《蓝花楹未抵达》 第1章 我的太阳 我认识了一个女生,还是小学和她玩起来,是因为我们一群男生特别喜欢和这一群女生玩追逐战,也就歪打正着的熟了起来,但她打人真挺疼,就这样子一直持续到了初三,我和她表白了。 2022.2.17 开学了,又看到了她,怎么感觉刚开学就对我敌意满满……寒假还天天在手机上给我发一堆乱七八糟的日常,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2.18 她给我发了一本言情小说,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推荐我去看一下。 2.20 我很快就看完了,里面的女主暗恋成真,幸福的和男主在一起了。 3.30 我发现我现在被她打竟然不还手了。 有时候班里的人真的挺烦的,老是说什么在一起,她好像不开心。 4.1 学校会给每个班送餐过来,需要安排打饭的人,她今天当上了,每次打到我都手抖…… 4.3 排队打饭,我和她站到了一起,她把我的鞋带扯了,被班主任撞见了,让她过去,回来她说班主任让她不要打我,多给她补补数学,说是这么说,慢慢的被她忘了。 4.7 晚修前,我和她又在教室里追逐了起来,同样有一男一女追逐起来,班主任正好回来,看到就是我们四个在打闹,先是把另一个男女叫过去了,隐约听到了,恋爱? 然后又把我和她叫过去,同样是一起追逐,到了我们这就是说她不要老师打人,多补习补习。 怎么不一样呢? 4.12 晚上,我抢了她的笔,递过去又收回来,争执了半天,她说了句“你逗狗呢?”我被她逗笑说:“哎哎!我可没说啊!是你说自己是小狗的!” 果真,又挨了一巴掌。 回去我在手机上把她的备注改成了小狗。 4.11 我发觉,其实我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 晚修她老是抢我的手机,我设置了密码。 4.13 她把我的椅子拿开,我直接坐到了地上,但我也没有生气,她笑着把我拉起。 4.18 互带皮筋好像是小情侣表示自己有对象的意思,她一直带着,说是怕搞丢留个备用的,要怎么骗到一个呢?有了! 4.19 晚上我用手机和她说弄一个笔袋要皮筋固定,她不理解,随便说了几句,她信了一点怀疑都没有,真好骗。 4.20 她带过来了,但怎么给我拆了,她说你不是要绳子吗?我就给你拆了,废了半天,我说我不要拆的,她无语的说可以一点别的方面都没想。 够直的。 4.21 我拿到了,我要好好留着。 4.22 今天和她说想和她上一个高中,她似乎不理解,好吧。 4.25 她又抢了我手机,问我为什么要改密码,我改成了她生日,我以为她不会想到结果她真的输对了,但她好像没有什么感想,我也没有过多解释,她拿着我的手机把头像和名字都改成了美少女战士,还给我在朋友圈里发了“我是美少女。” 4.26 她今天讲了几句脏话,我问她“谁教你的?”,在我印象里她似乎不会说这些,只会说些毫无攻击力的话,可她没告诉我。 4.30 晚修数学考试,她老是趁机解我鞋带…… 她给了我同学录,就祝福她吧。 虽然她有时候挺气人的,但她也真的挺好的。 5.1 五月。 我觉得我喜欢她。 5.6 放假回来我晚修给了她一袋冰豆浆,她接了。 5.7 第2天我又给了她,她接了之后说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这个。 好吧,下次换点别的? 5.10 我要准备一件大事。 5.12 今天我在写情书,没错,我要和她表白。 5.15 520遍的名字写完了,我折成了爱心,并在最后一页写下了“林妤,我喜欢你。” 5.19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表白吧。 我得换个方法问。 我拍下了一只被打死的小强发给她,她骂我神经,我说明天我送给你好不好?她说滚,紧接着我发一个写了情书的本子,但我只拍了外面,说你想不想要,她说你不是之前给别人了吗?我说没有,于是我接着问她要吗?她说考虑一下,发现了吗?我又接着问你要不要巧克力,她直接说要,果真,拒绝不了食物一点,我说行,但应该情人节给巧克力是喜欢的意思,她还没有回要不要本子,不管她了,直接带吧。 明天,她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5.20 情人节。 她过来找我要,我没有很赶决定放学给她,就一直说放学给,她一直缠着我,但不能。到了下午我已经开始收紧紧张,但我坚持到了放学。 到了等校车的时候,我下定决心多次找到了她并和她说一定要回家再看,我看着疑惑的眼神跑去坐校车。 在校车上我很紧张,过了半天我在手机上收到了一句“啊?你有病?” 我有点难过,偷偷哭了。 好吧,我已经很勇敢了。 5.21-22 放假的这两天我特别不安稳,因为她说“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但很抱歉,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吧。”我说好。 但我不知道说完最后的对话就是永远的冷暴力。 5.23 周一,她避开我走了,我们谁也没说话。 5.31 她很久没和我讲话了。 在手机上把我删了。 6.4 体育课上她摔倒了,我就站在旁边,但她的朋友很快就围过来了,她说没事,走去校医室了,可是我不能上前,我们现在也只能是普通同学而已,好像连朋友都不算。 6.15 中午放学我从教室进来,结果差点撞上她,但我们俩都没讲话,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的,陌生人? 我想到了她之前给我看的小说,现在觉得,我只能当里面的男二吧。 6.16 今天我们拍的毕业照,原来快要毕业了,我怎么能这么急呢?非要挑这种日子,应该毕业给的,不然我们应该还能经历好多好多…… 6.25 今天考试了,考完就真的毕业了,各走各的路,以后也真的很难再见了。 6.26 考完了,我看到她搬着被子准备坐校车回去了,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找她。 旁边的兄弟来找我,问我那个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我和他说。 我就是喜欢她。 日记结束。 日记结束啦!女主视角可能也很快就可以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我的太阳 第2章 小太阳 我认识了一个男生,其实刚开始是一群,后来慢慢熟知了一个人,我们认识了好几年,从小学开始像兄弟一样,我有什么日常都会直接发,但有一天他居然喜欢上了我。 2.8 给他手机发了一本我最喜欢的小说,让他去看看。 2.10 看完后我说没什么感觉,真不懂他。 2.17 开学,他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着我,怎么,欠打啊? 3.30 真是奇怪,之前小学打他都要追到女厕所(虽然我也追到过男厕所),但现在他居然愿意给我打?! 4.1 哈哈,可以恩将仇报了,我直接变成手抖打饭阿姨,他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我,说再打点,求求了。 4.3 和他一起排队,我刚扯完鞋带就被老班叫去办公室,说不要天天弄人家,人家成绩挺好,让他多多帮助你一起进步,我说好,回来当风凉话告诉他了。 4.7 他刚拿了我笔,我跑起来追着他打,结果老班还正好回来,我真服了,我还没还回来! 正好还有另一对,但为什么说恋爱呢?但通过我的八卦,那个男生好像是喜欢那个女生的哈哈,不过那个女生大概不喜欢他。 4.11 晚修,抢了他的手机来看,真普通,果然男生都不喜欢设置壁纸什么的。 4.12 我真服了,他抢了我的笔,又给又收回,我没意识的说了句你逗狗呢,结果他在那笑,直接给我备注改成小狗,等我等到哪天拿到就改成爸爸! 4.13 我把他的椅子拉开,他确实坐到地上了,但我赶紧拉了起来,他也不生气,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我(唉,其实还是得说声对不起,什么时候说好呢?) 4.19 他说找我要橡皮筋,我也没多想就同意了,什么破笔袋还要橡皮筋。 回家我拿了一根绳状打成蝴蝶结的,费半天给它拆散,弄好明天带给他。 4.20 他和我说不用拆散?!让我重新拿一个。 算了,看在我如此善良的份上就给他吧。 4.21 我重新拿了一个给他,问他怎么弄也不告诉我,真奇怪。 4.22 他今天说想和我上一个高中,不是,打7年还不够,高中还要挨打啊? 4.25 我又抢了他的手机,他居然改密码了,我就用一个反思维输了我生日居然对了,真有心机,肯定觉得设置我生日,我就猜不到,我在他手机上把头像改成了美少女战士,又把名字也改成了美少女战士,并在朋友圈给他发了一个,我就是美少女! 4.26 我今天说了几句脏话,他居然问我谁教你的,周围挺多人讲,听多了不就被互相传染了? 4.30 给了他一张同学录,还挺认真写的,还以为他会乱写呢。 5.6 他给了我一个袋装的东西,我还以为是果冻什么的,接过来发现是豆浆。 晚上喝了后,发现没那么喜欢,不会是自己不喜欢喝给我的喝吧! 5.7 他居然又给我了,防止他以后也给,我和他说不用给了。 5.19 晚上这个啥掉给我发了一只小强,我真服了,还说要给我,去他的,他又拍了一个本子给我,问我要不要,我说这不是你之前送给别人的了吗?他说没有,我就说考虑一下,又问我要不要巧克力,我说不要白不要,但手机没电了,我又太困了,就忘了回。 5.20 他过来问我怎么没回,我才想起来忘了回,我就说那你带了吗?他说带了,但要放学才给,我表示疑惑,但他也挺坚决,我就懒得说了。 到了中午我看到一个女生收到了花和信,才意识到今天好像是情人节,那个女生看了信还哭了,我居然还生出了一种也想收到的想法。 但醒来后,想法又没了。 到了下午放学准备坐校车离开,发现他跑过来递给我那个本子并和我说回家再看,还给了巧克力就跑走了,但我的好奇心很强,朋友也在旁边,我就急忙拆开,有几个东西掉了出来,发现是爱心,本子里面的东西居然是情书,我一下子惊了,赶紧捡起来,朋友说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但我傻眼了,坐到校车上我反复观看那封信,以为在开玩笑给他发了句有病,但后面又意识到不太对,可也撤回不了了,我下了校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呆着。 其实我之前确实有一点点心动,但也就真的只有那么一点,如此渺小,可直到他的表白让我的思绪错乱,我也不敢再有什么想法了。 我回家又给他发了句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还太小了,还是以后再说吧,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他回好,但我的心里还是不安稳,真挺慌的,你把朋友当兄弟这么久,结果他喜欢自己,听听真的有点吓人,我想过我们会是以吵架还是什么的结束友情,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来结束我们的友情。 5.21-22 好心慌。 我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动的巧克力有些化了。我才意识到,夏天又要到了。 那句一直没有说的对不起,可能他也不会听到了吧。 5.23 周一,我还是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克服,选择绕着他走。 今天还有人过来和我说,那天他在校车上哭了,她问我为什么,我也只是摇摇头。 5.31 我不敢和他讲话。 在手机上看了好久,点了删除。 我可真是胆小。 6.4 体育课玩游戏给我绊摔了,还摔在他旁边,真丢人,但朋友赶紧扶我去了校医室,我没有管这么多,只觉得膝盖疼。 6.15 准备出教室,竟然差点撞上他,我没有说话,赶紧走开了。 6.16 今天拍了毕业照,既然已经这么久了啊。 6.25 考试了,有点紧张 但考完后,几年的牵挂,就这么再见了。 6.26 下午考完了,我抱着被子看到了他,但我也没有说话,转身去坐校车了。 我们来日方长。 再会。 日记结束。 哈哈来啦很快很快!!番外晚点写哈,一些疑惑方面后记会解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小太阳 第3章 毕业晚会[番外] 初中部简陋的毕业晚会,在操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进行。 音响震得人心慌,五彩的旋转射灯打在兴奋又带着点茫然的学生脸上,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廉价香水,大部分人都挤在舞台前跟着音乐又蹦又跳,甚至学生的欢笑声都盖过了音乐。 林妤和朋友们在人群中找人拍照留念,但她的目光穿过喧闹攒动的人影,牢牢锁定在一个人身上——周衍。 周衍正被一群男生围着,在靠近舞台的地方笑闹,他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校服短袖,手里举着一杯橙黄的橘子汽水,冰块在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响,一个男生勾住他的脖子,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他仰头大笑,露出整齐的牙齿,那笑容明亮得有些刺眼。 林妤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这笑容,和好久之前,他们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时,随意就可以绽放出来的笑意。 但因表白被拒后,随之消失的,是两人之间所有的自然。 递过来的情书变成了刻意的回避,走廊的擦肩而过只剩下急促的脚步声和僵硬的后背。空气里仿佛凝固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两人隔在了不同的世界。 “周衍!再来一瓶!庆祝我们脱离苦海!”一个男生大笑着把一瓶新开的橘子汽水塞到他手里。 周衍笑着接过,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操场周围,林妤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走过的人群,光线的昏暗再加上有点近视,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但仅仅是这种可能,就让她脸颊发烫,手心冒汗,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僵硬。 她站起身,和朋友交代完,走去拿杯冰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刚朝着饮料区走了几步,舞台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更剧烈的欢呼和推搡,庆祝某个游戏环节的结束,人群像潮水般向四周涌动。 混乱中,一个正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同学猛地撞在周衍的后背上。 “哎哟!” 周衍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撞得向前扑去。他手里那杯刚续满、冒着凉气的橘子汽水,瞬间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惊慌的弧线—— 冰凉、黏腻、带着浓烈甜橙香气的液体,像一场小型瀑布,兜头盖脸地倾泻下来,泼到了林妤的校服上。 时间像是卡住了。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汽水顺着衣服滴落在塑胶跑道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周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清眼前的情景,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他手里的空塑料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你……额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有些变调。 林妤僵硬地站在原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我……”他语无伦次,头埋得很低,不敢看她。 就在这时,远处不知是谁点燃了为晚会准备的烟花。 “咻——嘭!” 第一朵烟花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炸开,绚烂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操场一角,也照亮了周衍低垂的、写满慌乱和某种决心的侧脸。 就在这烟花炸响的轰鸣声浪里,林妤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听见周衍用一种低得几乎被淹没的声音,急促地、不管不顾地说道: “我其实……那两个月是真的想和你继续做朋友的,但……但我还是没有勇气,我也怕你会不好意思,我……我也是” 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说完这句,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是十几岁的少年独有的青涩。 烟花的光芒在夜空中明明灭灭,映着林妤有些怔忪的脸。 校服上冰凉的黏腻感还在,少年指尖的颤抖在眼前显目可见。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因为刚才慌乱而捏扁了的一次性塑料杯,里面只剩下一点点融化的冰水。 她下意识地用吸管搅动着杯底那几块快要化没的冰块,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操场的喧闹和烟花的轰鸣还在继续。过了几秒,她吸了口气,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也清晰地传到了周衍耳中: “有些话……不用非得现在说完的。” 周衍顿住。 晚会散场。 人群像退潮般涌向校门。 林妤慢吞吞地和朋友走在最后,湿漉漉的裙摆贴在腿上很不舒服,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朋友一边问着怎么搞的,刚想回答,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略显急促地靠近。 是周衍。 他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红晕,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她。 在林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飞快地伸出手,将一张皱巴巴、湿漉漉的小纸条塞进了她手里。指尖短暂地擦过她的掌心,带着一点残留的汽水黏腻和少年滚烫的温度。 “那个……我走了!”不等林妤回应,转身跑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汇入了前方的人流里,只留下一个有些仓惶的背影。 这个背影和当时递情书的他一样。 一样没变。 林妤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 朋友也一边着急的让她打开看看,她借着校门口昏黄的路灯光,小心地展开那张被橘子汽水浸透、边缘已经模糊发软的小纸条。纸张很薄,是作业本上随手撕下的一角。上面用黑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因为紧张和被水洇染而显得有些歪扭、却力道十足的字: “有机会的话,以后再见,别再躲着我了。” 夜风吹动她湿漉的衣服,也吹干了纸条上最后一点水汽。 操场上残留的硝烟味还未散尽,而林妤看着那行字,第一次在散场的混乱里,轻轻、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来啦!后面的都是第三视角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毕业晚会 第4章 再相遇[番外] 运动会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滚烫的油布,严严实实地裹住了整个市体育中心。 六月的烈日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炙烤着深红色的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混合着橡胶、尘土和汗水的独特气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铅球区传来沉闷的坠地声,紧接着是裁判报成绩的喇叭回响;百米跑道起点处,发令枪的脆响被加油的声浪瞬间吞没;主席台的广播里,主持人激昂的播报被电流切割得支离破碎,混杂着失真的背景音乐。 所有声音交织、碰撞、膨胀,最终汇成一片巨大而混沌的背景噪音,足以淹没个体细微的呼吸和心跳。 周衍抱着那个深绿色的、沉重得有些过分的医疗箱,硬塑料的棱角透过薄薄的志愿者马甲,硌在他臂弯的肌肉上,留下清晰的钝痛。 他刚从跳高场地处理完一个腿部抽筋的选手,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此刻,他只想尽快穿过这片沸腾的“海洋”,回到自己三中后勤点的荫凉角落,淹没在熟悉的蓝白色校服里,避开这无处不在的、可能勾起某些不愿触碰情绪的热闹。 他低着头,视线牢牢锁定在脚下快速交替的白色运动鞋尖和偶尔扫过的、被踩得灰扑扑的草皮边缘,像一尾竭力沉入水底、避开所有光线的鱼。 人潮汹涌。 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们像湍急的溪流,推搡着,欢笑着,呼喊着。 周衍小心翼翼地侧身避让,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一抹极淡的蓝色毫无征兆地、突兀地闯入了他低垂视野的边缘。 那是一种他无比熟悉的蓝色——隔壁一中的校服颜色。 但此刻,这抹蓝色所包裹的身影,却带着一种遥远而锋利的熟悉感,瞬间刺穿了他刻意维持的低调屏障。 脚步像是被无形的、冰冷的水泥瞬间浇筑,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怀里的药箱仿佛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重量,又或者是他手臂的肌肉骤然被抽空了力量,彻底僵死。沉重的箱子底部擦过他粗糙的校服裤腿,发出一声短促而沉闷的摩擦声,然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下坠的决绝,从他僵直的臂弯里直直滑脱。 “哐当——!!!” 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响,如同烧红的铁块猛地砸进冰水,在鼎沸的背景音中撕裂开一道令人心悸的口子! 深绿色的箱盖猛地弹开,里面的瓶瓶罐罐、绷带卷、棉签盒、剪刀……如同被赋予了惊慌失措的生命,带着哗啦啦的、慌乱的喧嚣,争先恐后地滚落出来,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铺开一片狼藉的“战场”。 褐色的碘伏瓶子滴溜溜地滚动着,带着不祥的暗色轨迹,最终“咚”一声闷响,撞在旁边一张蓝色塑料长椅的金属脚架上,停了下来。 瓶口松脱,暗棕色的液体汩汩渗出,迅速在干燥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形状不规则、颜色刺眼的深痕。 周衍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根本无暇顾及脚下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狼藉。 所有的感知神经都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死死攫住,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将他的目光牢牢钉死在不远处那张蓝色长椅上。 林妤。 她坐在那里,穿着那身闯入他视野的淡蓝色一中校服。 她微微侧着身,纤细的脖颈低垂,眉头正轻轻蹙着,形成一个困扰的弧度。 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脚踝上——那里,白皙的皮肤上正浮现出一片刺目的红肿,在她纤细的脚腕上显得格外突兀。 那声突兀而巨大的声响显然粗暴地打断了她的专注。 她带着被打扰的明显困惑抬起头,清亮的目光越过地上散乱滚动的药瓶、绷带卷、那个狼狈地僵立在狼藉中央的身影,直直地、毫无缓冲地撞了过来。 那双眼睛,像夏日骤雨初歇后被彻底洗刷过的晴空,澄澈依旧。 只是此刻,那澄澈的镜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一个因为猝不及防的惊愕和极度狼狈而显得笨拙无比的周衍。 一丝惊讶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底,随即被更深的困惑取代。 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刻意的回避,只有被打扰后自然流露的困扰,以及面对眼前这片混乱的、纯粹的无奈。 那目光平静,但并非冰冷,只是带着一种面对意外状况的、自然的反应。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又被无限拉长、扭曲。 周遭鼎沸的喧嚣——加油的嘶吼、广播的失真、人群的哄笑——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潮水般急速退去,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攒动的人头、挥舞的彩旗、奔跑的身影,都在周衍的视网膜上虚化成一片片模糊晃动的、毫无意义的色块。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被强行压缩、聚焦,只剩下蓝色长椅上那个眉头微蹙、眼神带着无奈困惑的林妤,地上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刺眼狼藉,以及被钉在狼藉中央、手足无措、脸颊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烧烫起来的他自己。 一股灼热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凶猛地冲上周衍的脖颈,迅速蔓延到整个耳廓,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脸颊的皮肤下,血管在疯狂地突突跳动,那擂鼓般的心跳声在他瞬间死寂的感知世界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撞击着脆弱的耳膜,震得他头晕目眩。 喉咙干涩得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滚烫粗糙的沙砾,每一次吞咽都带来一阵磨砺般的刺痛。 “好久不见,需要帮忙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周衍猛地回神,发现林妤的目光正落在他和他脚下的狼藉上,眉头依然轻蹙着,那份被打扰的困扰并未消散。 她显然认出了他,那眼神里没有陌生感,但她的眼神只是明显的相帮助别校志愿者的、带着善意的询问。 那目光似乎在说:看起来你需要帮忙。 周衍的脸瞬间再次爆红,热度灼烧着皮肤。巨大的羞窘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慌忙蹲下身,动作因为极度的慌乱和紧张而显得更加笨拙不堪,手忙脚乱地开始归拢那些散落一地的“罪证”。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他的声音干涩紧绷,像是从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明显的颤音。 碘伏瓶子、酒精棉片、散开的绷带卷、冰冷的金属剪刀……他胡乱地把它们往敞开的绿色箱子里塞,指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好几次刚捡起的棉签盒又从他汗湿的手中滑脱。 他死死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试图遮挡住自己涨红的脸颊和眼底的狼狈。 他能感觉到林妤的目光落在他忙碌却混乱的动作上,那目光没有催促,也没有责备,只是安静地看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无奈。 他几乎是粗暴地将最后几卷绷带和剪刀塞进箱子,然后猛地合上沉重的箱盖,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他抱起重新变得沉重的药箱,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痉挛,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直起身,准备迈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受控制般,再次扫向了林妤的脚踝。 那片红肿,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比刚才更加刺目。 肿起的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红晕,皮肤紧绷发亮。 林妤似乎尝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腕,试图缓解不适,但就在脚踝微微转动的刹那,她的眉心骤然锁紧,一丝清晰的痛楚飞快地掠过她平静的脸庞,让她下意识地轻吸了一口气。 随即,她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困扰的神情,但那份疼痛的痕迹清晰地留在了她微蹙的眉宇间。 那细微却真实的痛苦表情,像一根细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周衍心里某个角落。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已经抬起的脚步,再次被无形的重物拖拽着,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作为校医助理志愿者的职责感,像一条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住他想要逃离的本能。 同时,内心深处那份顽固的、无法彻底熄灭的在意,也如同火星遇到了氧气,猛地窜起。两种力量激烈地撕扯着他。 最终,前者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占了上风。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灼热而稀薄。他抱着药箱,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张蓝色长椅,走了回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林妤看着他去而复返,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困惑加深了,像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泛起涟漪。 她眉间的微蹙并未舒展,无声地表达着疑问:还有事? 周衍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蹲下身,将沉重的药箱放在脚边,动作带着公事公办的郑重。 他始终低垂着眼睑,目光牢牢锁定在她受伤的脚踝上。 他努力地调动起所有关于志愿者培训的记忆,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同学,”他清晰地说道,“你的脚踝扭伤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片红肿,“我是三中的志愿者,校医助理,需要…帮你处理一下吗?”他特意补充了身份,强调这只是工作。 林妤沉默了一瞬。 她的目光在他低垂的、紧张得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 随即,她的视线落回到自己疼痛的脚踝上。 短暂的权衡后,或许是脚踝处传来的阵阵钝痛让她无法再坚持,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温和但平淡:“嗯,麻烦了。” 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基本的礼貌和接受帮助的意愿。 得到许可,周衍心中复杂难言。 他迅速打开药箱,动作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拿出一个速冻冰袋,用干净的灭菌纱布仔细地包裹好边缘,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先冰敷,消肿。”他的声音依旧干涩,递出冰袋时,指尖的颤抖虽然极力克制,却依旧清晰可见。 林妤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接过了冰袋。 她的手指干燥微凉,没有碰到他汗湿的指尖。 她将冰袋稳稳地按在红肿处,冰冷的触感让她再次轻轻吸了口气,眉心短暂地蹙紧。 周衍立刻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药箱内部。 他在药箱里翻找着活血化瘀的喷雾和弹性绷带。 下一步,意味着他需要更近地接触她的皮肤,这念头让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瞬间又失去了控制。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半跪下来,身体保持着僵直的姿态。 “可能有点凉,忍一下。”他低声说。 他拿起喷雾,对准她脚踝红肿最厉害的区域。 为了固定位置,他的另一只手,带着薄汗,迟疑地、极其轻微地虚虚扶住了她的小腿外侧,只敢用最末梢的指尖关节,隔着薄薄的校服裤料,轻轻触碰了一下。 就在他屏住呼吸,按下喷雾喷头的瞬间—— “嘶……”冰凉的、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药雾猛地接触红肿发热的皮肤。 林妤毫无防备,身体本能地一颤,受伤的脚踝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周衍本就紧张到了极限。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激,他那只虚扶的手猛地一抖!平衡瞬间被打破。 他整个上半身猛地向前一倾,重心骤然不稳! “砰!” 一声闷响!他的膝盖毫无缓冲地磕在了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剧烈的钝痛瞬间炸开。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逸出,充满了羞窘和对自己笨拙的恼恨。 他狼狈不堪地用手撑住地面,稳住身体。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妤,整张脸已经红得像被沸水烫过。 他以为会看到困扰或无奈加深的神情。 然而,林妤只是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讶,随即是一种混合着理解和些许……同情?的复杂神色。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狼狈稳住身形时,下意识地微微收回了那只受伤的脚,似乎想给他腾出一点空间。 她的眉头依然轻蹙着,但那份困扰似乎更多转向了对眼前这个笨拙志愿者的处境,而非对他本人。 她轻轻抿了下唇,仿佛想说点什么安慰或提醒他小心,但最终只是保持了沉默,目光里带着一丝温和的无奈。 这无声的反应,比任何责备都更让周衍感到一种复杂的难堪。 他像一个笨手笨脚的孩子,慌忙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他强忍着膝盖的钝痛和内心翻江倒海的羞耻感,用最快的速度,几乎是机械地完成了剩下的步骤:喷药,然后用弹性绷带一圈圈缠绕固定。 他的动作僵硬却异常准确,手指克制着不再触碰她分毫,全程沉默得可怕。 打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他立刻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手,迅速站起身,抱起那个沉甸甸的药箱。 “好…好了。”他语速飞快,声音干涩发紧,依旧死死低着头,“注意休息,暂时不要用力。” “嗯。”林妤轻轻应了一声,扶着长椅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脚踝。 绷带固定的感觉似乎减轻了疼痛,她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 她的目光掠过周衍低垂的头和通红的耳根,没有探究,也没有停留,只是平静地移开。 “谢谢。”她开口,声音清晰温和,带着真诚的谢意,但依旧是那种对帮助者的、保持距离的礼貌,“辛苦你了。” 周衍的心脏像是被这两个字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也许是“不客气”,也许是“你的脚…感觉怎么样?”……但所有涌到嘴边的话语,都在接触到她那双眼睛的瞬间,被冻结在了喉咙深处。 那双眼睛,依旧澄澈。 里面没有波澜,没有旧事的牵绊,只有纯粹的、完成了社交礼仪后的平静。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认真完成了工作的、值得感谢的陌生人。 刚才发生的所有笨拙、失误和狼狈,在她眼中,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不值得记挂。 她道了谢。 然后,她的目光便平静地越过了他僵立的身影,投向远处一中集合点飘扬的蓝色旗帜。 她调整了一下重心,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虽然步伐还有些滞涩,但显然可以独立行走了。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丝毫停留或交谈的意愿,只是专注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学校的方向,缓慢但平稳地离开了。 周衍抱着沉重的药箱,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阳光炽烈,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看着那个穿着淡蓝色校服的背影,在喧闹拥挤的操场上,逐渐变小,变得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攒动的人头和飞扬的彩旗之中。 操场上的喧嚣再次清晰地涌入耳中,加油声、欢呼声、广播声……震耳欲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伸进制服裤子的口袋深处。 指尖触碰到一个东西——是那根骗来的橡皮筋。 他紧紧攥住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让那短暂的余温,一直蔓延到心底。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还固执地停留在那条早已被对方平静走过的单行线上。 那声毕业晚会上的“以后再见”,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不甘心,在时间的长河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她的世界,早已平静地向前,而他,连同他所有的笨拙和心跳,都只是她前行路上一个偶然需要帮助的、礼貌致谢后便不再回望的路标。 还怪长的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