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女》 第1章 白纸般的少年 林中潮湿,空地上随意搭起的军帐里更是闷热无比。 砂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着水,刘媪朝少女喊道:“医女,公子要吃药,还有几时能熬好。” 药味很苦,还漫着热气,刘媪离少女很远,只能看见少女单薄的背影,听见她说道:“还需一刻钟。” “好。” * “呼。”刘媪一走,阿芜松口气,看向躺在地上的医女,双手合十,面露不忍,“对不住啊,医女姐姐,我也不是故意把你打晕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有扮成你,我才能杀楚客。” “都说医毒是一家,你是医女,我是蛊女,那我们也算一家人,你是不会怪我的,对不对?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晕倒在地上的医女:…… 阿芜端起加了蛊毒的药汤,走向楚客的军帐,心里百感交集。 世人都说,巫疆蛊女,容貌艳丽,心如蛇蝎,以情蛊魅惑男子,可怕至极。 可无人知晓,有时男子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 两年前,阿芜的好友红珠偷偷跑去长安游玩,遇到楚客。 那时红珠隔三差五的来信: “阿芜,今日楚客给我做了糕点,好好吃,等我回巫疆,一定带给你吃。” “阿芜,楚客带我去看烟花,很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东西。” “阿芜,楚客问我是否想嫁给他,我愿意的。” 后来,红珠的来信渐渐少了,最后那封家书,是她第一次求人: “楚客病重,怕是命不久矣。阿芜,我求你,给我寄过来一颗骨花的种子。” 蛊女以身的培育骨花,可治百病,但也会耗空蛊女的气血。 阿芜本以为,红珠这般倾心,楚客定会好好待她。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红珠的婚书,而是奄奄一息的她。 那时,红珠消瘦干枯,全然不见平日里灵动美艳的模样。 她躺在阿芜怀里,连眼泪都没力气流下:“他骗走我的骨花,就是为了救他的心上人,阿芜,我好恨,可是我没办法报仇了,你替我杀了他,阿芜,我求你了。” 这是红珠第二次求她。 她答应了。 过不了几日,就是红珠的忌日。 阿芜握紧药罐,她定要将楚客的骨灰撒在红珠墓前,替红珠讨回公道。 * 军帐中,楚客坐在案几前,和谢宴下棋。 楚客执白子,谢宴执黑子。 棋盘上,黑子对白子成包围之势,而白子亦是暗藏杀机,只是不知为何到关键处,晃了神,被黑子杀的片甲不留。 刘媪:“公子,该吃药了。” 楚客温和说道:“端上来吧。” 棋盘搁置在旁边,楚客对谢宴道:“谢将军棋艺精进许多,我竟也看不透你的路数。” 谢宴脸上并无骄傲之色,只淡淡道:“楚先生棋艺乃天下第一,谢某自愧不如,谢某能赢,只是因为先生心不在这里。” 楚客手顿了一下,眉眼依旧温润,他说道:“谢将军多虑了,我只是身子不适,才神情不济。等我喝完药,将军可与我再下一局。” 谢宴颔首,不再说什么,而是沉眸看向方才那局棋。 阿芜将汤药放在案几上,看着楚客毫无防备的端起汤药。 这毒蛊喝下去,楚客会感到蚂蚁噬心,最终活活痛死。 这样的死法,才抵得过红珠为他培育骨花之痛。 阿芜攥紧衣袖,偷偷抬眼,死死地盯着楚客喝药。 浓苦的药味夹杂着一丝甜腻,谢宴忽得拧起眉,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抬眸问道:“这药里可是放了佩兰草?” 闻此,楚客放下汤碗,疑惑道:“将军何出此言?” 阿芜愤慨地望向说话的人。 少年将军着银色盔甲,眉眼清朗,唇红齿白,明明是个十**少年人的模样,周身煞气却重,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恰好谢宴也在看向她。 二人眼神相撞,阿芜急忙垂眸,掩下心中不满,道:“回将军的话,奴婢怕公子中暑,便加了佩兰草,是以有香甜之气。” 谢宴身在军营,善于洞察人心。 眼前的少女虽看起来并无不妥,可那看似柔软的声调中却藏着杀意。 谢宴凝眸打量着阿芜,像是要将她全都看透一样。 楚客明白谢宴的眼神,温声道:“将军可是怀疑这个医女?她是青遥身边的医女,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我受人所托护送公子,自然要谨慎些。”谢宴将药碗怼到少女面前,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语气不容置疑,“喝下去。” 阿芜暗道多管闲事,可也只能顺着谢宴的话,慢慢捧起汤碗,凑到碗边,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抬眸看向谢宴,似是在说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谢宴抬了抬下巴:“喝一半。” 有的探子为了不暴露,不会在药里下剧毒,喝一两口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阿芜犹豫,迟迟下不去口。 谢宴摩挲着手边的剑,如勾魂的黑白无常,问道:“怎么,害怕了?” “不是。”阿芜摇摇头,小脸皱巴在一起,“这药太苦了,我能不能少喝点?” 为了折磨楚客,她特地下了最苦的蛊毒,她是不怕毒,可她怕苦啊。 谢宴:“……” 谢宴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阿芜看出来了,是嘲讽。 阿芜捏着鼻子一气喝下去半数汤药,胃里发酸,眼角沁出泪水,苦到哽咽,转身对楚客道:“公子可看到了,奴婢是清白的。” 楚客笑着,端过阿芜手里的汤药,道:“谢将军常年在军营,谨慎些也是正常,你莫要怪他。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阿芜起身离开,路过谢宴,偷偷瞪了他一眼。 她自小在巫疆长大,受尽宠爱,这还是头一回被人逼着喝药。巫婆婆说得对,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阿芜掀帘子出去,恰碰上刘媪跑过来,她赶紧撇过头不让刘媪看见自己的脸。 谁知刘媪满脸慌张,说道:“公子!医女晕倒在药罐旁,应是中暑了,奴婢记得您这里有解暑的药,可否借一点给医女?” 军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如果医女晕倒在了药罐旁,那军帐里的这个是谁? 阿芜眼前一黑,额上直冒冷汗。 完蛋了! 被发现了。 她刚要跑,就被一只大手扯了回去。 谢宴将她抵在墙上,掐住她的脖子,粗粝的手指紧紧地压在她的细嫩的脖子,叫人喘不过气。 谢宴睨着阿芜,黑眸沉沉,如同黑夜里杀人的刀,他手上加了力气:“你是哪方的探子,北盛,还是南阳?” 天下四分五裂,除却东齐,还有北盛,南阳,西坞三国,虽西坞已归顺东齐,可北盛和南阳却对东齐虎视眈眈,时常在边境作乱。 阿芜眼前渐渐模糊,眼角因为窒息而沁出一滴眼泪,滑落到谢宴的手背上。她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一条竹叶青悄然无声地爬上阿芜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她。 “蛇!怎么这么多蛇!”刘媪大喊一声,吓得尖叫。 大批的蛇从军帐门口,地底下钻出来,爬到案几上,棋盘上,密密麻麻的,大多数是无毒的蛇,但也不乏含有剧毒的。 刘媪吓得往跑,却发现外面也蔓着毒蛇,谢宴带的士兵看见这么多蛇都慌乱不已。 谢宴左手掐着阿芜,右手持剑砍着蛇,喊道:“拿火把,烧蛇!” 士兵听到命令,纷纷点燃火折子,这些蛇却怪,大多只是缠上人,却并不咬人。 “啊!公子!谢将军,快救公子!” 小臂粗的白色蟒蛇缠上楚客,张出血盆大口就要一口咬下去。 谢宴顾不上阿芜,提剑砍向蛇的七寸。 只刹那,剑出寒光,蟒蛇已经咽气,楚客连往后退了两步,刘媪扶住楚客,军帐满是狼藉,而少女早已不见。 谢宴命人将医女带过来,她扑通一下跪倒在谢宴面前,颤抖道:“公子,将军,奴婢正在熬药时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 面前的医女虽与方才的少女生得一样,神色却大不相同。 医女神色慌张胆怯,全然不如少女胆大妄为。 即使是面对他,也敢偷偷打量。 谢宴瞥了眼手上残留的泪水,豆大般的泪水,由滚烫到逐渐变冷,他毫不在意地抹去,冷声道:“传令下去,搜查十五至二十岁的少女。” * 阿芜跌跌撞撞跑出山林,蹲在溪边,将脸上的伪装和眼角的泪水洗净。 晨曦微露,清澈的溪水映着张极为惹眼的脸,肤如凝脂,唇如丹朱,本该是妖艳妩媚的长相,却因那双眸子而变得娇憨可爱。 杏眼黑白分明,清澈透纯,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她的瞳孔微微泛着碧色。 一条竹叶青缠上阿芜的臂膀,嘶嘶吐着舌头,并不显恐怖,反而有种撒娇的意味。 阿芜摸了摸竹叶青的头,道:“知道是你救的我,谢谢你。” 竹叶青是她的命蛊,也是万蛇之王,能够召唤方圆十里的毒物,只是阿芜怕它受伤,才不肯让它跟着自己去杀楚客的。 没想到,还是跟来了。 阿芜盯着水面,一时晃神,那个谢宴当真厉害,竟然连青色蟒蛇都对付得了,看来自己消息无误,楚客身边有个极为厉害的少年将军护送。 要杀楚客,还等另找机会。 阿芜回到凌家庄,正要回屋睡觉时,竹娘喊住她:“阿芜姑娘,你这是去哪里了?” 蹲守楚客时,阿芜救下竹娘的女儿,也就顺势住在她们家了。 这些时日,竹娘对阿芜一直是礼待有加。 阿芜乖乖笑道:“我就是睡不着,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竹娘瞧见阿芜身上的泥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阿芜姑娘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也就罢了,千万别出凌家庄。” “为何?” “东齐的军队就要来了,还是少出去为好。” 凌家庄隶属西坞,而这些年西坞刚刚被东齐收复,常有暴乱。 有的东齐军队为了平乱,会直接杀死一整个村的百姓,以儆效尤。 阿芜试探性的问道:“那军队的首领可是姓谢?” “是,据说是个少年将军,小小年纪便战无不胜,厉害得很。听村长说,他们本来在三天前就要到凌家庄的,只是因为军中有人病重便耽误了脚程。”竹娘笑道,“阿芜姑娘,可听明白了?” 阿芜含糊着,也未说答应或是不答应,只说困了要回屋睡觉。 竹娘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阿芜本来还在气谢宴扰乱了她的计划,但转眼又想,谢宴小小年纪,那想必还未经历过情事,白纸一般的少年,是最好下情蛊的。 虽然世人将情蛊传的邪乎,可有一点没说错,中了情蛊的人,便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施蛊者。 虽施蛊的过程麻烦些,但总好过一直有谢宴横在中间,扰得她不能杀了楚客。 阿芜摸了摸衣领掩着的脖子上的红痕,撇撇嘴。 谢宴。 你给我等着,等我给你种上情蛊之后,看我怎么折磨你。 哼。 * 凌庄村口。 凌村长受不住清晨的寒气,捶了捶老腰。 “村长,我们干嘛这么给他脸,大早上的就来迎他?” “就是,他们当初可是杀了不少西坞人,虽说现在西坞归顺东齐,但我们之间也算隔着血海深仇。” “要我看,我们就干脆不搭理他们,听说这次的队伍只有几百人,我们村有好几千人呢,我们不必怕他们。” 凌村长出口阻止:“闭嘴!越说越不像话了,人家不是来挑衅我们的,只是来歇歇脚,别给我挑事。” 凌村长威望很高,一言出,众人皆不敢出声了。 浓雾间,一行规整肃穆的军队走过来,为首的少年银鞍白马,气势不凡,凌村长赶紧携全村人上前:“谢将军来此,真乃我凌家庄之幸。” 谢宴下马一抱拳:“不知贵地可有空余的屋子,军中有诸多病者伤者,需要休养。” “空屋子倒是没有,我那屋子也甚小,不适合病人休养。”凌村长问村民,“你们谁愿意腾出一间屋子?” 村民们看看天,看看地,有的甚至用看好戏的神色瞧着谢宴,就是没人搭话。 “我愿意!” 人群骚动,渐渐开出道,只见一少女明眸皓齿,朝他一笑: “将军,来住我家吧。” 阿芜不算特别聪明的,但是比较机灵,谢宴嘛,就很腹黑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白纸般的少年 第2章 那姑娘疯了吧 谢宴的眼神并未落在少女身上,而是望向身后的楚客。 许是昨日被吓到,楚客身子又虚弱了些,手虚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对阿芜和身后的竹娘道:“既如此,楚某便叨扰诸位了。” 楚客身后跟着重兵,随着竹娘住进了屋子里,医女拿着艾草熏着屋子,连一只虫蚁都不放过。 此刻,阿芜守在屋外,死死地盯着楚客的屋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本来想让谢宴住进来,好趁机下情蛊,结果却让楚客住进来了,身边还没有谢宴保护。 既如此,就别怪她无情。 她有毒蛇,毒虫,毒蚂蚁,保准一口咬死楚客。 阿芜捏了捏拳头,却被一只小手握住。 是竹娘的女儿,小满。 小满先天不足,嘴唇都是青紫的,但却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端着红糖水,小小的一个,又乖又可爱。 阿芜蹲下来,怜爱地摸了摸小满的脸,问道:“你这是去干什么?” 小满指着脖子上的玉佩,糯糯道:“这是刘媪送给小满的,阿娘说,人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要回报人家,所以小满来送最最甜的红糖水了。而且,小满也觉得,要是对客人不好的话,外面的将军哥哥就会凶小满,所以小满就来献殷勤啦。” 阿芜一怔,是她想岔了,现如今楚客住在竹娘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谢宴肯定不会放过竹娘,甚至不会放过凌家庄。 就算真的要杀楚客,也得等到他们离开。 * 溪边,谢宴带着军队安营扎寨。 旁边的草丛中,露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小满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阿芜姐姐,我们都在这里蹲了许久。” 阿芜:“我都说了你别跟我出来,你就是不听,若是你嫌烦闷,就回家去吧。乖。” 小满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要,回家又得喝我爹爹寻来的苦汤药。” 上次小满发病后,小满的爹爹就到处寻治心疾的灵药,几乎快疯魔了。 阿芜自言自语道:“我要怎么亲近他呢?” 楚客暂时杀不了,从长远来看,她还是一边找机会杀楚客,一边用情蛊控制谢宴,两手准备最为稳妥。 情蛊不难炼制,只是要拿到谢宴的三样东西——青丝发,指尖血,伤心泪。 她本想先用血蛊直接控制谢宴,可是上次给做蛊毒时她费了不少心力,到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而且血蛊不如情蛊管用,它只对意志不坚定的人有作用,像谢宴这种人,她是控制不了的。 小满见阿芜苦恼,忽然想到办法,她道:“若是你和将军哥哥成亲了,你不就能亲近他了吗?” 阿芜:“……” 小孩子想法就是天真,她连亲近谢宴都做不到,怎能和他成亲呢? 阿芜不说话,小满以为阿芜是在默认,想焕谢宴前来和阿芜成亲:“将军哥哥,呜呜呜——” 阿芜眼疾手快捂住小满的嘴,可孩童稚嫩的声音还是轱辘到了谢宴耳边。 朱乱前去探查,道:“将军,是竹娘家的两个姑娘。” “将她们带过来。” “是。” 阿芜蹑手蹑脚地走到谢宴面前,努力扬起笑容:“将军,今日这天可真好啊。” 朱乱和小满齐抬头,今日下着薄雾,阳光被掩了大半,很难说是好的天气。 谢宴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与端庄的东齐女子和温婉的西坞女子截然不同,她生着张蛊惑众生又纯透的脸,谢宴垂眸,问她:“听说,你不是凌家庄的人?” 整个凌家庄的人都知道,竹娘家捡了个会治病的少女,听说是要去长安找什么人。 阿芜点头,自己这张脸也瞒不过别人,便老实道:“我是巫疆人。” 朱乱猛地看向谢宴,谢将军可是与巫疆蛊女有着血海深仇,当年东齐与北赫打仗,谢家亲自将筹集的粮草运往战地,可当时的东齐大将军竟然被蛊女下蛊,杀了谢家满门。 虽说巫疆与东齐早就和解,可谢家与巫疆蛊女结下了仇,就连向来温柔的谢宁提到巫疆蛊女,也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谢宴的黑眸沉沉,如同浓夜,叫人什么看不清,声音凉薄:“你可是蛊女?” 巫疆出蛊女,但并非人人都能有这个命做蛊女,约莫一百人里也只出得了一个。 阿芜第六感向来强烈,她感觉谢宴周围的士兵都愤愤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身上瞧出来个洞,她下意识反驳:“将军说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厌驰唔叫,朝阿芜喷洒着热气,就像若不是有谢宴在旁边,它马上就会踢上阿芜一脚。 四周氛围很低沉,谁都没有再说话。 小满瞧了瞧阿芜憋红的脸,又看了看谢宴盯着阿芜的眼神,福至心灵,右手握成拳头砸到左手掌心,了悟道:“你们是在害羞对不对?前两日我们村有一对夫妻成亲,我看新娘子和新郎就是这般瞧着对方,阿娘说这叫,这叫,对,郎情妾意。” 气氛都铺垫到这了,阿芜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就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蹲下来抱住谢宴的大腿,大声道: “夫君!让我做你的娘子吧!” “我什么都可以干,可以给你暖床做饭!” 她几乎喊出来: “我还能给你生孩子!” 谢宴:“……” 朱乱和周围的士兵:“……” 小满拍手添乱:“阿芜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我还想吃席。”上次村里人成亲,她就吃到了好多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 朱乱扒开阿芜:“哎哎哎,起开,我们将军也是你能高攀的?” 阿芜紧紧抱着谢宴不撒手,抬起亮亮的眸子,道:“将军,你就娶我吧。” 谢宴用剑抬起阿芜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嘴角提起一抹讥讽的笑:“这把剑是我师父赠给我的,自我上战场便带着它,锋利无比,一息之间便可取下敌人的头颅,你要嫁给我,就得忍着我,否则我一个不开心就会取你的性命。” 他俯视着阿芜,能看到她吓得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肩膀。 谢宴见吓唬阿芜吓唬得差不多了,就想收起剑。 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到冰冷的剑身上,阿芜红着眼眶,抬眼看着谢宴,娇滴滴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掏心掏肺的喜欢你,你竟然还要取我的性命。” 从前巫疆的姐姐们教过阿芜,说要想得到一个男子的心,就得装柔弱,卖可怜,这样男子就会心甘情愿地当牛做马。 谢宴怔愣间,少女柔软的身体便倾覆而来,她哭泣道:“将军,我对你可是情深义重啊。” 谢宴自少时便在军营,身边可没莺莺燕燕,小时候见过的女子也如长姐般端庄守礼,从未有像阿芜这般投怀送抱的。 少女的腰肢柔软,盈盈一握,谢宴黑着脸拿剑柄抵着她的腰,不让她近自己半分:“本将军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如何就对本将军掏心掏肺,情深义重了?” “我的名字是阿芜。” 少女说道。 朱乱一言难尽地看着阿芜,说道:“将军,这巫疆人怕是疯了,我们怎么办?” 谢宴额上青筋直跳:“把她拖回去。” 阿芜抵不过朱乱力气大,只能被拖走。 朱乱见阿芜没什么脑子,压根没把她和探子联系在一起,以为她是真的对自家将军一见钟情,便也没对她做什么,只丢在竹娘家便走了。 小满屁颠屁颠地跟在阿芜后面,还问道:“阿芜姐姐,你与将军哥哥成亲的事,要告诉阿娘吗?” 阿芜本气馁,想让小满该去哪玩就去哪玩,转念一想,让小满将她要与谢宴成亲的事情告诉其他小孩。 小满自然满口答应。 * 夜晚。 村里没那么多屋子,谢宴只让几个伤兵借住在村民家,他自己同其他几百个士兵一起在外面扎个营帐休息。 朱乱:“将军,我们何时可启程?” 本来这次就是奉陛下之命巡查各地而已,又不用打仗,朱乱本以为最多半年就可回长安,没想到半路接上楚客,耽误到现在。 谢宴看着军书,头也不抬道:“今夜应会下雨,过两日雾会小些,届时让凌家庄的村民带我们出去。” 军帐外传来声音:“将军,我是凌家庄的村长。” 谢宴不喜外人进出自己的军帐,便出去,迎面看见凌家庄的村长和一些村民抱着自家的瓜果蔬菜,道:“将军,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请您收下。” 凌家庄土地贫瘠,这些瓜果蔬菜对他们来说是金贵物,谢宴眼神柔和了些:“多谢凌村长,只是本将军马上就要走了,带上这些东西多有不便,还请村长收回去吧。” 村长摆摆手:“这些东西不算多,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再者说,就算您不吃,阿芜姑娘也得吃不是吗?” 这个名字真是如雷贯耳,朱乱觉得那姑娘的喊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不过,那姑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村长瞥了眼朱乱,道:“跟您是没什么关系,可是跟将军有关系啊,他们马上就成亲了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那姑娘疯了吧 第3章 威胁他 朱乱差点一口唾沫给自己呛死:“村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将军怎么就要跟那个疯——阿芜姑娘成亲呢?” “这话说的,我们全村人都知道了啊。” 躲在暗处的几个小鬼头点头赞同。 朱乱小心地去看谢宴的神色,自家将军稳重,记得一年前,敌军偷偷烧了他们的粮草,将军都未曾气成这样。 凌村长笑眯眯:“所以,将军,你们什么时候成亲,要不就在凌家庄办了?” 谢宴眸子暗暗,隐隐有怒气,他道:“不急,本将军现在就去找阿芜姑娘商量商量何时成婚。朱乱,你看着军帐。”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躲在暗处的小满兴奋道:“阿芜姐姐和将军哥哥就要成亲,但是他的军帐一定很破,咱们要偷偷的布置,等他们成亲时就会特别开心。” 其他小孩们纷纷点头,阿芜来凌家庄不久,但却把凌家庄的村民的病都治好了,腿痛头疼腰背疼,她一出手,全都药到病除,还不要钱,凌家庄的村民都嘱咐自家小孩要对阿芜好点,这可是他们凌家庄的大恩人。 “哥哥,将军哥哥要你带人去帮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朱乱自然猜不到孩子在撒谎,忙去带人寻谢宴了。他赶去时,谢宴正往回走。 天色阴沉沉的,风中都带着潮湿的味道,似乎有一场暴雨将要来临。 朱乱:“将军可是又那位姑娘搞不定?” 谢宴想起方才阿芜一副不娶她她就上吊的架势,揉了揉眉心,道:“罢了,反正过两日就走了。对了,本将军不是让你看着军帐,你怎么擅自离开了?” 朱乱疑惑:“不是将军你派人让我来寻你吗?” 谢宴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之色,急向军帐跑去,他手持银枪扔向军帐内有动静的地方,冲进军帐。 里面一览无余,几个小孩正将编的花环挂在谢宴的武器上,被谢宴一吓,全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们,就只是,呜呜呜,想给将军哥哥和阿芜姐姐布置婚房,呜呜呜呜。” 孩子们哭闹得厉害。 谢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反应过来后便让朱乱从一个木匣子里找出麦芽糖,分给他们吃。 孩子们见到糖,也就不哭了,只是有个小姑娘低着头,不肯搭理谢宴。 谢宴记得,这是竹娘家的小满。 朱乱温柔地说道:“小妹妹,吃糖吧。” 小满还是没有说话。 朱乱想把糖塞给小满,却见她倒在了地上,脸上憋得发紫,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 * 外面下起雨,谢宴抱着小满,急忙赶去竹娘家。 竹娘本在和凌樵夫聊阿芜成婚,他们应当送她什么东西,就看见奄奄一息的小满。 医女和阿芜都去瞧了小满。 “小满,小满!怎么会这样?!”竹娘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小孩子们哭着将事情告诉了竹娘,竹娘气得浑身发抖,她抓住谢宴,道:“小满只是想给你们布置婚房,你就要杀了她吗?!” 谢宴垂眸,道:“抱歉,我不知道里面是孩子。” 医女从屋子里出来,摇摇头:“将军,奴婢只会些简单的医术,小满的心疾,奴婢治不了。” 竹娘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若是小满死了,我也不活了。”她怀过四五个孩子,只有小满一人平安生了下来。若小满再出什么事,她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村民们听说小满出了事,都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村民们愤怒地看着谢宴,有的胆子大的甚至撺掇村长把他们赶出去。 村长叹口气:“唉,小满这孩子,一身的病,若是有仙桃就好了。”凌家庄旁有座无名山,传说里面有人头大的仙桃,吃了可以治百病,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将仙桃从里面带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旁边的失魂落魄的凌樵夫看向远处那座无陵山,攥了攥手。 阿芜从里面出来:“竹娘,凌樵夫,小满没什么事了,只是她心疾更严重了,以后别说是出去玩,就是一点惊吓也不能有,她睡下了,你们可以去瞧瞧她。” 竹娘和凌樵夫闻此,忙去瞧自己的女儿。 谢宴本也想去看看,可念及孩子们看自己时惊恐的眼神,便停下了脚步。 一把青色纸伞堪堪落在谢宴的头上,琼珠碎玉拍打在伞上,如落了的白色珠子。 阿芜努力举着伞,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阿芜的半个肩膀都落在外面,雨水打湿她单薄的肩膀和柔软的发丝,谢宴看见她脖颈处露出来青痕,如白纸上的一片脏污,显眼得很。 谢宴眯起眼,看向阿芜,问道:“听说巫疆蛊女医术精湛,阿芜姑娘的医术莫不是跟蛊女学的吧?” 阿芜还未替自己的医术寻个合适的由头,便含糊道:“对啊,我姑姑的三姨的妯娌的大外甥的媳妇就是蛊女,我就跟着学了几年。” 少女眼神闪烁,抿着唇,显然不是经常撒谎的人,也没什么威胁。 阿芜给自己鼓劲,大着胆子问道:“我替你救了小满,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你就不想着报答我吗?” 谢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似是好奇,又似凉薄:“你想让本将军如何报答你?” “你和我成亲。” 亲字还未落音,谢宴便踏出纸伞,顶着狂风骤雨离开这里。 无理取闹。 * 屋内,楚客的咳嗽声传来,阿芜握紧拳头,如今楚客百病缠身,只要淋个雨,就能不治身亡。 但她不能这么做,谢宴武功很高,又十分看重楚客,若是楚客因为被竹娘赶走而亡,难保谢宴不会对竹娘下手。 毕竟他连个孩子都能下手,是个铁石心肠的狠角色。 她不能拿竹娘一家的性命去赌。 阿芜不想赌,可凌家庄的人受不了这份气,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各家之间都沾亲带故,小满被谢宴害的昏迷不醒,他们也不会对谢宴客气了,直接把收留的伤兵赶出家门,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狂风将树木枝叶都挂到了天上,雨滴都漫天乱飞,军帐全都被不知道刮到了何处,黑压压的气氛,伤兵们全都败下阵来。 西坞刚刚归顺,还有许多其他势力盘踞在此,这些伤兵都是在和他们缠斗的过程中受的伤。谢宴不可能不管。 朱乱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受苦,忍不住道:“将军,要不咱们来硬的,我就不相信这些人能打得过咱们。” 谢宴:“行啊。” 朱乱大喜,却看到谢宴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欺辱百姓者,五十军棍。” 十军棍就能把一个壮汉打得三天下不来床,五十军棍,简直是要朱乱的命。 “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病死在这里吧?”朱乱觉得憋屈,“前段时间咱们还救几个西坞人呢,他们可到好,把咱们当劫匪了。” 谢宴捻了捻手指,望向不远处的竹娘家。 * 竹娘家不大,但还是尽力给阿芜留出一间单独的房间,平日小满都是和竹娘还有凌樵夫睡在一起。 只是小满出事,阿芜主动要求让小满和她一起睡,这样出什么事也好及时发现。 她睡觉很沉,怕小满出事后自己不能及时醒过来,便一直睁着眼,实在困极了,就坐在窗台上,就着雨的冷气,能清醒些。 耳边忽然传来声响,阿芜看向小满,小孩睡得很香。 她披上雨蓑,看见等在外面的谢宴。 雨夜里,小将军眸色寒凉,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不会是要揍她吧。 阿芜干笑两声:“这么晚了,谢将军过来,有何贵干?” 谢宴嗤笑一声:“阿芜姑娘都说这么晚了,本将军总不能是过来和看天看花看月亮的吧?” 他一笑,阿芜更觉心慌。 谢宴走向阿芜,身上的银甲碰撞,像是在宣战。 阿芜想跑,却被谢宴拉住。 “白日,你说的,让本将军报答你。” 报答? 阿芜歪头,听见谢宴:“军中有诸多伤兵,受不了这大雨,只要你能说服村民收留伤兵,本将军可答应你。” 阿芜虽来村子不久,却一有空就为乡亲们治病疗伤,阿芜在他们眼中,和仙女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可以。”谢宴答应得突然,阿芜有些措不及防,道,“不过,你要先写婚书,不然你耍赖怎么办?” 往日,能得谢宴一句承诺,旁人都不知乐成什么样了,如今却碰上阿芜这般的姑娘,明晃晃地不信任他。 谢宴不欲多说,只道:“将纸笔拿出来吧。” 阿芜嘟囔道:“可是我也没有啊,你等等我,我去找村长借。” 再让阿芜耽误,只怕天都要亮了,谢宴拦住阿芜,脱了铠甲,扯掉半截袖子,就着墙壁,以血作笔,以布为纸,在这梅子雨季,第一次写下对一个女子的承诺。 婚书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谢宴娶。 后面空出位置来,意思是让阿芜自己填。 第4章 我才不想当寡妇 他连她的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谢宴看着阿芜小心地将这封婚书折好,放进腰间挎着的布袋子里。 阿芜仰头,乌润的眸子笑盈盈:“那说好了,以后你万不能抛弃我。” 谢宴没有迎合阿芜,只让着她去找村长。 阿芜其实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伤兵被赶出去,连伞都来不及拿,赶紧去找村长了。 谢宴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压着咬破的手指,眸色淡淡,隔着朦胧的青雨,叫人看不清神情。 * 小满病情恶化了。 她捂着心口,直喊阿娘爹爹。 凌樵夫蹲在门外,双手揪着头,自责又无能为力,远远地望着无名山。 竹娘抱着小满,对阿芜道:“阿芜姑娘,我知道你很厉害,求求你再救救我们小满吧。” 阿芜也想救小满,可惜她能力有限,如今也只能看小满自己了。 竹娘心疼地替小满擦着汗,恨不得替她受苦,她望向外面,似是失了魂魄,有一句没一句道: “难倒我的孩子们就不配活下来吗?” 阿芜垂眸,红珠死前,也曾说过,难倒她就不配被爱吗,不配平安幸福地过着一生吗? 阿芜解开腰间银铃铛,铃铛上刻着繁复精致的云纹,最里面刻着“南音铃”三个字,铃铛轻轻地晃着,便是一支温柔安静的曲子。 这是巫疆特有的招魂铃,据说,能留住人的灵魂,也能招来思念之人的魂魄。 阿芜是不信这个传说的,只是这只铃铛是红珠特地做的,轻轻一晃,便是一支安魂曲。能让人觉得舒服些。 死,也不该痛苦的死去。 也许是安魂曲起了作用,小满的眉毛渐渐舒展开,她努力地喘着气,脉象竟然渐渐平稳了。 清早,雨下完,可凌家庄仍是笼罩着浓雾,很不同寻常。 阿芜守在小满身边,她不时地摸探着小满的脉,总算平安了。 小满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嗓音像个小鸭子:“阿芜姐姐,是你又救了小满吗?” 阿芜:“没有,是小满自己厉害,你是靠你自己才醒的。” 小满眨巴着大眼睛,虚弱地说道:“不对,就是阿芜姐姐救的小满。昨日有两个人要带走小满,他们要带着小满去投胎,有一个姐姐,戴着和阿芜姐姐一样的铃铛,她拦住了他们。” 阿芜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映下一片阴影,声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你命不该绝,所以才有人救了你。” 小满身子虚弱,眼皮子很沉,但还是念叨着爹爹阿娘。 阿芜走出门,握紧腰间的铃铛,朝楚客的屋子走过去,恰碰见楚客出门,他朝阿芜温和一笑:“小满可好些了?” “好多了。”阿芜强迫自己掩下眼中厉色,试探起他,“将军对公子如此照顾,可是好友,亦或是亲人?” 楚客:“谢将军乃少年英雄,楚某自是不敢高攀,只是楚某得未婚妻曾帮过将军,将军才对楚某照拂一二。” 阿芜其实不了解楚客,红珠来信中也只说了楚客是个教书先生。但现在看来,楚客骗了红珠。 阿芜嘴角扬起,笑道:“那阿芜便祝公子与你的未婚妻,百年好合,生死相依。” 这话虽是祝福,却有些奇怪,不过楚客并未深究,只笑道:“多谢阿芜姑娘。” 竹娘失魂落魄地从外面回来,裙边还沾着泥土,神色不安,阿芜上前扶了一下竹娘,说道:“小满平安了,你莫担心了。” 竹娘的脸唰得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阿芜疑惑:“你怎么了,你夫君呢?” 昨日,小满的病情还未稳定下来之时,竹娘与凌樵夫出门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竹娘胸中郁结,猛地吐出一口血,她哭道:“他去无名山,给小满找仙桃了。” * “将军,这凌村长先前还答应带我们出山的,怎得又推脱起来?”村长家外,朱乱百思不得其解。 谢宴自是知道缘由,因为小满的缘故,凌家庄已经恨上了他们,能收留伤兵,还是看在阿芜的面子上。 凌村长推脱自己身子不适,没直接说不想帮他们,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旁边的大娘路过,还暗暗啐了口谢宴,和旁边的女人道:“我就说,东齐就没有好人,前些年拐走小盈,如今又害了小满和小满他爹。” 朱乱替谢宴气愤:“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小盈,什么小满他爹,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扣在我们将军头上。” 大娘是出了名的泼辣,她也不怕朱乱,直掐腰骂道:“小满他爹都被你们逼得去了无名山找仙桃,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地方,你还敢说没有害小满他爹?” 自几百年前,凌家庄在这里留下扎根,就有无数人前去找传说中的仙桃。 可是,无一人能拿出仙桃,为数不多的几个逃出来的也已经神志不清,没过几日就死了。 这个传说也渐渐成了噩梦。 朱乱想替谢宴教训这乡野村妇,却被谢宴拦下来,他让朱乱先回去,自己却去了竹娘家。 起初,竹娘不想见他,但不知他与竹娘说了什么,竹娘面上震惊不已,将谢宴叫到院子后头细聊。 阿芜其实不想听墙角的,但她恰好在收屋檐下的雨水,将二人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竹娘担忧道:“无名山很危险,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能从山中平安回来。将军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谢宴反问道:“若本将军不救你夫君,你可愿带我们走出去?” 这里地势复杂,若无本地人带路,恐怕走个几年都走不出去。 竹娘咬咬牙,想起自己仍躺在床上的女儿和生死不明的丈夫,说道:“我不愿。” 谢宴颔首:“是以,本将军必须将你的夫君带出来,活见人,死见尸。” 二人出来时,谢宴瞥见墙角晃动的水盆,屋檐的水滴答滴答落在里面,墙壁上的青苔映在水中,聚成一抹青绿,无端的让人想起那双好看的眸子。 他没停留,径直走向无名山。 * 无名山上雾气更甚,泥土潮湿黏腻,荆棘遍地,稍不注意,便会划出一个大口子。 谢宴一身银甲,眉眼英气,行于雾气之间,不像是在找人,倒像是这座山的守护神般,看着便让人心安。 这座山不大,谢宴根据竹娘指的方向,一路探着凌樵夫的踪迹。 他的五感极其敏锐,能察觉到周围细微的变化。 他走两步,身后的人就两步,他停下来,身后的人就停下来。这人不知道隐匿身形气息,谢宴很难不注意到。 谢宴忽得后退两步,将身后的少女拽出来。 她穿着黛青罗衣,腰间缀着一只小巧的铃铛,两条乌墨的麻花辫绑着红色的发带,垂至腰间,额前留着浓黑的额发,眼眸泛着碧色,若盛着春水。 谢宴松开手,冷眸看着阿芜,问道:“敢跟着我来无名山,你不要命了?” 阿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这次谢宴下手不重:“你一个人,走得出这无名山吗?若你死在这里,我岂不是要为你守寡?” 少女嗓音轻柔,让人狠不下心责怪。 谢宴俯身,盯着她,仿佛看穿了一切:“不管你究竟是谁,最好不要妄想在本将军面前耍心机。” 阿芜委屈巴巴地说道,拉住谢宴的袖子:“我只是想帮你,你为什么凶我?” 谢宴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他甩掉阿芜的手,冷声道:“不怕死就跟着。” 这里潮湿,纵是谢宴也走不快,阿芜小步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嫌弃。 什么人嘛,上来就掐她脖子,要不是看在他是来找凌樵夫的,她才不会来帮他呢,最好死在这里,这样她就能杀楚客了。 “谢宴,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仙桃吗?” 谢宴顿了一下:“你叫本将军什么?” 阿芜很认真道:“你不是叫谢宴吗?” 自参军后,他大多时候都是谢将军,很少有人对人对他直呼其名。或者说,没人敢叫他的名字。 谢宴也没纠正阿芜,而是说道:“世上人大多就为了一个念头活着,是否真的有仙桃,已经不重要了。” 旁人看来,凌樵夫为了这个传说来送死很可笑,可对于他来说,那是救女儿的希望。 阿芜觉得可笑,仙桃是没有,可骨花是真的有。凌樵夫为了仙桃搭上自己的命,可楚客为了骨花搭的是红珠的命。 “谢宴,若有人真的有仙桃,那是福还是孽?” 谢宴睨着阿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少年手中的柳叶刀忽然飞向阿芜,略过她的眉眼,划下一缕青丝,将树上的毒蝎子砍成两半。 那毒蝎子在树上蔓延出褐色的不明液体,谢宴拿回柳叶刀,淡淡道:“山上毒物很多。” 阿芜身为蛊女,百毒不侵,一只毒蝎子罢了,伤不了她,可谢宴不知道。 她有点感动,悄悄让自己的命蛊驱赶谢宴身边的毒物。 下一刻,谢宴却道:“笨成这样,你怕是活不到下山了。” 阿芜:“……” 快!命蛊!让毒蝎子咬死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我才不想当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