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部来了个新人》 第1章 第 1 章 “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是思想理论的变革、组织方式的变革以及……嗯。接下来国、治……国治是什么!”萧正下意识地想把手搭上颈部揉揉,偏头痛又犯了,“右手,得用右手。”但是下一秒,萧正悠悠地睁开了他的眼睛,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和右手臂,甚至平时他存在感极强的左手臂和左手也静悄悄。他飘在半空中,白色,眼睛看到的只有白色,这儿不是他的宿舍。 萧正直愣愣看了很久头顶的白,颈椎连着脑壳那块一阵阵疼,心也一颤一颤地跳,或许他该向左或向右都瞥一下。直到眼前似乎飘过一群小飞虫,萧正眯起眼再看,还是白,扯了扯自己嘴角,还好脸没瘫。“我这是在做梦吗?我一定是在做梦。”紧接着死死地把眼睛又闭上了。混沌的脑海里,萧正迫切地找寻一个抓点,一个能让他改变现状的点。幸运的是头痛缓解了些,他想起国、治是什么了,国是国家制度,治是治理体系,他在来这里之前是在宿舍,他在熬夜背肖四,而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他四肢麻木没感觉,萧正想到一个笑话,肖四背不进去,就多买几本,把自己砸晕,考试也就过去了,现在要是也能买就好了。 “我这是中风了吗?我才20出头啊,不就晚上奖励了自己一碗三个面饼的麻辣烫和两根烤肠嘛,正常男性的饭量啊,也不是大鱼大肉。难道是我最近一周平均微信步数不超过1000?更不可能了,我室友都不过百的……”萧正越想脑子越像糨糊,搅拌得不知方向。不行!他又睁开了眼,这次他敢眼珠子左右转了,镇定一定要镇定,身体动!动不了啊,无力地浮动在半空,几番尝试下,终于他认清了现实,这不是梦啊,他四肢健全地被捆在一团白里,动不了,这是被鬼上身了啊! 萧正念了几十遍驱鬼咒语,眼前还是一团白,太长时间没看恐怖片了,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驱鬼咒语了,没办法了:“马克思先生救我,我再也不抱肖爷爷的佛脚了,我一定好好学您的理论,唯物!您救我,我就把您的那本《德意志意识形态》好好读,从头到尾一字一句读,还有《资本论》,我帮您实现**社会!”到了这个地步,萧正完全是满口胡诌了,他对马克思著作唯一印象就是高中图书角摆的那几本,一学期没人动,摆上去的是他前桌,夏天那位同学头上那几根毛发在电风扇下会立起来,显得他脑袋更尖了。 动不了就动不了吧,这里一片白,但是气息间是水润润,像是刚下了一场雨,渐渐地萧正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宿舍床上,一个下着雨的午后,盖着厚厚的被子,双手双脚都缩在里面,屁股下面还软软的,比学校的钢板床强,嗯,开睡! “喂——喂——喂——”是个老头喊广播的声音,音调拖长,尾音在天灵盖上打转,“唉——唉——唉——”萧正翻个身继续睡。紧接着: “升——堂——” “威——武——” 萧正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拽起身了,接着自己就失去重心,险些整个人倒下去。清醒地睁开眼,自己坐在一排翻盖式的红长椅正中间,稍微动一下就“卡兹”响,面前是一片红色的帷幕,总算不是一片白了,耳边还是荡着“威武”回音,紧接着帷幕被拖开,距离不超过五米的地方摆着张黑色办公桌,桌子后坐着位,嗯?红棕色的鬼头吗,还挺逼真,脸上挤着一堆白眼睛,就正中间的一双眼睛泛着红光,要是眼珠能凸起就好了,而那个拖帷幕的也站回来了,长发覆面,耳朵捏的有点大,都要垂到肩了,衣服款式像古代捕快服,低头垂手直挺挺立在那里。 萧正先捏捏自己左臂、左手,再捏捏自己右臂、右手,最后双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吧,什么条件能放了我!”有胳膊有腿的萧正不怕了,对面并不是什么卖器官的组织,再看看这和卧室一样大的房间,白墙皮斑斑驳驳的,露出里面的砖瓦,穷酸啊!这两装神弄鬼能吓人吗,还喂呜喂呜乱叫,走马路上只会当两个神金。萧正想了想,不能开口问他们要多少钱,显得他多有钱似的,等会编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人设,装可怜。 萧正应该早点去配个眼镜的,这不过五米就看不清对面脸上表情,他话落下很久,并没等到回应,该不会两傻子不知道说啥吧,这年头当个绑匪都需要工作经验。萧正眼睛眯了半天,对面也没啥动静,腿都站麻了,不想装了,接着睡觉好不。刚全身松劲,对面有动静了,长耳鬼是快步来到桌子后面,直接推开了椅子上的多眼鬼,自个儿坐下来了。萧正这才看清多眼鬼竟然是个穿白裙子的小孩,细胳膊细腿,白净的皮肤上还贴着桃花贴纸。 “姓什么,名什么?”是刚刚老头喊广播的声音,萧正这才注意桌上还有个扩音器,四个大步的距离,还要用个扩音器震他耳朵。本来萧正想看看对面两个人到底图他啥,结果现在一看里面还有个娃娃,费什么话,他完全可以和对面这个打一架,然后跑出去。 结果他刚迈出第一步,耳边“嗖”的飞来一个东西,擦着脖子就过去,划出一道口子,“我劝你不要动哦,我们不会伤你的,你好好配合就行,嗯,上面这位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回什么。”一旁的多眼鬼声音清甜,脸颊两边密布的眼睛这会儿全挤在红棕色的皱皮里,唯独中间那一双眼睛带着得意劲看着眼前的人。萧正擦掉脖子上的血丝,“嘶,这个小姑娘不是被抓来打童工的。还会暗器,小小年纪不学好。” 萧正并不想和精神不正常的计较,就当是配合演场古代戏,拱手弯腰:“大人赎罪。小人姓李,名耶。”见人说人话,见鬼不说话,见不人不鬼的说瞎话。 “家在何处?” “长泽。” 对面的长耳鬼清咳一声,多眼鬼也随之刻意地重咳了一声。“大人,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长泽长大的。”萧正想探探他们的底儿。 “没问你时,不许插话。马克思是你什么人?” 萧正脱口就想说是我儿子,不行,不行,太不尊重了,他以后还要考政治的,糊弄这两傻子不能把自己前途搭进去。 “是我爹。” “你们父子之间有什么仇怨?” “并无,我一直非常尊敬他。”仇怨?他哪敢啊! “那你为何亏欠于他?” 萧正抬头瞥了一眼桌子后面的长耳鬼,一本正经的老头音,长发遮住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问出这样的话。“顺着他的话来,反驳没有任何用。”潜意识冒出来的这句话很陌生,萧正他可不想乖乖顺着来。 “放!你!娘的……”偷偷从墙上拔出来的片状碎片被直戳戳扔向长耳鬼,萧正看得很准的位置,几秒之内就能扎上那个鬼的喉管了,马上他就可以结束这个滑稽戏场了。可预想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被戳的惨叫亦或是戳在墙上的声音,仅仅飞了一秒,这片碎片就偏离原有的轨道,晃晃荡荡地飘落,它变成了一朵花瓣,一点声音都没有。萧正那个脏词也落不下音了,他的头炸痛,跪倒在底,勉强抬头看向前方,一团粉色花瓣朝他飞来,眼睛像是被泼了颜料,红、白、棕、粉还有青,不过萧正撑不住了,五彩斑斓成了一团黑。 “这个孩子已经连续发了三天烧了,早上起来那个针全黑了。” “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 “就是明家河边的事……”是奶奶还有祠堂萧大爷,好久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这是梦吗?声音越来越淡。 “我给他写个东西,最近几天都不要碰到水。”萧正左腕部被抓住,是毛笔他记得,横、竖、横……最后一笔触到了他的掌心,痒痒的。 “你这家伙可真狠,我擦着你致命处扔,你直戳我哥脖子!这可是我的武器。”萧正恍恍惚惚中又听到一句话,是那个小姑娘的,年纪小,有点脾气全在话里了,还有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说什么,萧正再也听不清楚,他晕倒了。 “夭夭,去寻桶盐水来!”长耳鬼掀起一直披散的长发,摘下了长耳模型,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清秀少年,柳叶眉扬起,过于白净的脸庞,明明嘴角带笑,眼神却透出锐利。 “哥,你想干吗,又要拿枝条抽打,然后泼盐水啊!就算他装晕,这细胳膊细腿,你抽了会死的,人死了,白小姐不能罚你,会罚我啊!”小姑娘也拽下了多眼鬼头套,丸子发型已经是乱得不成样了,脸蛋红扑扑的,拿脚踢了几下地上的萧正,没动静,再弯腰探探鼻息,还有气,大眼睛里三种情绪轮流过,先是嫌弃,再是害怕,最后是愁。这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都看着地上这半死不活的萧正。 …… “搞错了,搞错了!哥哥,他不是有罪者,他是能力者。” “哼。能力者,净化部是真没落了。” 首行缩进要自己调整啊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萧正清醒时,闻到了不可避免的消毒水的气味,莫名的熟悉感,接着是道霸道的草木灰味,它覆盖住了所有。 “醒了吗,萧先生!”这女声比之前两个人正常多了,萧正也松下了刚刚攥紧的拳头,睁开眼,并不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或者护士,而是一个淡蓝色上衣,白色长裙的女人,她很瘦,戴着银白色的方形镜框,还有脸上很自然的笑意。萧正是躺在病床上,这个女人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是学校里的领导来探视吗?他很少能见到有人能没有丝毫刻意地端着笑脸,仿佛他们很熟,但是“先生”一词又将两人关系拉得远远的。 “请问您是哪位?”萧正礼貌地询问。 “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白棉,很高兴能够认识萧正先生。”萧正看着对方弯腰递出的一双手,迟疑一会儿,还是握了上去,满脑子疑虑。 “看来萧先生不是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我并不是校领导,还有你不用担心你的健康问题。”她说出的话正是萧正心里此刻反复纠结的,难道?萧正楞神这会儿,白棉已经将手抽回,继续满脸笑意看着萧正。 “准确来说,你已经死了,根本不用考虑健康!”白棉这句话,让萧正悬着的心沉了,呵呵,又来了个疯子,这个绑架团伙的脑子到底能干些什么,宝鸣寺门口的老太太都比她会编瞎话,上个月他去寺庙拜文殊菩萨,被老太太缠住了,追着要看手相看姻缘看学业,萧正记得自己回的是:“我喜欢男的,家里穷没钱早不念书了。”把老太太惊得不知道说啥了,萧正跑了几米远,还听到老奶奶在喊:“小伙子,我看你面露红光,恐有大凶,要不要算一卦命数。”哈哈哈谁信啊! “之前那个长耳鬼和多眼鬼是你同伙?”白棉属实是被萧正这话问懵了,她并没有看到柳思和夭夭戴头套的模样,不过她还是反应过来了,“对的,他们一个是别的部门的,一个是刚经过实习培训的,两个人都不是很熟悉业务,可能给您造成不小困扰。”萧正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仍然一本正经地解释,就想发笑,喜欢cosplay的同事嘛,有意思。 白棉看到萧正那不加掩饰的白眼,端着的笑容也有点不完美了。“萧先生,看来您记性不是很好,我先给您证明一下吧!”萧正并不想听她废话,捂住两耳。刚想闭上双眼睡觉,下一秒,心脏一阵锐痛,伴随“噗”的闷声,白棉将一把小刀插进了他的心脏,血液喷射出来,萧正瞳孔紧缩,他看到白棉溅了血的冷漠脸庞,气上不来,渐渐地整个人如同溺于深水缸。 “阿正,别看电视了,吃饭!” “阿正,下次别去找明家小孩玩了!” “阿正乖,把药吃了就好了。” 萧正看到了去世奶奶身影飘在半空,这一声声似梦非梦,接着一声短促的“吱——”,是刀刃在瓷碗上磨过,它在惨叫! …… “别装死了。”萧正确实醒了有一会了,他怕这个叫白棉的女人,不敢睁眼。 “放心好了,在这个世界里,你会流血,会疼痛,但唯独不会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死亡的记忆,但你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白棉声音冷了很多,不过萧正想还是冷点好,刚把刀戳进他心脏的人要是还笑眯眯的来一句:“你醒了,萧先生——”他会精神失常的。 萧正忍着剧痛坐起身,身体往后挪,他需要一个安全距离,“白小姐,请问我怎么死的,这是什么世界,死后世界吗?” 白棉此刻正对着门后的镜子,擦拭脸上的血迹,那把小刀已经被她擦干净放在那排置物钩上,“脑猝死啊,按理说你该头疼的。”萧正摸上自己的心,不,现在心更疼。 “这个世界是里世界,你思想意识可以自由流动的地方,这具身体是让你化形的容器,损毁可以再造。”白棉并没有转身,只拿眼睛瞥了几眼镜子里的萧正,精神状态还可以,还算有点胆识。 “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我原来的世界真的回不去了吗?我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白小姐,您和我聊这么多,不会仅仅是来通知我死了吧。”萧正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那把小刀已经给了他血的刺痛,但他从来不是会在一个地方等死的人,有一点希望他都会尝试。 “你脑子还能动,更好了,你能来这个世界,是因为你是能力者,而我和你聊这么多,是为了邀请你加入净化部。” 白棉重新坐上那张椅子,双手交叠,面带笑容地看着萧正。萧正看着这张笑脸,只想离得远远的,但他已经退无可退,再退他就要掉到床下了,还有这真的是邀请的态度吗? “加入净化部,完成一定数量的业绩,是你唯一可以重回真实世界的机会。” “净化部的业绩主要是干吗?”萧正隐约觉得这是个大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很简单啊,看过无限流小说吗,利用你的超能力闯副本,就这一回事。”白棉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开门,将置物架上的小刀扔到萧正床上,“这把刀送你,就当是同事之间的见面礼吧。”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面露红光,有大凶,萧正后悔没送点钱给那个老奶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能力者,不对啊,我的能力是什么啊?进副本要干吗啊?这白棉就是来心口戳一刀,威胁自己加入净化部的?”不行了,萧正现在是心疼,头也疼了。 …… 白棉离开萧正的病房,飞快地冲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姐,外卖到了没,我都快饿死了。”白棉把眼镜塞到一旁的棕色大衣里,端起碗,就“嗖嗖”地吸入面条。 病床上躺着一位和白棉很像的女人,她正在慢条斯理地剥柚子:“慢点吃,还有炸鸡和可乐,马上应该也到了。这个新来的能力者怎么样?” 话音刚落,“咚咚咚”的敲门声,白棉一个大跨步去开了门,险些被这不合身的长裙绊倒,手臂一伸,就把炸鸡可乐拎了进来,“别提了,什么时候来不好,还偏偏这个时候来,你在病床上躺,我在副本里受罪,惩治部那个大愣子和你刚招的那二傻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饿得两眼发昏,还得清理他们的烂摊子,姐你是不知道,到我手上,这个姓萧敢跟我翻白眼,他知道我谁嘛——” 病床的女人看妹妹越说越气,连忙将剥好的柚子塞进了妹妹的嘴里,“好了,消消气,夭夭毕竟是刚来的,业务不是很熟练,毕竟这么久都没能力者,萧正也失去了死时记忆,很容易被误认成有罪者,估计夭夭哥哥也是好心办坏事。” “惩治部敢来我们净化部的,下次我-见-了-就-打……”白棉是边说边啃鸡腿,最后话连带着吃的都吞了进去。 “棉棉,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力者,净化部现在特别缺人,你一定要劝这个人留下来。” 白棉头都不抬地吸饮料,她说谎可不敢看姐姐眼睛:“放心啦,我可是连哄带骗,那小子肯定愿意来净化部,姐姐你清洁部那里要不要也引进新人,你都累病了。” “现在副本难度是越来越大了,伤亡数也很多,希望新人能带来好迹象。”女人将最后一块柚子也塞进了妹妹嘴里,躺了下来,她并不想回答清洁部的事。 “姐姐,别想那个能力者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去的那个鬼地方有多离谱,想瘦想疯了,做手术、吞药丸还有不吃不喝,我身高165,体重100多那么几斤,都被说成胖,死活都融不进她们,最后我是饿了7天7夜,你看看皮都贴骨了,呜呜呜呜——” “好了棉棉,静静!让我休息一会……”白棉强烈的倾诉欲满足不了,心里更闷了。不过,她可算是填饱了肚子,也是能心满意足地躺倒在了沙发上,这时她才脑壳一震,饿得头发昏了,忘了跟那个人说能力者还有副本规则这类的了。没关系,还有阿里! 此时的阿里在打游戏。 我周末大写特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夭夭的亲人只有哥哥柳思一个,夭夭是明代的桃精,哥哥柳思是明代柳精,不过他的同僚们都叫他柳鬼,脸太白了,做事还很较真。他们在的地方是“烟波”,这是哥哥他们的说法,阿里他们叫“里世界”,并不是人世间,而是汇集了脱离开人世间的奇人,继续按照人世间时间生活,分为两个古代部和现代部两个大部,内分各个小部,监管整个历史脉络,不得有任何差错。 本来夭夭是要跟哥哥在古代部的,毕竟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精怪之类哪里有可能进现代部。不过,夭夭进古代部第一天就跑了,吓跑的;柳思已经上下打通关系,把妹妹塞进了翰林院里,每日只用写写画画,妹妹的千里眼还是看到了柳思拿枝条抽人的画面,那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妇女,虐杀孩童,柳思要长惩治部的威风。不去就不去吧,柳思的俸银还是养得起妹妹的。 一切都怪那个阿里,否则妹妹就不会要去现代部,他也不会因为担心,贿赂姜念隶两壶好酒,擅离职守跑来现代部帮妹妹审罪人,哦还从雾淞那里偷了一大团白云,想起王里那小子,柳思就脑袋疼。 阿里此时还在打游戏。 “哇塞!他是丹凤眼,眼珠子还是棕色的,眉头不皱的时候还挺好看的。”白色云雾掩住了两个身影,一个侧卧在云上的少年,一袭青衫,长发散落在白云上,耳边突然响起的这声清稚音,让他垂下的眼眸动了动,手指抽出一条绿枝拍在了身旁少女身上。“夭夭,我是让你看这个吗?” 少女坐在一朵兔子样的云上,正盯着下面飘在半空中的人,瞳孔骤缩,映着一层水润润的粉光。突然这一下让她从痴痴的神游状里乍回,嘴巴立马撅得高高,“哎呀,哥哥,我这可是刚买的连衣裙,别挨到我!在看了在看了,“颜色”,微表情,我懂啦。” “哎呀哥哥,这家伙又闭眼,这让我看啥啊!”少女夭夭不满地把兔子云的两只耳朵缠成麻花。少年这次没抽出枝条,而是踹了那只兔子云一脚,“别吵!让我听,他的心跳得很快。”兔子云险些翻过去,得亏夭夭拽得紧,哼,她不满地巴巴嘴。 “哥哥,他表情好丰富哈哈哈,悔恨、懊恼、挫败,恐惧,就跟你喝凉茶时表情一样。”夭夭得了趣味,摘起了身上桃花瓣洒在哥哥身上,柳思这边越听眉头越紧,“已经有悔恨了吗,夭夭,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嘴里一直在念这个。”久久,都没夭夭回应,柳思睁开眼,就见夭夭紧紧勒住兔子云,神色慌张,“完了,哥哥,我们这是被当成鬼了,这是驱鬼的话。”柳思看看自己手指心的柳树嫩芽,再看看夭夭身上飘落的桃花瓣,嗯,他们也不是人啊。 “不一样!哥哥,你别听那些陈腐的话本故事了,真没见识,我们要跟上时代的脚步,你是不知道,上次阿里带我看的鬼片,那个鬼哦牙齿像大象,脸青白,眼睛里流血水,还会跳到你眼前,啃你脖子,还有还有……”夭夭是逮着机会训自己这个老古板哥哥了,越说越起劲,掉的桃花瓣快把那只兔子云给埋了,柳思只得偷偷生出团柳絮,把左耳塞起来,右耳朵来听云层下面的人。 之后这里就是静默,心跳平稳,呼吸声也稳定。夭夭说累了,看着她哥跟个木头人一样站着,也发现她哥的不对劲了,一把揪住柳思耳朵,拿出柳絮,柳思这才又听见妹妹的话。“拜托,你听个啥,这家伙都睡着了。”夭夭看到这人在知道有鬼的情况,还嘴角带笑地入梦乡,完了把人给搞疯了。 “哥哥,都怪你,非得把这个人放在白笼子里,搞古代那一套,现代人心理很脆弱的,他都把我们当鬼,能有什么悔恨之心,更别说赎罪了,玲铃姐教我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哪像你,还把人手脚束住,正常脑子都能被搞出病来。”夭夭越想越气,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哥哥非得横插一脚,好了,毁了,实习培训都是优秀,结果试用期过不了,阿里不得笑死我,还没有工作了,她哪来钱去买小裙子。 “我听到了,他已经发誓了,而且也有了赎罪的心,可以开始宣判了。”柳思抽出柳条,笼来些云雾捏了只绵羊坐,顺便还把那只被花瓣埋了的兔子云拖出来,夭夭看到她哥已经在把云雾往袖子里收的时候,连忙坐上了兔子云。 “真的吗?哥,他要跟谁赎罪呀!” “马克思。” …… “哥,你确定审判也用古代的吗?” “要不你来。” “不不不,我都不认识马克思。” 柳思也不认识,这有什么关系呢。情感和**,古代和现代难道有什么不同吗?这是他审的第一个现代人。 夭夭找来的房间,柳思看看这都漏风的墙壁,脸黑了一片,“净化部落魄了,清洁部也不行吗,别待着了,和我回家。”夭夭是连忙拉住了哥哥,“别别别,玲玲姐还是给了我很多钱的,我这不是刚工作嘛,用钱的地方多,就租了个便宜的!”其实钱全冲进游戏里了,不能说,不能说。 柳思再看看那两个粗制滥造的头套,脸黑了发青,“哥哥,请人化妆很贵的,更别说那能变换面目的能力者,贵的要死。这是我借的舍友现成的,而且多眼,长耳多适合我们两个。”柳思不语,拽下那两个耳朵模型戴上,然后长发往前一披,“哇,哥哥你更像僵尸了!” “还有说话要用这个扩音器,阿里给我的,可以改变人的声音,不然说话不威风。”柳思平日鞭打几下就行,根本不用费口舌。 “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不要,我就要穿我的小白裙!” 多眼鬼配白裙,看得柳思眉头直抽抽。 “哥,一会我说不出词,就换你!” “总共才几句啊?” “太拗口了!” 柳思是没想到妹妹是连第一句都想不起来啊,不过还会用花瓣吓人,不错不错,不愧是他妹妹。 几番闻讯下,突然一声倒地声。柳思没有妹妹的千里眼,顺风耳在这种情况下难免有误差,“怎么了,夭夭。”“李耶晕倒了,他想袭击你,不过他不知道那是由我的花瓣变成的,我都没碰到他,他就晕了。” …… “怎么办啊哥哥,人昏过去了!” “哥,我们两个半吊子闯祸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干站着吧!” 夭夭是心里越急,嘴里话越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起,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 “玲玲姐!”夭夭看到这相似的面庞,下意识以为是白玲了。 白棉并没有回应夭夭的话,进门就是一声质问:“你们两个干了什么,连能力者和有罪者都分不清。” 柳思将夭夭护在了身后。 “哥,为什么玲玲姐那么温柔,白小姐还是妹妹,怎么凶凶的?”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能坐稳净化部一把手的,都是狠角色,还有这位白小姐和姜大人可是有仇的,夭夭你以后避着点,不要触霉头。” 睡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向日葵1 “嘀-嗒-嘀-嗒……”雨水从墙壁裂缝里挤进来,这是夭夭那间租金很便宜的办公室。 “额,你哥知道你办公室是这样嘛!”王里特地穿了套西装来这里,结果汽车轮子陷进了泥坑里,只能走路,裤子腿边在淌泥地的时候溅了好几个泥点,原来里世界还有这么简陋的平房。 “知道!他去给我换钱了,你这……哈哈哈。”夭夭正抱手机躺在那排红椅子上,转个身看见王里这身骚气的蓝西装,笑得合不拢嘴了。 “不是为了见你哥,我会穿成这样嘛!这身难道不够稳重吗?”王里用水沾湿了裤脚,搓了几下也没能把泥点洗掉,黑色还漫开了,更糟了,越贵的衣服越娇气。 “我哥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估计见不到他了,把电脑打开,我要玩你说的那个游戏!” 夭夭一个电话打给王里的时候,他正打游戏打得焦灼,这小姑奶奶在电话那头哭得那是一个惨,他差点以为柳思打了夭夭,这个念头只活一秒,从小到大,挨打的只有他,夭夭有任何过错,都是他带坏的。 “不会有事的,白小姐是净化部的,而你是清洁部。别听你哥的,他吓你呢!”王里说完这句劝慰话,这小姑奶奶心情立马就暴雨转晴了,他都想象到桃花瓣满天飘的画面了。 “鼠标右击,对,看下面这排字,这是提示语。” “阿里,这个里面植物有柳树吗?在草地上种上我哥,绝对能打死全部僵尸,吼吼哈哈,一抽一个准。”夭夭模仿起了她哥抽人的样子,其实王里甚至想让顾泽明修改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模型,无论是僵尸还是植物,都得等柳思回古代部之后,现在行不得。 “你先通过基础关卡,掌握这个游戏的玩法。” “叮—铃—” “叮—铃—” …… “你有电话响了,不接吗?”夭夭记得阿里的铃声之前听是首很燃的歌,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单调…… “这是工作铃声,还没到上班时间,不用管。” 夭夭觉得阿里变了,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也没以前爱笑了,这就是上班的下场嘛,夭夭想到自己已经没了宝贵的新手期,马上也要变成悲催的社畜了,植物到动物的跨物种转变,有违人伦常理啊!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阿里的这首歌没变,夭夭自然地接上了没放完的那句:“怎么能够,停止不前……”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来了一大批僵尸了,得快点放植物。 “夭夭,我走了,去解决一个新人。” “好好好,你快点!” …… 白棉离开后,病房里那道草木灰味也渐渐殆尽了。萧正拖着腿,推开了一旁的窗,雨下得很密,往脸上倾洒,他莫名地爱上这湿润的感觉,生的感觉。一个必然降临的死亡到来了,他仍来拥有意识思维,能够去触碰、去感受,却永远失去了那个他熟悉的世界,幸运还是不幸。他的一生就这样潦草结尾了? “打——针——”伴随着洪亮的一声,病房门被叮叮当当的两层小车推开了,上面摆满了药水瓶。这个戴粉帽子、黑墨镜,留着络腮胡子,套着花衬衫、大裤衩,脚上还趿拉双拖鞋的男人,拉下镜框,只拿一半眼睛盯他。 “别浪费我时间。” 萧正的意识还在进行生命哲学的深度思考,这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就将他的神思揉搓成团踢回现实。 “你是医生?!” “对的嘞!医院穷,买不起白大褂,你举报也没用。” 葛仁瞧着眼前这个大高个,两个胳膊肘并一起都顶不上他一个,脸还惨白惨白的,这个新人看着不怎么样啊,浪费这么好的药。他拿起一瓶,上下翻滚摇晃,针管直接抽取药液。 尖尖的针头折射的冷光扎进了萧正的瞳孔,他的心脏开始幻疼。 “等-等,你都不问我什么症状,上来就扎针!” “这是为净化部特供的药剂,能够强化你的身体。” 面对眼前这个拿着针的壮硕大叔,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萧正已经准备用白棉留下的那把小刀拼死决斗了。 一秒,他已经在距离萧正一米,就是现在! 为什么动不了? 两秒,三秒,四秒……七秒,葛仁已经放倒萧正,衣袖里藏着的小刀掉了出来,熟练地拽下了裤子,扎上了针。 萧正上一次打屁股针还是小学了,等他进入青春期,生病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没有感觉到针的刺痛,冰冷的药水在流入他的躯体,趴在地上的萧正想一死了之。 葛仁看着面如死灰的新人,没忍心安慰了一句:“我的异能是七秒静默,这个药剂严格管控,有价无市,能抑制住生理上疼痛,你马上要进副本了,它能确保你出来时不会因为生理上的疼痛而精神崩溃。” “你们里世界的副本是有什么穷凶恶极的怪兽吗?还是外星人?”萧正拉上了自己掉了一个角的裤子。 “要是鬼怪就很容易了,里世界的副本是从现实世界里抽取出来的,小子,你还现在还接触不到死亡副本。祝你好运,能有个好异能。” “死亡副本是什么?异能还分好坏嘛!” 叮叮当当的小车已经推门出去了,药水在全身上下流动,冷得一击,萧正想到自己怎么就成净化部的了? …… “咚咚咚……” 萧正已经在地板上趴了很久了,他对时间丧失掉概念,这是第四波找他的了,来送他上路的吗?几波情感冲击下,萧正已经蔫吧掉了。 “萧先生,您好!我是王里,您的信息已经录入到净化部系统,这次来是帮助您进入副本的!” “嗯,好。”萧正头埋着,都不想抬起看王里一眼,只觉得这个声音并不像个成年男性,里世界这么喜欢雇佣童工的啊。 “好的,萧先生。因为你是新人,而且也未确认自己的异能,根据数据统计,这次的副本你将会随机到一个你最熟悉的地点,随机时间点。” “地点是现实世界里真实存在的吗?” “是的。” 萧正听到这话,埋着的头抬了起来!那不就是他家吗?他是不是能见到爸爸妈妈,如果再幸运一点,回到大一之前,他是不是也能见到奶奶了! “副本任务是什么?” “改变,你需要改变这个副本世界。” “有任务时长吗?如果我无法实现呢?” “你现在是新手保护期里,副本待满30天就能回到里世界。” “你也是净化部的吗?”萧正从地上爬了起来,麻溜地给这个叫王里的搬来椅子,他站在门口站了很久,蓝色西装上有斑斑驳驳的雨迹,脚上这双皮鞋更是沾满了泥巴,头一直低着。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是很领情,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我要走了,该说的都说完了。” “哎,好吧。我都加入净化部了,就给我屁股上扎一针吗?进入副本都没有前辈可以帮我的,这也太为难人了吧,我还怎么改变副本。” 这话让一直低着头的王里仔细看了萧正几眼,他本来并不想多说些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新人。 而萧正也看清了这个少年的面庞,十六七岁的样子,齐眉碎发下那双眼睛淡淡的,忧郁疏远,他不忍心刁难了。 “算了算了,我一个也行。我怎么才能进副本啊?”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啊,当然可以。”这脆弱的眼神,萧正不忍心拒绝啊。 抱了很久,萧正手臂有点僵了,少年才主动松开,退后几步。 “放心好了,你会安全地从副本里出来的,马上要到12整点了,静静等待就行。” “啊,谢谢你。”萧正觉得少年的话比刚刚有温度多了。 王里离开病房前,又停住了脚步。 “不要伤害副本里的人,不要和副本里的人产生过多的感情,不要勉强自己, 给你一句提示语: ‘天花板破了 谁干的 向日葵。’” “向日葵,什么向日葵?” 萧正听得懵懵,还想再问些话,熟悉的头痛又来了。 第5章 向日葵2 萧正睁开眼一瞬,一道强光压迫他而来,只得用手稍微遮住一些,这才看清,是太阳啊! 额头上是细微的汗珠,而萧正感觉躺着的水泥地也被灼得发烫,当他站起身,抬眼望着这异常高的建筑,正中间八个鎏金大字:“立人为先,发展至上。”这标语和他的高中一模一样,再看看这楼,中间做空,萧正现在站的位置就是空缺处的大平台,用数不清的台阶一级接一级地连通到地面,劈叉开的两栋则是笔直着向两边延伸。萧正想起这是哪里了,这是他妈妈目前工作的地方,也是他移新址的高中。 萧正是老高中毕业的最后一届学生,等到他毕业,学校就搬到了新地方。萧正最可惜的是吹不到中央空调,当时妈妈拍来新学校照片,他还狠狠嘲笑了一下,最中间的主楼像条矮胖子穿的内裤。 萧正再低头看看自己衣服,黑领淡蓝色短袖,两条白杠的黑裤子还有白鞋,这丑得板板正正,一看就知道校服。副本给自己安排最熟悉的地点是学校,萧正心里呵呵冷笑,他待的最多的地方是学校才对。妈妈是高中班主任,他从小到大放学后经常被安排在办公室写作业,但那是在老高中,上了大学后,偶尔在妈妈的朋友圈看到过新高中。 “快来,快来!” “杨盈从鸿华楼跳下来的地方,就是在这个位置!” “哥,我们能进这个楼里面拍吗?” “我听学生说现在这栋楼楼顶已经封起来了。” 萧正身旁来了三个人,都戴着口罩,穿着不合身的校服,拿着手机对着萧正脚下这块地一直拍,嘴里嘟嘟囔囔的,更是对萧正视而不见。 “喂,你们干吗呢?” 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萧正又将手拍在他们肩上,手却穿了过去,他不能触碰到。并不是视而不见,而是萧正不可被见、不可被听。 “那我现在是游魂状态吗?”萧正眯着眼看头顶的太阳,他仍然能够感受到阳光的炎热。 台阶之下还站着几个人,萧正想要验证自己身体到底处于什么状态。 轻抬起一步,横跨几十级台阶,轻盈地落地的。 还是想太美好了,萧正的那一步实实在在地踩在了台阶上,这个副本实在是太尊重地心引力了。 萧正太久没运动了,等他下几十级台阶,来到穿着蓝格子短袖的中年男人还有两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旁边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满脸的汗。等他缓过劲,抬头看见的是中年男人过分挺的啤酒肚,撑起的那块衣服都湿透了。 “谁放他们进来的!” “主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学生证件还有校服,而且今天你知道的人都到南门那里维持秩序了,西门人少。” “快去把那几个人赶出去,不要影响学生们。” 学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闹到南门维持秩序了?萧正以前在老高中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某个班家长集体闹事,副校长把他名校数学系的侄子塞进来当数学老师,结果老师照本宣科,这个班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家长就到校门口堵副校长。 有热闹,他要去看看。 …… 南门门口人大概有七八十人,很奇怪地是他们并没有聚在一起,中间没有实质性的分割线,却要分成两团乌泱泱人群。其中一拨人很显眼,全是些人高马壮的男人,紧身短袖短裤,肌肉分明的手臂上刺着些墨青纹身,如果不是萧正知道这是学校门口,可能会以为是误闯□□集会。另一波人则有有男有女,从画着浓妆的大妈到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混在里面。 一声尖锐的悲鸣:“还我女儿啊!杨盈她才16岁啊!” 萧正心震得一颤。 发出声音的是个坐在地上的妇女,苍老的面庞,枯白的头发,手里捧着的是遗像框,里面是个只有四五岁大小的女孩黑白头像,弯着笑的大眼睛,圆润的小脸蛋。 人群里混杂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妇女后面的这拨人都一齐哭鸣,而旁边那群纹身壮汉,拾起了地上的横幅,萧正眯着眼睛看清那几个红字:“学校杀人,李明赔钱”。 人群前还被摆了很多白花和向日葵,萧正他本来站在靠近保安亭的位置,吹几缕门缝里钻出来的冷风,头顶阳光不留情面地刺下来,人群里发酵出来的酸臭汗水味熏得人发昏,耳朵一边是“赔钱”,穿透耳膜;另一边是哭鸣,啃食神经。 萧正想要逃离这里,他是个不尽职的旁观者。 张牙舞爪式的感官刺激,超载的□□让他的意识陷入了不安的漩涡。 学校东门的商铺,熟悉的连锁店品牌,七八家奶茶店更是常见,但这些都不是萧正想找的。 这个路口拐进去是老式居民楼,一楼也有被辟成店铺的。萧正在一家招牌简单“馄饨”二字的店门口停了下来,每次回家,妈妈都会下馄饨给他吃。很自然地,他跨进了这家店。 很小的店,摆着四张木质桌子,墙边叠着高高的塑料凳,还有一张很长的黄色沙发,挤得留给厨房的只有窄窄的一边。萧正是直接在厨房对面的墙角蹲下来,黄色沙发就在旁边,但他不能坐。 隔着玻璃坐在厨房里包馄饨应该是店主,朴实无华的中年妇女。黄色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年龄看着都比店主小。 “姐,还是你这里好,我在我店里都快热死了。”说话的女人高高的马尾,系着围裙,胸前的图案是只头高高昂起的大公鸡。 萧正知道空气里飘着的炸鸡味儿是哪里来的了。 “好啊小云,跑我这里蹭空调是吧。”店主轻笑一声,把空调温度还打低了点。 “就那破事,一闹一搞的,学生家长都不敢来南门了,本来就要暑假了,这下连暑假前的生意也没了。”小云从兜里掏出些瓜子,抓了一把给旁边模样瘦弱的女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停,我这烧饼卖是卖不掉了,送还送不完。” “你家那个有去医院查吗?娟儿,这事可不能拖。”店主手里包馄钝的手并没有停。 “让他去,他不去。说是小毛病,这个大热天外卖单子多,我给他去中医院开了些止咳的药,在喝了。”娟儿眼眶黑了一圈。 就一会儿的功夫,小云面前就堆起小山样的瓜子壳,“他们一开始还堵西门,吵到了教学楼,被家长们轰走了。要不我们也……” “你们知道他们得了多少钱吗?简姐,给我来碗馄饨!”进来一个红色长裙的泡面头女人,满当当地坐了黄沙发最后一个位置。 收钱?不仅是萧正竖起耳朵听,连包括店主在内的三个女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听。 “300!只管在那里哭,就有300。”泡面头女人的眼睛在其他三个脸上都停留了,满意地得到了了三个吃惊表情。 “就在那个太阳下面晒,哭几声,就300!”小云长睫毛不停地扑闪。 “妹妹,姐犯不着骗你,我这里还有群信息,要不是要守店,我也去了。” 娟儿手不停地揉搓,其他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别,你这刚做完手术,哭倒是可以,那个毒太阳下面昏头了怎么办。”这话是店主先讲出来的。 “芳芳,那个叫杨盈的小姑娘不是上个月就跳楼死了吗?”小云又塞了把瓜子进泡面头女人手里。 “那天还是夏至,我老公外卖群里还有照片,有人送奶茶到校门口,拍到救护车进学校了,后来在医院也有人拍到了,七八层跳下来,都没断胳膊短腿的,就是脑袋伤到了,害。” “我看看,6月21日,周六跳的。怎么这事现在闹起来了?学校没给够钱?我看那个坐地上是她妈吧,哭得真惨。” 芳芳磕了口瓜子,打开手机,“什么呀,你们看。那女的也是演员,一天800。”萧正也凑过去,看打开的手机屏幕,置顶群一大堆,找工作、租房子、招工、卖房子……看内容她应该是个中介。 芳芳接着又竖起两根圆润的手指,“上个月那女孩跳楼,学校可是赔了她爸妈这个数的哦!” 一时间,店里能听到的只有锅里水沸腾的咕噜噜声。 “我有听我儿子说起过。”娟儿的儿子在敏德高中读高一。 “因为这个女孩的同学前几天心脏病去世了,他爸妈把日记里关于这个女孩的一部分发到了网上,舆论很大,网友还成立了一个向日葵联盟。” 芳芳二郎腿一翘,“这女孩可惨了,爸妈老早就离婚,对这个姑娘是不管不问的,只要钱,嫌女孩晦气,现在尸体还在医院太平间里,两个人一个来拖尸体下葬的都没有。这次闹起来,是想从学校捞更多的钱,群里说什么,这可是市里最好的高中,肯定有钱。连赌场的那群混子也来了,这都不是吸血了,这是一群苍蝇围着尸体叮了。” 店主简姐端着一碗馄饨出来了,摆在了方桌上。 “哎,最可怜还是这个女孩。” 萧正闻到了熟悉的鲜香味,猪油、紫菜还有虾米调制的馄饨汤。 可他吃不到。 沙发上的女人们还在聊女孩的死因。 “那个男孩可能不是心脏病发了,是殉情。” “网上还说是要退休的教师打了她,逼死了她,都有人上门泼红油漆了。” “这么小的孩子,那么高的楼就那样跳了。” “要我说啊,这个学校当初建的就不好,坟上硬建,风水差!” …… 萧正在离开馄饨店前,看了眼墙上的日历,2025年7月7日。 杨盈死在了6月21日,夏至。 他死在了2022年12月7日,大雪。 校门口这场滑稽戏还在演着,被从学校里赶出来的三个人拿着相机还在拍。 “武警来了,武警来了!” “快跑,快跑!” 警察们从两边包围住人群,先前整齐的演员队列此刻成了淋了水的蚂蚁,向四面八方逃窜。 …… 太阳已经在往西边偏斜,闹剧散场。 人群推搡间,校门口的白花和向日葵都被踩烂了,白的、黄的汁水喷溅开来,混上泥土,污浊一片。 更远处零星站着的几个人,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在了栏杆上。 萧正捡起一支仅剩花盘的向日葵,死了啊。 这个世界不是假的。 杨盈死在了他早上醒来的地方,跳楼,血液喷射在地。 萧正闻到了花汁的甜腥味,恶心地想吐。 敏德高中的钟楼在12点响起了。 …… 萧正又一次从头痛中醒来,隔着镜片, 纯黑的眼珠,微红的眼眶,轻扬的眼尾。 “你好啊,阿正。很高心能见到你。” 他遇到了他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