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奖后，影帝前任找我破镜重圆》 第1章 合作资方 某小众八卦追星论坛 标题：现在导演颜值要求这么高了吗？！新晋最佳电视导演竟然长这样！？！ 帖子进去就是数十个人物视频，在晚会、颁奖礼之类的场合里，行动如霜雪簌簌的男人或坐或立，全身、半身、特写镜头一应俱全，浓眉入鬓，星眸含情，分明浓墨重彩的一张脸，气质却云淡风轻，在满堂华彩里独树一炽的温和安静。 其中一段视频，男人在领奖台上端着奖杯，一身得体白西装显出身形修长笔挺，如青松修竹，清雅秀逸，将身边担任颁奖嘉宾的流量小生都衬得星光黯淡。 “姐妹们，今天芙蓉奖颁奖典礼，我本来是去吃瓜的，谁知竟找到了真爱！” “就是这个，这个叫凌今泽的导演，镜头一扫到他我就挪不开眼了。本来还在奇怪娱乐圈里啥时候出了这么个帅哥明星，咋听都没听过，结果他居然是这一届芙蓉奖的最佳导演！？” “我不行了，世间竟有如此才貌兼备的人物，我决定粉他！！！” 下面立刻有人跟帖回应。 “楼主年纪很小吧，凌今泽以前就是演员啊，正经表演系毕业的科班演员，182大帅哥，以前火过一阵子的。” 凌今泽以前的粉丝闻着味就来了。 “是啊是啊，小小的老子当年可是被凌今泽惊艳惨了！” 然后这位粉丝po了许多凌今泽从前的照片，青春俊美，跳脱飞扬，比之现在的成熟稳重又是另一种生动风味。 楼主跟帖了一长串心动表情符号，慨然跟帖回应。 “君生我未生，恨不相逢正当年，作为一名新晋粉丝，我要履行粉丝的义务了，首先他以前都演了些啥，我去看看。” 下面的跟帖纷纷打趣。 “楼主你的爱也太肤浅了，完全看脸决定吗，哈哈哈。” “就是就是，还没咋的呢就奉为本命了……” 也有人认真回答楼主的问题。 “建议楼主先看《火夜》，这个戏里还有影帝屈展扬，两个人飙戏可精彩了！” 底下人开始歪楼到屈展扬。 “是啊是啊，影帝那个时候就相当出彩了，两个帅哥cp感也强，好嗑死了！” “哇，没想到还能碰到‘泽扬’粉，多么久远的回忆啊！” …… 众人嘻嘻哈哈回忆一番，忽然有人跟帖问。 “话说凌今泽为啥没继续演戏啊，我搜了一下，他28左右就没啥作品了。他今年也才34，边导边演不是更好！” 跟帖的前粉丝稍微做了点解释。 “当年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还有消息说他要演大制作电影男二，结果突然上了些没头没尾的黑热搜，一下就没声音了，再看到他就已经是导演了。” 楼主马上回复这一条。 “啊，塌房了吗？不要啊，我刚粉上！” “不算吧，我是路人颜粉，那些黑料我当时是信了的，看得也很灰心。但现在想想，都是些自媒体文字料，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 前粉丝的回答让楼主瞬间复活。 “肯定是被资本做局了，我去看看咋回事……” …… 深夜，天晴工作室。 休息室内，凌今泽翘脚瘫在沙发里，室内灯没有开，他就着沙发旁的氛围台灯，抱着手机刷得起劲。 屏幕光下，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双眉时而挑起，时而聚拢，嘴角倒是快凝固成一条开口向上的抛物线，两边夸张的高高翘起，笑得近乎扭曲。 再配上时不时发出的“桀桀桀”笑声，放电影里，活脱脱一个阴暗大反派。 “啪！” 灯开了。 柔和的灯光瞬间充盈室内，冲淡了凌今泽面上的扭曲。 凌今泽发小兼合伙人肖磊嫌弃的一皱眉，开始念叨。 “你又不开大灯看手机，说多少次了对眼睛不好！看啥笑的那么吓人，小张还以为我们办公室闹鬼呢。” 小张是天晴工作室的宣传之一，作为苦命打工人的他现在还在旁边的办公室内，替凌今泽对接一些宣传业务。 导演虽然是幕后，但也是有宣传需要的，尤其这个拿了奖，正值风光的当口。 凌今泽抬眼白了肖磊一记，没做任何回应，手指摸摸唇角，继续看手机。 肖磊无语撇嘴，走到凌今泽身后对着手机屏幕弯腰定睛，牙根开始发痒。 这厮竟然是在看微博，准确来说，是在看微博里打着“凌今泽帅炸苍穹”tag的网友实时发言。 只见凌今泽手眼不停，一条一条翻，一页一页看，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活像只生怕人不知道自己下了蛋的母鸡。 …… 肖磊眼角抽搐，万千吐槽化作无力的沉默。 过尽千帆，这厮依然如此自恋。 察觉到好友的鄙视，凌今泽终于舍得从冒着粉红泡泡的赞美声中回到现实，开口第一句话却又让肖磊无语。 “小张宣发工作做的不错，这热搜买的好，水军引导也有水平！” 肖磊很想说我们公司没这个闲钱去买这种无聊的热搜，但为了防止凌今泽更加得意忘形，他很理智的咽下了这句吐槽。 “诶！”肖磊轻踢了凌今泽一脚，示意他收脚坐正。 凌今泽撩起眼皮，神情不悦，却还是挪了挪身体，让了点沙发位置出来。 肖磊在沙发上坐下。 “跟你说个事。”他推了推凌今泽的肩，正色道：“有资方联系我，要投你那个电影本子。” 凌今泽眼睛登时亮了，他迅速坐起，动作又急又重，带得肖磊都轻微震荡了一下。 “我就说，我的本子多好，都是之前的公司不长眼。哈哈，还是有资方眼光不烂的嘛！怎么样，投多少，有什么合作要求，哪个公司，公司资源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暴雨一样落了地，砸的得肖磊一分为十也招架不住。 “停停停，慢慢说，我跟你慢慢说！” 他面向凌今泽曲起一只手臂，弯腰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脸颊梳理了一下情绪，才犹豫着说道。 “想要投资的，是沐霖娱乐。” 这名字一出，凌今泽的高昂的兴头立刻刹住了车，他短短的“哦”一声，半晌才平淡无波的说道：“沐霖娱乐啊，那还挺有实力的，要是真肯给资源的话，至少资金渠道人脉都不用我们发愁。” 肖磊忽然卡了下壳，安静半晌又换了个坐姿，笑得讨好又心虚。 “就是嘛，而且我跟你说，他们给的合作条件相当好……” 他大致聊了聊沐霖给出的合作条件，把本来兴致不高的凌今泽都调动了起来。 “哗，他们这样都肯了，那赶紧签约啊，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肖磊尬笑两声道：“我也这么想，不过就是吧，沐霖有一个一定不能改的合作条件……” 他声音低下去，一番眼神闪烁后，用极快的语速说完了后面的话语。 “沐霖要求由屈展扬出演男一号。” 沐霖一哥，时年29岁的屈展扬，算是他这个年龄段里国内男演员金字塔的顶端。 论人气，屈展扬有三部电影票房位列国内票房前二十，其中一部更是排行第五。 论商业价值，屈展扬手握几个不同领域顶端高奢品牌代言，珠宝、服饰、美妆……将他浑身上下可以展示商品的地方瓜分殆尽。 论奖项，屈展扬曾获得国内最具权威的电影奖项——金牛奖一次提名，一次影帝，至于其他一些大小奖项和提名，那更是数不胜数，在同年龄男演员里断层第一。 这实在的，按照屈展扬的咖位和能力，这个不能更改的合作条件简直算的上扶贫了。 但凌今泽却明显不这么想，他抱臂摸了摸鼻梁，语调慵懒冷漠。 “我们这庙小，容不下影帝这尊大佛啊。” 肖磊挠挠头。 “我知道，我知道……但沐霖那边说了，其他条件都可以商量，就这一条绝对绝对不能更改。” 凌今泽意味不明“嗯”了一声，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肖磊舔舔唇，硬着头皮继续说。 “其实沐霖半年前就来找过我了，我一直没答应。但这项目拖太久了，一直也没拉到投资，你在电影圈算新人，拉投资本来就难，再拖下去，没准真黄了……” 凌今泽面色阴沉，硬气道：“黄就黄！” 肖磊深吸口气，胸膛起伏：“真是鸭子死了嘴还硬，你筹备这本子几年了，舍得？” 凌今泽不说话了。 肖磊觑着他脸色继续道：“反正他们公司那个白卓明说了，如果这次还不成，屈展扬就亲自来找你谈……” 白卓明是屈展扬的经纪人，也是沐霖的高层。 凌今泽眸光陡然凛冽，他冰凌凌的看一眼肖磊，面含讥诮。 “大影帝纡尊降贵要来演，我非要拒绝也太不识好歹了，是不是？” 肖磊哪敢接话。 好在凌今泽也不需要什么回应，他施施然站起身来，左右掸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悠悠朝门口走去，开始自问自答。 “这么多年，我也算学会了一个道理——做人要识趣，你说对吧。” 他微微回首，对着肖磊露出一点侧脸，眼底一片冷寂，语气却很轻佻。 “既然人家都这么主动了，那我也不能不识趣，记得再多要点好处啊！” 肖磊一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房门“夸”地一声被重重关上。 他耳膜一疼，忍不住“嘶”一声，不赞成的喊出声来。 “凌今泽你个败家的，装修很贵的，门摔坏了你出钱啊……” “……那我，那我就去谈谈了啊，喂！” “也不一定成的……” 肖磊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又一句，但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第2章 天上掉下个小师弟 十年前。 深秋九月的一天，风华影视城金城别苑内。 凌今泽一边将脸上的面膜按得更服帖，一边笑嘻嘻的跟手机那头的恩师打趣。 “老师您就放心吧，您老人家发话，那我能不上心吗，保证吃喝玩乐一条龙，把咱小师弟伺候得舒舒服服，叫他乐不思蜀，拍完戏学校都不稀罕回！” 手机那头，景城电影学院教授席素枝没好气的语调传过来。 “你这孩子，有点师兄样子行不行，小屈还不到二十，你别给我带坏了！我可跟小屈说你成熟又可靠，你别给我丢人。” 凌今泽不以为然，一边打开平板搜索自己这位同门师弟的信息，一边为自己叫屈。 “我这不是重视您的嘱托吗！我这么好的学生您上哪找去，毕业几年没一点负面新闻，您一个电话我唯命是从……” 他故作委屈道：“我也才二十四呢！怎么我当年出来拍戏您都不闻不问的，换成小师弟就关怀备至的，我还是不是您亲弟子啊！” 席素枝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啐他一声。 “臭小子，净跟我淘气……当年哪次有合适的角色我没帮你争取的。你们那一届，就数你最让我操心。” “你没签蓝城前，但凡进了组，我哪次不是四处打听情况，把厉害关系给你掰开揉碎说清楚啰。” “小屈可没你这么不省心……” 凌今泽依旧不依不饶。 “那您也没专程托人照顾我呢！” “您就是偏心，有了小师弟，不要大师兄。我们这个戏班底好着呢，您有啥不放心的。” 他一心二用，一边争宠吃醋，一边看向平板里显示出来的搜索信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形象照，白t牛仔裤的顺毛大男孩开朗的笑着，高高瘦瘦，身材比例极其优越。 眼睛的轮廓因为刘海的遮挡变得模糊，但隐隐绰绰中反而更显深邃，颌面平直，轮廓线条流畅优美，鼻子挺直精致，薄唇形状明晰，虽然还带一点少年人的稚嫩柔和，但整体线条看起来已经有九分利落了。 尽管还没有看过这位师弟的作品和本人，但仅凭这张照片，凌今泽也能在心里笃定的得出判断：这是一张在镜头里会非常精彩的脸。 接下来他又去看文字。 “屈展扬，北江春城人，1994年12月22日出生，身高182，演员、模特。” …… 2012年入圈，开始出演一些广告和影视作品。 广告是作为模特出演的，而参演的作品除了唯一的电影，另外两部电视剧都是配角，不过戏份比较重要。 有一部电视剧已经播出来了，但作品本身没什么水花，就更别提他了。 对娱乐圈来说，基本就是个新人。 凌今泽的视线顺着手往下划拉，停在了家属关系这一项。 “爷爷是国内已故著名导演屈成志……” “屈成志……”凌今泽心中喃喃。 作为电影院校毕业的学生，凌今泽自然是知道屈成志的。 他是已经倒闭了的奇山电影厂的导演、编剧、制片人，导演水平在同期里面只算中等，但当制片人出的作品却都很经典。 娱三代啊！ 凌今泽记得席素枝年轻的时候就是奇山电影厂的演员。 难怪这么照顾这位小师弟。 手机那头，席素枝轻轻叹了口气。 “你我还不知道，你出去，只要不得罪人就行，其他我是不担心的，真托人照看你，你还嫌受拘束呢！” “……但小屈么，小屈情况不一样。” 但怎么个不一样法，席素枝没有讲下去。 凌今泽眼珠子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是我那位小师弟演技不到位，你怕组里有人借此给他难堪？” 老师难得拜托他事情，凌今泽自然义不容辞，但起码也要探探底，有个心理预期。 万一这师弟不太靠谱，他提前得知也能有个应对办法。 凌今泽之前演的都是偶像剧男主或者正剧配角，这部戏是凌今泽第一次担纲现实向大男主，他可不想出差池。 席素枝哪能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没好气道：“别瞎猜了，小屈演技很好，人品性情也很好，比你这个臭小子当年可强多了。” 凌今泽有点儿不高兴了，他自动忽略掉人品性情的比较，心中对席素枝表示屈展扬演技比自己好的评价很不以为然。 才大二，屈展扬有演技也不可能强过自己，老席就是偏心。 他扯下面膜闷闷道：“那老师您有啥不放心的……”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演这个角色……” 悠悠的气声从听筒里传出，席素枝的语气担忧又犹豫。 但怎么不合适，她又不说了。 凌今泽识趣没追问，继续在网上搜索其他的相关消息。 “……2014年8月，已故著名导演屈成志女儿，演员屈明仁去世，屈明仁侄子，演员屈展扬灵堂失态痛哭……” 凌今泽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席素枝担心的点了。 他们即将开拍的这部戏《火夜》是一部刑侦片。 故事发生在八十年代的北方冷城，凌今泽饰演的男主角路正宁是一名刑侦警察，一次加班回家途中，路正宁碰上一户民居起火，他奋不顾身闯入火场救下了这家的儿子，男二徐安，却来不及救下同样身在火场的徐父徐母。 根据徐安的证词，失火前他们家遭遇了一伙贼人入室抢劫，起火后，那群人反锁了门窗逃跑，这才导致徐家三人自救不及。 而此时，徐安在临市工作的姐姐徐薇居然也在离奇失踪了，路正宁的师傅，老刑警冯建国据此怀疑徐安有所隐瞒，但路正宁却不以为然。 从此，刚上大一的徐安开始和他丧偶单身的姑姑徐曼一起生活。出于没有救下他父母的愧疚，路正宁经常去看望他，与这对姑侄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三年后，路正宁与相恋一年的女友余玫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徐姑姑却在此时意外惨死，而临市刑警也发来三起凶杀案的协查要求。 当年的真相被一层层揭开，路正宁逐渐发现冯建国的怀疑是对的，而自己的女友余玫也并不简单。 她居然就是徐安失踪多年的姐姐徐薇！ 当年那场火灾究竟有什么隐情，徐姑姑的死是否真是意外，路正宁陷入真相的重重迷雾里，也陷入情与法的焦灼对抗之中。 屈展扬在这部戏里饰演的就是男二徐安，一个心里藏着很多秘密，身世堪怜的大男孩。 在剧本里，徐安和姑姑相依为命，感情是非常好的。 有着相同经历的屈展扬无疑能很好的诠释这一点。 但是，过多的移情作用会不会让屈展扬就此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一个成熟的演员自然会分清这些，但屈展扬还太年轻，屈明仁过世的时间距离现在也太近。 演员的情绪很珍贵，一旦现实和戏剧纠缠不清，让情绪泛滥沉溺在戏里，他以后就很难走出来饰演其他类型的角色了。 心智不坚的话，甚至可能影响到现实的生活。 凌今泽很想建议席素枝让屈展扬放弃这个角色，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如果可以阻止，席素枝根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 席素枝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要你对他有什么特殊照顾……总之，他有什么你觉得不妥的地方，及时联系我。” 凌今泽心里觉得十九岁的人不会那么脆弱，但还是郑重答应了席素枝的请托。 又聊了些琐事，凌今泽这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洗了把脸，正要再看看剧本，发小兼经纪人肖磊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凌子……” 刚打出招呼，凌今泽立马开口怼他。 “你再跟叫太监似的叫你爷爷呢，你爷爷现在就打飞的回去削你！” 肖磊欠欠的笑声从听筒里不甚真切的传过来。 “天气都转凉了，您老人家的脾气还这么火爆呢！” 凌今泽“切”一声，不耐烦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粗俗，真粗俗，我就该录下来，放到你粉丝群里循环播放。” 肖磊似真还假的又撩欠一下，这才进入正题。 “《火夜》女主角争出来了，是喜丽娱乐的赵安然。” 说完，他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拖长语调道：“你小子，要‘红’啰！她经纪人已经跟我暗示想炒一把了。” 凌今泽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才不要，你给我拒了啊”。 又问：“怎么会是她，《火夜》定位只有A级，她看得上？再说了，这戏也不合她戏路啊！” 赵安然唱跳歌手出身，选秀出道，长相人气都没得说，演技却并不出众，以前演的基本都是现偶古偶的题材，并且不管作配作主，就没进过s级以下的剧。 可能是流量的通病，她非常擅长也乐于炒作，几乎每合作一个男演员都要炒出些似是而非的绯闻，通常都是舔狗示爱万人迷的戏码。 而赵安然，就是那个万人迷。 这套把戏她们公司玩得炉火纯青，一次又一次，不仅进一步在大众面前深化她打造的女神人设，更能充分满足她粉丝的虚荣心，将粉丝的忠心牢牢抓住。 至于跟她闹出绯闻的男演员？ 短期内流量是少不了的，厉害的还能凭此争到一些好的角色商务，升咖也不是不可能。 但舔狗这个标签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撕不掉了。 凌今泽只觉一阵牙疼，倒不是他故作清高看不上流量热度，进了这一行，哪个明星不想红，热度不仅意味着更好的待遇，还有更好的资源和班底。 但这么红，太跌份了！ 一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成为大众眼里的恋爱脑，凌今泽就觉得像是光脚踩了癞蛤蟆，不伤人它膈应人。 肖磊幸灾乐祸低笑几声。 “赵安然也演了好几年戏了，收视票房一直都不行，这两年跟她同类型的女星层出不穷，冲击势头越来越猛，她也怕再拖下去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所以急着转型，正好就盯上余玫这个角色了。” 《火夜》尽管平台定级只是A，但主创团队却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过往作品的水准有目共睹，因而选角消息传出的时候，不少小有名姓的演员都争着试过戏。 对演员来说，热度能不能爆出来那是玄学，但多个口碑角色却是实实在在的正面履历。 凌今泽也是因为年龄定位合适，这两年处在上升期，口碑演技形象都有大众认可度，又跟导演愉快合作过两次。 最重要的是，他的公司蓝城影视是这部剧主要投资方之一。 种种因素叠加之下，才惊险的抢下了这个角色。 女演员那边的竞争力度自然也不小，既有背靠大公司，气势汹汹的新晋科班小花，又有演技出彩，就差一部代表作的实力女星。 但不管怎样，都是正统演员，跟唱跳歌手出身，半路转演员的赵安然不是一个路数。 诚然，赵安然背靠大公司，论咖位，论人气都不是这些女星能比的，但她的演技根本撑不起这个剧的质感。 “……不然人家哪里看得上你这咖位的，人家以前合作的，最起码也是第二梯队的腕，你这——” 回应肖磊的，是一个字正腔圆，标准的能叫播音系学生甘拜下风的“滚”。 凌今泽气鼓鼓挂了电话，再也没有心情看剧本了。 第3章 剧本围读 主要演员都定下来后，没等多久，凌今泽就接到了参加第一次剧本围读的通知。 围读是戏剧开拍前必不可少的流程，虽然不是正式开拍，但也需要演员做好表演准备，通过朗读台词，表达情绪，控制节奏及时发现剧本表达不够精准的地方，也和其他演员建立表演默契，减少正式开拍后可能产生的风格分歧。 简而言之，围读就是正式开拍前的排练。 同时也是让剧组人员提前建立起社交关系的场合。 围读第一天上午，在光华影视城附近的辉煌大酒店会议室里，凌今泽第一次见到屈展扬本人。 这位小师弟穿一件过膝的长款黑色羽绒服，高高瘦瘦，略长的头发三七分，没化妆，整个人干爽整齐，蓬松的羽绒服衬得头小脸小。 比起平面的照片，立体的真人更具备成年人的锋利，但某些诸如颧骨、眉峰的转折处，却依然带点少年人的单薄稚嫩。 像一尊暖阳下的冰雕，剔透又凛冽，但又奇异的带着绚丽的温度。 凌今泽本身长得挺好，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长相，反正大部分也比不过他。 但看到屈展扬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在心里升起了对比的念头。 然后又很快掐灭了。 只看长相太肤浅了，演员嘛，演技才是最重要的！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屈展扬来到凌今泽身边落座，凌今泽冲他友好的点头微笑，屈展扬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马上也回以笑容，又礼貌的开口问好。 “师兄好。” 凌今泽知道席素枝跟他介绍过自己，也不意外，挑挑眉道：“小师弟，你好呀！” 屈展扬腼腆的抿抿嘴，拉开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非常乖乖牌的内搭——白衬衫和褐色v领羊毛衫。 凌今泽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挤眉弄眼问屈展扬：“老席跟你提我的时候，没说什么好话吧？” 屈展扬彼时正把羽绒服叠铺放膝盖上，闻言一愣，立马抬起双手，张开十指面对凌今泽摇摆起来。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席老师说师兄你很可靠，演戏做事都很值得我去学习。” 可能是怕凌今泽不信，他的动作很急切，膝盖上的羽绒服因此都差点滑落下去，好在凌今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凌今泽抖了抖羽绒服，帮屈展扬把衣服搭放在他椅子靠背上。 “放后面吧，方便点。” 屈展扬表情凝固住了，他动动唇，忽然低下头去，蚊子般轻轻“嗯”了一声。 凌今泽好险没有笑出声来。 难怪老席不放心，也太腼腆了。 他还想再跟这位师弟说点什么，但坐在主位上的导演李有为忽然站起来了。 李有为敲了敲桌子，清嗑两声开始发言。 “人都到齐了，那各位老师先互相认识一下，我是这个戏的导演李有为。” 这句话说完李有为就坐下了，有点猝不及防的大家顿了一秒立马鼓起掌来。 凌今泽心里暗自好笑，李导还是这么不爱客套。 但他确实有不做这些虚假功夫的本钱。 李有为从业二十年，作品口碑收视大部分都不错，捧出过不少有名姓的明星，因此就算为人冷淡了些，也有不少资本、演员趋之若鹜。 第二位是同坐主位的总编剧卢野，年近七十的老编剧并没有站起来，他颔首环顾四周，向众人温和一笑。 “我是卢野，这个戏的编剧，之后拍摄的四个月里，各位的命运就掌握在我手里了，还请大家不要反抗啊！” 一阵哄堂大笑驱散了室内的沉闷拘谨，众人都笑着鼓起掌来。 接下来两位副导演，执行编剧还有其他一些幕后主创，也纷纷站起来进行了自我介绍。 轮到演员，凌今泽作为男主角开始第一个自我介绍。 他调整了一下状态，收敛住平日的跳脱不羁，笑的阳光开朗，肢体则是收紧起来，呈现出一种端正昂扬，严肃不失活泼的冲劲。 “各位老师好，我是蓝城娱乐的演员凌今泽，在戏里饰演刑警路正宁。”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是希望大家多指教，一起愉快工作之类的。 话虽然说的客套又安全，人却让人眼前一亮。 凌今泽长得好，眼带桃花，唇形如弓，天生一股风发意气。这会儿嗓音清亮，眸光澄澈的展现自己，活脱脱一个朝气蓬勃的职场新鲜人，热情，主动，蓄势待发。 像一阵春风，吹得会议室里的大家耳目一新，也让编剧卢野微笑着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凌今泽在演，演剧本里路正宁前两集的形象，正义热情又大方新晋刑警。 《火夜》是原创剧本，在ip大行其道的今天，一个原创现代剧本能让平台定位A级，并拉来李有为这样的导演团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剧本出自卢野之手。 这位金牌编剧在凌今泽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功成名就，不仅电视剧本拿得出手，电影剧本更是不少电影大导的心头好，近年来虽然产量锐减，几年出不了一个本子，但质量愈发有保障。 凌今泽是个有野心的演员，一个有野心的演员就不会不想闯大荧幕。 不久前，肖磊收到风声，卢野正在筹备创作一个历史向的电影本子，虽然本子不一定真能出来，出来了也可能要好几年后才能拍。 但凌今泽还是怀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现在的些许好印象能给未来的自己博一个机会。 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果然，卢野扶了扶鼻子上的玳瑁眼镜，笑着打趣道：“我们的小路警官真是大方正气，一表人才啊！” 凌今泽心里一松，笑容越发真挚，坐下来后只觉得身旁有视线探究，偏头一看，却是屈展扬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目光里即有震惊又有恍然。 凌今泽冲他露齿一笑，屈展扬忙又慌乱收回视线。 接下来自我介绍的演员，按照角色定位本来应该轮到赵安然，但她不在，导演团队也没人解释她去了哪里，因此演员这边默契将她略过，轮到男二屈展扬。 凌今泽正想说点俏皮话引导一下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师弟，也给他点时间调整羞窘的状态，没想到还没开口，屈展扬已经“霍”地站起身来。 凌今泽不自觉抬头看去，只见屈展扬微微垂下眼来，嘴角轻扬，露出一个周到礼貌但疏离的微笑。 “各位老师好，我是屈展扬，是景城电影学院大二的学生，在《火夜》里饰演徐安……” 他颔了颔首，四顾着微微弯下腰，明明是很谦恭礼貌的仪态，但是垂下不看任何人的眼眸和有些发虚的声音都让人感受不到热情。 “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凌今泽皱眉，一般在校生出来演戏，是不会刻意强调自己学生身份的，那是私下跟同校前辈套近乎才会拿出来的社交背景。 工作的社交场合里，艺人一般会更强调自己的签约公司，毕竟公司才是帮助艺人处理工作的中介方。 在工作场合，强调学生身份只会让人不自觉的看轻，反而不利于后续工作的开展。 屈展扬没有签约公司，但是凌今泽搜过，屈展扬的爸爸屈明义注册了一家公司，专门打理屈展扬的工作。 屈展扬完全可以提自家公司的名字，暗示联系方式，是家庭作坊不专业，没有培养他这方面的自觉吗？ 不，不对！ 凌今泽看着他皮肉分离的笑脸，心里打了个突。 这小子，学自己！ 他是在重合自己和剧中角色类似的社会定位！ 前三集的徐安就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表面乖巧拘谨，心里却竖起了一堵厚厚的墙，除了路正宁和徐姑姑，谁也不让进去！ 果然，上首的李有为和卢野对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却也都露出满意的微笑。 果然，这个开场白结束以后，屈展扬解读角色的时候神情姿态就泰然自若了起来，吐字清晰，节奏轻快，温和大方。 自我介绍完毕，屈展扬再度落座。 感觉到凌今泽在观察自己，屈展扬偏过头，嘴角微扬，眉眼舒展的绽放出一个每一寸肌理毛孔都放松的微笑。 有点儿依赖和感激。 凌今泽瞳孔微微放大，一声“安安”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屈展扬大约是觉得自己学了凌今泽的花招，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没坚持住又带出点羞窘，这微妙的不同让凌今泽立马醒过神来，不自在的偏回头去。 他抑制住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心里充满了震惊。 好小子，入戏出戏都好快！ 而且他还不到二十岁，未来不可限量！ 不对，他刚刚是不是在用演技挑衅我！？ 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自己四岁，还没出校门的学生带入了角色，凌今泽简直有点儿恼羞成怒。 他迅速开始为屈展扬的精湛演技找合理的形成因由。 屈展扬算是演艺世家出身，从小耳濡目染，肯定跟一般的学生演员不一样。 再说了，他刚刚是在学自己，自己要是表现得不精彩，他怎么会学同样的自我介绍方式呢！ 他表现是不赖，但我才是那个原创！ 在心里九曲十八弯的调理好了自己，凌今泽又重拾起身为师兄的自尊和骄傲。 他脑袋风扇一样又偏过去，身体朝着屈展扬微微斜倾，眯起眼睛挤出一个堪称和蔼的褒奖笑容，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 “小师弟，学得挺快嘛！” 这回轮到屈展扬不自在了，他带着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梗着脖子不敢看凌今泽，小声艰难的为自己找理由。 “老师说，凌师兄你在工作方面有很多好方法，让我这段时间多跟着学习学习……” 凌今泽眯眼看着屈展扬的侧脸从白皙变成粉红，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也一扫而空，神清气爽宛如三伏天痛饮瓶装冰可乐。 他双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头轻轻按压着桌上那本他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满是折痕的笔记本卷边，心里得意的笑出声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 嘿，爽了！ 第4章 上面有人 剧组其他演员也纷纷开口破冰。 有跟导演合作过很多次，饰演男主角师傅冯建国的老戏骨何政军。 在剧中饰演害死徐安父母的反派丁伟，平时主业是演话剧的中年男演员张强。 以及在剧中饰演徐安姑姑徐曼，有妈妈专业户之称的女演员王娟。 王娟开口介绍自己角色时，凌今泽不由自主分了点目光去看屈展扬，却见屈展扬稍稍直起身子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恢复了乖巧模样，捧场的附和大家鼓起了掌。 虽然有点异样，但似乎不像席素枝担心的那么多。 凌今泽收回眼神，掩饰般眨了几下眼，没注意到屈展扬这时也微微偏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 大家互相认识过后，剧本讨论开始了。 凌今泽虽然是主角，也有意展现自己，但他在众人里资历算浅的，因此发言中规中矩，并不去抢风头。 何况在场其他人对剧本的理解确实老到又深刻，发掘出了很多凌今泽没想到过的方面，实在很值得他认真倾听。 屈展扬也跟他一样，在一旁安安稳稳做壁花，只在有需要的时候讲一讲自己的想法。 围读在李有为的掌控下气氛融洽的有序进行，午饭时间，工作人员请大家到酒店一间独立餐厅就餐。 凌今泽位置不靠门，又不喜欢跟人挤，便没有立马起身离开，打算等人走多一点后再跟上。 屈展扬大约也是同样的想法，也没急着离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后，李有为忽然向他们的位置走了过来。 凌今泽还以为他找自己有事，立马起身迎接，李有为却只跟他点点头：“小凌，还不去吃饭吗？” 又朝屈展扬开口：“展扬，你留一下。” 凌今泽恍然，不动声色撇一眼屈展扬，笑道。 “刚才人多，正要去呢。” 心里却对李有为和屈展扬的关系有了猜测。 展扬，李导对这小子称呼很亲近嘛。 他不好多留，满腹好奇的缀上了离去的人群，一双耳朵却欲走还留，努力支棱着探听两人的动静。 “李导。”温和清亮带点磁性的嗓音，这是屈展扬。 “私底下不用这么正式，还和以前一样，叫李叔……”沙哑的男中音，这是李有为。 我去，这么熟。这小子上面有人啊，这老席还担心个啥！ 凌今泽撇撇嘴，再一次腹诽席素枝的偏心。 再接下来的话，凌今泽走远了就彻底听不见了。 …… 吃过饭休息一阵，下午又讨论了几个小时，第一天的围读就结束了。 按照惯例，围读的时候，剧组是不用为所有人统一定酒店的。 因此大家简单寒暄几句后，就匆匆各奔东西了。 李有为和卢野住在辉煌，所以他俩并不急着走，助理帮忙收拾完东西离开后，他们还多讨论了几句才起身。 凌今泽也不住辉煌，但他想多跟导演和编剧套套近乎，收拾的动作就刻意慢吞吞的，看准李有为和卢野准备要走了，才迅速收拾清楚，见机跟上一同离去。 不止他这样想，屈展扬和剧组两个年轻男演员也这样想。 最后一行六人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李有为和卢野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平和的应对着演员们的主动亲近，纳悦着年轻人对他们过往成绩的奉承，也四两拔千斤回答一些几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关于剧本和角色的问题。 一路上谈笑风生，倒也愉快。 凌今泽是男主角，跟李有为又合作过，态度就熟稔些，也敢开开玩笑。 两个年轻男演员则只是附和，偶尔说点没意义的俏皮话活跃气氛。 屈展扬话很少，当着大家的面，李有为也并没对他表现出特殊。 不过言不在多，中的就行 屈展扬的话，就是句句中的，很能说到卢野的心坎里去。 比如他解读角色时提到，徐安憎恨余玫。 还没研读到的剧本第十一集，徐安试图阻止路正宁和余玫结婚，所以他旁敲侧击路正宁，余玫行止不端。 徐安的这个提醒的表述方式，是很有恶意的。 即使是想阻止两人结婚，他也没必要做出这样的指控，尤其余玫真实身份是徐安的姐姐。 因为徐安在嫉妒，他嫉妒余玫能够心无挂碍的追求幸福。 而被余玫复仇执念拖下水的自己，却根本不敢真正跟人交心。 徐安对这个姐姐，恨意不浅。 …… 这样隐秘而幽微的人物剖析，令卢野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演过王曲安的《梅子青青》？” 王曲安是个青年导演，擅长描述人与人之间的细腻情感，在娱乐圈不算特别出名，但也有固定受众。 《梅子青青》是屈展扬去年拍摄杀青的电影，目前还没有拿到放映许可证。 屈展扬点头腼腆一笑：“是的，卢老师。拍的时候王导教了我很多，令我受益匪浅。” 卢野咂咂嘴道，“那本子我看过，写的挺不错。” 他“嗯”了一声，似有未竟之意，却没再继续说，而是朝着李有为道：“别看小王年轻，功底很扎实。” 李有为点点头，一派认同模样。 凌今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有为跟屈展扬有私交，这他比不了，但现在居然连卢野也对他上了心。 如果没上心，根本想不到这种七拐八弯的联系。 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那两个演员。 跟李有为、卢野分道扬镳后，那两个男演员就对屈展扬爱搭不理，只肯跟凌今泽说话了。 凌今泽不免有些好笑。 这两人签的都是业内大公司，估计根本没把没名气，又是家庭小作坊的屈展扬放眼里。 但他们也不想想，如果屈展扬真的要啥啥没有，凭什么能压过他们，演这剧的男二！ 到底是被席素枝郑重托付过的师弟，凌今泽吃味归吃味，也容不得他人轻视。 眼珠子一转，凌今泽亲亲密密揽住了屈展扬的肩头。 “师弟啊，你今天刚过来的吧，咱哥俩今晚一起吃个饭，师兄给你接风洗尘！” 屈展扬身体一僵，有些莫名的看了眼凌今泽。 他不明白凌今泽突如其来的邀请是要干嘛，但还是露出一个礼貌的歉意微笑。 “谢谢凌师兄，但不好意思今天没办法了，我还有事。” 凌今泽哦了一声，非常满意屈展扬的拒绝，毕竟他也不是诚心邀请。 面上却煞有介事，“没事，以后机会多的是。” 说完他拍拍屈展扬肩膀，若无其事放下胳膊，偷摸耸了耸肩骨。 这小子肩膀还挺宽，搭得人手酸。 自己也是182，怎么感觉他肩膀位置要高一点。 斜眼看了一下屈展扬，这脖子也不短啊，眼睛朝下又瞄了瞄。 腿也挺长的。 凌今泽这样一演，那两个年轻男演员接下来对屈展扬的态度果然好了很多。 四人友好的又聊了几句，就到了酒店大堂。 隔着老远凌今泽就看到门外等着的代拍，好在人不算太多。 毕竟今天只是围读，这些代拍拍不到什么好卖的照片视频，而且来的演员里也只有凌今泽有点流量。 估计等赵安然来了，就不会这么清静了。 那两个男演员的助理一直在大堂等着，见艺人出来，立马迎上去，护着他们就先走了。 凌今泽的助理孙子俊也一直候着，走过来就先给凌今泽递了个口罩。 凌今泽戴上口罩，跟屈展扬道了别就要离开，却看到屈展扬从羽绒服里掏出帽子口罩戴好，也准备要走的样子。 凌今泽有点奇怪，停住脚步问屈展扬。 “你助理呢，怎么不来接你，他在停车场等你吗？” 屈展扬倒也坦然，他摇摇头：“我没助理，也没车。” 他指了指那些代拍：“他们不是来蹲我的，我落后你们一些，出去了打个出租就行。” 凌今泽大为不解，屈展扬不是有工作室吗，怎么会连个助理都没配。 剧本围读不是那么简单轻松的工作，演员在读台词之余还要深入的思考，做简单的表演，时长往往也不固定，对体力和脑力都有一定的要求。 何况光华影视城处处是代拍，碰上个平头正脸看着像艺人的，代拍们都会不由分说先拍为敬。 万一以后火了呢！ 现在的代拍比以前的狗仔还不讲究，镜头怼人脸上是常有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发生冲突事故。 艺人拍戏出门有助理和车跟着，不单单是讲排场，也是真的需要借此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屈展扬家也算有圈子背景的，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是觉得屈展扬现在没名气，所以啥也不用管吗？ 凌今泽皱眉往屈展扬近前走了一步，扭头朝门口方向示意了一下：“别打车了，走，师兄送你。” “啊？” 屈展扬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 “谢谢凌师兄，不过不用了，打车挺方便的。” 他露齿一笑，腼腆而真挚。 凌今泽才不理会他的拒绝，直接上手握住屈展扬腕子就要往外走。 一拉，没拉动…… 凌今泽不信邪又加了几分力，但屈展扬也只是肩膀前倾了一点，脚还在原地没动。 凌今泽有点怀疑人生。 这小子看着也不壮啊，怎么这么大力气？ 凌今泽索性松开手，昂了昂下巴，没好气道：“你怎么回事，想让我被老席骂吗？” “啊？” 屈展扬眼睛很大，眼型偏长，上眼皮从中部开始平滑延伸，到眼尾处又转折上翘，上下睫毛长长直直生得浓密，像一圈围栏，在他垂眼低头时，密密匝匝遮挡住其他人想要窥探的情绪。 这会儿他却瞪大了双眼，上下睫毛卷帘一样分开，露出里面满满的迷惑。 凌今泽抱臂不耐烦道：“我不知道老席跟你怎么说的，但她托我看好你，我也答应了。” “我要是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那就是我对老席言而无信。她一直教我演戏做人都得有始有终，你别害我违抗师命啊！” 见屈展扬还是没动作，凌今泽开始不自觉脚尖点地，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 “快点，我回去还有工作呢，你别耽误我时间。” 屈展扬的表情终于松动，他耸动两下眉毛，犹豫道：“那，谢谢凌师兄了。” 凌今泽眉眼松弛下来，眼睛亮晶晶溢出笑意。 “这才对嘛。不用谢我，回学校去谢老席，难得她对你这么上心。” 屈展扬迟疑着点了点头。 凌今泽又问：“对了，你住哪？” 屈展扬道：“丽华酒店。” 凌今泽再度蹙眉。 这酒店他刚接戏的时候也住过，价格不贵，但条件是真差，而且离辉煌大酒店距离非常的远，开车来回一趟都要三个小时。 屈展扬家里条件挺好的，怎么会住那？ 第5章 突然同居 “哈……” 车上，凌今泽懒懒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揉揉眼睛，他问孙子俊。 “子俊，到地方了吗？” 头脑风暴一整天，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快把他身子骨都坐散架了。 转头看坐在一旁的屈展扬，这小子正偏头看着窗外，姿势虽然松弛，精神头却很好。 凌今泽撇撇嘴，自己也就大他三岁多点，怎么精力差那么多。 屈展扬收回视线，笑着替孙子俊回答，“已经到了，这次真的谢谢师兄了，我先回去了，师兄明天见。” 凌今泽点点头，冲孙子俊道：“子俊，麻烦你跟我师弟走一趟，把他房间退了，行李拿出来搬我们那去。” 屈展扬拉车把手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惊讶转头，看向凌今泽的眼睛再次睁得大大的。 凌今泽理所当然的跟他说：“我在金城别苑租了套房，离辉煌大酒店开车只要10分钟，四室两厅，多住一个你绰绰有余。” 见屈展扬没有立刻答应，凌今泽不耐烦起来。 “难道你还想我接下来每天接送你啊，我只带了子俊过来，可分不出多的人手！” 屈展扬脑子短路了，长长直直的睫毛蒲扇一般的上下晃，把他眼球都快晃凉了。 他难道给过凌今泽信号，要求凌今泽接送他上下班吗！？ 分明没有啊！ 屈展扬当然是不能接受凌今泽的提议的。 虽然有个师兄弟的名头，但本质上他们只是刚认识的同事，不熟。 “师兄，谢谢，但我还有事……” 凌今泽嘴角轻扬，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不信。 “好啊，你说说看你有什么事，工作吗，你都没个助理，有事我正好让子俊帮帮你！” 屈展扬不说话了，他编不出来。 趁他没注意，凌今泽抬手隐秘的推了孙子俊一把。 孙子俊会意，立马从驾驶座下去，到屈展扬身侧开了车门。 孙子俊跟凌今泽同龄，月份小点，个性热情开朗，他拉开车门就笑着去拉屈展扬的手。 “屈老师，我们走吧。” 屈展扬本能抽回手，又转回身要跟凌今泽拒绝。 然而这转身之间，凌今泽居然把羽绒服帽子一戴，背着屈展扬缩成一团，在后座上斜躺了过去。 摆明不想再聊。 屈展扬肚子里的话停在喉咙里，头一次体会到有口难言。 那头孙子俊已经催上了。 “屈老师，咱们快点，回去凌哥还得录个商务视频呢。” 真有工作啊，屈展扬想起出发前凌今泽催他的话，又看一眼委屈巴巴缩成一团的凌今泽，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下了车。 …… 车窗外，连绵的景色不断向后掠去，屈展扬无言的看着凌今泽又输了一把游戏，气急败坏的按熄手机屏，开始祖安队友。 但他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虚空攻击几句后，就心平气和关心起了今天的晚饭。 “子俊，待会回去点饭，我还是那几样哈。” 孙子俊答应一声后，凌今泽又跟屈展扬解释。 “我跟子俊都不会做饭，小区附近有个做湘菜的馆子，东西干净又好吃，我们来这边基本都吃他家，你也可以试试。” “要是不喜欢湘菜，那附近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子俊都知道，你让他帮你点就行。” 屈展扬还没想到这茬，这回倒没拒绝，点点头想开口说什么，凌今泽已经预判了他的反应。 “回去你加子俊微信，到时候饭钱转他就行，我工作期间的花销都是他管。” 屈展扬点点头，想了想，掏出手机。 “师兄，我俩也加个微信吧。” 凌今泽挑眉，眼神在屈展扬脸上逡巡一圈。 屈展扬被他看得忐忑，拿手机的手都有缩回去的意思了，凌今泽却意味不明笑了笑，熟练解开自己手机点进了微信。 “好，加一个。” 屈展扬心里忽然涌上些奇异的感觉，他动作隐秘的舔舔唇，然后去扫凌今泽亮出来的二维码。 扫完看清楚凌今泽头像和网名后，他快速而惊愕的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凌今泽，口轮匝肌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凌今泽的头像是一只大头卡通小羊，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但是名字居然是“小咩咩”！ “小咩咩！？” 凌今泽注意到屈展扬的眼神，登时羞恼起来。 以前也有不熟的人调侃他的微信名，他一般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太讨厌的也就在心里骂一句“傻x”。 但是被屈展扬惊愕的眼神一扫，不知为何，他感觉格外丢脸，于是语气生硬起来。 “想笑就笑，这是我侄女强制我用的，她属狗，叫小汪汪，我属羊，就叫这个！” 话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必要跟屈展扬解释的。 一时更气恼了，脱口而出攻击起屈展扬。 “你的微信名也没多好呀，‘风帆飞翔文化公司屈展扬’，无聊死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屈展扬又没有真的取笑他，他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是话赶话到这里，让他立刻赔礼道歉，又挺没面子。 气氛顿时僵住了。 凌今泽不由得把视线瞟向孙子俊，希望这个在场的第三人能说点什么活络气氛。 但孙子俊人虽年轻，却对自己的圆场能力很有自知之明。他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当一个看路的司机，并不考虑加入老板和老板师弟的尴尬时刻。 屈展扬低头突然笑了。 再抬头时，他神情真挚温和，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凌今泽攻击了他，刚刚的沉默也只是不合时宜的走神。 “师兄跟家里人感情真好。” 凌今泽感觉脸有些发烫，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没一个眼神是正正好好放到屈展扬脸上的。 “……也还好啦，侄女年纪小，我毕竟是当叔叔的，微信名和头像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两只手揪着衣角，越说越没底气，如果屈展扬不在这里了，他肯定会把整个头都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他好像被年纪小的弟弟包容了！ 正尴尬间，前排孙子俊总算干了件人事，他开口提醒屈展扬。 “屈老师，我们快到了，你看看手机啥的别忘在车上了！” 职业得活像个出租车司机。 屈展扬眼神飘到凌今泽脸上，停留了两秒又飘走了，然后慢吞吞的回了声好。 凌今泽不自觉松了口气，开始低头假装玩手机。 沉默中，车子开到了金城别苑。 孙子俊一马当先承担了向导的职责，领着屈展扬上楼进了屋。 屋子是黑白灰的经典装修，东西倒是一应俱全，沙发、茶几、电视都有，只是稍显冷淡，像酒店多过像家。 进门玄关左手边是公共卫生间，紧挨着一间次卧。 玄关右边是一条走廊隔开的的餐厅和客厅，餐厅靠右临着厨房，客厅朝左挨着阳台。 顺着走廊，三间房呈凹字形排列，尽头是主卧，面积最大，左右两边分别是次卧、客卧。 凌今泽慢吞吞跟在后头，开了主卧的门，说要休息，嘱咐完孙子俊叫他吃饭，就毫不留恋的回了屋。 他进去后，屈展扬盯着关闭的门看了看。 所有房间都是一样的拉丝浅灰色木质门，不同的是主卧门上贴了许多卡通贴纸，有人有动物，画风并不相同，贴的也乱七八糟。 在屈展扬视线齐平的位置，正中间是一张手掌大小的古装卡通人物，一身蓝色劲装，长发束冠，长剑横于胸前，眉目俊逸，神情严肃。 屈展扬觉得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下，却暂时没想起来出处。 孙子俊打开了右边卧室的门，帮着屈展扬把行李放了进去。 “屈老师，这几天您就住这间。” 屈展扬看了看里头，户型简单方正，进门靠墙就是一张大床，上面床单被褥折了一折，用透明的大塑料布盖着防止落灰。 床对面是一排齐墙的柜子，床的左边是一间独立的卫生间。 床的右边是一扇面积很大的飘窗，飘窗和床之间还安下了一套办公桌椅。 很简单的布置，但该有的都有，桌上甚至摆放着纸巾和几套全新的一次性洗护套具。 面积跟他在酒店定的房间差不多大，但整体环境却舒适宜居得多。 孙子俊走到房间飘窗处，开了窗通风，又把纱窗和白色纱布窗帘拉上。 “这房子我们租了很久了，房东专门买了出租的，所以每间房都装了卫生间，很方便。” 说着，他又开始熟练整理床铺。 “看泽哥需要，我们工作室其他人也时不时会来住，所以房间里啥都有。怎么样，还不错吧！” 屈展扬也上去帮忙，但被孙子俊强势推开。 “不用不用，就好了。” 确实很快就好了，毕竟不过是揭开床上的塑料布，把被褥铺开。 实在要不了什么力气时间。 “这小区私密性很好，很多大牌明星都在这有房，不用担心代拍什么的混进来。” “物业提供付费保洁服务，干净又安全，我们时不时会约一个。不过洗衣服就得自己来了，洗衣机和烘干机在客厅阳台，也不麻烦……” 屈展扬点点头，又再三道谢。 孙子俊摆摆手，客套两句就出去了。 屈展扬在屋里收拾好行李，没多大会，孙子俊就叫他出来吃饭。 饭桌上，凌今泽很明显已经调整过来了。 三人颇为融洽的吃完一顿饭，收拾收拾，凌今泽和孙子俊就出门工作去了。 门在屈展扬面前轻巧干脆的关上了，“砰”一声过后，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屈展扬一个人。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屈展扬忽然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有点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刚见面的师兄合住上了？ 屈展扬甩甩脑袋，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他安排着自己去刷了牙，洗了澡，洗了衣服，又看了好一会剧本，忽忽悠悠，机械又没什么目的的一个人在客厅待了很久。 一直待到夜里十一点多，那扇关上的大门始终没有开启。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他收起剧本，走进房间想。 不管是酒店还是这里，都一样的。 可是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屈展扬却不能像在酒店时一样安然入睡。 他在黑暗里再次打开手机。 没有漏接的电话，也没有漏看的微信。 眨眨眼睛，屈展扬放下手机翻身下床，批好了衣服走到房间飘窗旁，拉开窗帘侧坐了上去。 他看向窗外，窗外的天空正繁星密布，窗外的地面有灯火辉煌，交相呼应着被纳入他的眼底，热闹璀璨得像把宇宙嵌入了其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屈展扬把脸贴上窗玻璃，冰冷的触感让他被室温焐得暖洋洋的皮肤微微一颤，提醒着他独自一人的事实。 这是在酒店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觉。 过来这里，真的不是个好决定，他看着窗外的明明灭灭的灯火，心里想道。 “叮咚！” “叮咚！” 连续两声来信提示，还有手机屏幕瞬间亮起来的光芒，在黑暗里好像海上的灯塔，用光芒吸引指示着屈展扬的目光追随了过去。 他踟蹰一会走过去，打开手机进入微信，一只卡通小羊可可爱爱的霸占了最顶端的位置。 “小师弟，我们收工了要去吃烧烤，一起来吧！” 紧接着的信息是一家烧烤店的具体位置描述。 屈展扬嘴角下撇，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静静看了两秒后，他眉眼却又弯了起来，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 屈展扬没有回复这条微信，他按熄屏幕，慢腾腾窝回了被子里。 然后，安安心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6章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第二天的围读，凌今泽和屈展扬到的比较早，他俩一路小跑进辉煌酒店大堂，正好遇到结伴从餐厅出来的李有为和卢野。 “李导，卢编，早上好。” 凌今泽眼尖，远远瞅见了他们，立马拉着屈展扬迎了过去，人还没站定，笑容先上脸，体态端正不板硬，语气热络又随性。 屈展扬看他一眼，把他这姿态学了个七八分，竟也不露怯，只是少了一点调皮的调性。 一大早就看到两张青春养眼的笑脸，卢野显然很受用，连连笑着回应，又客套问两人吃早饭没。 李有为一向严肃的表情也柔和许多，问他们怎么是一起来的。 凌今泽快人快语：“师弟现在住我那。” 屈展扬点点头：“我原来住的地方远，师兄特意让我搬去他那。” 李有为愣了一下，旋即了然笑了笑：“对，小凌也是景城毕业的。” 他脸上浮出欣慰神色，对着两人语重心长：“师兄弟在一个剧组同心协力，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凌今泽笑眯了眼，觉得李有为对屈展扬的态度挺有意思的。 说亲近吧，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照顾。 说不亲近吧，又时不时对他俩早就熟识的事，似有若无的，露一点。 大概就是那种愿意顺手拉一把，但不顺手就算了的交情。 上午10点，人都来齐了，第二天的围读正式开始。 大家的讨论已经进入剧本第三集。 这集一开始，余玫就出现了，并很快与路正宁成为情侣。 赵安然不在，一位女编剧替代了她的角色。 第三集最后一幕，路正宁相徐安姑侄介绍余玫。 凌今泽拿着剧本，语气羞涩又幸福。 “小安，这是我女朋友余玫。” 编剧妹子开始念台词。 “小安你好，我是余玫，老听正宁说起你，说你跟他亲弟弟一样。” “正宁的弟弟那就是我弟弟，以后你就当我是你亲姐……” 接下来就该轮到屈展扬。 “……余玫姐，你好，我是徐安。” 屈展扬念出台词，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他思忖半晌说道。 “我觉得这里徐安的反应还可以更激烈点。” 上首李有为点点头，“你说。” 屈展扬继续道：“这里，余玫早就私下联系过徐安，他们两人还联手弄死了徐家的仇人……” 下一集的剧本，余玫徐安姐弟俩就背着路正宁见面了，并将当年徐家失火案的真相揭示了出来。 多年前，距离冷城千里之外的稻城出过一起“黄金大劫案”，这起造成三死两伤的重大抢劫杀人案一直未能侦破，而貌似温良的徐父徐母却正是参与人之二。 一开始，徐父徐母就不满足于只分一杯羹，他们有意对其他劫匪隐瞒了自己的真实信息，并在案件发生后，做局独吞了黄金逃之夭夭。 两人逃回家乡改名换姓，变卖部分黄金做起了生意，很快顺风顺水发达了起来，从此一家四口过上了富裕安乐，与人无尤的日子。 但万万没想到，那群劫匪还是根据两人当年遗留的一点线索找到了冷城。 徐家出事头一天，徐父在外察觉被人盯上，他甩掉盯梢，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在外地的女儿徐薇，将当年的事情和藏黄金的地方都一一告知。 紧接着，徐父回到家里，联合徐母以出门旅游的借口骗徐安出门。 然而还未成行，那伙人已经找了过来，他们对徐父徐母逼问黄金不成，就放火烧屋，要置一家人于死地。 在此过程中，徐安自然也知道了父母当年的犯罪行为，因此获救后他对警察们隐瞒了事实。 而徐薇在知道了父母身死的消息后，决议复仇，为此她不惜将亲弟弟徐安拉下了犯罪的深渊。 …… 屈展扬分析徐安的心理。 “报完仇后，徐薇答应徐安，十年之内她不会再回冷城，但她没有遵守约定，瞒着徐安回来了！” “徐安为此感到很不安。报仇杀人一直是徐薇强势推动的，徐安只是被动协助，本来就惶惶不可终日，徐薇的突然出现，理应让他，让他……” 卢野接下了屈展扬的话：“让他暴露。” 他敲敲桌子：“没错，徐安就是会暴露！” 卢野饶有兴味的继续说。 “没错，余玫突然出现，徐安反应不自然很正常，对于后面的剧情，这会是一个好钩子。” 他想了想，在剧本上写了几行字，却没有明说写了什么，而是对屈展扬说：“你先按照你的想法演一演。” 屈展扬垂眸想了想，然后对着编剧妹子开口，语气里是竭力掩饰仍然泄露的慌张。 “姐，你……”他嘴唇翕张几下发出声音，脸上神情扭曲震惊。 随即停顿一下反应过来，哈哈干笑两声，“……余玫姐，你好……” 然后求助般看了凌今泽一眼，又马上挪开视线。 凌今泽反应也很迅速，他脸色一变，眼睛眯起，似乎脑中有灵光闪过。 但随即，这种灵光一现的思考又变成了歉意。 “小安，你别放心上，玫玫说着玩的。” 他察觉到了异样，但又用合理化的理由消化了它。 在路正宁的视角里，他并没有告诉过余玫徐安家里发生过的事，而余玫因此无意揭开了徐安的伤疤。 ——徐安的亲姐姐徐薇失踪很久了，生死未卜。 路正宁对此觉得抱歉，并小心翼翼为自己的粗心做出补救。 “小安，你跟我亲弟弟一样，那玫玫以后就是你亲嫂子！” …… 这一幕在所有真相被揭开后，成为了路正宁和观众恍然大悟的回响。 三个人台词后面都隐藏着徐薇。 余玫想要以另一种身份回到徐薇的位置。 徐安是震惊于徐薇的出现，他害怕徐薇，也害怕徐薇代表的混乱黑暗。 而路正宁，在这一刻，他把徐薇当做了徐安的一道伤口。 卢野笑眯眯看完演员们的临时发挥，匆匆抬笔又写下几行字，才开口赞许道。 “小屈人物揣摩得很到位，小凌也是，你们这个方向很对，余玫的台词也得改，这一段我回去再润色润色。” 凌今泽睫毛轻颤，心中产生了一丝不悦。 卢野看似对屈展扬和自己都表示了认可，但一个“也是”已经说明了在他心里，屈展扬更令他印象深刻。 出奇招的时候，起先手的人总是容易占先机。 上次是自己，这次轮到屈展扬了。 这一丝不悦一直持续到工作结束，两人坐到车里都还没有消散。 上车后，凌今泽刻意沉默了几分钟，但屈展扬却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甚至拿出剧本安安稳稳的看了起来。 直到车子行至中途，凌今泽终于忍不住清清嗓子，咳了一声：“那什么，你今天什么情况？” 屈展扬慢悠悠抬起头来，他看向凌今泽，迟疑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师兄在跟我说话？” 凌今泽没好气努努嘴：“不是你是谁，卢编让你演你就演呗，突然抛戏给我干嘛，幸好是我啊，不然你抛戏给别人，要是别人接不上，那不是得罪人。” 屈展扬腼腆一笑，随即撩起睫毛露出眼眶里黑珍珠一般的眼仁，一点整齐瓷白的牙齿在唇后若隐若现。 “我相信师兄一定能接上。” ——我是对的，师兄果然接住了。 虽然屈展扬没说，但凌今泽分明从他真挚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凌今泽恍惚了，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似的“呃”了一声。 紧接着，他如同一台刚上了润滑油的生锈机器一样，活泼的运转了起来。 “当然，那当然，我是专业的，临场反应是基本功。” 说完这句话，凌今泽又皱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屈展扬却不容他细想，继续输出。 “我看过师兄演的《登高》，师兄演周叔狄临死前抚掌大笑的那场戏真是精彩又亮眼，那也是师兄的自由发挥吧！” 《登高》是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古偶仙侠剧，凌今泽的出道处女作。 周叔狄是剧中的男七，一个行事疯狂恣睢的反派，剧中**oss的狗腿子之一。 剧本对于周叔狄的背景交待很单薄，只有出身卑下，亲人俱亡，进入门派修仙后不择手段往上爬这点基础设定。 毕竟一个男七，在古偶仙侠片里，比特约群演好不了多少，不值得幕后细心刻画。 但对于凌今泽而言，这却是他难得露脸的机会。 那个时候，凌今泽才二十岁，刚升学大三，还没有签下公司，硬是凭着席素枝的一些指点和自己的仔细琢磨，把一个近乎背景板的npc角色，演绎出了自己的血肉。 尤其最后这一段的发挥，更是道尽了无根无蒂小人物为了向上爬，不惜丢弃良心道义和尊严的卑微。 但周叔狄付出了一切，却仍然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小棋子，只能接受被无情碾压至灭亡的命运。 他的笑，既是毁灭前的疯狂，也是一种深层次的绝望和不甘。 其人可诛，其情可悯。 剧播出后收视率很好，周叔狄这个角色也引起了观众大量的讨论，热度甚至一度追上男女主，让凌今泽第一次尝到了走红的滋味。 虽然凌今泽后来有了很多更重要，更出彩的角色，周叔狄也越来越少被人提起。 但在凌今泽心里，作为他事业的起点，这个角色始终是不一样的。 因此屈展扬一提起来，他脑子还没会过味，嘴角却已经开始往上扬。 “你小子有点眼光。周叔狄其实是很刻板的反派形象，在原小说里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他眉毛轻抬，想到了饰演周叔狄的那段时光，眼神柔和了下来。 “但对于我们演员来说，再背景板的角色也应该有独一无二的真实人生，我们自己要相信角色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角色才能成立。” 凌今泽并没有抢戏或者加戏，他只是在剧本给的寥寥几语里，发掘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很坏很坏，但是真实的人。 “是啊。”屈展扬放松着身躯，略略弓腰看向凌今泽。 “所以我进入角色后，会很自然的把情绪抛给师兄。因为师兄就是路正宁，路正宁就是徐安充分信任的，可以倚靠的支点。” 对于路正宁的信任，就是徐安这个人物得以丰满的一部分血肉。 屈展扬低头又垂下眉眼，嘴角却微微的上翘。 “我相信师兄能做好这个支点，也只有师兄能做好这个支点。” 凌今泽心里一震，背脊如被电击，一阵酥麻。 屈展扬在隐晦的表达对凌今泽专业能力的折服。 路正宁这个人物成立，徐安对路正宁的依赖才会成立。 不得不承认，凌今泽被微妙的取悦到了。 这两天的相处，凌今泽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对屈展扬的实力有了相当的认可，他甚至偷偷观摩过屈展扬唯一播出的那部电视剧。 凌今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演员，但接触屈展扬之后，他才知道，同样受老天爷的青睐，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他自己的职业开展算得上顺风顺水，按现在这个程度努力下去，再加把运气，退休前，拿个把权威奖项应该没问题，再不济也能在大众眼里烙上个演技派的印记。 但屈展扬可能远不止此。 屈展扬的那部电视剧，是因为男女主角扯头花改剧本，造成剧情逻辑崩溃才扑掉的。 但只有屈展扬，作为一个小配角，他的人物逻辑却非常的通顺，哪怕被奇怪又无聊的戏份牵扯到，他的演绎也会让人眼前一亮，忽略掉剧情的不合理。 这个剧其他的演员可没有这样的，即使是有名有姓的老戏骨，表现也是无聊而敷衍。 可见导演和编剧也没发挥什么正面作用。 这样一对比，屈展扬的认真就尤其令人钦佩。 凌今泽自认为在同样的年纪里，自己做不到屈展扬这么稳。 更何况屈展扬还长了一张越放大越精彩的，天然上镜的故事脸！ 而现在，这个先天后天都出色的演员，在表达对自己专业能力的认可。 这很难让人不爽好吗！ 凌今泽嘬腮，竭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心中那一丝不悦早飞去了爪哇国。 他还是个学生呢，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好好演戏，并且信任自己这个师兄罢了！ 他都专门去看了自己的成名作！ 第7章 意外的配合 年轻人热络起来总是很快的。 一开始凌今泽邀屈展扬同住，确实是看在席素枝的人情。 顺手帮一把的事，又不费什么力。 但要说有多上心，那也算不上。 不过几天接触下来，凌今泽确实看屈展扬越来越顺眼。 年纪小，长得好，演技好，还有一点点不错的资源。 一般圈里的人，这几个条件任占其二，那绝对是眼睛抬到头顶上，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凌今泽曾经就这样，好在席素枝敲打得及时，让他不至于被环境捧杀。 但屈展扬却天生就不会骄傲似的。 十九还不到二十，粘上鸡毛能飞天的年纪，他却稳得像座山，即便被卢野这样的行内大佬屡屡夸赞都能岿然不动，谦虚得体。 业务能力又能打，对剧本的理解和建议，都中肯又中听。 比圈内一些根本离不开工作人员的巨婴不知道强多少倍。 这叫凌今泽怎么能不对他另眼相待。 凌今泽不是独生子，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分别大他十岁和六岁。 哥哥姐姐在生活和物质上一直保护着凌今泽，却并不能理解他心里千曲百弯的小意气，相处模式更倾向于管教和被管教。 一言不合就是爱的铁拳。 发小肖磊倒是跟他很平等，还是圈内人，但他是经纪人，理解不了演员的追求和压力，两人为了工作发生争执更是常有的事。 只有在屈展扬这里，凌今泽才既得到了职业上的理解，又有了身为前行者的自得。 他看屈展扬，就像看曾经的自己。 凌今泽像一棵已经扎下根的，长出冠盖的树木。 屈展扬则是他身旁刚刚长出的，品相完美的小小树苗。 凌今泽忍不住就想在他尚还弱小，无法去到更广阔的沃野之前，为他稚嫩的苗叶，遮一遮无常的风雨。 …… 早上八点，凌今泽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虽然已经洗漱完毕，但这并没有让他变得更清醒。 餐厅里，屈展扬把买好的早餐往桌子上一一摆好，听见动静，抬头向凌今泽粲然一笑。 “师兄，你醒了，来吃早餐。” 凌今泽也没客气，曲腿就往椅子上坐。 这几天，屈展扬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出门跑一圈，然后买回三人份的早餐。 又一个优点——自律。 凌今泽拆着筷子包装，顺口问屈展扬。 “遇到代拍没！” 屈展扬眨眼笑笑，“看到两个，但好像对我不感兴趣。” 凌今泽拆开食物包装盒，一股咸香的热气扑面而来，鲜里面还裹着点醋酸味，激得他口舌生津。 牛肉米粉，加醋加葱不要香菜，是他喜欢的口味。 凌今泽搓搓筷子，心情很好。 搅拌了两下米粉，他顺口道。 “那是他们没眼光，你的资质，红是迟早的事。” 这话不是调侃，以屈展扬资质，混不出来简直没天理。 可惜运气不好，不然就凭他这张脸，爆火不一定，也早该小有姓名。 屈展扬正剥着煮鸡蛋的壳，闻言笑弯了眼，轻声道：“承师兄吉言了。” 话音刚落，开门声传来，孙子俊也出来了。 没多久，三人打理清楚，再度向辉煌大酒店进发。 今天是一期围读的最后一天，他们已经收到通知，第二期围读将会在一个半月后开始，同样为期七天，女主角赵安然参不参与未定。 对此凌今泽颇有微词，赵安然演技本就一般，又不参与围读，等开机了未必跟得上其他人的角色理解。 不过资方和制作团队都没意见，凌今泽也没法说什么。 下午，凌今泽喝了口提神的咖啡，顺着进度又翻了一页剧本。 他们已经研读到了第十集，这一集的剧情里，余玫想跟路正宁结婚，她自信自己的假身份天衣无缝，但徐安却觉得余玫是在自投罗网，两人关系有了明显裂痕。 眼见劝不动余玫，徐安决定出国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为了出国后的生活，徐安开口向余玫索要剩下的黄金，两人矛盾进一步加深。 与此同时，当年“黄金大劫案”的幕后操手——丁伟，为了报复徐家姐弟，也为了夺回黄金，开始了水面下动作。 而无辜的徐曼，就成了他给徐家姐弟下的第一封战书。 这一幕的开头是在深夜，路正宁急匆匆跑去了徐家。 “正宁哥……”屈展扬神色仓惶的看向凌今泽，语气急切的念着剧本上的台词。 “姑姑，姑姑被绑架了！” 还不待徐安说清楚，余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徐安接了电话，看了路正宁两眼道。 “余玫姐，正宁哥是在我这呢，我找他有事。” 那边说了两声“好”，就“啪”地挂了电话，心里记挂着徐姑姑安危的路正宁也没察觉出不对。 此前余玫已经连打几个电话，竭力劝阻徐安将这件事告诉路正宁。 余玫疑心徐曼的失踪跟当年入室杀害他们父母的人有关，所以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免得节外生枝。 但徐安不敢拿姑姑的生命开玩笑，还是求助了路正宁。 徐安紧接着拿出了绑匪的勒索信。 现实里，屈展扬用一个笔记本充当勒索信，递给凌今泽。 “正宁哥，这是今早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我还以为是恶作剧……” “但是一整天了，姑姑电话打不通，人也没回来，信上说不能报警，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今泽面色凝重看了一会屈展扬递过来的笔记本，抬眼看向对方，斩钉截铁说出接下来的台词。 “报警！” 这一幕大家讨论了一会都没什么意见，于是继续下面的剧情。 勒索信是用不同的杂志报纸裁剪拼成的，来源很杂，警方一时追踪不到有用的线索，开始另辟蹊径，调查徐家的人际关系。 信上传达的信息也值得深究，徐家面上不过中等之家，但绑匪索要的赎金却远超徐家家资，并且要求用黄金支付。 且不说徐家拿不出这笔钱，就算拿出来了，兑成黄金也需要时间，不好带走不说，带走后也很难消化。 非常的不合理。 路正宁的师傅冯建国觉得这次绑架并非求财，而是有其他目的，他旧事重提，怀疑绑匪跟当年的徐家失火案有关。 但在唯一剩下的徐家人徐安这里，警察却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没办法，冯建国和路正宁只能用其他方法与绑匪周旋。 但绑匪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警方始终没法掌握侦查方向。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绑匪却又突然给出了一个线索。 ——徐家被烧毁的旧址。 众人立刻赶去了徐家旧址，在那里发现了死去多时的徐曼。 根据法医判断，徐曼失踪后就立即被杀害了。冯建国的判断是对的，绑匪根本没打算用她换取赎金。 饰演冯建国的老演员何政军皱紧眉头。 他代入脾气火爆的冯建国，眼睛盯着屈展扬，言语之间充满了火药味。 “徐安，你还什么都不说吗？这不是求财，这是蓄意谋杀，这是有目的的报复！你唯一的亲人已经没了，绑匪的下一个目的就会是你，你到底有什么不好讲的，难道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吗！” 屈展扬没说话，垂着头，呆呆的看着剧本。 凌今泽依着剧本，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语气担忧中带点劝慰。 “小安，小安……” 何政军大喝一声，表演着剧中人的愤怒。 “徐安，你唯一的姑姑死了，你就不想为她做点什么吗！” 按照剧本，徐安这个时候情绪已经崩溃，他爆发着哭喊了出来，却依然否认着冯建国的质问，似乎在狡辩，又似乎在发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但屈展扬却半天没有反应，仍然呆呆看着剧本。 凌今泽眼睁睁看着屈展扬眼底涌现出晶莹的水光，神情从一片空茫的不知所措到难以置信的濒临破碎。 “姑姑，姑姑死了……” 屈展扬口齿已然哆嗦不清，他勉力说出来这句台词，但接下来的爆发戏却像被糊住了一层厚重黏腻的浆糊，怎么也点燃不了。 凌今泽马上察觉出不对。 屈展扬过分共情了！ 他像一面本就有了裂纹，却碎而不散的玻璃，被剧本相似的情景轻轻一击，就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完整，彻底的破碎了。 凌今泽呼吸滞住一瞬，屈展扬一直以来都太成熟稳重了，让凌今泽几乎忘记了他才只有十九岁的事实。 这个年纪，这个身份，怎么能够短时间内对亲人的离世淡然处之呢！ 而且他现在还在不断反刍！ 凌今泽反应很快，他双手把屈展扬的头扒拉过来，逼他看向自己。 “小安，小安……” 他重重读着剧中人的名字，如毛笔绘就的眉眼笔锋藏柔，传递出对屈展扬的无限担忧与安抚。 “……不要怕，我在，没事的，有我在……” 像是路正宁在给徐安倚靠，又像是凌今泽在给屈展扬支撑。 屈展扬猛地抖了抖眼皮，眼神凝聚到凌今泽脸上，神情愧疚、无奈又绝望。 终于，压迫到极致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正宁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凌今泽心里舒了口气，屈展扬终于分清楚状况了。 他不是徐安，他是在扮演徐安。 这一声声的“我不知道”是徐安的台词。 但不再是剧本传达的，徐安想要保全自己，所以抗拒说出真相的“不知道”。 而是徐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怀着对害死徐曼，欺骗路正宁的无奈愧疚，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是坦白还是继续欺瞒，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跟剧本不一样了，但何政军还是很快接上了戏。 他把剧本上“冯建国愤怒的看了徐安一眼”改成了不赞同的看了路正宁一眼，然后冷冷的说出了接下来的台词。 “徐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案子没完，当年那个案子也没完，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你瞒着也没用！” 这一幕戏就这么结束了，凌今泽双手顺着屈展扬的脸滑到肩膀上隐秘的捏了捏，望着屈展扬的眼神里，满是担忧的询问。 直到屈展扬的眼神恢复清明，冲凌今泽眨了下眼，凌今泽才放心的收回视线，观察起周围人的反应。 上首的李有为皱了皱眉头，看向卢野。 “跟剧本不太一样。” 这跟上次屈展扬先提出建议，得到允许后的改动可不同，属于他自作主张了。 卢野姿态放松的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是不太一样。” “不过……”他眼神依次扫过这场戏里的三个人，“感觉还不错！” 凌今泽抿了抿唇，油然而生一种考前没复习，但考试过关了的庆幸。 第8章 闹掰 回去的路上屈展扬一直很沉默，凌今泽有心说点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时不时瞟一眼屈展扬。 越看越担心。 凌今泽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起孙子俊。 这个子俊，以前路上话那么多，今天倒沉默是金了。 好在路途不远，这尴尬而沉默的气氛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家，屈展扬礼貌说一声不吃晚饭了，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留下凌今泽和孙子俊两人在客厅对望。 孙子俊问凌今泽：“凌哥，屈老师这是怎么啦，你俩吵架了？” 凌今泽摇摇头，没好气白孙子俊一眼：“现在知道说话了，刚才跟个哑巴似的。没吵架，你别管了，先点外卖吧！” 上司不让管，孙子俊也乐的不介入，转而问起凌今泽要吃什么。 吃完晚饭收拾好，凌今泽本该回房休息了，但他路过屈展扬房间，看了眼一直没动静的房门，又回客厅找孙子俊。 “小孙，你再帮忙定一份海鲜砂锅粥吧。” 说着就坐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了刚开播的新闻。 孙子俊愣了一下，“现在就把夜宵点着吗，早了点吧，再说你不是不爱吃粥吗？” 凌今泽无语瞥他一眼，朝房间的方向努努嘴。 “给他给他，不是给我的！” 孙子俊这才转过弯来，“哦哦”应两声，开始打订餐电话。 海鲜砂锅粥料理时间长，一直到凌今泽把天气预报都看完了，拎着硬纸壳打包盒的饭店送餐员才姗姗来迟。 凌今泽阻止了孙子俊要给屈展扬送粥的举动，亲自提着包装盒敲响了屈展扬的房门。 “屈展扬，是我，开一下门。” 里面静默着，没一会传来脚步声，房门开了，露出屈展扬不怎么精神的面容。 “师兄，有事吗？” 他眼睛向下瞥到凌今泽拎的包装盒，礼貌开口拒绝。 “凌师兄，谢谢，我不饿——” 凌今泽没理会他的推拒，已经挤开他，屈身进了房间。 “专门给你点的，这里面又是虾又是蟹，我跟小孙都没耐心吃，你不吃就浪费了。” 凌今泽绕过床，把保温盒放在房间办公桌上，难得贴心的打开盒子，揭开保温固定的那层锡纸，露出里面一个土褐色的砂锅。 他揭开砂锅盖，海鲜粥鲜甜咸香的热气瞬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屈展扬迟疑了一下，关上房门，走了过去。 凌今泽又拿出盒子里附送的碗筷，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过来，右手对着桌上的砂锅粥，做了个请的手势。 屈展扬在桌前坐下，靠着椅背双手抱臂，神情已经有些冷淡。 凌今泽坐在一旁，斜靠着床头看他，大有你不吃我不走的意思。 半晌，屈展扬终于受不了这无声的僵持，放下手臂转向凌今泽，“师兄，你先去忙吧，等粥凉了我就吃。” 这是在委婉的拒绝了。 凌今泽的视线在屈展扬脸上逡巡一圈，不知为何，也来了气。 “我今天不忙，我很闲。” 屈展扬转回头去，抿嘴收回了笑容。 凌今泽歪了歪头，斜乜着继续道：“倒是你，有不吃饭的空当，不如想想要不要退出《火夜》。” 屈展扬“霍”地又转头看向他，眼眸里一瞬间的震惊褪去后，是满满的，不加掩饰的防备。 “师兄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凌今泽坐直身体，严肃盯着屈展扬。 “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演徐安。” 屈展扬一向温和的神情变了，他眉宇聚拢，目光灼灼，面容冷峭生硬，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在寻一个对敌人穿膛而出的时机。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凌今泽冷笑一声，并不惧他。 “凭什么，凭你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剧本，凭你已经在主观的干扰徐安这个角色！” 利剑的寒芒一瞬间被怒焰吞没，屈展扬别过头去，没有反驳，却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凌今泽睨着他，眼神又温软了下来。 “小屈，你对徐安的解读和改动，目前为止一直符合人物的底色，所以没人提出异议。但你能保证自己可以坚持演绎徐安，而不是你自己吗？” “演员人戏不分有时候是能创造经典，但这个戏更需要保质保量，顺顺利利的拍出来。” 凌今泽深吸口气，继续说。 “你以为，只有我发现你不对劲吗？李导，卢编，还有何政军这些老演员们，他们纵横行业几十年，会看不出你情绪不稳定？” “屈展扬，这个角色会让你沉沦，你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屈展扬抬眼，目光幽幽，嘴角竟噙了一抹讥笑。 “哦，席老师告诉你的？怎么，同情我？” 凌今泽正色回他：“老席什么都没说，她不是会背后传人**的那种人，你不能误会她。” 屈展扬嘴角笑容勾得更深，似乎并不相信。 凌今泽重重呼吸一口气。 “好吧，这事我要跟你道歉，老席托我照看你，我一时好奇就去网上搜了搜，这才知道了你姑姑的事。” 屈展扬的笑容消失了，他眼中幽光闪烁不定，凌今泽看着他，却摸不透他的心绪。 凌今泽抿抿嘴，继续说道。 “我承认我有私心，这部剧是我转型第一部男主角，我不想有任何不好的因素存在，但是小屈，你过分共情角色了，这绝不是件好事！” “你还没毕业，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这个角色适合你，但它出现的时机不对，你现在需要时间消化——” “我可以。”屈展扬出声打断凌今泽。 他偏头看着桌子上冒着氤氲热气的砂锅粥，斩钉截铁再次重复。 “我可以马上调整好自己，消化掉多余的情绪，我做得到。” 凌今泽是真有点生气了，这小子怎么不知好歹呢！ “你自己觉得没用，今天的事要是再发生，你觉得剧组会不会怕你拖慢进度，换一个——” 屈展扬却突然拿起勺子，蒯起一勺粥就往嘴里送。 凌今泽大惊失色的弹起身来，迅速从桌上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捂到屈展扬唇下。 “吐，吐出来，舌头要烫坏的，怎么吹都不吹！” 但屈展扬却自若的咀嚼两下后，就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 “他们家的砂锅粥做好后会处理一下，送到后总是温度正好的，不会太烫。” 凌今泽没吃过这家的砂锅粥，不知道屈展扬说的是真是假，他半信半疑多撕开一圈锡纸，手指探到砂锅外壁摸了摸。 温热温热的，确实不烫手。 悬着的心放下了，心里的邪火却冒起来了，他把手里的纸巾往桌上一甩，瞪着眼睛就想开战。 屈展扬毫无自觉的继续同他作对。 “我调整好了。师兄，我饿了，我想吃饭，你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凌今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屈展扬的话像一块铁幕盖住了凌今泽的胸膛，让他心中那股邪火发又发不出，灭又灭不掉，生生在肺腑之间灼烧自己。 屈展扬却搅着粥，姿态游刃有余。 “徐安我是一定要演的。我很感谢师兄帮了我，我会把这几天的房费车费都转给你的！” 他声音轻巧温和，说着感谢的话，却表达着断绝关系的意思。 “你！” 凌今泽气笑了，他抽起嘴角冷冷道：“老子在乎你那三瓜两枣，不稀罕住我这是吧，不稀罕你就给我……” 他刚想说出“滚出去”三个字，余光却瞥见屈展扬放在桌面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紧紧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与脸上的满不在乎截然相反。 心头一个激灵，凌今泽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他再看屈展扬的脸，终于察觉出那傲慢神情下的，虚张声势的稚嫩。 凌今泽心软了，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为了来之不易的机会，离开了师长朋友的庇护陪伴，试图装得油滑而强大，蒙混过去那些老练同事们意义不明的各种刺探，在自尊和自卑之间心态摇摇欲坠，孤寂又害怕。 屈展扬的境况和他当初一样，而且他刚经历过不幸的事，心里的惶恐和担忧只会更甚。 凌今泽叹口气，准备恢复一点温和的态度继续劝说时，屈展扬却已经开始若无其事的进食了。 屈展扬吃饭的仪态很好，动作文雅，安安静静，只有一点点咀嚼声无可避免的发出。 但即使这一点点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也格外让人难受。 就好像是千百只蚂蚁在人耳膜上爬行，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细小却不能忽视，连绵不绝的攻击着，偏偏不给个痛快。 凌今泽受不了了，他按住屈展扬的手。 “好了，没胃口就别吃了。” 屈展扬仰视凌今泽，平静面容里透出明知故问的困惑。 似乎在说，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凌今泽糟心的闭了闭眼。 他一直都有感觉，这个被席素枝郑重托付给自己的师弟，不是个省油的灯。 屈展扬有一副很好的社交面孔，是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腼腆温和，但必要时候又能正面表现自己，不会显得胆小瑟缩，。 凌今泽一直都看得到这点，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这些做演员的，一年到头候鸟一样四处迁徙，一个剧组认识的人可能比一般人一辈子认识的都多，其间又纠缠诸多利益争端，哪有那么多真心可交。 维持一个或温良或热情的社交面具，既是省事，也是必须。 但屈展扬今天的防备还是狠狠的刺激到了凌今泽。 凌今泽自以为这几天下来，他们已经有成为朋友的默契了。 但原来只有他这么以为！ 在这个把互相虚伪当做礼貌的圈子里，凌今泽跟屈展扬说了很多没必要的真话，为屈展扬分析不关他事的利弊，就像席素枝曾经对他做的一样。 确实是不好听的敲打，但也是不矫饰的好意。 但很显然，屈展扬并不领情。 屈展扬痛痛快快摘下了面具，但给凌今泽的不是真实。 而是用语言，用动作，用神态来告诉凌今泽。 你把我当朋友吗，好可惜啊，我可没有。 凌今泽忽觉心灰意冷，他嗤笑一声，懒懒道：“屈展扬，你是不是觉得耍我玩很有意思。” 第9章 心烦 屈展扬眼神闪了闪。 “不是，我没有。” 凌今泽眉毛虚抬。 “是没有耍我，还是耍我也没意思！” 他盯着屈展扬的眼睛冷笑连连。 “这几天，你一直都在故意的挑衅我，然后又装得若无其事，好像是我多想了一样，你敢说你没有吗？” 屈展扬撇过眼睛，躲闪开凌今泽质问的双眼。 凌今泽抱起双臂，眼中闪过一丝凛冽。 “说看过我演的周叔狄，其实也是看到我门上的贴纸，知道我在意这个角色，对吗？” 凌今泽是个懒人，除非必要，他不喜欢多动脑子分析别人的一举一动。 但这不代表他好糊弄。 凌今泽只是觉得，屈展扬这个年纪的人，搞一些小小恶作剧实在正常，就像小猫小狗伸伸爪子，碰倒一些瓶瓶罐罐，虽然有点可气，但不伤皮不伤肉，敲两句边鼓也就算了。 真生气反而显得他小心眼。 但现在，他不想维持一个年长者的大度了。 “担着师兄这个名头，我自问做的还不错吧！” “你呢，屈展扬，你心里有一丁点把我当做师兄，当做朋友吗？一言不合就甩脸色，你做出那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凌今泽的音调陡然拔高。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过分了吗？” 屈展扬眼珠朝下颤动两下，半晌，他眼神里倔强的亮光暗了下去，气势也弱了。 “我知道师兄对我好……” “嗯？”凌今泽一愣，随即挑眉一声冷哼。 屈展扬抬眼又重复一遍。 “我知道师兄对我很好很好，我……” 他没有解释凌今泽质问他的事，只是放弃般闭了闭眼，转而说起了别的。 “这次工作，如果师兄没有收留我，帮助我，我会辛苦很多很多。还有今天的事，也多亏了师兄——” 凌今泽打断他，抱起双臂说着气话：“别，是我上赶着多管闲事，你也别硬着头皮感谢了，你本来就不稀罕！” 屈展扬又急急开口。 “我知道师兄在给我兜底。” 兜住他的失态，兜住他的不专业。 在场的都是专业人员，现在没事，但发散出去没准会影响到他的后续，这点微妙的厉害之处，他还是明白的。 “别！”凌今泽再次抗拒，嘴角刻薄的抽动，“我当不起。” 屈展扬张嘴虚弱的吐出一口气：“我刚刚说话不带脑子，师兄你生气是应该的。” “但是师兄……”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抬眸定定看向凌今泽。 “……徐安我是一定要演的。” 屈展扬有一双锋利的眼，那双眼睛内眼角生得尤其尖锐，此刻就像两把小勾子，从凌今泽的眼里狠狠剜进了凌今泽心里。 凌今泽安静看着屈展扬的脸，俯视的角度令他有了一种可以主宰屈展扬的错觉。 但他心里知道这不可能。 屈展扬被看得不安，悄悄挪开了视线，眼眶里却慢慢溢出来丝丝缕缕的鲜红，像无瑕白玉上被敲出了细碎的裂纹，透出来令人心悸的沁色。 凌今泽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 他自嘲一笑，放弃道：“随便你吧，我也没立场和能耐让你不要演。” “不过既然你说你可以……”他眼神发虚，渐渐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那就请一定做到，不要拖我的后腿，也不要让老席因为没有拦住你感到难过……” 话音刚落，凌今泽转身退了出去。 房门“吱呀吱呀”的在屈展扬眼前打开又关上，他大梦初醒般站了起来，拈了拈微麻的指尖，茫然又无措。 客厅里看电视的孙子俊听到关门动静，起身迎向凌今泽。 “凌哥，屈老师到底怎么了？” 凌今泽轻飘飘瞟他一眼：“怎么了都跟我们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孙子俊不明所以，直到凌今泽回了自己房间才小声嘟囔起来。 “不是你天天管他这管他那的，这会儿倒嫌我多事……” …… 第二天凌晨四点，孙子俊不理会屈展扬的推拒，开车送屈展扬去飞机场。 一路上，屈展扬沉默的看着车窗外暗沉沉的景色，影视城形态各异的场景轮廓从他眼里疾速滑过，车子一直行驶到城区，孙子俊忽然开口问他。 “屈老师你跟凌哥是不是吵架了，昨天他从你房里出来，脸色黑的跟李逵似的。” 屈展扬愣了一愣，随即微微垂了垂眼。 “是我不好。” 孙子俊随口道：“那不能够，咱们也相处了这些天，屈老师你为人怎么样我还不知道？” 屈展扬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孙子俊眼珠朝他转了转，猜测道：“是不是凌哥话赶话说了啥你不爱听？” 屈展扬手指绞了绞衣角，本能否认道：“没有”。 孙子俊偏头朝右边看了一眼，像是看屈展扬，又像是在看后视镜。 车子转了个弯，他哎一声开始劝屈展扬。 “屈老师你也知道，凌哥这个人，嘴上是不饶人，但真没坏心眼。他要真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不，前天一知道你订票的时间，怕太早了屈老师你不好叫车，让我一定记得今天早起送你！” 屈展扬眼皮震了震。 半晌，他低声道：“师兄待我是很好。” 然后又沉默了。 孙子俊看他那样，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敷衍，于是收敛着眉眼笑了笑，随手打开了车载音乐，不再絮叨。 热闹的音乐瞬间填满了车厢，驱散了两人早起的困意，也充实了接下来的路程里，没有对话的空虚。 …… 下午6点，孙子俊才打着哈欠回了金城。 光华影视城有很多商铺，但毕竟是个以拍戏旅游为主的地方，地方偏，只能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比不得主城区繁华花样多。 于是借着送屈展扬的机会，孙子俊跟凌今泽打了声招呼跑去放风了大半天。 孙子俊刚打开家里大门，就看见凌今泽端着杯水从餐厅走向客厅。 他反手关了门问凌今泽。 “凌哥，晚饭想吃啥？” 凌今泽摇摇头，“不用，我已经吃了，你要没吃自己点一个。” 说着，他走到沙发侧边贵妃椅一侧，将水杯放到旁边的小桌上，拿起沙发上的剧本，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坐了下去。 孙子俊弯下腰，边换拖鞋边答应着：“啊，那我也不用，我在外头吃过了。” 换好鞋，他直起身又道：“凌哥，明天下午咱们得回景城一趟，肖哥给你接了个杂志拍摄的工作。” 凌今泽点头“哦”一声，又问：“什么杂志？” 孙子俊说了杂志名字，凌今泽在自己有限的时尚知识里搜索一圈，最终放弃。 “没听过。” 孙子俊把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多宝格里，随口道：“确实名气不大，不过有肖哥把关肯定是个好工作。”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孙子俊走近凌今泽，假装随口道。 “对了凌哥，屈老师上飞机前特意托我跟你说声谢谢，真是太客气了！我都说了你不在意这些，他还是一再托我。” 凌今泽合上手里的剧本：“他谢我？是不是你又跟人说些有的没的了。” 孙子俊挠挠脖子，嬉皮笑脸。 “那你是很为他着想嘛，还不能说出来叫他知道一下啊！ 他又试探问凌今泽：“那凌哥，下次围读，他是不是还住我们这？” 凌今泽斜乜他一眼：“你还挺喜欢他？” 孙子俊“嗨”一声，“喜欢谈不上，这不是看凌哥挺照顾他的，所以问问呗。他要是来，我就提前做做准备。” 凌今泽低头又去鼓捣剧本，淡淡道：“不会来了，不是一路人。” 看他这态度，孙子俊心里有了计较，断定这两人是真闹翻了。 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孙子俊毕业没多久就进了凌今泽团队，两年来跟着凌今泽进了不少工作项目，接触过许多人，这些人有好有坏，但随着项目结束，都免不了分离，即使仍然保持着联系，也不一定能回到当初的亲密。 孙子俊从一开始的惆怅不舍到现在的坦然接受，并没用多长时候间。 但屈展扬是不太一样的。 这是第一个一开始就进入了他们私人空间的“新同事”，凌今泽对屈展扬那种划入自身领地的接纳，也给了孙子俊一个强烈的信号。 ——他们是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的。 但现在凌今泽却说，屈展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又算什么呢。 开工之后尴尬的注脚吗？ 孙子俊说不上有多失落，但他为凌今泽不平。 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这样的给予方便，就算有同门的原因，凌今泽做得也够可以了。 圈里那么多同校同老师的明星，不照样撕得昏天暗地。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利益交换，哪来同门之谊！ 小白眼狼，孙子俊心里碎碎念，一开始就没必要管他。 孙子俊理所当然把两人间的矛盾归结到屈展扬身上，并决定下次见面不能太给屈展扬好脸色。 凌今泽不知道孙子俊心里的弯弯绕绕，孙子俊回屋休息后，他又开始仔仔细细看剧本，捋着整部戏的脉络。 尽管他已经对剧本上的台词倒背如流。 凌今泽在反刍刚才李有为那边透露过来的消息。 ——剧本可能要改。 很多剧组到开拍的时候剧本都不一定写完，这就给了一些资方和艺人撕扯戏份，改剧本的空间，也造成现在很多剧明明开播的时候口碑不错，后期却尾不大掉，一路走崩。 但《火夜》是先有的本子再攒的剧组，卢野又一向强势，剧本本应该是最不会出变故的环节。 如今居然要改，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发威。 凌今泽有点心烦，这消息是李有为助理透露给他的，虽然没有切实确定下来，但也十有**了。 凌今泽收到消息后就拿着剧本研究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究竟有什么地方需要改。 这事到底是卢野自发，还是投资方或剧组演员背后经纪公司在博弈？ 李有为的助理敢跟他透露这消息，九成九是得到了李有为的示意。 但李有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支持改剧本还是不支持？ 最重要的是，剧本到底会改成什么样？ 凌今泽越想越心烦，思绪不自觉拐到昨天，拐到屈展扬那张倔强又破碎的脸上。 这事，会不会影响到屈展扬呢？ 凌泽并不担心自己，路正宁是大男主，主线脉络完全围着男主转。 除非完全推翻剧本，换个视角切入，否则他的戏份不可能受太大影响。 凌今泽自己琢磨，最可能改动的是女主和男二的戏份，这两个角色承担了次一级的剧情发展任务，但却不是观众代入视角，换角色分担一些戏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是有角色想抢戏份，抢他们的最合适，既不会对故事主线伤筋动骨，又能掺和进主要情节，让观众记住。 从理智上讲，凌今泽没必要关心这个事，屈展扬要是被影响到不能演徐安了，对自己反而是件好事。 但凌今泽回想着与屈展扬对戏的默契，回想着屈展扬那些有意讨巧，以及屈展扬昨天泫然欲泣的模样，忽然又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心希望如此。 他闷闷锤了沙发一记，心像被一双大手戳揉过一遍，褶皱遍布，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