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圣女她一心救姐》 第1章 第 1 章 窗外的雨幕密得让人看不见外边的景色,豆大的雨滴打在竹窗上,砸出明显的响声。 戚月笙斜倚在竹窗边,不自觉地摇着身下的竹椅,发出“吱呀”声。 她伸出右手,任由雨水顺着手腕蜿蜒而下,带来冰凉的触感。 一丝嫌恶掠过心头,她猛地甩了甩手,几滴水珠飞溅到她的衣服上。 这该死的雨,下个不停,将她困在这里,搅得她心烦意乱,想把眼前一切统统毁掉。 左手手腕上传来一阵细碎的铃铛声。 蚀心蜮从骨铃里探出,碧绿的小脑袋,好奇地转动着,正打算跃向雨幕。 戚月笙眼皮都没抬,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唧” 蚀心蜮摔到了不远处的竹床上。 “圣女,真要走?” 戚月笙顺着声音望去,大长老这个老东西,这时候来讨什么嫌! “前圣女她……”大长老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挽留。 戚月笙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大长老无奈地叹了口气,枯瘦的手递过来一本泛黄的古籍:“我知道您在找克制「煞心傀」的蛊……” 戚月笙视若无睹,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雨幕。 大长老的手悬在半空,自顾自地说道:“「净莲蛊」虽能制衡,可材料难寻,有些……更是可遇不可求……”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雨声,耳边是喋喋不休地劝诫。 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沙砾,在她的神经上反复摩擦。 “只管你该管的!”她冷声道。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至于我……你管得了么!” 大长老被她的话噎住,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圣女,路上千万小心。” 他将古籍轻轻放在蚀心蜮所在的竹床上,浑浊的老眼深深地看了戚月笙一眼,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她的居所。 戚月笙在心里冷冷嗤笑一声,老东西,废话真多! 她起身,走向竹床。 蚀心蜮见她过来,绿豆大小的身子立刻蜷缩起来,悄无声息地往床沿挪动,努力装出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戚月笙看都懒得看它,径直拿起那本《蛊经》。 蚀心蜮抓住机会,“嗖”地一下弹射而起,钻回骨铃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戚月笙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加深了些:也就这点能耐了! 她随手翻开古籍,指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停在了记载着「净莲蛊」的那一页。 “《蛊经·净莲蛊》” “此蛊专克煞心傀……炼法至严:须集凡俗阳材(三阳草、赤阳石屑等)为基,佐以九阳藤露诸灵药增烈……” 每个字她都早已烂熟于心。 手腕一扬,这本古籍,便如同真正的垃圾一般,被她随手抛向房间的角落。 阿姐在炼制「煞心傀」。 为了什么? 戚月笙不关心,也无意阻拦。 翻看古籍找克制「煞心傀」的办法,也仅仅因为那是禁术。一旦反噬,会要了阿姐的命。 而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走到门边,推开竹扉。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林间飘荡的细密雨丝,带着草木和泥土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戚月笙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踏入那片被雨水浸透的密林。 翘头鞋踩在泥泞的小径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苗疆附近山高林密,加上苗疆人擅养蛊虫,山林里蛇虫鼠蚁极多,除了本族人,很少有外人敢在这一带活动。 但是离苗疆出口不远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慈姑茶棚”。 茶棚里,最后一个客人刚走。茶娘正弯腰仔细擦拭桌子,嘴里似乎在无声地咒骂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铃铛声毫无预兆地钻进她的耳朵。 茶娘猛地转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异。 茶棚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少女。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墨色的长发披在脑后,几缕编成辫子混在其中,发尾坠着银铃。 身着靛蓝色的苗疆服饰,皮绳束腰,腰间垂挂着铃铛和一只雕刻着繁复虫纹的银饰木盒,脚上穿着一双翘头鞋。 但是鞋边已经湿了,还有些湿泥粘在上面。 行走间依稀可以看见有些颗粒从鞋底掉落,滚到泥里,在雨后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手腕上的骨铃——明明随着她的步伐轻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刚才的那阵铃铛声……是哪来的? 茶娘的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上:“姑娘赶路辛苦了,坐下歇歇脚,喝碗粗茶?” 戚月笙的目光正落在木牌最底端,那里在日光下隐约折射出一个蝴蝶形状的印记。 苗疆人?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唇角忽然弯起一丝弧度:“一壶‘烬霜红’。” 茶娘捏着抹布的手指猛地一紧,骨节泛白,面上笑容不变:“姑娘稍坐,马上就来!”说完,人已飞快地转身钻进了茶棚后面。 戚月笙神色平静,径直走向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竹桌坐下。 很快,茶娘端着茶壶走了过来,笑容依旧殷勤:“姑娘慢用。” 戚月笙打开茶盖,一股奇异的焦苦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茶棚。 指尖轻敲骨铃,一抹碧光闪过。 壶中深褐色的茶汤,眨眼间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腕上的骨铃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几乎无法被人听见的声音。 蚀心蜮,还没吃饱! 茶娘正收拾邻桌,又听见了那阵细碎的铃声。 她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戚月笙那双漆黑的双眸。 戚月笙顺势开口:“百草集,怎么走?” 茶娘走近,殷勤地回话:“不远不远!沿着这官道一直往东北走,脚程快些,日头落山前准能到!顶多两个时辰!” 就在茶娘靠近的瞬间,戚月笙左手腕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骨铃里的蚀心蜮化作一道绿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茶娘的袖管。 戚月笙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 从桌上拿了一个装着普通茶水的壶,倒了杯茶推给茶娘。 茶娘接过茶杯没喝,试探地问道:“姑娘也是去百草集寻药材的?” 她压低声音,“最近,可有不少京里来的贵人老爷们,都奔那儿去呢!” “大车小车地往回拉药材,说是京里闹了怪病,厉害得很!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可不是得满天下寻偏方么。” “怪病?”戚月笙的眉微挑。 茶娘脸上露出几分恐惧:“听说,得了那病的人,身子会变得冰冷僵硬,跟中了邪似的。” 随即,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过这都是传言,当不得真。” 冰冷僵硬? 戚月笙心中一动。 这症状,倒像是「煞心傀」初成时的样子。 但如果真是阿姐炼制的完全体,绝不止这点动静。 她还想再问,茶娘却直摇头说不知道了。 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戚月笙将几枚铜钱丢在桌上:“结账。” “姑娘不多坐会儿?天色还早呢。”茶娘挽留。 “不必了。” 戚月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茶棚。 手腕上的骨铃,彻底安静下来,连一丝微弱的震动都没有了。 蚀心蜮,终于吃饱了! 离慈姑茶棚不远的一片幽静竹林里,戚月笙静静站着。 一道黑影从天空划过,还不待她看清是什么,腕上骨铃轻响。 戚月笙轻点骨铃,“这顿吃饱了,就别再吵我!” 骨铃微响,作为回应。 紧接着,她的脑海中响起蚀心蜮的声音。 “你说她把我的消息报给了别人?” 戚月笙挑着眉,笑了,“看来找阿姐这一路上,你有的吃了!” 骨铃响得更欢快了,附和着戚月笙。 踏上泥泞的官道,戚月笙看似走的随意,速度却快得惊人,靛青色的身影在官道上拖出淡淡的虚影。 越靠近百草集,空气中那股混合的药味就越发浓重起来。 苦的、辛的、香的、腥的、甚至是**的,各种药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怪味。 路边的景象也在悄然变化,零星的药田开始出现,种植着一些普通常见的草药。 终于,一块写着“百草集”的巨大石碑闯入视野,石碑后是密密麻麻的店铺和熙熙攘攘的人流。 巨大的声浪隔着老远就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她。 “上好的老山参!吊命续魂,童叟无欺!” “赤阳草!赤阳草!刚采的赤阳草!京里老爷们抢着要的救命草嘞!” “独家秘方!专治阴邪入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让让!让让!药碾子不长眼啊!” 百草集,到了。 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戚月笙脸上毫无波澜,靛青的身影径直汇入人流,向着目的地走去。 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穿过人潮涌动的街道,戚月笙走到了百草集的尽头。 眼前只有一栋孤零零的二层竹楼,檐下悬着块“百草阁”的竹匾。 她脚步不停,径直跨过门槛。 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陈年药材的苦香、飞扬的尘土、还有晒干草木特有的味道。 一个胖掌柜,正唾沫横飞地缠着一个客人:“您瞧瞧这参须!这芦碗!错过这村可没这店……” 眼角余光瞥见戚月笙进来,掌柜脸上的热切瞬间收敛,飞快地转头,对着柜台后一个无精打采的年轻伙计压低声音不知说了点什么。 随即,他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谄媚,小跑着迎上来:“哎哟!圣女大驾光临!小店真是…真是蓬荜生辉!” 那谄媚的声音让戚月笙眉头拧紧,像是一只苍蝇在耳边叫个不停。 她直接打断,声音微冷:“少废话!东西呢?” 掌柜腰弯得更低:“早给您备齐了,就等您来取!”说完,他看了眼戚月笙,搓了搓手,眼神闪烁,“圣女……老规矩?” 戚月笙连眼皮都懒得抬,手往腰间的银饰蛊盒一摸,摸出个小瓷瓶,随手就朝他怀里一抛:“验货!” 掌柜手忙脚乱接住,小心翼翼拔开塞子,凑到鼻尖深深一嗅,脸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好货!好货!圣女炼蛊的本事,又提高了!苗疆之幸!苗疆之幸啊!” 戚月笙不愿听他的恭维话,厌烦地撇开眼。 她左手微抬,骨铃发出一声极轻的“叮铃”声。 蚀心蜮在骨铃中兴奋地躁动着,恨不得下一刻就冲出来,再吃一顿! 掌柜被那极不可闻的铃声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 “您稍坐,我这就上楼给您取!”说完,抱着瓶子,胖胖的身体异常灵活地蹿上了吱呀作响的楼梯。 感应到自己的“口粮”跑了,蚀心蜮瞬间蔫了下来,骨铃也彻底安静了。 戚月笙瞥了眼没有动静的骨铃,知道这小东西又闹再脾气了。 目光扫向旁边堆满药材的货架,她径直走过去,打算挑点东西给它背着,省得它一天到晚在骨铃里闹个不停。 门口光线一暗,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挑挺拔,墨发用一支素雅的青玉簪束得整齐。一身深竹青色锦袍,腰间墨色皮带上悬着一枚莹润的羊脂白玉竹节佩。气质温润,像块上好的古玉。 戚月笙的目光在那枚羊脂白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中原人! 还是个讲究的中原人! 她收回视线,指尖在散发着各种气味的药材间翻找,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风。 谢砚之的目光快速扫过略显杂乱的店铺,掠过角落里那个正在翻检药材的苗疆少女,最后落在柜台后那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伙计身上。 他走过去,指尖在柜台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叩。” 清脆的声响让伙计一个激灵,猛地站直。 谢砚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小兄弟,打听点事。” 突然间,传来“咚!”的一声。 戚月笙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那伙计在偷瞄她,那个男人的眼神也顺着看了过来,带着点审视。 他们一定是在说她,都说了些什么,跟那个探子是一伙的? 敢算计她,自找死路! 哼,他走过来了,来得正好! 戚月笙停下翻找药材的动作,也朝着谢砚之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就在只剩一个手臂长短时,戚月笙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的气息,猝不及防地钻入她的鼻子! 相思引! 这是阿姐亲手炼制、专门用来标记重要目标的特殊蛊引!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 这是阿姐给自己的信息吗? 这代表了什么? 戚月笙动了。 她身影一晃,瞬移到了男子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只有半臂! 她抬起左手,五指成爪,径直朝着谢砚之的脖子而去。 谢砚之瞳孔微缩!只见他身形向后一闪,堪堪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站住!” “你身上,有‘相思引’的气息。”她的声音听的让人胆寒,带着压迫。 “说,谁下的?在哪沾的?” 空气瞬间凝固! 谢砚之脸上惯有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沉静地审视。 他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店铺,像是在找什么。 几个呼吸间,他回到刚才的位置,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性的动作,只是毫不避讳地看向戚月笙那双冰冷的黑眸。 “姑娘,”他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恕我冒昧……” 他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盯着戚月笙,试图捕捉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相思引’是什么东西?你似乎……对它很熟悉?” 他巧妙地避开了否认或质问。 戚月笙一愣。 他不知道? “少装傻!”戚月笙逼近一步,靛青的裙摆几乎要碰到谢砚之,“我和阿姐练着玩的小东西,我能认错?”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杀意 “它现在就在啃你的心脉!不想死,就老实交代那人下落!” “啃噬心脉?” 谢砚之眉头猛地一蹙。不是伪装,而是真切的身体反应。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正传来熟悉的、隐隐的绞痛。 “心脉有恙……”谢砚之放下抚胸的手,坦然承认,“我确实察觉到了。但我一直以为那是连日奔波,劳累造成的。” 他直视戚月笙,语气凝重:“姑娘,此处人多眼杂,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呵!” 戚月笙唇边绽开一个讥笑,耐心彻底耗尽! 她最烦中原人这拐弯抹角的德性! “找死!”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一道绿影“咻”地从骨铃中射出,直刺谢砚之心口! 谢砚之的身形看似未动,但就在绿影靠近自己的刹那,他手腕一翻一引,带动着宽大的袖袍,蚀心蜮的冲势瞬间被化解。 “啪嗒!” 一声轻响,掉在戚月笙脚边,细腿蜷缩着,绿光黯淡。 戚月笙瞳孔猛缩! 竟被挡回来了! 她眼中戾气翻腾,不再顾忌场合,反手就去掀腰间那只雕刻着繁复虫纹的银饰木盒! 盒内幽暗,蛰伏着更凶戾的蛊物。 今天非撕开这男人的嘴不可! 谢砚之目光一寒! 他身影一晃,快得拉出残影,左手精准扣住她的手腕! “咔!” 腕骨剧痛让戚月笙动作一僵! 右掌裹挟着劲风,带着千钧之力。 “砰!” 将刚掀开一条缝的木盒狠狠压合! “姑娘!”他低喝,气息微乱,额角青筋隐现,声音却压得极低,“蛊虫一现,此地无人生还!” “我死了,你想找的那人的线索,可就彻底断了!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骤然僵冷的耳廓。 唯一的线索! 这五个字就像一桶冰水浇头,瞬间压下了戚月笙翻腾的杀意。 指尖在谢砚之紧扣她手腕的指节上重重一弹!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刁钻的寸劲,震得他虎口微麻。 她顺势抽回手,非但没有怒意,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带着寒芒的笑意,目光在谢砚之脸上刮过。 “好,借一步说话。”她吐字清晰,每个字都裹着锋利的寒意,“你最好保证,你肚子里真能倒出点有用的东西来!若还是废话……”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一枚沉甸甸的银锭脱手而出。 “咚。” 一声闷响,精准砸在二楼拐角处正探头探脑的掌柜额头上! “哎哟!” 掌柜一声痛呼,捂着头踉跄后退,差点栽倒。待看清砸中自己的是什么,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他双手捧着那枚沾了自己冷汗的银锭,抖如筛糠地呈到戚月笙面前,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戚月笙连眼风都没扫一下,仿佛那只是随手丢弃的一块石头。“归你了。” 掌柜捧着银锭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指节捏得发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让你拿着就拿着!”戚月笙眼神倏地一冷,“楼上,腾间干净屋子。” 她侧过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将谢砚之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要跟这位——,”尾音拖得意味深长,带着戏谑,“好好‘聊聊’!” “是是是!小的明白!明白!” 掌柜猛地一个哆嗦,几乎是用抢的速度把那枚烫手的银锭死死攥进手心,塞进怀里。 “圣……”他下意识想说出那个尊称,甫一开口,戚月笙那眼风便冷冷地刮了过来,瞬间将他的话音冻僵在喉咙里。 掌柜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舌头打结,慌忙改口:“戚、戚小姐!往、往这边请!这边请!” 掌柜佝偻着背,脚步虚浮,几乎是拖着腿将两人引向楼梯,手臂僵硬地指向二楼一间紧闭的房门。 “吱呀——” 房门推开,一股干燥的草药混合着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室内陈设简单,一桌两椅,桌上放着茶壶和几个杯子,角落堆着几个密封的藤编药篓。 “这是百草阁最干净、最清净的房间!绝、绝对无人打扰!”掌柜点头哈腰,语速飞快,额上被砸出的红印还在隐隐作痛,“小的马上清场!绝不让外人打扰二位贵客!” 说完,他倒退着挪出房门,腰弯得几乎要贴到膝盖,直到门扉被他从外面用尽全力,却又轻得不能再轻地合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 楼下立刻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凳脚拖地的刺耳刮擦,以及数人跌跌撞撞、争先恐后逃跑的脚步声,如同被惊散的鸟群,迅速消失在门外。 不过几个呼吸,整座百草阁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还充盈着人声、药碾声、算盘声的空间,此刻如同被瞬间抽成了真空。 只有远处药贩悠长的吆喝穿透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断断续续飘进来: “上好的当归——黄芪——防风——嘞——” 二楼静室,谢砚之与戚月笙隔着一张光秃秃的榆木方桌,相对而立。 喜欢的话,多多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谢砚之的目光快速扫视这间简陋的屋子,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视线扫过楼下空荡的街道,无声地关上窗,回到桌边坐下。 戚月笙看着进房间后他一连串谨慎小心的动作,心中嗤笑:胆小怕事! 见他坐下,戚月笙直视着他的双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命令:“我问你答。” 谢砚之还想说点什么,戚月笙隔空点了点他的心脏。 谢砚之识趣地闭上了嘴。 胆小,但是聪明!戚月笙满意地点点头,算他识相。 “名字。” “谢砚之。”他的声音平稳。 戚月笙还想接着问,谢砚之却主动接过话头,脸上带着中原人常有的礼尚往来的客套微笑。 “姑娘怎么称呼?” 戚月笙的眼睛微眯:“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我的名字?” 谢砚之也不恼,脸上仍旧带着假得明显的笑容:“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姑娘不愿说就不说。” “戚月笙。” 说完,仰了仰头,她才不会如了谢砚之的意。 谢砚之快速接过话头:“戚姑娘,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戚姑娘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之前提到的……”不等戚月笙回答,他自顾自问道。 手撑着脑袋片刻,放下,接着问道:“‘相思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人的心脏如同被啃食一样隐隐作痛。” 戚月笙的指尖轻敲手腕的骨铃,低头直视着谢砚之,盯着他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胆小,聪明,但是聒噪! “不想活了?” 谢砚之立刻抿紧了嘴,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继续。 胆小,聪明,聒噪,但胜在听话! 戚月笙再次满意地点点头,看在他还算听话的份上,“‘相思引’是用来追踪目标气息的,一旦附着在目标身上就不会散开。” 说完,戚月笙歪着头,看着谢砚之,嘴角一弯。 “你想解开吗?” 戚月笙见他没立刻回应自己,反而眼神飘忽,似乎在琢磨什么。 随手拿了个茶杯,“咻”地一声,直往他的脸上奔去。 挥过茶杯,谢砚之猛地回神,“什么?” 戚月笙瞥了他一眼,“送你去死啊!” 谢砚之怔愣片刻,倒了杯茶推向戚月笙,“戚姑娘消消气,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戚月笙一愣。 自从今天遇上这个谢砚之,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两次了。 他总是跟她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难怪阿姐总说,要远离中原人,他们都是一肚子的黑水,指不定把她卖了,她还不知道呢。 想到阿姐,戚月笙的思绪立马被拉回来,语气变得冷肃:“你在哪沾上的‘相思引’?” 谢砚之身体坐直,目光凌冽:“我要先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大理寺少卿。” 戚月笙怔愣,她只知道这大概是一个官名,但是大理寺少卿是做什么的?阿姐没跟自己说过。 不想让谢砚之看出自己的茫然,戚月笙作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谢砚之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语气自然地说道:“大理寺的职责在于查案,专司大案、要案。” “而大理寺少卿,便是负责审理这些案件的主官,诸如死刑在内的案卷,都须经我复核。” 戚月笙知道谢砚之这是刻意在给她解释,心中冷哼:朝廷的走狗! 谢砚之表情微变,话语稍顿,沉声道:“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 戚月笙一怔,这是阿姐失踪的时间。 京城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病。起初只是身体莫名虚弱、面色苍白,大夫只以为他们体虚,便开了些滋补的方子。 服药后,去医馆的人少了。但很快,病情便急转直下,身体衰败的速度远超从前,所有服过药的人,最多三天,全都暴毙而亡。 皇帝震怒,下令让大理寺彻查。 “我接手此案后,查到大部分染病的人都去过一个叫做‘平康里’的风月场所。”谢砚之看了眼戚月笙。 “为了一探究竟,我也去了。” “就在那里……” 他语气微沉:“出现了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女人。待我离开‘平康坊’不久,便发觉心脏莫名作痛。” 谢砚之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带着冷意的弧度:“多巧啊,我刚想循着这条线查下去。” “不知从哪里流传开一个说法,声称吃点阳性药材就能治好此病。有人去试,确实见效了。” “这时候,又有线人来报,‘平康里’的幕后掌权人,疑似苗疆人。” 他看向戚月笙,带着点审视,“更巧的是,京城中突然出现的、据说能治病的药材,来自离苗疆不远的百草集。” “所以我就来了此处。”话音刚落,谢砚之的手轻敲着桌子,目光直视戚月笙“戚姑娘,还满意你听到的吗?” 听到谢砚之提到,在京城见过一个穿苗疆服饰的女人,还被种下了“?相思引”?,戚月笙的心神瞬间被攫住。 是阿姐吗? 如果是阿姐的话,为什么她要出现在谢砚之面前? 谢砚之轻敲桌子的声音将戚月笙从刚刚的走神中拉了出来。 戚月笙眨了眨眼睛,甩了甩脑袋,看向谢砚之。 是为了把谢砚之送到自己身边,阿姐是要让她跟着他吗? 煞心傀到哪个阶段了? 她还来得及吗? 要不就顺着阿姐的意思,先跟着谢砚之,之后的事情看看情况再说。 戚月笙的黑眸正对上谢砚之的眼睛,“谢砚之,我们在一起吧。” 见谢砚之只是震惊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回应,她眉头蹙起。 果真是个耳朵不好的。 她心里盘算着,这几天在百草集搜罗搜罗草药,看看能不能给谢砚之炼只‘聆风蛊’,增强耳力的,只是其中一味主药不太好找……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事。 戚月笙难得耐着心,看着谢砚之。 “谢砚之,我们在一起吧!” 谢砚之缓缓起身,慢慢往窗边退,短暂沉默后直接问:“戚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月笙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她表达的方式有问题,心里恼恨:中原人说话就是麻烦! “我的意思是,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戚姑娘,你今日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谈事,我这几天都待在百草集。我们约个时间,下次再谈吧。” 此时,谢砚之离窗户只有一步之遥,话音刚落,就要跳下去。 戚月笙见谢砚之打算跑,瞬移到他的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离开了!” 谢砚之的身体瞬间绷紧,后背紧贴着窗户,退无可退。 “戚…戚姑娘…”谢砚之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因为被扼住,声音嘶哑变形,“你要是……真掐死了……我,没了……‘相思引’” “你还能……找到……你想找的人吗?” “威胁我?”戚月笙的手指猛地收紧。 谢砚之的脸瞬间涨红发紫,眼球凸出,几乎要窒息过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扼住咽喉的力量骤然消失! 戚月笙的手猛地松开,“你说得对!” 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他的肺部,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顺着窗户滑下,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我得留着你,才能找到我想找的人。”戚月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随即,她微微俯身,手轻轻划过谢砚之的颈侧,一道绿影悄无声息地钻进谢砚之的衣领中。 戚月笙听到骨铃的轻响,与之前的不同,这次的声音明显更轻快, “铃!铃!” 铃声落下的瞬间,一大堆乱七八糟、不属于她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第4章 第 4 章 [疯子!还是一个不受控的疯子。] [刚才……那绿影是什么?又钻心窝里了?] [算了,这下总能降低这疯子的警戒心了吧。] [以后跟她相处,还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心。] [千万不要再把背对着她!] 这些陌生的念头,猝不及防地扎入戚月笙的脑海! 她的脚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右脚定住,稳住了身体。 随即,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顽劣的笑意。 戚月笙看着半跪在地,试图平复呼吸的谢砚之。 他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慢慢抬起头,声音因咽喉受伤而异常沙哑,仍努力保持语气平稳:“戚姑娘……多谢……不杀之恩! ” 戚月笙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眼角微微上扬。 真跟姐姐说的一模一样! 中原人最擅长伪装,哪怕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了,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滴水不漏。 感激她的不杀之恩?真的吗? 看来,接下来的这一路,可不会寂寞了。 蚀心蜮毕竟是以七情六欲为食,这下好了,连它的“口粮”也解决了。只需要之后,时不时地放它出来,让它打打牙祭。 一举多得! 姐姐真是给她送了个绝妙的“礼物”来! 谢砚之还在艰难地组织语言,试图向戚月笙表达自己的“歉意”和“诚意”。 “别说那些没用的!”戚月笙直接打断他。 她上前一步,俯视着半跪的谢砚之,“之后,我们一起走。” 她语气微顿,想起这人惯爱玩些中原人弯弯绕绕的下作手段,补充道,“别想耍花招!” 说着,她晃了晃手腕的骨铃,蚀心蜮很给面子地在骨铃里跳动。 戚月笙隔空点了点谢砚之的心脏,动作带着**裸的威胁。 谢砚之的神色微变。 [直白,不掩饰。] [极度危险!] [但总有办法,顺毛捋嘛!] 戚月笙皱眉,“你要捋我?” 话音未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眉头松开,冲谢砚之挑眉,“我身上没毛,你捋不了!” 谢砚之脸上满是震惊。 [她能听见我的心声?] “对啊!”戚月笙直言不讳,“你可别想在心里偷偷算计我,我都能听见!” “当然!你也别想瞒我!” “除非你能把你的心挖出来。”说着,戚月笙笑了起来,这是她见到谢砚之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 谢砚之看着戚月笙的笑容,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容貌。 不过才16、17岁的模样,却可以称得上是艳丽,再配上这笑意,谢砚之一下迷了双眼。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提醒自己可别被这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她的心指不定有多黑! “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戚月笙见他眼神变幻不定,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位置,歪了歪头,双眼直直地看着谢砚之,眼里带着一丝好奇。 “你何必费劲在心里骂我?多累啊!想骂就直接骂出来啊!我又不会拦着你。” 谢砚之脸上血色褪尽,眼底深处有一丝震惊,但仅仅一瞬,就被强行压下。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嘶哑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人非草木,如何能准确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迅速转移话题。 “我们还是谈谈之后一起同行的事宜吧。” “随便!” 戚月笙走回木凳坐下,单手支着下巴,黑亮的眸子望向窗外嘈杂的集市,开始盘算接下来在百草集要搜刮哪些药材。 谢砚之从地上起来,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坐回椅子上,尽量维持成两人刚进这间屋子时的相处状态。 “戚姑娘,这几天有歇息的地方吗?如何能跟戚姑娘联络上?” 戚月笙的思绪被谢砚之打断,转头看他,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没有!” “我们之后一起走,当然也由你负责我的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