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大反派盯上》 第1章 拿捏人心 “不要！” 柳十烟从噩梦中惊醒。 被子上散乱着零星月光，抬头往外看，窗外天空，漆黑一片，看久了，灵魂会被吸走。 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依旧被上辈子惨死的噩梦纠缠。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柳神医，城中河有人自杀，老大让我来请你过去，他在河边。” 屋外，传来大理寺人的声音，语气急促。 柳十烟手抵额头，深呼吸平复情绪，抬手擦拭脸上冷汗，应一声“马上”。 简单梳洗后，背上装着工具的小挎包，柳十烟跟着大理寺人离开长公主府。 守门侍卫得到过长公主授意，和她互相问好后，便开门放行。 城中河离长公主府有点远，时间不等人，柳十烟和大理寺人商量后，选择骑马赶过去。 两刻钟后，到达现场。 虽然没到跟前，她还是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叶斩风。 气场强大，鹤立鸡群，引人注目，是柳十烟虽然不喜欢叶斩风，也不得不承认的叶斩风的优点。 下马，把缰绳递给大理寺人，柳十烟往叶斩风那边走去，眼睛里全是对叶斩风的怨念。 她想不明白。 叶斩风是怎么做到，既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大理寺卿，也是以剥削她为乐的无耻之徒。 真割裂。 “街边有些店铺开店较早，去问问是否有人目击。” 叶斩风背对着柳十烟，指挥手下人先去探查情况，语气严肃，讲话干净利索。 纵然柳十烟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工作能力很强。 “这次居然没迟到，有进步。” 叶斩风瞧见她，眼神里划过一丝震惊，而后满意点头，并吩咐柳十烟。 “最多一刻钟，本官要得到准确死因。” 柳十烟还沉浸在对叶斩风的欣赏中，就被他叼小鸡一样叼到死尸旁，随意丢下。 刚才流露的欣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被怒火取代。 “寺卿大人，我说很多次，我是神医不是仵作，验尸这活儿做不来，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一出命案就把我薅过来？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叶斩风比她高出一个头，两人互相对视，柳十烟的气势明显弱很多。 她最讨厌这种感觉，会让她想起那个负心汉，想起那个被万箭穿心的自己。 抓住叶斩风的领口，想把他那颗高贵的头颅拽下来，和她平视。 可是，叶斩风定力太强，她拼尽全力，对方却纹丝不动。 她只好站上花坛，借助外力达到俯视叶斩风的效果，把丢掉的气场拿回来。 “幼稚。” 叶斩风的心思都放在案子上，不想在柳十烟身上浪费时间。 他直视柳十烟的眼睛，丝毫没有因为站在下位，而损失压迫感。 柳十烟反压失败。 “干活去。” 叶斩风揪住柳十烟的后脖子，再一次像叼小鸡一样把她叼到死尸旁。 柳十烟咬紧后槽牙，双拳紧握，高仰着头，梗着脖子抗议。 “我不干！” 叶斩风查看现场的脚步一顿，身子不动，微微撇头，冷哼一声。 “不干可以，本官这就去长公主面前拆穿你的伪装，你觉得，长公主会更相信我们两个中的谁？” 不提长公主还好，一提长公主，柳十烟就火冒三丈。 “你眼瞎吗，没看到长公主的气色越来越好？我就是个缺钱的神医，想靠着医治长公主赚点吃饭钱，你为什么非要说我心怀鬼胎！” 叶斩风没有被柳十烟带偏，一下就抓到重点。 “既然是神医，怎么会缺钱？撒谎也要找个合乎逻辑的借口。” 柳十烟心虚，但不能在叶斩风面前露怯。 “我的钱都拿来接济穷人，再说了，谁规定神医就必须有钱？” 叶斩风笑笑不接话，仿佛在说继续编。 柳十烟最讨厌这种戏谑的眼神，怒火上头，掉头就要走。 “你口口声声说要拯救天下受苦女子，现在面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尸，不想着第一时间查明真相，找到凶手，竟然只顾着和本官生闷气？” 柳十烟脚步一顿。 初次认识叶斩风，她就知道叶斩风很会拿捏人心。 即便每一次都警告自己不要上当，但每一次都还是会上当。 十三岁，女尸。 两个半句，五个字，交替刺激柳十烟敏感的神经，让她没有办法拒绝。 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情绪，而后走到死者身边，上下打量。 头发湿漉漉，发尾在滴水。 面容娇嫩，拨开脸上碎发，眉宇之间稚气未脱。 花骨朵一样的大好年纪，就这样葬送在冰冷河水里，实在可惜。 柳十烟做不到袖手旁观，“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一刻钟后，验尸结束。 柳十烟帮死者擦干头发，抹去脸上水痕，系好散乱衣带，还给死者一个体面的遗容。 目送大理寺的人抬走死者，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擦拭眼眶的泪珠，压制内心焦躁的情绪。 环顾四周，柳十烟寻找叶斩风的身影，发现人在岸边。 “难怪京都闺秀都爱叶斩风，这眼神看水草都那么深情。” 柳十烟走到叶斩风身后，翻开笔记，口述结果。 “溺水身亡，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刻钟。如果早点发现，就能救活。” 从笔记里挑出一小节断掉的水草，递到叶斩风眼前。 “她右手五指紧握，掰开后，发现这个，看断口是被暴力扯断，你瞧瞧。” 叶斩风没有接水草，而是蹲下身子，朝柳十烟招手，指着河水和陆地的交界处。 柳十烟眼神不好，比不上叶斩风火眼金睛，就近借来一盏灯笼，撩起裙子，蹲下。 借着灯笼火光，顺着叶斩风手指方向看过去。 交界处，水草茂盛，叶斩风所指位置，有一小片水草七零八落，伤痕累累。 距离近的水面上，甚至还零星漂浮着一些被揉搓到不成样子的水草。 柳十烟拿出从死者手里获得的水草，两者对比，一模一样，“这才是落水的真正位置。” 叶斩风点头，“还不算傻。” 柳十烟无语，挥舞着拳头泄愤，却不敢真的对叶斩风动手。 “一个企图投河自杀的人，不会扯断岸边不起眼的水草。除非她是被人推下水，慌乱中，把水草视作求生的绳子，但水草比不上绳子坚韧，最终落水。” 叶斩风对柳十烟的回答很满意，掐一把她的脸蛋，“没白教你。” 柳十烟不想看到叶斩风洋洋得意的样子，立即否认他的功劳。 “这是我看书学习到的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少往脸上贴金。臭不要脸。” 叶斩风上下打量柳十烟，吐槽一句，“嘴硬。” 柳十烟气得七窍生烟，白眼翻上天。 “本官去调查死者身份，暂时用不到你，你去大理寺吃早饭，记账便可。走了。” 柳十烟讨厌叶斩风，但不妨碍她喜欢大理寺厨子的手艺。 喜欢到，仅仅只是听到他们的名字，就馋到流口水。 恰在此时，肚子咕咕作响，柳十烟舔舔嘴唇，决定先去吃饭。 踏上连接岸边和街道的台阶。 走两步，发现天光微亮，街道旁的店铺纷纷开门做生意。 柳十烟闻到饭菜的香味，不停咽唾沫。 忽然，台阶边的花坛里有一道刺眼光芒，闪到她的眼睛，差点闪瞎。 大理寺的人都已经离开，柳十烟担心遗漏证据，大步跨进花坛，捡起那物件。 物件很普通，是男女老少都会佩戴的香包。 端午刚过，香包正面绣着祈福的龙舟和可爱的粽子。晃眼光芒，是龙的鳞片反光引起的。 指腹轻轻划过刺绣花纹，针脚精细，能感受出主人很用心。 翻到背面，歪歪扭扭绣着“一举高中”四个字。 笔画繁琐的“高”只绣一半，一举高中的右下角，有一个还没来得及绣的“妹”字。 拿到鼻子下闻一闻，用的是最上等的艾草，在京都，一两千金。 “原来我的鼻子没有出问题，那个香味就是属于死者的！” 初次接触死者，柳十烟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千金艾草的香味，有点浓，但很微弱。 死者身上穿的衣服，衣料粗糙又廉价，她先入为主，以为自己的嗅觉出现问题，便没放在心上。 疏忽大意，且自以为是，该打。 柳十烟心怀愧疚，当下也顾不上饥肠辘辘，立刻去追叶斩风。 叶斩风跑太快，她只能一路打听，最终在贫民巷口找到本尊。 一见面，柳十烟就把她的判断，竹筒倒豆子一样倒给叶斩风听。 “死者有一个参加科举的哥哥，她为了给哥哥祈福，花重金买来昂贵的艾草给哥哥做香包，香包还有做完，她不可能会投河自尽，一定是有人蓄意谋杀。” 右手紧紧攥着香包，柳十烟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破口大骂。 “兄妹相依为命，朝着美好的未来努力奋斗，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却死在黎明前。幕后凶手真是可恨！” 叶斩风瞥一眼失态的柳十烟，丢下一句“与其无能狂怒，不如揪出凶手”。 相识将近五十天，这是第一次，叶斩风说出的话，让柳十烟爱听。 在叶斩风身上吃亏太多次，她的下意识反应是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好可怕。” 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 柳十烟有点自我怀疑，打算案件结束后，给自己开服药调理一下。 第2章 传播禁品 紧随叶斩风进入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破烂的茅草屋，大门破旧，摇摇欲坠。 柳十烟同情户主人，“好可怜啊。” 下一刻，就觉得自己的同情有点多余。 屋内，干净整洁，应有尽有，诠释了那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走出去看看，再走进来瞧瞧，来回两三趟，才接受现实。 “书上写的居然是真的。” 叶斩风目露嫌弃，“少见多怪。” “寺卿大人请坐，家里简陋，没什么好茶招待，还请寺卿大人恕罪。” 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拎着冒热气的茶壶。 柳十烟有个从小留下的毛病，不好好吃一日三餐，就会头晕，严重的话，还会致命。 凌晨就被叫起来，起来后验尸，又一口气跑两条街。 这个时候瞧见茶，就跟饿狼见到肉一样，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干完一壶茶。 男子被惊到，但什么也没说，还贴心叮嘱柳十烟慢点喝。 “不够的话，我再去沏一壶。” 柳十烟嘴里的茶水还没咽下去，头就不自觉像个拨浪鼓点点点。 “好啊，好啊，辛苦公子，您放心，我家大人会付茶钱。” 这一举动，顺利收获叶斩风一记白眼，“无赖。” 柳十烟不甘示弱，把白眼翻回去。 “我也不想脸皮厚，但身体不允许，如果再不吃点喝点，我能当场晕倒。压榨我的时候，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叶斩风往另一边撤退，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想搭理柳十烟。 寺人送上死者画像，叶斩风解开画像的绳子，放到桌子上展开，推到男子面前。 “这女子可是你妹妹？” 男子把沏好的茶放到柳十烟手边，叮嘱一句“小心烫”，取下托盘上的粽子点心摆在柳十烟面前，说一句“舍妹做的，不要嫌弃”。 而后，男子才回答叶斩风的问题。 “正是舍妹，大人要找她吗？她昨晚去朋友家住，还没回来。” “半个时辰前，她被人推下城中河，溺水身亡。如果想给你妹妹报仇，就全力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柳十烟天生很会共情别人，面对失去妹妹的哥哥，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让爱妹深切的他不那么悲伤。 可是，她只能管住自己的嘴，管不住叶斩风的嘴，他很直接的就把话说出去，不给对方一点心理准备。 柳十烟以为男子听到消息会崩溃，却不料，男子不仅没有伤心，反而还面露笑容。 “挺好，她终于可以安静睡一觉。” 柳十烟和叶斩风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看来今天有个很长的故事要听。 男子姓赵，单字一个文，死去的妹妹单字一个蝶，父母双亡，兄妹相依为命。 为让哥哥安心科举，妹妹四处找活做，只要给钱，做什么都行。 哥哥不忍心看着妹妹辛苦操劳，就在家门口支个摊位，给别人写书信。妹妹耳濡目染，也会写一些简单的文章。 偶然一天，妹妹发现写话本能赚到其他零活四倍的钱，就加入其中，成为话本写手。 第一本收获满满，妹妹就辞去所有零活，在家专心写话本。两本，三本，四本，五本，……，妹妹的名气越来越大，赚到很多钱。 翻新房子，给哥哥买最好的文房四宝，给哥哥改善伙食，给哥哥找先生，……，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小蝶是早产儿，身子骨一直很差，我多次押着她去看大夫，都被她找借口糊弄过去，省下来的钱全都花在我身上。别看她是个弱女子，认准的事，连我这个当哥哥都劝不动。” 说到这里，赵文眼眶泛红，冷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裂痕。 “我总想着，只要我榜上有名，小蝶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自己身上。而后，我就能带着小蝶过好日子，让她感受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什么滋味。” 轰隆——，天空惊雷，倾盆大雨，打断赵文的话。 “那一天也是大雨，我从先生那里回来，没进屋就看到一群衙役把小蝶拖上囚车。我赶紧上去护着小蝶，问发生什么。衙役们把我一顿暴打，就把小蝶带走。” 柳十烟把左手的小粽子垒到右手的小粽子上，腾出左手，悄咪咪挪动凳子，往叶斩风的身边凑，和他咬耳朵。 “作为同僚，你知道不知道是小蝶犯的是什么事？” 不曾想，赵文一个文弱书生，听力极好，把柳十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我也想知道。” 柳十烟被吓到，进嘴的那一口小粽子卡在嗓子眼，干咳不下去。 叶斩风倒茶，灌进柳十烟嘴里，“饿死鬼。” “最近一段时间，衙门在严查私自印书，传播违禁物品，涉案人员是一群年纪很小的小姑娘。如果没别的意外，八成是这个。” “不可能！” 赵文拍桌而起，怒目圆睁，盯叶斩风的眼睛，冒着杀气。 “小蝶写的话本，我都看过，没有违反律法的内容，你不要胡乱诬陷小蝶的清白！” 当大理寺卿快十年，叶斩风没判过冤案错案，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自信到自负的程度。 赵文的质疑，让他很不爽。 “考虑到涉案人员年纪小，衙门没有直接收监重判，而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却不想有一部分人居然利用衙门的善意畏罪潜逃。赵蝶就是其中之一。” 叶斩风言语犀利，爱妹心切的赵文，最听不得这话，情绪失控，怒摔茶杯。 “你住嘴！小蝶是无辜的！” 从小就跟着父亲断案，叶斩风什么场面没见过，赵文这点小动作，都不够入他眼。 若是平日，他不会和赵文计较，但是，他这个人，最是见不得别人质疑他的能力。 赵文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赵蝶逃回家后，难掩内心的罪恶，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过得提心吊胆。你说的那一句‘她终于可以安静睡一觉’，便和这件事有关。” 隐藏的心事，被叶斩风说中，赵文无言以对，只能恼羞成怒，胡言乱语。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只知道互相包庇。难怪我们这个国家内忧外患，都是因为你们这帮不干人事的蛀虫！” 赵文掀桌子，双手揪住叶斩风的领子，抬手就要给叶斩风一拳。 可惜，叶斩风的功夫放眼京都，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一拳，被叶斩风很随意截胡，并还给赵文，把赵文一拳撂倒，鼻青脸又肿。 “本官还是那句话，想给你妹妹报仇，就配合我们。如此胡闹，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妹妹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柳十烟知道她不能再继续袖手旁观，但又舍不得填饱肚子的粽子点心，只能狼吞虎咽，快速消灭。 而后，擦擦嘴角的残留，强行插进叶斩风和赵文之间，一手推开一个。 先安抚不爽的叶斩风，后劝说失去理智的赵文。 柳十烟劝架劝得口干舌燥，又不敢松手去喝茶，只能咽唾沫解渴。 所幸，这两个人还是个正常的成熟的有脑子的成年人。 虽然有短暂的情绪上头，但最终还是能压制自己，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 赵文进屋，拿出一沓书稿，像守护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放到叶斩风面前。 “这是话本的书稿，你们可以拿去看，我不是因为小蝶是我妹妹，而故意维护小蝶。她是被诬陷的。” 叶斩风取下最上面的一本翻看，柳十烟也跟着拿一本，摊在腿上，逐字逐句看。 期间，赵文再一次为赵蝶求情。 “小蝶年纪小，第一次告诉我要写话本，我就有过类似的担心，要求她卖出去的话本，必须经过我的审查。为以防万一，哪怕是一天一夜不睡觉，我也会一个字一个字审查。” 许是爱妹心切，赵文说着说着，情绪又开始激动。 这一次直接跪在叶斩风面前，双指并拢，举过头顶。 “寺卿大人，草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小蝶卖出去的话本绝对没有违反律法！如果可以的话，调查凶手的同时，能不能还小蝶一个清白？草民给您磕头。” 叶斩风是皇帝钦封的正四品大理寺卿，赵文是白衣，按照规矩，叶斩风受得起赵文的磕头。 但是，叶斩风不愿意接受。 他往旁边大跨一步，躲开赵文的磕头，让手下人把书稿全部打包带走。 “是否违反律法，你说的不算，本官说的也不算，证据和事实说的才算。” “如果赵蝶传播违禁内容一案，与赵蝶之死有直接关系，本官自会查明真相，不需要你求本官。” “最近不要出远门，本官会随时找你的。” 能问的都已经问过，再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叶斩风搁下茶钱和点心钱，离开赵家。 叶斩风离开，柳十烟也没留下的必要，对赵文道一句“节哀”后，跟着叶斩风一起离开。 屋外的大雨越下越大。 柳十烟站在赵家的门口，抬头看天。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明明才卯时，天地之间却漆黑一片，让人只想回家睡觉。 大雨伴随着凉风，柳十烟穿得单薄，被风一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搓搓胳膊，打个冷颤。 第3章 姑奶奶 “柳神医，这伞你拿着用，我和兄弟们打一把。” 眼下也不是需要客气的场合，柳十烟道一句“谢谢”，便接过油纸伞。 瞧着眼前人有点眼熟，认出是经常去长公主府喊她的寺人，出于礼貌询问对方姓名。 “拾不杀，柳神医喊我老拾便可，老大便是如此。” 这个名字，有点特殊，三个字怎么组合都不太适合用于称呼。 喊全名的话，也不太合适。 柳十烟刚听到名字的时候，有点纠结。 没想到，拾不杀接下来的一句话，帮她解决难题，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今天这伞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要是身体不舒服，随时来找我，免费给你看。” “多谢柳神医。” 之前没发现，叶斩风身边还有拾不杀这种懂礼貌之人，说话做事，样样都让人舒服。 可惜，跟着叶斩风这个无耻老大，只能被无情压榨。 得知叶斩风一行人要去衙门之前，柳十烟是打算去药铺看看新货。 现在知道了，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叶斩风不好说话，拾不杀是个契机。 “老拾，我想和你们一起去衙门见见世面，你带我去，好不好？” 拾不杀没有按照柳十烟猜想的那样答应，而是立刻拒绝。 “这件事，我做不来主，柳神医最好还是去问问老大，抱歉。” “问本官什么？” 以前只知道叶斩风长着一双火眼金睛，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一对顺风耳。 走出二里地，还能听到她说话，甚至为了怼她两句，居然不辞辛苦拐回来，走到她跟前。 “你不是觉得帮本官查案是在浪费你时间吗？突然这么积极，是骗完长公主，准备骗衙门？”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柳十烟翻个白眼，她迟早要被叶斩风活活气死。 叶斩风可不是那种会老实听柳十烟话的人。 她越是不让说，叶斩风就越是要说，用词还不带重复。 “叶斩风，你到底和我什么仇什么怨，少怼我一句能死啊！” 每到这个时候，柳十烟就恨她这张破嘴。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道德感，一个脏字都骂不出来。 骂不出来也就算了，怼人还怼不过。 真不知道要这张嘴有什么用。 “肉饼和馄饨，你想吃哪个？” 柳十烟还在生闷气，叶斩风却已经把这个话题翻篇，开始和她讨论早饭。 叶斩风抬手，翻一遍挂在檐下的食单，手指戳戳柳十烟的肩膀，贴心询问。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柳十烟瞬间警惕，黄鼠狼给鸡拜年，叶斩风这个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为了小命着想，她果断拒绝叶斩风的投喂。 叶斩风也没坚持，先给他自己点单，后让老拾招呼其他寺人，把柳十烟晾在路边。 众人忙碌一早上，个个都饥肠辘辘，一坐下，纷纷狼吞虎咽。 叶斩风一边吃，一边和柳十烟说话。 “不吃也行，坐下歇歇，一会儿去衙门，可没地方给你坐下歇脚，搞不好还要打架。” 这可不是叶斩风故意吓唬柳十烟。 衙门和大理寺职能相似，但略有不同，双方看彼此，各种不顺眼。 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在叶斩风弄死他们的一位老师父后，升级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平日里，除了躲不开的早朝，双方都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也有不怕事的人挑衅过对方。 最严重的一次，闹到皇帝跟前，气得皇帝分别罚了一年俸禄，才在明面上遏制闹事。 “柳神医，别站着看，喜欢吃什么，我去帮你下单。这可是老大请客，你要放过这个宰他一顿的大好机会吗？” 赵文给的点心只够垫肚子，柳十烟早就饿了，但又不想在叶斩风面前掉面子，只能硬挺。 拾不杀的话，给她一个台阶，她立刻顺着台阶下去，捧着最爱的素包子大快朵颐。 大理寺人接触很多，但认识的只有叶斩风和拾不杀。 和叶斩风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东西，她觉得倒胃口，但又不想一个人，就拉着拾不杀坐到一张新桌子上。 幸亏这个时辰，人流不大，不会影响其他客人。 “柳神医，我们去衙门免不了起冲突，你要不就别去凑热闹，万一磕到碰到，不值当。等出结果，我就去长公主府给你报信，咋样？” 柳十烟的身上，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看人很准，只要第一眼不出问题，那么这个人后面也不会出问题。 拾不杀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因此她也乐意和他交朋友。 “你知道的，我想要拯救天下受苦女子。赵蝶年仅十三岁，却被人害死。我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放心，去衙门之后，我会保护好自己。” 虽然柳十烟没有说谎话，但是她也没说实话。 一个多月前，她死里逃生，重生回到十六岁，还没捡到负心汉的时期。 为了报复负心汉，也为了改变这一世的命运，她来到京都，寻找医圣遗书。 一开始，她以为医圣遗书在长公主府，靠着一点皮毛医术，假扮神医，成为长公主的贵客，住进府里。 可是，医圣遗书并不在长公主府。 前两天，她得知医圣遗书可能在衙门，便一直在找机会潜入衙门。 万万没想到，衙门守卫森严，她尝试过好几次都没成功。 今天正好碰到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说一句不好听的，她巴不得叶斩风和衙门的人打得不可开交，越混乱越好，她就能浑水摸鱼。 吃过早饭，柳十烟跟着叶斩风等人去衙门。 还没到门口，就被衙门的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年轻人，一脸凶相，鼻孔朝天，目中无人。 “我爹说过，这里不欢迎大理寺的人，赵蝶的死和衙门没关系，你们去别的地方查案，别弄脏衙门的地。” 柳十烟来自松鹤谷，是一个只认钱的江湖门派。 上一世，为了帮助负心汉当皇帝，短暂的和朝廷打过交道。 那个时候，她就发现，朝廷的情报网，比江湖上任何一个专门贩卖情报的门派都要厉害。 她想过，衙门身为朝廷的一个机构，情报网肯定也不差，但没想到会这么强。 距离她和叶斩风查到赵蝶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衙门就已经得到消息，甚至都安排好堵他们的人手。 “叶斩风，别告诉我，你就这么算了？” 柳十烟惦记着混进衙门找医圣遗书，说什么都不能让叶斩风就这样打退堂鼓，她要拱火。 叶斩风只是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是拾不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躲远点，别受伤。 “柳神医，等会儿如果找到机会，就头也不回的冲进衙门，我和老大会紧随其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里面受欺负。听明白了吗？” 此话正中柳十烟下怀，她赶紧点头，“明白，我一定不负所托。” 话音刚落，双方就陷入一片混战，速度之快，让柳十烟目瞪口呆。 都说朝廷是文人雅士，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可是眼下这两帮人，比土匪还土匪。 果然，听说只能是听说，不可当真。 柳十烟趁乱往衙门冲，有六个眼尖之人发现她，叫喊着来抓。 叶斩风和拾不杀可不是吃素的，争执的间隙，顺手撂倒两个，但也只撂倒两个。 剩下的四个，堵住柳十烟的去路，一脸猥琐。 “好漂亮的小娘子，大理寺这帮人，眼光真不错。” 流里流气的话，让身为女子的柳十烟感到十分不舒服。 局限于嘴笨，她只骂了个“畜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甚至还助长这些流氓的兴致。 “原来是个小辣椒，我喜欢，跟着哥哥混吧，哥哥绝对会好好疼爱你。” 本来，柳十烟没打算对这四人出手。 一方面是不想给老拾他们惹麻烦，另一方面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能力。 现在看来，不出手是不行的，她忍不了，要这四个拿女子取乐的王八蛋付出代价。 前辈们说过，对付这种下半身思考的禽兽，要对症下药，不要妄图认为他们会改过自新，那是天方夜谭。 右手搭上左手手腕，食指轻点手链，启动机关，取出一枚牛毛针藏在指缝。 待最嚣张的两人靠近，趁其不备，对准下面，一人一针。 为了掩盖罪证，柳十烟分别给那两人的下半身一脚。都用了十足力气，仔细听，还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想对付姑奶奶，你们还嫩了点。” 这两人痛到哀嚎，在地上打滚。 剩下的人见状，捂着命根子，离柳十烟远远的。 拦不住人，顶多被上司训斥两句，冲上去，毁掉的可是身为男子的尊严。 柳十烟开道，叶斩风等人不费吹灰之力进入衙门，见到知县李学博。 一见面，李学博就先发制人，把脏水往叶斩风身上泼。 “姓叶的，光天化日之下，率人硬闯衙门，打伤衙役，你这是没把皇帝的警告放在眼里，本官一定会据实上报，请皇帝评评理，治你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第4章 又死人了 叶斩风当年能弄死李学博的老师，今日就不会被李学博几句话吓到，真闹到皇帝面前，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本官查案需要赵蝶传播违禁物品一案的卷宗，还请知县大人容本官一看。” 李学博坐在高位上，拿起惊堂木，愤怒一拍。 “赵蝶一案尚未结案，卷宗属于衙门的保密内容，岂能是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翻阅的，你把我朝律法置于何地，把皇帝置于何地！” 在朝为官者，不全是靠着出众的才学，能说会道者也可以在朝为官，李学博就是后者的代表人物。 李学博有一句经典名言。 “只要讨得皇帝的欢心，即便你是错的，也可高枕无忧。讨不得皇帝的欢心，即便你是对的，也会脑袋掉地。古往今来，即便是圣贤，也不敢评判他人对错，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判定我就是错的。” 当年靠着这一句话，李学博一战成名，从地方衙门跃迁到京都衙门。多年以来，坏事做尽，但知县的位置却稳坐如山，一般人根本不是李学博的对手。 但，叶斩风不是一般人。 上一世，他可是谋夺天下且登基为帝的大反派。 柳十烟谋划多年，以松鹤谷覆灭为代价，联合江湖各方势力，才最终打败叶斩风，辅佐负心汉坐上帝位。 那一战，江湖势力损伤大半，松鹤谷无人生还，以至于她被负心汉弄死的时候，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此时此刻，柳十烟比起寻找医圣遗书的下落，更好奇叶斩风会怎么对付李学博。 “本官今天不想大开杀戒，知县大人要是识趣，就把卷宗双手奉上，不然的话，本官不介意送知县大人去见你老师。” “嗯？” 震惊柳十烟一百年。 叶斩风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像书上写的那样，拉拢这个，威胁那个，最后搬出皇帝，迫使李学博不得不交出卷宗吗？ 他居然公然在大堂上，口出狂言要杀李学博，这么莽撞的吗？ 很显然，不止柳十烟有此疑问，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学博，也是如此。 “姓叶的，本官可是皇帝钦封的京都知县，虽然品级没你高，但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你是要造反吗？！” 叶斩风笑着摇摇头，看李学博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等闹到皇帝面前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没用的死人。本官那个时候是有用的活人，你觉得皇帝会因为你弄死本官吗？只要本官不死，一切就皆有可能。” 拔出佩刀，叶斩风重重拍在李学博的堂桌上，惊堂木被震掉地上。 “你确定要为了区区一份卷宗而掉脑袋？本官没记错的话，你师弟可是一直都在惦记你这个京都知县的位置。莫非你要上演一出仇者快亲者痛的戏码吗？” 叶斩风刚说出要杀李学博的时候，柳十烟觉得叶斩风脑子被门夹了。 听完这两番话，她才意识到叶斩风的可怕。 如果她是李学博，绝对会选择交出卷宗，毕竟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可能。 “姓叶的，算你狠，等着！” 李学博最终选择交出卷宗，甚至还任由叶斩风把卷宗带回大理寺。 回到大理寺，叶斩风把手上没什么重要事情的寺人都喊到院子里，仔细查看卷宗。 耗时一个时辰，他们发现，衙门审讯赵蝶的记录文书，不仅逻辑混乱，而且漏洞百出。 “畜生，一群畜生，难怪能教出畜生不如的狗儿子，原来李学博这个当爹的也不是个东西。一群能当赵蝶父亲的老男人，竟然在审讯赵蝶的时候，污言秽语。他们自己也是当爹的，就不想想如果自家女儿被这么对待，他们女儿会变成啥样吗？” 从凌晨见到赵蝶的尸体开始，柳十烟的火气就没下去过，看完卷宗，她的怒火更旺，快把自己烧死。 “叶斩风，下毒毒死衙门那帮畜生后，我能安全活到老的概率有多少？” “如果你愿意卖身给本官，概率为百分之一百。” “哦，这么自信吗？” “本官可是叶斩风，你以为呢。” 狂，真狂，太狂了。 有那么一瞬间，柳十烟真的打算卖身给叶斩风，让叶斩风成为她这一世的保护伞。 难怪上一世有那么多能人异士追随叶斩风，这家伙的人格魅力是有点强。 “接下来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柳十烟第一次产生想和叶斩风合作的念头，想看看叶斩风会怎么为赵蝶伸冤。 “这么积极帮本官，你这是又把目标转移到大理寺？” 柳十烟无语，她真想回到半刻钟前，给那个想和叶斩风合作的自己一巴掌，让她清醒一点。 “不需要帮忙，那我走了，毕竟我也不是大理寺人，总跟你们混在一起，不合适。” “哦，对了，我在京都待不太久，为了避免我走之后，大理寺的工作不好展开，你最好赶紧找个仵作接替我。” 走出大理寺，柳十烟伸个懒腰，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缓解压抑的情绪。 “柳神医。” 拾不杀小跑着追上来，递给她一把油纸伞，“乌云未散，可能还要下雨，长公主府离大理寺较远，这伞带上，以防万一。” 拾不杀这人实在不错，柳十烟越看越喜欢，甚至想挖墙角。 “叶斩风这个人，嘴巴毒，压榨人，骨子里还是个疯子，你跟着他肯定很辛苦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老大呢？” 拾不杀摇摇头。 “老大人很好，柳神医多和老大接触接触，就会发现老大的魅力。我这辈子，除非老大不要我，否则我生是老大的人，死是老大的鬼。柳神医的好意，我心领，只是以后莫要再提，我不希望老大听到。” 柳十烟捕捉到最后一句，撇撇嘴，吐槽道：“你们老大这么小心眼啊，仅仅是听到，就会怀疑你的忠心啊。” 拾不杀急忙组织语言，为叶斩风辩解。 “老大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不希望老大听到这样的话。在我心目中，他很好，好到不应该听到这种话，哪怕只是开玩笑。” 把伞塞到柳十烟怀里，拾不杀道一句“我要回去做事，柳神医慢走”，转身离开。 柳十烟抱着伞站在原地，细细品味拾不杀的话，末了笑自己。 “活了两辈子，居然被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教育，真是稀罕。” 回去的路走一半，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幸亏有拾不杀给的伞，柳十烟才避免变成落汤鸡。 回到院子，泡个热水澡，换身新衣服，长公主从宫里回来，派人喊她过去。 针灸加按摩，一套操作做完，天色已晚。 驸马爷外出做事还没回来，长公主不喜欢一个人用膳，把柳十烟留下作陪。 说句内心话，柳十烟很不喜欢陪长公主用膳，规矩太多，不仅吃不饱，还吃得不舒服，每次吃完回去，她都要胃疼两天。 即便如此，柳十烟也不敢拒绝。 找到医圣遗书之前，她需要长公主府贵客这个身份作掩护，这点罪，只能受着。 入夜，拾不杀一直没来找她，想来没她啥事，洗漱一下入睡。 “不要！” 柳十烟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今夜没有月光，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绕梁不绝，凉风通过门窗的缝隙钻进屋里，驱散走噩梦带来的恐惧。 “柳神医，城中河又有人自杀，你快去看看吧。”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柳十烟还以为她重生到昨天。 柳十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瞧见拾不杀站在院子里，浑身上下被雨水浇透。 眼下还未立夏，深夜雨凉，这么个淋法，铁打的身子也遭受不住，迟早要生病。 赶忙回屋拿伞，小跑过去把拾不杀拽到廊下。 叶斩风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一个手下，都不知道躲雨？” 拾不杀双手接住柳十烟递过来的干毛巾，擦干脸上的雨水。 “男女有别，又是深夜，我不便站在廊下，我们训练的时候，时常也会遇到大雨，无碍。” 柳十烟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指责拾不杀懂礼数。 “来不及给你煮姜茶，这是我平日用来暖身子的药茶，你喝一杯暖暖身子。” “多谢柳神医。” 离开长公主府，雨势略有减弱，柳十烟和拾不杀表达开心，“下雨出门，会弄湿衣服，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不曾想，一踏进城中河的地界，雨势突然变大，就好像有人撕开天空，把大海里的水都倒下来。 “老拾，听说过六月飞雪窦娥冤吗？看架势，这桩连环命案，藏着不小的冤情。” 拾不杀虽然敬畏鬼神，但身为大理寺人，不信鬼神，对于柳十烟的说辞，他只是随声应和，并未接话。 柳十烟瞧得出来，不过也没打算为难拾不杀，个人理念不同而已，没必要强行让别人接受她的想法。 有赵蝶的前车之鉴，叶斩风这一次刚发现尸体，就派人去把赵文找来，让赵文辨认死者身份。 第5章 李盼弟 “她是小蝶生前的挚友，姓李名盼弟，为了赚钱补贴家里，和小蝶一起写话本卖钱。” “她没读过书，也不会写字，只能把话本故事口述给小蝶，让小蝶帮她写下来。为了表达感谢，她把卖话本的钱的十分之一给小蝶。” 赵文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小沓手写稿。 “李盼弟的话本，因为有小蝶的参与，我担心万一出事会连累小蝶，便把李盼弟的话本内容一起审查。但毕竟不是小蝶的，我每次审查完都还给李盼弟。这一份，是出事前两天送到我家的。上次你们来，我没想起来，这次一并带过来。” 叶斩风接过手稿翻看，柳十烟凑过去，伸着脖子也要看。 叶斩风移开手稿，使唤她去验尸。“还是一刻钟，本官要知道准确死因。” 柳十烟嘴角一垂，怨念十足，“周扒皮。” 叶斩风和长公主的关系很好，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让长公主对柳十烟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柳十烟不敢违抗叶斩风，只能骂骂咧咧去验尸。 验尸结果和赵蝶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李盼弟的体内残留有蒙汗药，她是被人迷晕之后，推下水，导致溺水身亡。也是个可怜人。” 根据赵文所述，李盼弟的话本，因为内容的离谱程度过高，遭到无数人疯抢，卖出的钱是赵蝶的三倍，在京都的这个圈子里，排名前五。 如此有钱的李盼弟，却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用的料子也是扔在大街上没人要的烂货。 盼弟，盼弟，冲这两个字，不用猜，也知道赚来的钱都去了哪里。 叶斩风让寺人把李盼弟的尸体抬回大理寺，并吩咐道：“通知李家人来收尸，并接受调查。” 柳十烟心疼李盼弟，不忍心看到她就这么离开人世，想出钱给她换身好衣服，让她体面的离开，却被叶斩风阻止。 “这是李盼弟的因果，随意介入他人因果，你会遭到反噬。” “我只是送她一身体面的衣服，能有什么反噬，你这人怎么如此冷血。” “也对，你是男子，怎么可能体会到我们女子的不容易。”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关系，我不是大理寺人，你不是我的老大，你没权力管我。” 反正剩下的事情，柳十烟也没资格参与，她背上小挎包，直奔成衣店。 翻开验尸笔记，把李盼弟的身体尺寸告诉店家，挑选当下最流行的款式，用了最贵的布料，还顺带包下一整套最贵的首饰。 “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取衣服和首饰，只要能按照我的要求做出来，钱不是问题。” 一听说钱不是问题，原本还和柳十烟讨价还价的店家，立马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放心吧，姑娘，保证让你满意。” 钱都花在给李盼弟做衣服上，柳十烟没钱吃饭。 回去长公主府，也能吃到饭，但有点难以开口，对比之后，她选择厚着脸皮去大理寺蹭饭。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住脚步。 她不想碰到叶斩风，这个家伙肯定会借此机会嘲讽。 绕到后墙，爬上墙头，往练武场的方向瞅，寻找拾不杀的身影。 “堂堂神医，居然干梁上小人的勾当。”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折腾半天，不仅没能躲过叶斩风这个混蛋，还被他抓个现行。 柳十烟坐在墙头，双手撑着身体，两条腿晃来晃去，和叶斩风撒娇。 “寺卿大人，我饿了，给口饭吃吧。我这么可爱，你一定不忍心看着我饿死街头吧。” 如果不是为这口饭，柳十烟说什么都不会对叶斩风撒娇，但是没办法，她不按时吃饭，真的会死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不能因为一口饭死掉。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冷血无情，很忍心。” 叶斩风甩手离开，看都不看柳十烟。 柳十烟朝着叶斩风的背影挥舞拳头，恨得牙根痒痒。 “小气鬼，男子汉大丈夫，心眼比针眼还小，亏你还是百姓爱戴的大理寺卿。” 没有叶斩风的允许，柳十烟不敢硬闯大理寺，上一世干过这事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还是那句话，她不能为这口饭，把第二条命白白搭进去。 “柳神医。” 拾不杀的声音突然传来，柳十烟四处张望，寻找拾不杀。 “往右看，我在回廊下面。” 柳十烟按照拾不杀的指引，找到他，挥舞着手臂，高兴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拾不杀走到墙下，指一下墙角的大树，“从那边下来，我带你去吃饭。” 柳十烟觉得拾不杀小瞧她，嗖的一下，跳到拾不杀跟前，握着拾不杀的手，感激涕零。 拾不杀挣扎，把手从她手里拽出去，拉开两个身位。 “柳神医，你我男女有别，以后莫要这样，我一个大男人没关系，会影响你的声誉。” 江湖儿女，没这么多破规矩，柳十烟觉得拾不杀的担忧没必要，但又不敢直接说，怕拾不杀不带她吃饭，只好敷衍点头。 “老拾，还是你最好，不像叶斩风那个混蛋，居然任由我饿死街头，骂他冷血无情一点都没瞎说。” 大理寺的厨子，是他们内部人的家属，不仅用料厚道，还能兼顾每个人的口味，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一下子抓住柳十烟，她狼吞虎咽干掉两碗饭，撑到走不动路。 “柳神医，其实这顿饭是老大请你的，账记在老大头上，我就是传个话和领路。” “老大不让我和你说，但是我觉得，花老大的钱承你的人情不合适，就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和老大说是我说的。” 橘子不错，柳十烟剥开一个，分给拾不杀一半。 “我是个懂点医术的平头百姓，你家老大是武功高强的大理寺卿，我就算是再看他不顺眼，也弄不死他。” “再说，我和他也没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你呀，把心放到肚子里，不要编瞎话为他说好话，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见柳十烟喜欢吃橘子，拾不杀想把手里的橘子还给柳十烟，又觉得沾了他味道的橘子被污染，不适合还给柳十烟，就把这一半橘子吃掉，重新给柳十烟剥一个。 “我没有故意给老大说好话，我说的是心里话。” 有人帮忙剥橘子，柳十烟没有拒绝的理由，接过橘子塞进嘴里。 见拾不杀还要给叶斩风说好话，柳十烟拿起一个橘子堵住拾不杀的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把你家老大的好牢牢记在心里的，可以了吗？” 拾不杀知道柳十烟在转移话题，也没强求。 “柳神医，这橘子是我们自家人种的，你要是喜欢吃，就带几个走。” 橘子的口感很不错，柳十烟嘴馋，没和拾不杀客气，找个袋子，装了七八个，抱着往大理寺门口走。 路过前厅，她听到里面有一对老夫妻的哭喊。 这种现象，在大理寺这个地方，不是稀罕事，她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外走。 “李盼弟……赔钱货……” 老夫妻的哭喊，逐渐演变成吵架，里面夹杂的一些字眼，勾起她不好的回忆，让她很不舒服。 身体比脑子快，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冲到李父面前，把李父摔倒在地。 “活着的时候，趴在李盼弟身上吸血，现在人死了，不想着抓到凶手为她报仇，一门心思只知道研究怎么从她身上榨取剩余价值。当父母当到你们这个份儿上，真是猪狗不如。死后到阴曹地府，应该把十八层地狱走一遍。” 李父从地上爬起来，“你是何人？竟敢在寺卿大人面前口出狂言，不想活了吗？” 瞧见柳十烟是个女子，一改唯唯诺诺的姿态，变得趾高气扬，指着柳十烟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粗鄙的丑陋模样，加深柳十烟对这类人的不好印象。 柳十烟不是朝廷中人，无官一身轻，不会顾及朝廷的那些破规矩，谁叫她不舒服，她就叫谁不舒服。 一针扎没了李父的声带，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没想到的是，李父说不了话，还会演戏。 他跪在叶斩风面前，比划手语，让叶斩风为他伸冤，严惩柳十烟。 柳十烟没有开口，没有为自己辩解，她想看看叶斩风的反应。 如果叶斩风偏向李父，她就要重新思考一下，之后是否还要继续和叶斩风合作。 这话听着有点很奇怪。 明明她才是被叶斩风威胁的那个人，怎么有勇气和自信，和叶斩风叫板？ 因为她是故意被叶斩风拿捏的。 为的就是顺理成章待在叶斩风的身边，测试叶斩风是否有资格和能力成为她这一世的棋子。 如果叶斩风这个棋子能够为她做出卓越贡献，后续她会考虑把叶斩风升级为队友，否则的话，她就要培养一个比叶斩风更优秀的队友。 只见叶斩风举起双手，朝着李父的方向，做出四个手势动作，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上位者的压迫。 可能是觉得她看不懂手势，叶斩风全程没有背着她。 不幸的是，她懂手语。 第6章 献出右腿 上一世，负心汉想要培养一批杀手，她精挑细选一群孩子给负心汉使用。 为了更好控制这群孩子，她先借土匪的手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再让负心汉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 后来有一次，负心汉抓到泄密的叛徒，便担心这群孩子有朝一日也会如此。 为了一劳永逸，她就给他们下毒，毒哑所有人的嗓子，再让负心汉出面，教导他们简单的手语，以便日常交流。 因着手语一事，这群心思单纯的孩子，把负心汉奉为神明，对负心汉言听计从，帮负心汉做了许许多多肮脏事，最终每一个都落得挫骨扬灰的悲惨结局。 实际上，负心汉并不懂手语。 每一次教这群孩子手语的人，都是她。 她穿着负心汉的衣服，易容成负心汉的模样，只为了加深负心汉在这群孩子心中的地位，以便于负心汉利用他们。 想到这里，柳十烟突然理解老天爷为什么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重活一世。 除了报仇雪恨，应该也是想让她赎罪。 念想来得突然，来得猝不及防。 柳十烟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剥个橘子塞嘴里。 “这么看来，我意外成为大理寺编外人员，是方便赎罪吧。” 思考人生期间，耳边传来桌椅板凳倒地的打斗声。 柳十烟咽下嘴里的橘子，抬头看。 李父侧躺在地上，周围散落着椅子的碎屑，往嘴里塞一瓣橘子，眯着眼睛仔细看，又看到一滩血迹，以及李父嘴角残留的血渍。 这人也是有种，明明怕得浑身发抖，嘴上却还要说着挑衅叶斩风的话。 “寺卿大人，我虽然只是个平头百姓，但懂得凡事要讲证据，你平白诬陷我害死自己的女儿，我要上告皇帝。” 叶斩风是个冷血无情的阎罗王，怎么可能会被李父的三言两语吓到。 抬脚，对准李父的心口，狠狠踩下去，李父口吐鲜血，躺在地上眼冒金星。 “来人，李父公然在大理寺攻击本官，根据本朝律法，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以示警告。” 一听这话，从头沉默到尾的李母终于开口说话，拽着叶斩风的裤脚，哭得稀里哗啦。 “寺卿大人，要打就打我吧。我家老头子昨天喝醉酒，不小心摔到茅厕里，把额头磕破，伤还没好，受不住这三十大板。不信的话，你可以掀开他的头发看看。” 知道李母在给李父找借口，叶斩风还是让柳十烟给李父瞧瞧，要让这两人心服口服。 柳十烟把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嚼两下，咽下去，不情不愿走到李父跟前，蹲下身子，十分粗鲁掀开李父的头发。 这一举动，李母心疼的要死，围在旁边，一个劲儿叫唤，让柳十烟动作温柔一点。 还以为有多严重，结果柳十烟看到一个还没芝麻大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觉得无言以对。 “是挺严重的，再晚一刻钟，二郎真君来，都找不到伤口。寺卿大人，我建议多打三十大板，让李父感受一下大理寺对他的关怀。” 这话，柳十烟对着李母说，想骂醒她那个愚昧的脑子。 李母却只听到最后两句，破口大骂，“哪来的庸医，我家老头子身受重伤不救命就算了，居然还撺掇寺卿大人打他，没有一点菩萨心肠，你不配当大夫！” 柳十烟没惯着李母，一针扎没她的声音。 “既然你对你家老头子感情深厚，那就和他一起当哑巴。” “柳神医言之有理，再加三十大板。”叶斩风采纳她的口舌之快，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亲眼目睹坏人被打，这等好戏可不能错过，“我能搬个凳子，做到旁边观看吗？” 看到一半，画面血腥，她心脏揪着疼，捂着心口，去到刑房门口。 不知何时，大雨已停。 一只蝴蝶突然飞来，落在柳十烟腰间的手稿上。 打开手稿，上面所述情节，与刑房内很是相似，她细细读完，感慨万千。 背后传来脚步声，鼻息间有一股竹叶香气，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来人是叶斩风。 “李盼弟的话本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她把自己的情感带入其中。她没有文采，也没有叙事能力，话本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真实经历和感受。” “悲惨经历既害了李盼弟，也成就李盼弟。” “这两箱橘子你带回去，一箱帮本官送给长公主，一箱留着自己吃。” 柳十烟目测箱子的重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指着拾不杀，“让他送我回去。” “不行，老拾还有任务。”叶斩风没有思考，就拒绝柳十烟。 柳十烟看向拾不杀，询问他的意思，拾不杀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走……啊！” 话还没说完，她被一股力量撞翻，重重砸到地上，右腿磕到地上的石头，咔嚓一声，骨头断裂。 她痛到失声，痛到昏厥。 “唔唔唔……” 李母突然从刑房冲出来，骑在柳十烟身上拳打脚踢。 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怯懦的妇道人家，进来大理寺之后，也是瑟瑟发抖，浑身上下写满害怕。 对李父上刑期间，没有人在意她，以至于给到她这个机会。 拾不杀上前，揪住李母后脖子，把人甩开。 叶斩风点住柳十烟的痛穴，隔断痛觉，用木头和木板固定骨折部位。 就近抓来的大夫，帮柳十烟处理受伤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柳十烟被颠醒。 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睛，看到她被四个彪形大汉抬着，领头的是拾不杀。 “这不是回长公主府的路。” 拾不杀从最前面掉头，来到轿子旁边，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长公主最近要出远门，你回去也没什么事。这段时间你先住老大家，方便养伤。” 柳十烟咬最上面的那颗糖葫芦，嘴有点小，一口没咬掉，只吃到糖衣。 “你家老大是方便使唤我，假惺惺。” 拾不杀又要为叶斩风说好话，柳十烟腿疼，捂着耳朵不想听。 进去叶家，经过一处竹林环绕的院子，拾不杀给柳十烟介绍。 “这是老大的院子，在你的隔壁，有什么需要，你丢个石头过去，喊他一声就行。” 柳十烟淡淡瞥一眼，嗯一声。 叶斩风给柳十烟准备的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柳树，遮天蔽日，从下面经过，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柳十烟搓搓胳膊，拨一下垂下的柳条。 “你家老大品味真独特，居然在家里种回魂柳，也不怕半夜被恶鬼缠身。” 拾不杀不懂花草树木，挠挠头，尴尬笑笑。 “这是老大去世的亲生母亲留下的，是老大唯一的念想。” 走过回魂柳，穿过荷塘上的拱桥，来到院子的正屋，拾不杀扶着柳十烟下轿子。 “这个院子，就是老大母亲生前的住处。老大平时很宝贝，除去固定的打扫侍女之外，谁都不让进。柳神医，老大对你真的很好，你能不能不生气？” 柳十烟把拾不杀当拐棍，用没出事的左腿一蹦一跳进屋，听到这话，眉头紧锁，语气不善。 “凶手是李母，又不是叶斩风，我为什么要对他生气。在你眼里，我这么是非不分？” 拾不杀扶着柳十烟坐到床边，返回茶桌旁，倒一杯热茶，走回来，放她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神医，你别生气。” “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拾不杀，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柳十烟背靠床框，端起茶杯送到嘴边，低头抿一口，言辞犀利，眼神冰冷。 “当时老大站在你旁边，要是老大有所防备，反应快一点，你说不定不会受伤。你和老大本来就不对付，我担心这件事会让你们的关系变得更差。” 柳十烟压着怒火，多问一句，“这话你和叶斩风说过吗？” “说过，我真的说过。” 拾不杀的回答，让柳十烟意外。 近乎愚忠的他，居然会对叶斩风说这些，真是稀奇。 “今天就先这样，我好累，要休息，你回大理寺吧。回去后告诉叶斩风，既然说要照顾我，日后可别嫌我烦。” “好的。”拾不杀脸上写满开心两个字。 送走拾不杀，柳十烟掀开被子躺进去，窝窝四个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眼休息。 “不要！” 柳十烟从噩梦中惊醒。 屋子里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睡着前明亮的天空，此时此刻漆黑一片。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让柳十烟觉得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个人，无依无靠。 右腿隐隐作痛，和噩梦重叠。 上一世，她满心欢喜，耗尽全部家当布置皇城，只为嫁给心上人。 却不料，心上人是个负心汉，让禁卫军把她万箭穿心。 发现她没死透，负心汉用五根绳子绑住她的四肢和脖子，另一端分别绑在五匹马上，一声令下，让五匹马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冲刺。 她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下，四分五裂。 右腿有陈年旧伤，最先被撕开。 被撕开前，她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能为力。 除了痛，只剩下恨。 这条右腿，还是因为负心汉没的。 多年前，负心汉因为喝醉酒，暴露她苦心经营的造反计划，导致五年布局毁于一旦，人员死伤大半，她自己也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事后，负心汉被抓进死牢，判秋后处斩。 她一边养伤，一边安抚剩下的人，一边谋划劫狱，忙得焦头烂额。 负心汉却在狱中因为对赌，被人弄断右腿。 把负心汉救出来后，她带着负心汉去求鬼医。鬼医提出一腿换一腿的要求，她有些犹豫。 架不住负心汉一遍一遍哀求，她最终心软，答应鬼医的要求，献出右腿。 滴答。 一滴眼泪滑落，滴在手背上，烫到柳十烟。 从上一世的回忆里清醒，她一遍又一遍给自己灌输一句话。 “这一世，绝对不要再对任何人动感情，无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