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灯塔:严厉》 第1章 幸福病院 · 数据洪流与微笑针筒 国庆前夜的北京,空气里塞满了喧嚣与期盼。**广场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潮,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旗杆下那片被灯光照得发亮的水泥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红旗也会升起,裹着晨风和无数道虔诚的目光。 林栗站在广场边缘,像一块格格不入的礁石。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卷过他身上那件挺括的黑色长风衣下摆。他推了推鼻梁上焊死的金丝框防蓝光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远处旗杆冰冷的金属基座上,冷静得像在扫描一组待处理的代码。 “人流密度,东侧入口峰值每秒4.7人,预计三小时后达到饱和阈值。安检口通行效率低下,存在47%冗余动作…”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取着广场的实时监控数据流,建模分析。屏幕上幽幽的蓝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探进风衣口袋,摩挲着里面一个独立包装的纸袋,里面是几颗冷掉的糖炒栗子。硬壳的触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定感。父母此刻大概在哪个时区的观测站里记录星云数据,节日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日历上又一个需要标记的工作日。热闹是别人的,他只需要逻辑和秩序。 突然,手机屏幕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些代表人群移动轨迹的彩色线条猛地扭曲、拉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搓。屏幕中央,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标凭空浮现——那是一座极其简约的塔形轮廓,线条冷硬笔直,塔顶却燃烧着一团不祥的、像素构成的猩红火焰。那火焰似乎在旋转,带着一种吞噬数据的贪婪。 林栗眉心微蹙,指尖立刻在屏幕上敲击起来。“强制进程?未知图形接口…尝试隔离…” 他试图调出后台强制关闭程序,然而指令如同石沉大海。手机屏幕上的灯塔图腾猛地扩张,猩红的火焰几乎要烧出屏幕!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像是无数根由0和1构成的冰针,瞬间穿透了他的视网膜,狠狠扎进大脑深处!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被扼在喉咙里。广场上鼎沸的人声、远处闪烁的霓虹、脚下坚实的地面…所有感知被瞬间剥离。他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条由纯粹数据构成的、汹涌冰冷的洪流之中。无数破碎的信息碎片如同失控的流星,尖啸着擦过他的意识边缘:扭曲的笑脸、刺耳的警报、意义不明的坐标字符…身体失去了重量,只剩下思维在绝对的虚无和混乱的冲击中艰难维持着一线清明。 【警告:未知维度坐标强制载入…感官剥离度98%…尝试建立逻辑锚点…锚点失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失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空气。 林栗猛地睁开眼,后背重重撞在某种坚硬冰冷的平面上。眩晕感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栗子袋,硬壳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真实感。他迅速撑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周遭。 他身处一条狭长的走廊。墙壁是剥落的、病态的淡绿色墙漆,大片大片的霉斑如同溃烂的皮肤蔓延其上。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苟延残喘的滋滋声,光线惨白、冰冷、断断续续,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气味——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腥气,底下还隐隐透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绝对的死寂。没有风,没有人声,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在耳边擂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风衣还在,手机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个冰冷沉重的金属环,像一只粗陋的手铐。环上嵌着一块小小的、不断闪烁的屏幕,幽绿的光映亮了他的指尖。一行冰冷的文字在屏幕上滚动: >欢迎进入灯塔修正序列:CX-07“幸福病院”。 >任务目标:完成全部微笑疗程,修复情感失衡。 >警告:消极情绪(悲伤、愤怒、恐惧)为重度污染源,需即时净化。疗程开始倒计时:00:04:59。 灯塔…修正…幸福病院?消极情绪…污染源?净化? 林栗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栗子袋粗糙的纸皮。荒谬!极致的荒谬!这完全违背了基本的人类神经反馈机制和心理学模型!强行抑制负面情绪只会导致更严重的生理心理创伤… 他脑子里瞬间刷过几十篇相关论文的核心数据和反驳论点。 【情感失衡?定义模糊!修复标准?无量化指标!灯塔算法底层逻辑存在致命缺陷!这根本不是治疗,是…】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到近乎诡异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走廊尽头响起,打断了林栗内心的弹幕风暴。那铃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欢快,像幼儿园放学的童谣,却在这种环境下,只透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紧接着,是脚步声。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由远及近。 嗒。嗒。嗒。 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 林栗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潮湿的墙壁,将自己最大限度地缩进一个灯光照不到的凹角阴影里。他像一台进入潜伏模式的机器,所有感官开到最大。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细微的、液体晃动的粘稠声响。 惨白的光线下,一个人影从拐角转了出来。 那是一个护士。或者说,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东西。 纯白的护士裙浆洗得过分挺括,一尘不染,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刺眼。头上戴着同样雪白的护士帽,帽檐下,是一张脸——一张标准的、如同面具般的笑脸。嘴角被强行拉扯到耳根,露出两排过分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弯成完美的月牙形,瞳孔却空洞无光,像两颗劣质的玻璃珠子。她推着一辆不锈钢的小推车,车上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支粗大的针筒,针筒里灌满了某种浑浊的、如同泥浆般的暗绿色液体,随着推车的行进微微晃荡,发出令人牙酸的粘腻声响。 她的目光平视前方,脸上那永恒不变的笑容仿佛焊死在了脸上。高跟鞋的脚步声和推车的轱辘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 她正朝着林栗藏身的角落方向走来!越来越近! 林栗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消毒水味,混合着针筒里暗绿液体散发的、难以形容的**甜香。他全身的肌肉绷紧,指尖更深地陷进栗子袋里,冰冷的汗珠沿着脊柱滑下。大脑在疯狂运转,计算着距离、速度、可能的躲避路径和反击方式。走廊狭窄,退无可退! 护士的脚步停在了距离他藏身的凹角不足三米的地方。那张僵硬的笑脸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转动了一个角度,空洞的玻璃眼珠直勾勾地“盯”向阴影深处。 “发现…污染源…” 一个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的女音从她咧开的嘴里发出,“消极情绪…波动…检测…超标…需要…净化…” 她伸出了一只戴着雪白橡胶手套的手,那只手异常地惨白和僵硬,抓向推车上一支最大的针筒。针头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针筒里那粘稠的暗绿液体仿佛活物般微微涌动。 “接受…治疗…保持…微笑…” 护士咧开嘴,笑容的弧度似乎更大了,空洞的眼睛死死锁住林栗藏身的阴影。她拿着那支巨大的、灌满不祥液体的针筒,一步,一步,朝着角落逼近。 林栗的后颈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皮肉,扎进了颈椎深处!那痛楚来得猛烈而诡异,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锈蚀般的灼烧感,瞬间打断了他所有的分析和计算。 【高威胁目标!物理接触概率97%!净化剂成分未知!致死率无法估算!后颈异常疼痛…神经传导异常…是精神攻击还是物理坐标标记?灯塔…灯塔在锁定我?!】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冰冷的恐惧像藤蔓缠绕上来,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那股被强行拖入这个荒谬规则、被当成“污染源”对待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愤怒和被冒犯感! 眼看那支滴着暗绿液体的针尖就要刺破阴影,那张僵硬的笑脸几乎要贴到面前。林栗脑中所有关于逻辑、关于数据、关于冷静的堤坝,在这一刻被汹涌的荒谬感和求生本能彻底冲垮! 他猛地从阴影中踏出一步,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肾上腺素而微微收缩,平日里总是紧抿的薄唇张开,一句裹挟着全部惊怒和冰冷嘲讽的暴言,如同出膛的子弹,狠狠地砸向那张永恒微笑的、空洞的面具脸: “修复你大爷!脸上肌肉群痉挛还叫‘幸福’?你灯塔的审美是让狗啃过吗?!” 第2章 幸福病院 · 暴言与黑钉 林栗那句裹着冰碴的暴言,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这潭死寂的污水里。 “修复你大爷!脸上肌肉群痉挛还叫‘幸福’?你灯塔的审美是让狗啃过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张焊死在护士脸上的、空洞的完美笑容,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不是表情变化,更像是内部某种劣质齿轮卡壳时产生的、令人牙酸的机械震颤。那对玻璃珠似的眼珠似乎闪过一丝混乱的数据流残影,抓握着巨大针筒的、戴着惨白橡胶手套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警…告…” 电子合成音变得断续而尖锐,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语言…污染…情感…污染…等级…提升…需…紧急…净化…” 但林栗要的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后颈那根“锈蚀钢针”的剧痛还在灼烧,反而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所有的恐惧、荒谬感被强行压缩进一个冰冷的角落,大脑在肾上腺素飙射下运转到极限。护士关节转动时那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机械摩擦声,刚才那瞬间的卡顿,推车轱辘在潮湿地面留下的水痕折射角度… 【目标关节活动范围受限!颈部转动轴心偏移15度!右膝液压传动装置存在0.3秒延迟!推车重心不稳,左后轮悬空率43%!】 数据流在脑中疯狂刷屏,瞬间构建出反击路径。 就在护士僵硬地重新抬起针筒,试图将那恶心的暗绿液体扎下来的瞬间,林栗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欺近一步!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旋,几乎是贴着那冰冷僵硬的护士服擦过。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护士,而是狠狠按在了那辆堆满针筒的不锈钢推车边缘! “给我——倒!” 他用尽全力,借着自己前冲的势能和精准计算的角度,猛地一推一掀! 哗啦——哐当! 刺耳的金属摩擦和玻璃碎裂声骤然炸响!沉重的推车在湿滑的地面上猛地失去平衡,朝着护士站立的方向轰然倾倒!几十支灌满粘稠暗绿液体的粗大针筒如同致命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那张永恒微笑的脸和僵硬的身体! “污染…源…攻击…净化…单…元…” 电子音彻底变成了混乱的电流嘶鸣。 护士被倾倒的推车和飞溅的针筒砸了个踉跄,几支针筒在她白色的护士服上碎裂开,粘稠的暗绿色液体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布料瞬间焦黑卷曲!那张完美的笑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嘴角的弧度被粘液拉扯得扭曲变形,一只玻璃眼珠被飞溅的碎片击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机会! 林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去看那混乱的结果,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护士来的方向——走廊深处那铃声最初响起的地方,发足狂奔!冰冷的风灌进喉咙,肺叶火烧火燎,后颈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一切,脑子里只有一个指令:【脱离接触!寻找信息节点!】 “污染源…逃逸…启动…全域…净化协议…” 身后,那扭曲变调的电子音混合着金属刮擦和液体腐蚀的可怕声响,如同跛足的野兽,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高跟鞋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狂乱,不再是规律的嗒嗒声,而是拖沓、碰撞、带着一种非人的执拗。 林栗根本不敢回头,只凭耳朵捕捉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扭曲的追击声。他冲过一个又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拐角,惨白的灯光在头顶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墙壁上那些霉斑仿佛在蠕动,空气里消毒水和**甜腻的气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心跳154!血氧下降!乳酸堆积超标!这样下去撑不过三分钟!】 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爆炸,脚步开始发虚的时候,前方走廊左侧,一扇虚掩着的、标着“配药室”的灰色铁门出现在视野里!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不同于走廊惨白灯光的暖黄色光芒。 没有时间权衡!林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撞向那扇铁门! 吱呀—— 门被撞开,他一个趔趄冲了进去,反手用尽全力将沉重的铁门狠狠关上! 嘭!咔哒! 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沉重的撞击声就从门外传来!整个铁门都在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伴随着那撞击声的,是更加狂乱和愤怒的电子嘶鸣:“净化…净化…净化…” 林栗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他迅速扫视室内。这里像是个废弃的药品储藏间,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一排排空荡荡的木架歪斜着。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张破旧木桌上,一盏老式的、光线昏黄的煤油灯,灯芯摇曳着,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晃动的阴影。 暂时安全?不,门外那东西还在疯狂撞门!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的金属扣肉眼可见地在变形!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找到其他出路,或者…武器! 目光急速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和歪斜的架子。空药瓶、碎裂的玻璃、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就在他目光锁定一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铁管,准备冲过去时,一个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房间最深处、煤油灯照不到的厚重阴影里传来: “哟,动静不小啊,‘污染源’先生?” 林栗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像被电流击中,猛地转身,背脊紧紧贴住震动的铁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柄淬冰的刀,死死刺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 有人!这里还有别人!而且,听那语气,绝非善类! 昏黄的煤油灯光勉强勾勒出那个角落的轮廓。一个高大的身影懒洋洋地斜倚在墙角的阴影里,姿态放松得与门外那疯狂的撞击声格格不入。光线吝啬地只照亮了他半边身体——一条随意支起的长腿,包裹在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裤里,脚上是沾了些灰尘却依然看得出质感的黑色皮鞋。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当林栗的目光触及那只手的手腕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手腕上,赫然也扣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冰冷沉重的金属环!幽绿的屏幕在昏暗中闪烁着同样的倒计时和灯塔标识! 他也是“污染源”?! “别那么紧张。” 阴影里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仿佛隔着一层阳光滤镜的疏离感。“至少暂时,我们看起来像是…嗯,难友?” 他缓缓地从阴影里向前挪了半步,更多的光线落在他身上。 利落的黑色短发,脸部线条轮廓分明。即使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他的嘴角也似乎习惯性地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堪称“阳光”的笑意。然而,那双眼睛…当林栗的目光对上那双眼睛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那绝不是阳光该有的温度。深邃、沉静、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他嘴角的弧度,只是精心绘制上去的一张面具。 最让林栗在意的是,他左耳的耳垂上,戴着一枚小小的、哑光质地的黑色耳钉,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不反光,却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冰冷标记。 “自我介绍一下,” 男人微微歪头,那枚黑钉随着他的动作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殷岩。看起来,我们都被这座‘灯塔’的热情服务给招待了。” 他的目光扫过林栗剧烈起伏的胸口、汗湿的额发,最后落在他因为紧握而指节发白、死死攥着栗子袋的左手上,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呢?能把外面那位‘微笑天使’气成那样的…怎么称呼?” 林栗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门外是疯狂撞门的怪物护士,门内是这个来历不明、眼神危险的男人。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分析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呼吸平稳,姿态松弛,肌肉无明显紧张收缩…要么是伪装大师,要么实力远超预估。耳钉…非装饰品?材质特殊…】后颈的刺痛再次传来,比刚才更加尖锐,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林栗。” 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因为之前的狂奔和紧张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竭力维持着惯有的冰冷平稳,“你在这里多久了?知道怎么出去?” 他一边问,目光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对方,同时眼角余光死死盯住那扇正在变形、发出刺耳金属呻吟的铁门。门锁的插销已经弯曲变形,随时可能崩断! “没多久,比你早几分钟欣赏完‘欢迎仪式’。” 殷岩耸耸肩,姿态依旧放松,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栗对门的关注。他慢悠悠地站直身体,动作流畅而隐含力量。“出去的路?暂时没找到。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投向房间另一侧,一扇被几个空木架子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通风口。“那里,似乎有点…风?”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喀嚓! 一声巨响!门外的“微笑天使”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或者启动了某种暴力模式!厚重的铁门门锁部位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凸起、断裂!整扇门猛地向内弹开! 那张脸!那张碎裂了一只玻璃眼珠、嘴角被暗绿粘液腐蚀得扭曲变形、却依旧强行拉扯着恐怖笑容的脸,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腥味和冰冷的杀意,猛地探了进来!那只完好的、闪烁着猩红数据流的玻璃眼珠,瞬间锁定了林栗! “污染…源…必须…净化!” 巨大的针筒带着呼啸的风声,无视了旁边的殷岩,直直刺向林栗的脖颈!针筒里残余的暗绿液体剧烈晃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林栗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但门框限制了他的退路!眼看那滴着粘液的冰冷针尖就要刺破皮肤! “啧,真没礼貌。” 一个带着一丝不耐烦的、依旧维持着某种奇妙“阳光”语调的声音响起。 一直站在阴影边缘的殷岩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完全没有之前的慵懒感!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一步就跨到了林栗侧前方,精准地卡在了林栗和那支致命针筒之间!他没有选择硬碰那针筒,而是闪电般出手! 目标,是护士持针的那条僵硬的胳膊肘关节! 戴着黑色耳钉的左耳微微一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细微的机械运转声。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成掌,掌缘带着一股短促而凶狠的爆发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劈砍在护士肘关节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白色护士服覆盖的接缝处! 咔哒! 一声清晰的、如同精密零件错位断裂的脆响! 护士那条持针的手臂瞬间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反折!巨大的针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木架上,暗绿色的粘液四溅! “呃…啊…” 电子合成音发出一声扭曲的、类似故障的杂音。护士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独眼疯狂闪烁,似乎无法理解手臂的失控。 殷岩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护士身体僵直的瞬间,他猛地拧身,一个标准的、充满力量感的侧踹,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踹在护士那穿着高跟鞋、支撑着全身重心的右腿膝盖侧后方! 又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护士的右腿膝盖以一种反关节的方式向内弯折!整个沉重的金属躯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如同被砍倒的木桩,轰然向前扑倒在地!那张扭曲的笑脸狠狠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碎裂的玻璃眼珠彻底黯淡下去。残存的躯体还在微微抽搐,发出断续的电流嘶嘶声,但显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精准得可怕!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难友”,更像一个深谙人体(或者说机械体)弱点、经验丰富的猎手! 殷岩收回腿,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转过头,看向背靠着墙、呼吸尚未平复的林栗,嘴角那抹“阳光”的笑意重新浮现,甚至还带着点戏谑:“没事吧?‘污染源’先生?” 他的目光扫过林栗紧握的左拳,那里,粗糙的栗子包装袋已经被汗水浸湿,捏得变了形。殷岩的视线在那袋子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然后抬眸,对上林栗那双透过金丝眼镜、充满审视和冰冷警惕的眼睛。 “看来,” 殷岩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奇特的、仿佛能安抚人心却又暗藏机锋的语调,他抬手指了指那个被木架半掩的通风口,“我们得换条路走了。顺便…聊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还在抽搐的护士残骸,又落回林栗紧绷的脸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仿佛在分享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毕竟,被灯塔当成‘病毒’清理的感觉,可不太妙,对吧?” 林栗的后颈,那枚无形的锈蚀印记,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似乎又灼痛了一下。 第3章 幸福病院 · 管道与面具 殷岩那句“聊聊”,裹在“灯塔清理病毒”的比喻里,像一根带着倒刺的钩子,轻轻巧巧地抛了过来。昏黄的煤油灯光在他脸上跳跃,嘴角那抹“阳光”的笑意纹丝不动,可那双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牢牢锁着林栗,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带着评估意味的审视,仿佛在掂量一件刚入手的、用途不明的工具。 林栗背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铁门,门板外侧似乎还残留着那“微笑天使”疯狂撞击的震动余韵。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尘埃和那暗绿色粘液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他攥着栗子袋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尖传来硬壳被挤压的轻微碎裂感,这点微不足道的真实触感,勉强将他从被当成“病毒”和“污染源”的荒谬感中拽回一丝清明。 【目标:自称殷岩。行动模式:高效、精准、致命。关节打击技巧远超常规格斗,针对机械结构弱点。伪装性极高,警惕等级:极高。动机:不明。当前提议:合作?利用?陷阱?】 无数分析数据在脑中刷屏,结论只有一个:眼前这个男人,比门外那堆抽搐的金属残骸危险百倍。 “通风口。” 林栗的声音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简短,冰冷,直接切断了对方抛出的“聊聊”话头,目光锐利地刺向那个被空木架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通风口。合作与否是次要的,离开这个随时可能涌入更多“净化单元”的配药室,才是优先级最高的生存逻辑。 殷岩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对林栗这种近乎无礼的、完全规避话题核心的回应方式感到一丝意外,但随即,那点意外又被更深的笑意覆盖。“效率至上,我喜欢。” 他语气轻快地赞同,仿佛刚才提出“聊聊”的不是他。他率先迈步走向通风口,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松弛感,但那枚嵌在左耳的哑光黑钉,在昏黄光线下却像一枚冰冷的警戒信号。 林栗紧随其后,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目光如同扫描仪,将殷岩后背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纳入分析范围。【步态稳定,重心无偏移,肩颈放松…全无防备姿态?伪装?还是绝对的自信?】 通风口的铁栅栏锈蚀严重,边缘参差不齐。殷岩没有废话,双手抓住冰冷的栅栏边缘,小臂肌肉瞬间绷紧,手背上青筋微凸。他猛地发力,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看似牢固的栅栏硬生生被他从墙体上撕裂、掰弯,露出了一个勉强可供一人钻入的黑黢黢洞口。 一股比走廊里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过期药物的酸馊味,猛地从洞口里涌出,呛得人几乎窒息。洞口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看来没有热情的迎宾员,运气不错。” 殷岩探头往里看了看,语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轻快。他脱下沾了些灰尘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熨帖的深灰色衬衫,然后侧身,示意林栗先进。“请?‘污染源’优先?毕竟你看起来更需要…呃,新鲜空气?” 林栗无视了他话里的刺探。生存面前,任何挑衅都毫无意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黑暗和未知的生理性排斥,将那个被汗水浸湿、捏得有些变形的栗子袋塞进风衣内侧口袋,然后毫不犹豫地矮身,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内部远比想象中狭窄、压抑。四壁覆盖着厚厚的、粘腻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垢,手肘和膝盖触碰到的地方一片冰冷滑腻。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粗糙的沙砾。管道并非笔直,而是有着许多生硬的转折和向下倾斜的坡度,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匍匐爬行。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林栗只能凭借触觉和微弱的气流方向,摸索着向前。身后,传来殷岩钻进管道的声音,以及他衣物摩擦管道内壁的窸窣声。那声音很近,在这密闭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林栗身后那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管道走向:先向下15度倾斜约5米,左转90度…空气流动速率0.3米/秒,湿度92%…后方目标距离1.8米,呼吸频率12次/分,稳定…无异常武器声响…】 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环境分析和路径记忆,试图用冰冷的数据流覆盖掉身后如芒在背的压迫感。然而,后颈那枚无形的锈蚀印记,却在这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开始间歇性地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如同有细小的电流在皮肉下乱窜,每一次刺痛都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冰冷的灼烧感,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这空气质量,比我们公司的公关危机还糟。” 殷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闲聊,声音在管道里形成沉闷的回响。“不过,至少比被外面那位‘天使姐姐’扎一针强点?你说呢,林工?” 林栗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黑暗中,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对方在试探,在试图打破他的沉默壁垒,获取信息。任何回应都可能成为对方分析的素材。 “啧,真冷淡。” 殷岩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不过也对,在这种鬼地方,保持警惕是应该的。毕竟灯塔的‘热情服务’,谁也吃不消第二次,对吧?”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林栗的共鸣。 林栗依旧沉默,手指在爬行中触碰到管道内壁一处略微不同的触感。不是灰尘的粘腻,而是某种…刻痕?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摸索了一下。是划痕,很深,凌乱,似乎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反复刻划留下的。他屏住呼吸,指尖顺着刻痕移动… 【不是管道结构划痕…是人为刻字…笔画混乱…重复…】 指尖的触感传递回大脑,他辨认出几个被反复刻划、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扭曲字迹: “笑…要笑…脸…脸好痛…救…命…” 字迹的末端,是一道深深的、绝望的拖痕。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这些刻痕,是之前被困在这里的“病人”留下的?灯塔所谓的“微笑疗程”…是强制性的精神折磨?那“脸好痛”…林栗猛地想起护士那张焊死在脸上的、空洞的完美笑容,想起针筒里那粘稠的暗绿液体…一股冰冷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怎么停了?有发现?” 殷岩的声音几乎贴着他后脑勺响起,带着一丝探究。显然,林栗短暂的停顿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有。” 林栗冷硬地吐出两个字,压下翻腾的思绪,强迫自己继续向前爬行。那些刻痕如同冰冷的诅咒,烙印在指端,更烙印在心头。灯塔…修复…这根本不是疗愈,是酷刑! 爬行似乎永无止境。黑暗、狭窄、污浊的空气、后颈的刺痛、身后危险的同行者、还有那些绝望的刻痕…多重压力如同沉重的磨盘,一点点碾磨着神经。就在林栗感觉体力即将透支,肺部火烧火燎,大脑因为缺氧和锈蚀印记的刺痛而开始出现轻微眩晕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不是出口那种自然光,而是同样惨白的、属于这座“幸福病院”的荧光灯光!光线从管道尽头一个更宽大的栅栏缝隙里透进来,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出口!或者至少,是另一个空间! 林栗精神一振,加速向前爬去。身后的殷岩也立刻察觉到了变化,动作明显加快。 靠近栅栏,透过锈蚀的缝隙,林栗谨慎地向外窥视。 外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类似医院库房的地方。空间比之前的走廊和配药室都要开阔得多,但同样破败不堪。高高的天花板垂下几根裸露的电线,几盏残存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投下惨白而晃动的光线。地面上堆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的、盖着白布的杂物,形状诡异,像一个个沉默的坟包。空气中那股消毒水和**甜腻的气味更加浓郁了,几乎凝成实质。 但最让林栗瞳孔骤缩的,是库房中央的景象! 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十几辆…不,是几十辆!和他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不锈钢的推车!每一辆推车上,都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那种粗大的、灌满浑浊暗绿色液体的针筒!针尖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如同某种邪恶的金属森林! 而在这些推车之间,在堆积如山的杂物阴影里…影影绰绰地晃动着更多的白色身影! 是护士!数量远超想象! 她们穿着同样浆洗得过分挺括的雪白护士裙,戴着雪白的护士帽,脸上挂着那张如同复刻出来的、空洞而完美的永恒笑脸。她们无声地穿梭在推车之间,有的在整理针筒,有的推着空车走向库房深处,有的则如同幽灵般静立在阴影里,空洞的玻璃眼珠反射着惨白的光。 整个场景,如同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批量生产“净化”的工厂流水线!寂静无声,只有针筒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脆响,和荧光灯管持续不断的滋滋声,构成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静帧。 林栗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这根本不是出口,这是蜂巢!是那些“微笑天使”的老巢! 就在他屏住呼吸,准备悄然后退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而巨大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骤然响起!整个库房,连同他们所在的通风管道都随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库房深处,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后面,猛地亮起了一道强烈的、不断旋转闪烁的…幽绿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探照灯,带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扫描感,瞬间扫过整个库房! “滴滴滴——!” 林栗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环猛地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幽绿的屏幕疯狂闪烁,上面代表“污染度”的进度条如同失控般急速飙升,瞬间冲破了红色的警戒线!同时,屏幕中央跳出一行血红色的、不断放大的警告文字: > 检测到高浓度污染源! > 检测到高浓度污染源! > 全域净化协议——最高优先级启动! 几乎在警报声响起的同一秒! 库房里,所有原本在“工作”或静立不动的护士,如同被按下了同一个激活开关! 她们脸上那永恒不变的空洞笑容猛地僵住!随即,所有的头颅,以完全一致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角度,齐刷刷地转向了通风口的方向! 几十张一模一样的、惨白的、咧着完美笑容的脸,几十对空洞无光、此刻却齐刷刷闪烁着冰冷猩红数据流的玻璃眼珠,瞬间聚焦在通风口那锈蚀的栅栏缝隙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千分之一秒。 下一刻! “发现…高浓度…污染源!!!” 刺耳扭曲的电子合成音,不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几十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合唱,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狂喜和冰冷杀意,轰然爆发! “净化——!!!” 几十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甜腥气,如同白色的死亡潮水,朝着通风口的方向疯狂涌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汇聚成一片恐怖的声浪!无数支巨大的、灌满暗绿液体的针筒被高高举起,针尖反射着库房深处那道幽绿扫描光,如同嗜血的獠牙! 林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警报和围攻冲击得一片空白!后颈的锈蚀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颈椎熔断的剧痛!那剧痛甚至盖过了手腕上尖锐的警报声! 【被锁定!被标记!灯塔…灯塔在主动猎杀!最高优先级…为什么?!是因为我?还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望瞬间!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林栗冰冷僵硬的手臂!是殷岩! “发什么呆!跑!” 殷岩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伪装的笑意,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咆哮的急迫!他猛地将林栗往后一拽,力道之大,几乎让林栗失去平衡! 林栗被拽得向后一个趔趄,撞在殷岩身上。他猛地回过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殷岩为什么拉他,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管道里疯狂向后倒爬!管道壁上粘腻的污垢被蹭掉,灰尘呛入口鼻,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殷岩紧随其后,动作比林栗更加迅捷!他一边倒退,一边猛地扯下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狠狠塞向身后通风口栅栏的方向,试图阻挡一下视线,同时厉声喝道:“往回爬!回配药室!快!” “污染源…逃逸…追捕…追捕…净化…净化…” 恐怖的电子合唱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着他们爬行的方向!通风口处传来金属被撞击、撕裂的可怕声响!那些“微笑天使”显然在暴力破坏栅栏! 林栗拼尽全力向后爬,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肺部撕裂般疼痛。后颈的灼痛如同跗骨的诅咒,手腕上金属环的警报声尖锐得刺破耳膜。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行…速度不够…管道太窄…她们太多了…回配药室也是死路…死路…】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他混乱的视野猛地扫过管道内壁——在刚才爬过的地方,就在那刻着“脸好痛…救命…”的绝望字迹上方不远处,管道顶部,似乎有一块颜色略深的阴影?形状…不太规则? 【管道结构…顶部接缝…承重薄弱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混乱的脑海!那是管道结构的一个薄弱连接处!刚才库房的震动和扫描光,似乎让那里的锈蚀更加严重了! “上面!” 林栗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嘶吼而完全变调,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探出半个身子的“微笑天使”,看着她们脸上那张空洞、虚假、被强制焊死的笑容,所有的恐惧在极致的愤怒中化为一句裹挟着全部灵魂力量的、冰冷的、足以撕裂一切伪装的暴言,如同宣告,如同诅咒,狠狠砸向那些非人的造物: “净化你妈!顶着一张审美癌晚期的假脸,谁给你的自信当判官?!灯塔的程序员是吃屎长大的吗?!” 第4章 幸福病院 · 深渊回响 空气凝固了一瞬。 通风管破口处,那些“微笑天使”的动作齐齐停滞,玻璃眼珠里的猩红数据流疯狂闪烁,仿佛系统正在处理一段无法解析的病毒代码。她们焊死在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物理上的破损,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程序逻辑的崩坏。嘴角的弧度抽搐着,像被无形的线拉扯,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 “语言污染……等级……超出阈值……”电子合成音扭曲成尖锐的杂波,“核心协议……重载……净化……必须净化……” 下一秒,所有护士的头部猛地向后仰折,颈椎弯折成不可能的角度,喉咙深处迸发出非人的、高频的啸叫!那声音不像生物能发出的,更像是某种金属共振的嘶鸣,震得林栗的鼓膜刺痛,后颈的锈蚀印记如烙铁般灼烧起来! “啧,真吵。”殷岩的声音贴着林栗的耳畔响起,冷静得近乎残酷。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按在林栗的后腰,掌心的温度透过风衣布料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跳。”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没有给林栗半秒思考的时间——殷岩扣着他的腰,猛地向天井外的虚空跃去! 失重感如潮水般淹没意识。 林栗的瞳孔骤缩,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那群“微笑天使”如白色鬼魅般从通风管破口蜂拥而出,针筒高举,暗绿的液体在惨白灯光下折射出毒液般的幽光。她们扑来的动作整齐划一,像被同一个程序操控的提线木偶,却在即将触及两人的瞬间—— 殷岩左耳的黑色耳钉,骤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蓝光! 那光芒如同有实体般炸开,化作一圈半透明的涟漪,以耳钉为中心急速扩散!所有接触到蓝光的护士,动作瞬间凝滞,玻璃眼珠里的猩红数据流疯狂闪烁、扭曲,最终“啪”地一声,如同短路般熄灭。她们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依旧焊死,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彻底定格。 但停滞只持续了一秒。 “咔哒——” 某种机械重启的声音从护士们的喉咙深处传来,猩红的数据流重新在眼珠中点亮,比之前更加狂暴。她们的头颅齐刷刷转动,盯向正在下坠的两人,针筒再次举起—— 而此刻,林栗和殷岩已坠向天井中央。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上方是复苏的杀戮机器,唯一的生机,是五米外那道半悬在虚空中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梯。 “抓稳。”殷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右手如铁钳般扣住林栗的手腕,左手则伸向消防梯的方向,肌肉绷紧到极限。 林栗的呼吸窒在胸腔。五米的距离,在自由落体下不过一瞬,而消防梯早已锈蚀得摇摇欲坠,根本不可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砰!” 殷岩的手指抓住了消防梯最外侧的横杆! 锈蚀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螺丝崩飞,铁架剧烈摇晃,但奇迹般地没有断裂。两人的身体重重撞在消防梯上,冲击力震得林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他死死抓住横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风衣下摆被天井底部涌上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暂时……净化完成。”殷岩喘着气,嘴角却扯出那抹熟悉的、带着戏谑的笑。汗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林栗的手背上,冰凉黏腻。 林栗刚要开口,后颈的锈蚀印记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那痛感不像之前那样如同钢针穿刺,而是某种更深的、更诡异的……共鸣。仿佛他皮肉下的金属烙印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窜入大脑,强行撕开一道“通道”—— 「警告……检测到锈蚀共鸣……」 冰冷的机械音直接在他的脑内响起,不是通过听觉,而是某种神经层面的侵入。与此同时,一段破碎的数据流如同洪水般涌入意识: 「别信灯塔……找锈蚀……代码……联结……」 那声音模糊、断续,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干扰,却莫名带着一丝……熟悉感? 林栗的呼吸一滞。 消防梯在寒风中发出垂死的呻吟。 林栗死死攥着锈蚀的横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后颈的灼痛逐渐褪去,但那段诡异的数据流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别信灯塔……找锈蚀……代码……联结……」 声音模糊,却莫名带着一种……悲伤? “你脸色很差。”殷岩的声音突然贴近,呼吸扫过林栗耳廓。他单手扣着消防梯,另一只手仍紧握林栗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被‘锈蚀’反噬了?” 林栗猛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殷岩:“你知道这是什么?” 殷岩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耳钉蓝光已经熄灭,左耳耳垂渗出一丝暗红,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灼伤。嘴角那抹惯常的“阳光”笑意此刻显得格外苍白:“猜的。毕竟你后颈的印记……” 他的话戛然而止。 头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两人同时抬头——通风管破口处,护士群如白色雪崩般倾泻而下!她们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狂暴,玻璃眼珠完全被猩红数据流吞没,针筒里的暗绿液体沸腾般冒着泡,腐蚀性的蒸汽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污染源……最高优先级……净化!” 电子合成音重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 “啧,骂得太狠,触发狂暴模式了?”殷岩嗤笑一声,突然松开扣着消防梯的手,在林栗瞳孔骤缩的瞬间—— 他猛地将林栗往下一推! “你——!” 失重感再次席卷而来,但预料中的坠落并未发生。殷岩那一推精准地将林柿甩向消防梯下层平台,自己则借反作用力跃向更高处的横杆。两人分开的刹那,三支针筒擦着他们之间的空隙狠狠扎进铁架,暗绿液体泼溅之处,金属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林栗狼狈地滚落在下层平台,后背重重撞上墙壁。他抬头,看见殷岩如鬼魅般在护士群的围攻中穿梭,黑色耳钉再次迸发出幽蓝弧光,但这次光芒明显微弱许多,像是能量即将耗尽。每一次蓝光闪烁,都有护士短暂僵直,但更多的白色身影仍在源源不断涌来。 “殷岩!”林栗下意识喊出声,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声里带着多少紧绷。 “别发呆!”殷岩的声音从混战中传来,依旧带着那种令人火大的轻快,“下面有通道——走!” 林栗咬牙看向脚下。锈蚀的平台边缘,确实有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咧开的嘴。 而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一段新的数据流突然刺入脑海! 「快逃……不要被抓住……他们在看着……」 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甚至能分辨出是个年轻女性。更诡异的是,林栗的后颈印记竟随着声音的频率微微震颤,仿佛在……共鸣? “呃啊——!” 上方突然传来殷岩的闷哼。林栗猛地抬头,看见一支针筒深深扎进殷岩的左肩,暗绿液体顺着伤口渗入,他的半边身体瞬间僵直,耳钉蓝光彻底熄灭。护士群如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围拢! 林栗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他抓住消防梯锈蚀的支架,借力荡起,一脚踹向最近处的护士后心! “滚开!” 这一脚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肾上腺素催动的蛮力,却意外地奏效。护士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前扑,撞倒了另外两个同类。林栗趁机拽住殷岩的衣领,将他拖出包围圈。 “逞什么英雄?”林栗冷声质问,声音却比想象中嘶哑。 殷岩的脸色惨白,但嘴角居然还挂着笑:“担心我啊,‘小松鼠’?” 林栗懒得理他,拽着人就往维修通道跳。护士群的尖啸在身后追来,但通道过于狭窄,她们僵硬的身体卡在入口处,针筒疯狂刮擦金属壁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金属门。 门牌被无数指甲刮出的刻痕覆盖,层层叠叠全是—— 「脸好痛」 「救救我」 「别让我笑」 最下方,有一行新鲜的、尚带暗红痕迹的字迹: 「他们在改造我们」 林栗的后颈印记突然剧烈灼烧起来!这次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诡异的……牵引感,仿佛门后有什么在呼唤他。 殷岩的状态更糟。他的左肩伤口泛着不祥的幽绿色,耳钉完全黯淡,呼吸明显急促。但当林栗看向那扇门时,殷岩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是林栗从未见过的表情。 恐惧?愤怒?还是……绝望? “不能进去。”殷岩哑声道,“里面是——” 铁链刮擦地面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 吱呀—— 门轴发出腐朽的呻吟,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黑暗里,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在铁链声中缓缓抬起。 少女蜷缩在墙角,手腕脚踝锁着沉重的镣铐,奶杏色的针织裙沾满污渍。她的脸上……没有笑容。 不是“微笑天使”那种焊死的笑,而是真真正正的、人类的表情——痛苦、恐惧,却又带着一丝茫然的希冀。 当她的目光落在殷岩脸上时,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 “哥……哥?” 殷岩的呼吸停滞了。 第5章 幸福病院 · 锈蚀的锁链 殷岩的表情凝固了。 林栗从未见过这样的殷岩——那个永远噙着假笑、游刃有余的危机公关专家,此刻像是被人用刀抵住了喉咙。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停滞,左肩的伤口还在渗着暗绿色的液体,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小……辞?” 殷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碎一场梦。 禁闭室角落里的少女猛地一颤,铁链哗啦作响。她的脸上没有“微笑天使”那种焊死的弧度,而是真实的、鲜活的表情——恐惧、茫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希望。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殷岩脸上,眼泪无声地滚落。 “哥……真的是你?” 殷岩的左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栗注意到他的耳钉在疯狂闪烁,蓝光与暗红交替,像是某种内部程序在激烈冲突。 “你不该在这里。”殷岩的声音突然冷硬起来,与方才的颤抖判若两人,“这不合规则,你怎么会——” “他们抓了我。”殷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殷岩全身肌肉绷紧,“说我是什么……‘高纯度情感样本’。”她抬起被镣铐磨出血痕的手腕,指向自己后颈,“这里……好痛。” 林栗的呼吸一滞。 在殷辞凌乱的发丝下,隐约可见一块和他后颈一模一样的、泛着暗红锈蚀痕迹的皮肤。 “哥……你不是已经‘通关’了吗?”殷辞的眼泪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为什么又回来?” 殷岩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林栗突然明白了什么。 二次入塔者。 殷岩不是第一次进入“灯塔”。他曾经通关,却又主动回来——为了救妹妹。 禁闭室突然剧烈震动! 天花板的霉斑簌簌落下,远处传来“微笑天使”们高频的电子尖啸。她们在寻找闯入者。 “没时间了。”殷岩猛地单膝跪地,检查殷辞脚踝的镣铐。他的动作又快又狠,耳钉蓝光微弱但稳定,“林栗,找找这屋子里有没有能开锁的——” 话音未落,林栗的后颈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这次的痛感与之前完全不同,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皮肉下的锈蚀印记里破土而出,化作无数细小的金属荆棘,顺着脊椎疯狂生长! “呃——!”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眼前的视野突然扭曲。 禁闭室的场景如信号不良的屏幕般闪烁,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强行插入意识的画面—— 冰冷的白色房间。殷辞被束缚在手术台上,头顶是无影灯。戴着笑脸面具的“医生”手持某种钻头般的仪器,缓缓逼近她的后颈。 “样本情感纯度超标……需要格式化。” 钻头启动,发出高频嗡鸣。 画面戛然而止。 林栗猛地回神,冷汗浸透后背。殷辞正惊恐地看着他,而殷岩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伪装出的阳光或刻意表现的冷漠,而是一种**的、野兽般的杀意。 “你看到了什么?”殷岩扣住林栗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手术室……他们在给她‘格式化’。”林栗哑声道,“就在这栋病院的某处。” 殷岩的耳钉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那不是之前干扰护士的蓝光,而是一种更深、更不稳定的能量。红光所照之处,殷辞脚踝的镣铐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崩解! “哥!你的耳朵在流血!”殷辞挣扎着想伸手。 殷岩充耳不闻。他单手按在镣铐上,红光照亮他半边侧脸,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灯塔犯了个错误。” 镣铐“咔嚓”一声断裂。 “它不该让你疼。” 走廊外,护士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栗的后颈印记仍在灼烧,但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痛感中混杂着一丝诡异的……指引。仿佛锈蚀的金属在共鸣,为他标出一条路径。 “负三层。”他突然开口,“手术室在负三层,通风管道可以直达。” 殷岩抱起虚弱的殷辞,染血的耳钉红光未熄:“带路。” 三人挤进狭窄的维修通道。殷辞蜷缩在哥哥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衬衫前襟。她的眼泪落在殷岩染血的肩头,暗绿的“净化剂”竟开始逐渐褪色,伤口边缘泛起正常的血红。 “你的眼泪……”林栗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变化。 “从小就这样。”殷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哭的时候,哥哥的伤会好得快一点。” 殷岩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没有否认。 通道尽头是一处岔路,左侧通往上层,右侧的管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林栗的后颈印记在此刻突然刺痛加剧—— 「向下。」 那个女性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但这次清晰得惊人。 是殷辞的声音。 可怀里的殷辞明明没有开口。 林栗猛地转头,正对上殷辞同样震惊的眼神。她显然也“听”到了。 “锈蚀代码……”殷辞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颈,“它在……共鸣?” 殷岩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他耳钉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灯塔在追踪这种共鸣。我们必须——” 轰! 整个通道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管道接缝崩裂,一只惨白的手猛地撕开金属板,探了进来! “找到……污染源……” “微笑天使”的脸从裂缝中挤出,玻璃眼珠锁定三人。但这次,她的嘴角没有焊死的笑容。 她在哭。 “救……救我……代码……叛逃……” 血泪从护士的玻璃眼珠中渗出,在惨白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林栗注意到她的嘴角在抽搐——那张被焊死的笑容正在崩解,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救...救..."电子音里混杂着奇怪的杂波,“CX-07-113号...请求...数据备份..." 殷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将殷辞推到身后,耳钉蓝光暴涨:"退后!她在尝试上传记忆!" 护士突然剧烈抽搐,左手僵硬地抬起,指尖“咔嗒"一声弹开,露出底下精密的接口。一段全息投影从指尖射出,在昏暗的管道中闪烁: ——记忆片段加载中... [来源:护士CX-07-113号] 画面里,一个穿病号服的少女被按在手术台上。她的后颈插着导管,暗绿色液体正被缓缓抽出。少女的脸被马赛克覆盖,但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是我..."殷辞颤抖着抓住哥哥的衣袖,“可我不记得这个..." 投影突然扭曲,切换到一个白色房间。数十名护士整齐站立,后颈连接着数据线。她们头顶悬浮着巨大的标语: [情绪净化工程第7批次] [目标:100%微笑覆盖率] “警告!数据泄露!"护士的声音突然尖锐,玻璃眼珠疯狂闪烁,“记忆...被污染...请求...格式化..." 她的头颅猛地后仰,电子音变成刺耳警报:“检测到锈蚀病毒!立即净化!立即——" 咔嚓。 殷岩拧断了她的脖子。 投影熄灭前最后一帧,林栗看到角落里闪过一个熟悉的编号:YT-01 通往负三层的管道像一口深井,黑暗中传来液体流动的闷响。殷岩打头,林栗殿后,殷辞被护在中间。借着耳钉微弱的蓝光,林栗注意到管道内壁布满奇怪的痕迹——不是锈蚀,而是某种尖锐物反复刮擦留下的刻痕。 “等等。"林栗突然按住殷岩的肩膀,指向一处较新的刻痕。在斑驳的锈迹间,有人用血写着: 「不要相信治疗」 「眼泪是钥匙」 字迹下方画着一个简陋的灯塔图案,但塔尖被重重打上了叉。 殷岩的耳钉突然高频闪烁:"下面有声音。" 死寂中,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间或夹杂着液体滴落的回音。更诡异的是,林栗的后颈印记开始发烫,仿佛在呼应下方的某种存在。 “我先下。"殷岩解开西装外套裹住妹妹,“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 当三人下降到约十五米深时,管道突然变得潮湿。林栗的手掌触到内壁,粘稠的触感让他胃部翻涌——那不是水,而是某种半凝固的暗绿色胶质,正从接缝处缓缓渗出。 “净化剂泄漏?"林栗压低声音。 殷岩没有回答。他的耳钉蓝光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稳定的红光。在光线消失前的刹那,林栗看到殷岩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黑暗中,殷辞突然抓紧哥哥的手臂:“有人...在哭..." 负三层的景象让林栗后颈的灼痛达到顶峰。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墙壁由某种半透明的白色材质构成,表面流动着数据流的荧光。中央矗立着三座玻璃舱,其中两座已经空了,最右侧的舱体里漂浮着一个少女。她的后颈延伸出数十条数据线,连接着天花板上蛛网般的管道。 “那是...备用容器?"殷辞的声音发抖。 林栗的瞳孔骤缩。在玻璃舱侧面的标签上,赫然印着:「样本YT-01」——与刚才投影里的编号一致。 “不对。"殷岩突然按住太阳穴,“灯塔的医疗协议规定..." 他的话戛然而止。整个房间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响彻空间: “警告!未授权访问!" “情感提纯室已锁定!" 白大褂的身影从控制台后站起。他的笑脸面具在红光中显得格外惊悚,声音却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三位病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殷辞突然踉跄了一下:“哥...我认识这个声音...在手术台上..." 医生缓步走近,面具下的声音带着虚假的关切:"CX-07-113号果然被污染了。不过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 殷岩的耳钉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医生的话被硬生生打断,他惊愕地后退两步:“你怎么会有...不可能!那个协议明明..." “跑!"殷岩猛地将妹妹推向林栗,“去控制台!耳钉插进红色接口!" 三个“微笑天使"破墙而入,这次她们手持旋转的电锯,数据流猩红如血。医生退到控制台后,声音恢复了令人作呕的慈爱:“别挣扎了,殷先生。您签过自愿协议的,记得吗?" 殷岩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发光的烙印——与耳钉同款的微型灯塔图案:“当然记得。用我的''监管者权限''换妹妹的''安全隔离''。"他嘴角勾起冷笑,“但协议第三条怎么写来着?''当甲方违反条款时...''" 耳钉的红光突然暴涨,在空中投射出一段全息文字: [条款3:若治疗导致样本情感指数波动超过阈值,监管者有权终止程序] “小辞的眼泪,"殷岩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是最好的违约证明。" 电锯的嗡鸣骤然逼近。殷岩转身迎战前,最后看了林栗一眼:“红色接口...能看到真相..." 林栗拖着殷辞冲向控制台。医生试图阻拦,却被殷辞的眼泪溅到手臂——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他的白大褂袖口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不可能!"医生惊恐地后退,"纯净样本怎么会...除非..." 控制台上,七个红色接口排列成灯塔形状。林栗毫不犹豫地将耳钉插入中央的接口。 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的数据管道接连爆裂,暗绿色液体如雨般倾泻而下。在液体接触地面的瞬间,林栗的后颈印记突然与他建立了某种诡异的连接—— 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记忆片段1:殷岩站在白色房间里,签下协议。医生递给他一枚耳钉:“戴上它,你就能以监管者身份进入灯塔。"] [记忆片段2:殷辞被绑在手术台上,导管插入后颈。她的眼泪滴在金属床沿,腐蚀出一个小坑。] [记忆片段3:某个穿病号服的少女挣脱束缚,用指甲在墙上刻下“眼泪是钥匙"。她的编号是YT-01...]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段记忆——在灯塔的最深处,无数玻璃舱排列成环形,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殷辞"。 “林栗!"殷岩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电锯已经斩断了他的左臂,但他用剩余的手臂死死卡住最后一个护士的脖子:“带小辞走!去..." 他的话没能说完。医生按下控制台上的黑色按钮,殷岩的身体突然僵直,那个微型灯塔烙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监管者权限回收。"医生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根据协议第9条,违约者将接受记忆重置。" 殷辞的尖叫声中,林栗看到殷岩的瞳孔开始扩散。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对着口型说了三个字: “找...谢白..." 第6章 幸福病院 · 荆棘与泪光 林栗拽着殷辞在通风管道里狂奔。 身后,负三层的警报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渗入管道的黏腻声响——暗绿色的“净化剂”正顺着金属接缝蔓延,像某种有生命的毒蛇,追逐着两人的脚步。殷辞的眼泪不断砸在管道底部,每一滴都让锈蚀的金属轻微震颤,形成诡异的共鸣。 “我哥他……”殷辞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 “没死。”林栗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嘶哑,“灯塔要的是‘重置’,不是销毁。” 他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清楚这只是推测。殷岩最后那个眼神——瞳孔扩散前的刹那,里面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仿佛早预料到这一刻。 通风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两人失控地滑入一条垂直竖井。林栗的后背重重撞在尽头的金属栅栏上,肋间传来尖锐的疼痛。透过栅栏缝隙,能看到外面是一个空旷的仓库,堆满盖着白布的医疗设备。 “这是……物资中转层?”殷辞抹去眼泪,透过栅栏张望。 林栗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后颈——自从接触了控制台的数据流,那块锈蚀印记就持续散发着异常的灼热,此刻更是像烧红的铁块般剧痛。某种超出听觉范畴的“声音”正通过印记传入他的意识: 「坐标:B区2层…安全协议漏洞…可临时屏蔽追踪…」 声音断断续续,却莫名熟悉。 是殷岩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林栗猛地转头。 殷辞茫然地眨眼,突然捂住自己的后颈:“我哥在…通过锈蚀代码传讯?” 栅栏外传来脚步声。 林栗一把捂住殷辞的嘴,两人紧贴管壁。透过缝隙,看到三个穿防护服的身影走进仓库,推着一辆装满针筒的推车。 “第七批净化剂又不够了。”领头的人抱怨道,“那些‘容器’消耗得太快。” “毕竟要供应整个灯塔。”另一人掀开推车上的白布,露出底下冒着泡的暗绿色液体,“不过新送来的‘高纯度样本’应该能撑久一点。” 第三人突然压低声音:“听说YT-01号逃了?监控部那帮废物……” 林栗感到殷辞的身体猛地僵住。YT-01——正是玻璃舱里那个少女的编号。 脚步声渐远。殷辞的眼泪无声滚落,在栅栏上腐蚀出一个小孔。 “他们说的‘容器’……”她的声音发抖,“是指我吗?” 林栗想起数据流里看到的画面——无数个漂浮在玻璃舱中的“殷辞”。他沉默地拆下栅栏螺丝,低声道:“先离开这里。” 仓库角落有一台废弃的终端机。 林栗撬开面板,将殷岩的耳钉残骸接入接口。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行血色警告: [监管者权限已注销] [剩余数据访问时长:03:00] “只有三分钟。”林栗快速调取地图,“B区2层…在这里!” 屏幕上显示B区2层标注为“数据归档室”,但角落有个不起眼的红色三角符号——正是殷岩耳钉内侧刻着的图案。 殷辞突然指向一段加密文件:“这个命名格式…是医疗记录!” 文件名为[CX系列情感提纯日志],最新一条记录就在两小时前: [CX-07-113号护士:情绪模块污染严重,已废弃] [关联样本:YT-01号(逃逸状态)] [处理建议:回收或销毁] 林栗迅速翻找YT系列记录,瞳孔骤缩—— [YT系列生产日志] [基因源:殷辞(原始样本)] [当前存**:YT-01至YT-12] [缺陷:所有克隆体均出现锈蚀代码反应] “所以我的眼泪…”殷辞盯着自己掌心,“是因为基因被污染了?” “不。”林栗调出一份隐藏文件,“看这个。” 文件只有一行字: [锈蚀代码并非缺陷,而是免疫系统的觉醒] 屏幕突然蓝屏,剩余时间归零。终端机发出刺耳的警报,仓库灯光骤然大亮! “发现未授权访问!”广播里响起机械音,“封锁B区所有出口!” 林栗拽起殷辞冲向货架后方。就在警报响彻整个仓库时,他的后颈印记突然接收到一段新的数据流—— 这次不是声音,而是一幅清晰的地图,标注着一条通往数据归档室的隐秘路径。地图末尾,浮现一行手写体小字: 「当心灯塔的糖——Y」 B区走廊的灯光猩红刺目。 林栗和殷辞贴着墙根移动,每经过一个转角,后颈的锈蚀印记就会提前几秒传来刺痛预警——仿佛某种内置的导航系统。 “前面右转。”林栗压低声音,“归档室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银灰短发,耳后两缕猩红挑染,黑色工装裤上沾满可疑的暗绿色污渍。她背对两人,正用喷雾罐在墙上涂鸦——一只被荆棘缠绕的断臂,手心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凤眼下缀着泪痣,右腕缠绕的齿轮皮绳正在渗血。 “啊啦。”谢白歪头,眼瞳映出两人狼狈的身影,“两只迷路的小白鼠?” 她的声音甜得像蜜,嘴角却勾着疯子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林栗想起殷岩最后的嘱托: 找谢白。 谢白的指尖还沾着喷漆,猩红的颜料顺着她手腕的齿轮皮绳往下滑,像血。 她歪头打量着林栗和殷辞,目光最终停在殷辞泪痕未干的脸上,忽然笑了。 “啊,我认得你。”她凑近殷辞,呼吸几乎贴上她的睫毛,“‘眼泪样本’嘛,实验室里到处都是你的复制品。” 殷辞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林栗横跨一步挡在她前面,声音冷硬:“殷岩让我们找你。” “殷岩?”谢白挑眉,突然伸手捏住林栗的下巴,力道大得让他皱眉,“那个自作聪明的监管者?可惜啊,他现在应该正在‘记忆洗涤室’里当小白鼠呢。” 她的指甲掐进林栗的皮肤,凤眼里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我凭什么帮你们?” 林栗的后颈印记突然灼烧般剧痛!一段数据流强行涌入—— 「答应她。」 是殷岩的声音。 林栗咬牙:“你想要什么?” 谢白松开手,转身继续在墙上涂鸦。这次她画了一枚耳钉,里面伸出荆棘,缠绕着灯塔的图案。 “我要‘荆棘之匣’。”她头也不回地说,“藏在数据坟场最深处,能释放所有锈蚀代码的钥匙。” “那是什么?”殷辞小声问。 谢白突然转身,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她的锁骨下方,赫然烙印着一个微型灯塔标记,和殷岩的一模一样! “监管者的烙印。”她甜笑着,指尖抚过那个发光的印记,“只不过我的比较特别……它会痛。” 齿轮皮绳突然收紧,渗出的血珠滴在地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每拒绝一次灯塔的指令,烙印就会释放微量净化剂。”谢白的声音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所以呢,我需要‘荆棘之匣’彻底毁了它。” 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检测到高浓度锈蚀反应] [B区2层立即封锁] 谢白啧了一声,突然抓住两人的手腕:“谈判结束,小白鼠们。追兵来了。” 谢白带着他们钻入通风管道,在错综复杂的金属迷宫中穿行。林栗注意到她手腕的齿轮在转动,仿佛在计算什么。 “你也是监管者?”林栗压低声音。 “曾经是。”谢白头也不回,“直到我发现灯塔在‘回收’监管者。” 她突然停下,踹开一处生锈的栅栏。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矗立着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殷辞”。 殷辞捂住嘴,眼泪砸在金属走道上,腐蚀出蜿蜒的痕迹。 “欢迎来到‘样本库’。”谢白张开双臂,“灯塔最珍贵的财产——高纯度情感提取器。” 林栗的后颈印记突然共鸣般震颤,强制载入一段画面: [记忆片段:殷辞的童年] [地点:某实验室] [事件:首次检测到“眼泪净化”特性] [处理意见:最佳原始样本,启动克隆计划]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殷辞突然失控地冲向最近的培养舱。 谢白一把拽住她:“别碰!那些是——” 警报声骤然炸响! 天花板裂开,六个“微笑天使”从天而降。但这次她们没有戴护士帽——裸露的头颅上插满数据线,玻璃眼珠完全被猩红吞没。 “检测到原始样本……”机械音扭曲变形,“立即回收……” 谢白猛地将殷辞推到林栗怀里:“带她去控制台!密码是‘荆棘’!” 她转身迎向护士群,手腕的齿轮皮绳突然崩裂!金属零件悬浮在空中,重组成长鞭的形状。 “看好了,大小姐。”谢白回头,泪痣在红光中妖冶如血,“这才是真正的‘战舞’。” 林栗拖着殷辞冲向中央控制台。身后传来谢白长鞭破空的尖啸,和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 控制台屏幕闪烁着血红色警告: [系统核心区——未经授权禁止访问] 林栗将殷岩的耳钉残骸插入接口,键入“THORNS(荆棘)”。 屏幕闪烁几下,突然弹出数十个监控窗口——每个画面都显示着相同的场景:不同楼层的“微笑天使”集体停滞,脸上焊死的笑容开始崩解! “这是……” 殷辞的眼泪滴在控制台上。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泪珠渗入键盘缝隙,所到之处电路板上的灯光接连熄灭! [主系统受到侵蚀] [情感防火墙失效] “原来如此……”林栗猛地抬头,“你的眼泪不是缺陷,是病毒!能瘫痪灯塔系统的终极病毒!” 身后传来谢白的大笑:“终于明白了?所以灯塔才要批量生产‘无泪版本’啊!” 她浑身是血地退到控制台边,长鞭缠住最后一个护士的脖子:“快点!趁系统宕机打开‘荆棘之匣’!” 林栗调出深层菜单,一个加密文件自动弹出—— [监管者最终协议] [条款13:当主系统遭受不可逆破坏时,释放所有锈蚀代码] 他毫不犹豫点击执行。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培养舱接连爆裂,克隆体们在营养液中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所有监控画面里的“微笑天使”同时仰头,发出非人的尖啸—— 她们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干得漂亮。”谢白抹去嘴角的血,“现在……” 她的话没能说完。 天花板突然投射下一道刺目的白光,将三人笼罩其中。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响彻空间: [检测到系统级威胁] [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执行者:监管者YT-00] 白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降落。 他穿着纯白制服,左耳戴着熟悉的黑色耳钉,面容和殷岩一模一样——但眼神空洞如玻璃珠。 “哥哥……?”殷辞的声音发抖。 “不是他。”谢白的长鞭再次凝聚,“是殷岩的克隆体——灯塔最后的‘清洁工’。” YT-00抬起手,掌心浮现出微型灯塔的全息投影。 “根据协议,”他的声音和殷岩分毫不差,却冰冷如机器,“清除所有锈蚀单位。” 第7章 幸福病院 · 镜像之战 监管者YT-00的制服白得像新雪,没有一丝褶皱。 他站在数据坟场的中央,掌心悬浮的灯塔投影将整个空间染成冰冷的蓝色。那张和殷岩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睫毛眨动的频率都精确得像计量过的机械。 “目标锁定。"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殷辞,原始样本,锈蚀指数超标。" 林栗下意识将殷辞拉到身后,后颈的印记因近距离接触YT-00而灼痛到近乎麻痹。他能“感觉"到——这个克隆体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与灯塔同频的数据流。 谢白突然咯咯笑起来。 “啊啦~"她歪着头,手指绕着猩红的发梢打转,“这不是我们亲爱的监管者大人吗?"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嘴角却扭曲成一个近乎撕裂的笑容,“怎么?被灯塔掏空脑子后连怎么笑都忘了?" 她猛地将手中的喷漆罐砸向地面,炸开的红色颜料如同鲜血般溅在YT-00雪白的制服上。 “这样好看多了~"谢白舔了舔嘴角,凤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像不像被开膛破肚的小白兔?" YT-00低头看了看染红的制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监管者协议第11条。禁止攻击同级单位。" “同级?"谢白突然暴起,长鞭如毒蛇般窜出,“你也配?!" 鞭梢在距离目标三寸处骤然停滞——YT-00甚至没有移动,只是微微抬眼,鞭子就像撞上无形屏障般僵在半空。 谢白的表情瞬间扭曲。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发光的烙印:“去你妈的协议!" 她竟然直接用指甲刺入烙印,鲜血顺着锁骨流下,滴在长鞭上。金属零件贪婪地吸收着血液,鞭身泛起不祥的红光。 “谢白!你在干什么?!"殷辞惊呼。 “玩个游戏呀~"谢白的声音甜腻中带着癫狂,“看看是灯塔的烙印先烧穿我的骨头——" 长鞭突然突破屏障,在YT-00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还是我先拆了它的玩具!" YT-00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机械地分析着指尖的血液成分。这个动作如此精确,连弯曲手指的角度都像是经过计算。 “监管者谢白,叛逆指数突破阈值。"他平静地宣布,“建议立即处决。" 他的掌心突然裂开,露出一个微型发射器。三道激光红线射出,直取谢白心脏! “小心!"林栗扑过去想拉开她,却见谢白不躲不闪,反而张开双臂迎向死亡射线—— 就在激光即将洞穿她胸口的瞬间,谢白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身躯,长鞭缠住天花板垂落的数据线,整个人如杂技演员般荡到半空。激光只烧焦了她几缕红发。 “打偏了呢~"她在空中咯咯笑着,突然松开鞭子自由落体,双腿如剪刀般绞住YT-00的脖颈,“要不要姐姐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杀戮?"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谢白骑在YT-00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猩红的发丝垂落,与制服上的喷漆混在一起,像一滩正在扩散的血。 “你知道吗?"她凑近YT-00的耳朵,声音轻柔得像在说情话,“我拆过七个像你这样的玩具...他们尖叫的声音可好听了..." YT-00的瞳孔突然收缩。 不是出于恐惧——克隆体不会有这种情绪——而是系统检测到了异常。谢白手腕上的齿轮皮绳不知何时已经解开,细小的金属零件正顺着她的手指钻入YT-00的耳钉接口! “发现...入侵程序..."YT-00的声音开始断续,“启动...自毁协议..." 林栗的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段被加密的记忆在剧痛中解锁—— 殷岩的声音在意识深处炸开:"耳钉!用耳钉接触他的烙印!" “殷辞!眼泪!"林栗大喊。 少女立刻会意,将一滴泪珠抹在殷岩的耳钉残骸上。被泪液浸染的金属突然活物般蠕动,伸出无数血红丝线! 谢白见状大笑起来:“太棒了!让我们把乖孩子变成坏孩子吧~"她猛地掰开YT-00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发光的烙印,“快!趁我还能按住他!" 林栗冲上前,将耳钉狠狠按在烙印上——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中,整个房间的灯光疯狂闪烁。YT-00的身体剧烈抽搐,全息投影的灯塔开始扭曲变形。 “哥哥...在里面?"殷辞突然捂住后颈,锈蚀印记泛起莹蓝微光,“我感觉到他了!"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晶珠,环绕着扭打的三人旋转。每一滴泪珠碰到YT-00,他机械般的动作就多一分人性化的颤抖。 谢白死死压制着挣扎的克隆体,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对,就是这样...让我们看看监管者大人的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小秘密~" 在泪珠与血丝的缠绕下,YT-00的瞳孔开始不规则闪烁。他的右眼维持着玻璃珠般的空洞,左眼却逐渐变成殷岩特有的深褐色。 “小...辞..."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僵住了。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殷岩本人的声线,带着熟悉的、疲惫的温柔。 谢白突然暴怒地掐住YT-00的脖子:“不准用他的声音说话!你这个冒牌货!" “等等!"林栗抓住她染血的手腕,"可能是殷岩的意识!" “哈!"谢白尖锐地大笑,“那更好!让我听听看监管者大人临终前有什么遗言?" 她粗暴地掰开YT-00的眼皮,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在极近的距离下,林栗看到谢白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黑暗、更痛苦的情绪。 YT-00的嘴唇颤抖着,两种声音交替传出: “执行...净化...协议..."(机械音) “找...荆棘之匣...在..."(殷岩的声音) 突然,他的身体剧烈痉挛,一段全息影像从耳钉接口强制弹出: [记忆碎片#3479] [来源:监管者殷岩] 画面里,真正的殷岩被禁锢在手术椅上,头顶的神经提取器正在嗡嗡运转。他的耳垂血肉模糊,显然耳钉是被硬生生扯下的。 “记忆提取进度87%..."穿白大褂的身影在记录,“情感模块残留量超标,建议直接焚毁。" 座椅上的殷岩突然抬头,染血的嘴角勾起冷笑:“你们...真的扫描清楚了吗?" 画面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闪烁的坐标: [B7-主控室] [最高机密] [荆棘之匣存放点] 谢白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松开钳制,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殷岩你这个疯子!你居然把钥匙藏在——" YT-00的右眼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检测到数据泄露!"机械音彻底压过了殷岩的声音,“启动终极净化协议!" 他的胸膛开始不自然地鼓胀,皮肤下透出危险的蓝光——是自爆程序! 谢白却笑得更加疯狂:“要爆炸了?太棒了!"她竟然张开双臂扑上去抱住YT-00,“让我们来个热情的拥抱吧!" “你疯了?!"林栗拽着殷辞急速后退。 “早就疯了!"谢白回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跑啊小白鼠!记得给我收尸的时候——" 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她剩下的话。 荆棘之匣爆发的红光吞没了整个数据坟场。 当光芒散去,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YT-00的克隆体僵在原地,瞳孔中的猩红数据流被暗金色的锈斑覆盖。他们齐齐转向谢白,单膝跪地,如同忠诚的卫士。 “权限...转移完成..."谢白喘着粗气拔出锁骨中的钥匙,伤口处闪烁着暗金流光,“现在,带路吧小狗们——" 她染血的手指指向墙壁。克隆体们同时抬手,掌心射出光束,在墙上熔出一个大洞。洞外不是砖石,而是一条悬浮在星空中的透明走廊,走廊尽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巨塔。塔身镶嵌七颗菱形晶石,其中六颗灰暗如石,唯有最底端一颗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欢迎来到‘灯塔浮城’。"谢白咧嘴一笑,"真正的战场现在才开始。" —— ### 灯塔主世界:浮城都市 空间结构: - 北斗七星灯塔:浮城中央的七层巨塔,每层对应一个灯塔空间(血色剧本,996墓园等)。通关副本可点亮对应层级的晶石。 - 浮城商业区:环绕巨塔的环形城市,包含: - 长明旅馆(穿行者休息区,用货币租赁安全屋) - 百味巷(小吃街,售卖恢复体力的食物) - 万象商城(道具商店,需情核兑换) - 暗礁黑市(隐藏区域,流通违禁品) 货币体系: -灯塔币(灯塔空间基础通关奖励):购买食物/衣物/安全屋 -情核(破解副本隐藏剧情奖励 ):兑换战斗道具、技能强化 -锈痕(摧毁灯塔设施掉落)「稀有」:黑市交易 透明走廊在脚下延伸,星空如同流动的黑色丝绸。林栗扶着虚弱的殷辞,身后跟着沉默的克隆体卫队。谢白走在前方,钥匙插入巨塔底层的门锁。 "灯塔浮城规则第一条——"门开的刹那,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她回头露出疯狂的笑容,"别在‘百味巷’吃蘑菇馅包子,除非你想体验喷射式升天。" 门内是颠覆想象的繁华。 高耸的玻璃建筑间悬浮轨道列车穿梭,全息广告牌闪烁着“通关墓园副本,第二份骨灰盒半价!”的离谱标语。穿着各异的人群在街道上流动:有人背着棺材形状的背包,有人头顶漂浮着哭泣的幽灵,还有个家伙正用□□烤鱿鱼——烤架上的鱿鱼触手还在抽搐。 “新来的?" 一个穿花衬衫的大叔凑近,殷勤地递上传单,“长明旅馆今日特惠!情侣入住送‘同心锈蚀手铐’一副!" 殷辞吓得躲到林栗身后。谢白一鞭子抽飞传单:“滚,老娘的情趣用品自己会抢!" 她突然指向远处一座发光的喷泉,泉眼中央悬浮着一枚耳钉形状的宝石:“看,情核兑换处。要帮你家监管者大人赎身吗?" 喷泉旁的电子屏滚动着标价: [监管者神经映射数据]:售价300情核或3枚“灯塔核心工程师身份牌” [状态:记忆清洗中] 林栗握紧口袋中殷岩的耳钉残骸,后颈的锈蚀印记隐隐发烫。 殷辞的眼泪砸在地面:“哥......” 第8章 灯塔浮城 噗嗤——! 暗金代码缠绕的身影被撕出光流,重砸在地! “咳——!”殷岩蜷缩在地,左肩碗口大的贯穿伤狰狞外翻(天使护士长针管残留),暗紫能量在血肉中蠕动。哑光耳钉黯淡无光,深色衬衫浸透血污。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因剧痛跌跪,冷汗浸透额发。 “别碰!”谢白拽回扑向哥哥的殷辞,Ginga步法旋身蹲检:“老妖婆的毒针够狠啊!”金芒锈痕泛着绿光,皮肤下暗金锈痕暴起。 林栗半跪另一侧,镜片数据流狂闪:【左冈上肌群贯穿撕裂…臂丛神经暴露…Angel-7毒素侵蚀…】。他撕下衬衫下摆,手法精准压住锁骨下动脉涌血点:“保留体力,别动。”目光扫过殷岩锁骨——微型灯塔烙印黯淡无光(权限回收)。 殷岩染血的右手抬起,揉了揉妹妹头发:“…小白…别哭…丑…” 他看向林栗,喘息嘶哑:“身份牌…衬衫内袋…左胸…三枚…” 林栗探入染血衬衫,抽出三枚边缘焦黑的金属牌——【灯塔核心工程师身份牌】。 谢白眼中爆出精光:“够换‘凶宅’了!万象商城!小狗们抬人!” **万象商城顶层 “锈蚀之心”产权处** 有着银亮的多面体头颅的机械管家扫描身份牌:“权限验证…符合协议。目标载体:B-17区‘锈蚀公寓’永久权。”腕足拍出暗金纹金属卡,“提示:前任死于规则反噬。” 谢白抓过房卡。克隆体抬起重伤的殷岩,殷辞紧握哥哥未受伤的右手。 **B-17区,“锈蚀公寓”** 钢板门开启。谢白指挥克隆体将殷岩平放在金属茶几上,转身一记Martelo侧踹!猩红蕾丝沙发套炸成碎片!“丑死了!”黑荆棘绒布随之甩出,精准覆盖了沙发骨架。 “小白…医药箱…”殷辞声音发颤。 谢白踢开储物柜甩出银箱:“喂,小哭包,省着点用你的‘消毒水’!” 林栗戴上无菌手套。镜片显示出了治疗方案:【1.清创 2.泪液中和毒素 3.神经缝合】。“生理盐水,滴入眼泪。”他对殷辞说,又朝谢白抬颌:“压住右肩,固定头部。” 殷辞泪珠滚入盐水瓶,溶液泛起淡金光晕。林栗夹起泪液棉球擦拭伤口的绿光—— 滋滋!绿光沸腾消散!殷岩身体剧烈颤抖,闷哼出声。 “忍忍!”谢白膝盖压住他右肩, 手术刀寒光闪过,剥离掉坏死组织,断裂的臂丛神经暴露出来。林栗手中的缝合针稳定穿梭。殷辞则别过脸,指甲陷进了掌心。 最后一针打定,净蚀凝胶覆盖伤口,绿光彻底熄灭。林栗脱下手套:“24小时静卧,左臂禁力。” 殷岩脸色惨白,冷汗浸透鬓角,却扯出笑:“谢了…小松鼠…没想到...你还会...做手术啊...” 林栗轻推眼镜:“生存所需。”转身时补了一句,“耳钉残骸…能量未消散。” 殷辞扑到哥哥身边,眼泪吧嗒落在他手背:“笨蛋哥哥…” 泪滴触及绷带边缘,凝胶下的肉芽加速蠕动。 **翌日清晨 公寓客厅** 模拟晨光透进落地窗,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虚假得令人心慌。殷岩指间的糖炒栗子已经凉透,他摩挲着手里的黄铜怀表,七星锈纹的凸起抵着指腹,像某种隐秘的烙印。 “哥,”殷辞抱着旧兔子玩偶蜷在沙发角落,暖棕色瞳孔映着窗外的霓虹,“肩膀还疼吗?” 殷岩扯出惯常的笑,左肩却因细微动作传来针刺般的抽痛。绷带下,蛰伏的暗绿毒光像阴燃的余烬,在阴影中无声搏动。“小伤。”他轻描淡写,目光扫过林栗——对方正对着光屏上滚动的浮城规则出神。谢白叼着一支从公寓翻出的营养膏,脚架在锈蚀茶几上,钢制响板手环随着她晃动的脚尖发出规律的轻响,她指尖缠绕着一缕猩红挑染的发丝,凤眼半眯,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 “来吧,聊一聊?” 林栗(推眼镜):“国庆夜,**数据流扭曲成灯塔,倒计时植入。” 殷辞(绞手指):“我在福利院给孩子们画星空…马上就要完成时,画布变成了漩涡…” 谢白(脚翘茶几,把玩响板):“在废弃工厂搞灯光装置,墙变成了数据流吞噬了一切。” 谢白的猩红眸子斜睨着殷岩,“大明星公关?” 殷岩(无懈可击的笑着):“深夜处理明星丑闻时,屏幕弹出了灯塔——和你们一样。” 他锁骨间的烙印在晨光中灰暗如疤,殷辞握紧他右手,并未追问。 “总得出去踩踩点,”谢白吐掉空掉的膏管,猩红眼眸扫过众人,“指望凶宅冰箱里长蘑菇?老娘可不想饿死。”林栗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光怪陆离的浮城景象:“基础生存情报收集优先级:货币体系、安全区规则、医疗点分布。”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耳钉残骸,后颈印记残留着昨夜阳台触碰后的细微灼麻。 殷辞小心地替哥哥掖了掖毯子角:“我…我想找点颜料和纸笔…”声音细弱却坚定,“也许…能把看到的画下来。”殷岩苍白的脸上挂着淡笑:“听队长的。”他刻意忽略“队长”具体指谁,目光却落在林栗身上。 -----第一站:百味巷 - 香气与荒诞的泥沼 巷子狭窄如肠,挤满了蒸汽腾腾的摊位。空气粘稠得如同实体,混合着烤蘑菇的奇异焦香、油脂的腻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过期化学试剂的甜腥。 “秘制升天包!一口入魂!直抵数据极乐!”一个干瘦老头吆喝着,案板上堆着表皮渗出诡异油光的包子。几个玩家麻木地排着队,眼神空洞。 谢白鼻翼翕动,突然一个Ginga滑步贴近摊位,指尖挑起一个包子嗅了嗅:“老头,什么馅儿?” 老头浑浊的眼珠一转:“惊喜套餐,包您升天…” “惊喜你妈!”谢白嗤笑,身体猛地后仰下腰(Negativa),避开老头试图推搡的手,同时右腿如鞭甩出(Meia Lua depasso)!案板应声而裂!油腻的账本飞上半空! “逻辑错误!”林栗冰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根据巷口第三告示牌补充条例,隐瞒食材成分并冠以‘惊喜’名目,构成欺诈。处罚:双倍灯塔币赔偿或摊位查封24小时。”他精准报出条款编号,同时将几枚银色的灯塔币拍在碎裂的案板上。 老头看着林栗毫无波动的脸,又瞥了眼谢白蓄势待发的战姿,最终哆嗦着从案板下掏出一张油腻清单。林栗快速扫过,数据流在镜片上跳动: 【主要成分:合成蛋白(来源:低阶副本失败者生物质回收)…人造脂肪…调味剂(含微量精神致幻成分LSD-灯塔变体)…】 “合成人肉,”林栗得出结论,声音毫无起伏,“建议摄入量:单次不超过50克。欺诈成立,赔偿执行。” “艺术可以阴间,”谢白一脚踩在倒塌的遮阳棚上,钢刃缎带在晨光中甩出一道冷弧,“食物?不行!”她猩红的眸子扫过噤若寒蝉的其他摊主,拉起殷辞,“哭包,走了!下家!” -----第二站:长明旅馆 - 温情假面下的锈痕 旅馆大堂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着虚假的阳光。穿着考究的NPC来来往往,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角落里,一个穿着破旧布裙的小女孩NPC抱着一个胳膊断裂、露出棉絮的旧猴子玩偶,压抑的哭声被大堂的背景音乐淹没。殷辞的脚步停住了,她看着那只断裂的兔子胳膊,又看看小女孩无助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想当圣母?”谢白抱臂冷哼,腕间响板轻碰。 殷辞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别哭…我帮你看看好吗?”小女孩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怯生生地把破玩偶递给她。 林栗镜片微闪:【目标:未知型号服务型NPC,情感模块疑似异常活跃。风险系数:低。】他没有阻止。 殷辞接过玩偶,看着那粗糙的断裂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凝聚心神——不是为了悲伤,而是为了修复的专注。一滴纯净的眼泪悄然溢出眼眶,落在玩偶的伤口处。 滋… 微不可查的轻响。泪水如同拥有生命的胶水,迅速渗透进棉絮和布料。断裂的棉絮纤维肉眼可见地重新连接、融合,破损的布料边缘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压实。虽然玩偶依旧陈旧,颜色暗淡,但那只胳膊却奇迹般地复原了,稳稳地连接在身体上。 小女孩破涕为笑,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玩偶。她在脏兮兮的小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三颗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的、散发着微甜香气的糖果,塞到殷辞手里,然后像受惊的小鹿般跑开了。 林栗的眼镜瞬间捕捉到糖果的数据流:【物品:情核糖(微量)。成分:提纯情核能量(粉红/安抚型)。效果:小幅舒缓精神压力,稳定情绪。】他默默记下。 “哭包也就这点用处了。”谢白撇嘴,但眼神扫过殷辞手中糖果时,锐利稍缓。 -----第三站:暗礁黑市 - 锈迹中的交易与旧影 位于浮城边缘一条悬浮管道的阴影下。这里光线晦暗,空气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劣质机油的刺鼻气味。裹在破旧斗篷里的摊主们像地底的鼹鼠,交易在无声或低语中进行。一个克隆体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三步,如同最忠实的影子。 谢白目标明确,走向一个挂着“疼痛缓解”破烂木牌的摊位。摊主全身裹在脏污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强效止痛凝胶。”谢白言简意赅,弹出一枚边缘锋利的、带着奇异红锈的金属片——【锈痕】。 斗篷下的手伸出,干枯如鸡爪,接过锈痕时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支装着暗金色粘稠液体的金属管:【强效止痛凝胶(神经麻痹型)】。 -----第四站:星空观景台 - 虚假星辰下的暗流 位于浮城边缘一块巨大的悬浮平台上。这里相对安静,视野开阔。下方是光怪陆离、霓虹流淌的浮城主城,头顶则是那片虚假却浩瀚的星河,人造的星辰按照某种既定的程序缓缓移动。 四人难得放松地席地而坐。谢白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色酒壶(从黑市顺的?),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她眯起凤眼。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这片刻远离喧嚣的安宁,她突然用脚打着拍子,哼起了一首荒腔走板、调子古怪的童谣: “…锈迹爬满旧城墙… …星星掉进玻璃缸… …疯子提着灯找路… …哭包眼泪烫又凉…” 调子跑得离谱,歌词更是诡异莫名。 殷辞靠在哥哥身边,听着这离谱的歌声,看着谢白在星光下微微晃动的、带着伤痕的侧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悄悄拿出一个从公寓里找到的、功能未知的录音小装置,按下了录音键,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声嗔道:“小白!跑调跑到深渊去了!”林栗安静地看着窗外流动的星河,镜片上倒映着璀璨的光点,数据流在眼底深处无声分析着星辰运行的轨迹规律。 殷岩背靠着冰冷的栏杆,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黄铜怀表,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虚假的星空,望向某个缥缈的故乡。 第9章 灯塔浮城 ---------- 谢白拎起染血战舞裤抖了抖:“小哭包,都晚上了,去整点吃的!饿得能啃克隆体了!” 阳台上,林栗抱臂靠栏。殷岩摩挲着手里的怀表,全家福在月光下微微泛黄。 “第二次。目的?”林栗声音淬冰。 “救妹妹,找父亲。”殷岩收起笑,影子笼罩了林栗,“灯塔是什么?” 第六晶石幽光一闪。殷岩猛地抓住林栗手腕按向自己的锁骨! “是监狱,也是武…” “…骗你的。”殷岩低笑松手,变出剥好的糖炒栗子,“压压惊?”林栗推眼镜转身,霓虹掠过镜片:【警告:体温异常…散热协议失效…】 阳台门“砰”地撞开! “小哭包非塞栗子…唔!”谢白嚷嚷,被面红耳赤的殷辞捂嘴拖走。 阳台的门将殷辞羞恼的“谢小白!”和谢白张扬的笑声关在身后,室内那点稀薄的人气仿佛也被抽走。浮城的夜风卷着金属冷却后的锈腥味,还有百味巷飘来的、某种甜腻到发腻的焦糖蘑菇气息,掠过锈蚀公寓冰冷的金属栏杆,吹动林栗黑色飘逸的短发,发梢扫过金丝眼镜冰凉的镜架。 他没接殷岩递过来的那颗栗子。指尖残留的触感并非栗壳的粗粝,而是对方锁骨那块烙印的轮廓,以及那句低语——“是监狱,也是武器”——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逻辑构筑的平静湖面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镜片隔绝了下方浮城癫狂的霓虹,也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微澜。只有他自己知道,耳根后那片皮肤,正悄然漫上一点不合时宜的微热。大概是夜风太凉,衬得殷岩靠得太近了些。 殷岩斜倚着栏杆,月光吝啬地勾勒着他绷带缠绕的肩部线条。短发有几缕松散地垂落,扫过汗湿的颈侧,也蹭过绷带边缘渗出的一点暗色血渍。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那枚黄铜怀表。表盖内侧,七枚暗金锈斑构成的星图在稀薄的月光下,流淌着幽微的光,与远处巨塔顶端那颗如同坏死眼球般灰暗的第六晶石,形成一种无声的、令人不安的共振。 “第二次。”林栗的声音穿透夜风的喧嚣,比浮城模拟的月光更冷,更平直,像一行敲下的代码。他看向殷岩,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剥离那些偶像般的笑容下的层层迷雾,“阈限空间的筛选机制,高效且排异。它不会回收‘残次品’。你所谓的‘死亡’之后,做了什么?”他刻意咬重了“死亡”二字,指向那个在幸福病院负三层被“重置”的瞬间。 殷岩摩挲星图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过头,月光只照亮他半边脸,露出底下深潭般的沉寂。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反而抬手指向巨塔顶端那颗灰暗的晶石——第六层,“996墓园”。 “看见那颗‘死眼’了么?”他的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被砂砾打磨过的疲惫,“提前点亮它的‘疯子’…是我父亲留在那堆钢筋水泥坟场里的锚点。一颗…钉进灯塔系统里的钉子。” 短发随风飘扬,露出额角一道浅浅的旧痕,那是发际线下锈蚀代码的入口,此刻正微微发烫。 林栗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逻辑链条在脑中无声构建:【怀表锈纹能量波动≈第六晶石残余共振谱线…吻合度97.3%…锚点控制密钥?】。他等待着下文。 “激活锚点的时候——”殷岩的声音陡然转冷,“灯塔的‘清洁工’嗅着味儿就来了。” ——画面如同被强行撕开的旧照片,带着粗粝的颗粒感涌入林栗脑海—— 无穷无尽的灰色墓碑,冰冷地矗立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墓碑上刻着的不是姓名,而是一串串冰冷的工号。殷岩单膝跪在一座格外高大的坟冢前,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黄铜怀表狠狠按进坟冢基座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七星锈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 坟冢轰然炸裂!喷涌而出的并非泥土,而是粘稠如沥青、闪烁着暗金代码碎片的洪流!一张巨大、惨白、没有五官的脸孔在那片污秽的洪流上方凝聚,占据了整个灰暗的天空。那张脸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向两侧撕裂开一个象征“微笑”的巨大空洞! “祂是墓园的心脏,‘996怨念’本身捏合出的东西。”殷岩绷带下的肌肉因回忆而绷紧,刚缝合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新鲜的血液缓慢洇出绷带边缘。“我把锚点——那颗钉子——强行楔进祂的核心…就像把烧红的烙铁捅进活物的心脏。”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祂痛疯了,我也差点真成了墓碑上的一个工号。但锚点…算是暂时钉进去了。灯塔的系统被那一瞬间的剧痛和混乱撕开了一道口子,我才能把自己的一部分…‘神经映射’,像扔漂流瓶一样,扔进了情核喷泉那堆数据泡沫里…赌你们能捞到。” 林栗的镜片反射着远处塔顶晶石的微光,沉默如同他最好的盾牌。逻辑在脑中无声运转:【叙述逻辑自洽率85.7%…关键信息:锚点/父亲遗物/神经映射抛投…与第七章YT-00记忆碎片“父亲遗物”高度关联…符合】。他目光如探针,刺向核心:“灯塔对你父亲,或者,对你们父子如此‘特殊关照’的根源。是什么?” 嗡——!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冰冷刺骨得如同宇宙深寒的精神波动,毫无预兆地从巨塔第六层那颗灰暗的“死眼”方向席卷而来!这波动如同无形的深海暗流,瞬间扫过锈蚀公寓的阳台! “呃!”殷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左肩绷带下那刚被净蚀凝胶压制下去的暗绿微光(Angel-7毒素应激反应)如同死灰复燃般骤然亮起!他手中的黄铜怀表变得滚烫,表盖内的七星锈纹爆发出针尖般锐利的金芒,几乎要刺破那层黄铜的束缚! 与此同时,林栗耳后那片皮肤下的锈蚀印记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麻木绝望与冰冷机械感的污染意念,如同脏水般强行灌入!并非记忆,而是纯粹的负面情绪冲击! “哥!”殷辞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门缝挤出,她显然也感受到了。 谢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敞开的阳台门口,银灰色的狼尾被夜风吹乱,耳后那两抹猩红的挑染在晦暗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痕。她嘴里叼着的半串烤蘑菇“啪嗒”掉在地上,猩红的眸子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塔顶那颗开始剧烈闪烁、向内坍缩的第六晶石!“操!锚点反噬?!” 滋啦——!!!! 一声令人灵魂战栗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开裂帛的尖啸,从巨塔顶端爆发!那颗灰暗的晶石疯狂向内坍缩成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一道纯粹由凝固的绝望、冰冷的怨念和扭曲工号虚影缠绕而成的漆黑光柱,如同神话中灭世的巨矛,从坍缩的深渊中爆射而出!目标精准得令人心胆俱裂——锈蚀公寓的阳台! 光柱未至,那股毁灭性的、足以碾碎灵魂的精神威压已如同实质的巨山轰然降临!公寓冰冷的金属外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布满锈迹的铆钉瞬间崩飞!阳台的强化玻璃窗连一秒都没撑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发出濒死的哀鸣! “小狗们!Ginga三角!顶上去!”谢白的尖啸撕裂凝滞的空气!右腕猛地一振,缠绕的齿轮皮绳瞬间发出高频嗡鸣,细小的金属零件悬浮、重组,瞬间化作一截闪烁着暗红能量纹路的狰狞链刃!链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卷住阳台顶棚一根粗壮的金属横梁!她腰肢猛地发力,一个充满力量与奇异韵律感的Ginga旋身,战靴踏在栏杆上借力,全身力量爆发—— 金属顶棚发出令人心颤的呻吟,竟被她硬生生撕裂开一个不规则的缺口! 十二名瞳孔覆满暗金锈斑的YT-00克隆体,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瞬间以林栗和殷岩为中心移动,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防御阵型!他们体表同时亮起暗金色的锈蚀纹路,光芒交织,在三角阵型前方构成一层稀薄却坚韧无比、如同磨砂玻璃般的能量屏障! 殷辞暖棕色的微卷发在狂暴的气流中狂舞。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淡金色的泪珠并非坠落,而是悬浮在她周身,自发地延展开,形成一层柔和却散发着强烈排斥与净化波动的淡金色光幕,艰难地对抗着那潮水般涌来的污染风暴。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画笔,指节发白。 漆黑的光柱,带着湮灭一切的绝对意志,轰然而至! 三角阵型的暗金屏障与淡金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便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布满裂痕!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灌入阳台!金属栏杆发出刺耳的扭曲声,碎裂的玻璃渣被卷成致命的漩涡! 就在暗金屏障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那悬浮在谢白腕间的齿轮残件骤然发出刺目红光,高速旋转,划出一道道猩红的、如同血月弧光的轨迹!这些轨迹并非装饰,它们精准地切入漆黑光柱能量最薄弱的几个节点!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 “居合·断流!”她厉喝出声!链刃随之爆发出刺目的红芒,顺着齿轮预判的轨迹,狠狠斩向光柱! “嗤——!!!” 刺耳的摩擦声如同万鬼哭嚎!漆黑的光柱竟被这精准而暴力的一击硬生生斩开了一道细微的裂隙!虽然转瞬即逝,但足以让毁灭性的能量流出现一刹那的偏折! 狂暴的能量风暴擦着三角阵型的边缘掠过,将阳台外侧的金属结构撕得粉碎!碎片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方浮城的灯火之中。 林栗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胸口发闷。混乱中,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碰到一颗带着体温的糖炒栗子。熟悉的、带着焦糖暖意的栗壳香气,在充斥着金属腥锈和能量焦糊味的空气中,突兀地弥漫开来。 殷岩在能量风暴的余波中稳住身形,他猛地回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栗子香气传来的方向——林栗的位置。那双总是带着阳光笑意的深褐色眼眸,此刻在风暴的阴影里,亮得惊人。 “找到你了,”隔着肆虐的能量乱流和漫天飞散的金属碎片,他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落在林栗耳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小松鼠。” 世界依旧在崩裂的边缘轰鸣,但那一缕栗壳的暖香,像一枚小小的锚,在毁灭的洪流中,钉住了一方诡异的、带着硝烟气息的方寸之地。 第10章 环球剧场的血色剧本 毁灭的光柱擦着锈蚀公寓的残骸边缘掠过,留下熔融扭曲的金属断口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焦糊与硫磺气息。能量乱流的余波仍在嗡鸣,卷起的金属碎片如同黑色的雨,砸落在下方浮城扭曲的霓虹里,溅起短暂而诡异的涟漪。 谢白银灰色的狼尾贴在汗湿的颈侧,耳后的两抹猩红也黯淡了几分。她右腕的齿轮皮绳低低嗡鸣,链刃垂落,尖端还在滴落着某种能量湮灭后的粘稠黑液。她喘着粗气,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巨塔顶端那颗坍缩后又缓缓恢复灰暗、但边缘残留着不祥焦黑痕迹的第六晶石,啐了一口:“…疯狗!” 殷辞卷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周身淡金色的泪幕光晕正缓缓消散。她紧紧攥着画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被殷岩护在身后的林栗。 林栗背靠着冰冷的、布满蛛网裂痕的阳台金属门,胸口因剧烈的冲击而微微起伏。金丝眼镜的镜片边缘沾了一点飞溅的污迹,但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深潭,正快速扫视着狼藉的阳台和那十二名在刚才风暴中构成三角防御的YT-00克隆体。暗金色的锈斑在他们体表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信号灯。 殷岩左肩的绷带再次被血染深。他松开下意识护在林栗身前的手臂,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沉默的克隆体,又落回巨塔上。“锚点不稳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祂的反噬不会只有一次。这些‘小狗’…”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太扎眼了。灯塔的清扫程序会优先锁定它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巨塔顶端那颗灰暗的第六晶石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扫描波瞬间扫过整个浮城!目标精准地锁定了锈蚀公寓阳台——更确切地说,锁定了那十二个散发着同源锈蚀代码的克隆体! 十二具克隆体的身体同时僵直,瞳孔中的暗金锈斑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疯狂地扭曲、溶解!他们的皮肤下透出刺目的红光,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 “自毁指令!”林栗镜片后的目光一凛。 “啧,废物利用结束!”谢白反应极快,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她右腕猛地一抖,链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却不是攻击敌人,而是狠狠抽在阳台边缘一根扭曲断裂的金属承重柱上。 “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阳台结构在内外夹击下彻底崩塌!十二具即将自爆的克隆体随着断裂的金属平台,如同断线的木偶,朝着下方浮城深不见底的霓虹深渊坠落而去! “走!”谢白厉喝,链刃卷住阳台内侧一根还算稳固的金属横梁,身体借力荡向公寓内部。殷岩一把拉住殷辞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林栗的手臂,三人紧随谢白,在阳台彻底化为碎片坠落的轰鸣声中,跌回公寓客厅的狼藉之中。 几乎就在他们落地的瞬间—— “砰!砰!砰!砰——!” 十二团刺目的红光在下方深渊的不同高度接连爆开!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锈蚀公寓的外墙上!整栋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和细小的金属碎屑。 爆炸的强光透过布满裂痕的窗户,将客厅内四人的脸映得一片惨白。殷辞下意识地抓紧了哥哥的手臂,林栗扶住旁边倾倒的金属茶几稳住身形,谢白则眯着眼,透过窗户的裂缝冷冷地注视着下方那十二朵短暂而残酷的“烟花”。 强光熄灭,只剩下沉闷的爆炸回音在浮城的钢铁峡谷间回荡。深渊吞噬了一切残骸,也带走了那十二个“殷岩”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金属熔毁和某种…灵魂湮灭后的空洞气息。 “干净了。”谢白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丢了一袋垃圾。她甩了甩链刃上残留的粘液,齿轮皮绳重新缠绕回她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手腕。“省得看着碍眼。” 殷岩沉默地松开了抓着林栗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看着窗外那吞噬了克隆体的深渊,深褐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暗。他转身,走向客厅角落那个布满锈迹、前任主人死于“规则反噬”的金属柜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收拾东西。该前进了” 林栗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残余的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沙发旁,捡起自己那件被爆炸气浪掀飞的风衣。指尖习惯性地探入口袋——空的。那颗在混乱中给他带来一丝暖意和定位的糖炒栗子,不见了。大概随着阳台的碎片,一起坠入了深渊。 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逻辑构筑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微澜。他迅速将其归类为“重要道具遗失”的风险提示。 浮城的喧嚣似乎因为刚才的爆炸而短暂地沉寂了一瞬,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复苏。长明旅馆的霓虹招牌闪烁得更加癫狂,百味巷飘来的焦糊蘑菇味里似乎混入了新的、更刺激的香料。 四人沉默地穿行在光怪陆离的街道上。谢白走在最前,她腕间的齿轮皮绳偶尔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仿佛在扫描着周围潜在的危险。殷岩护在殷辞身侧,绷带下的左肩伤口让他动作略显僵硬,但眼神锐利如鹰。林栗走在稍后,乌黑的短发被浮城混乱的气流拂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观察着四周:背着棺材形状背包的行人、头顶漂浮哭泣幽灵的摊贩、还有那些在暗巷口投来不怀好意目光的影子。 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斗七星塔底层——继新手关卡之后的,第一座灯塔空间的入口。 巨塔底层的光门比想象中更宏伟,也更诡异。门框由无数本巨大、扭曲、书页翻飞的古籍构成,书页上流淌着墨色的代码流,散发着一股陈年羊皮纸混合着铁锈和…硫磺的气味。光门内部并非透明的通道,而是如同漩涡般旋转的暗红与深紫色调,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缥缈的管风琴声、人群的喧嚣,以及某种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环球剧场的血色剧本…”殷辞看着光门上方浮现的猩红文字,轻声念出副本名称,**暖棕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忧虑,“听起来…好不祥。” “灯塔空间哪有不死人的。”谢白嗤笑一声,猩红的眸子扫过光门,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走了,谢幕时间到,我的主角们——”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殷岩和林栗之间暧昧地扫过,最后落在林栗绷紧的侧脸上,“——和小松鼠。” 殷岩没理会她的调侃,率先迈步踏入那旋转的暗红漩涡:“跟紧我。” 林栗推了下眼镜,紧随其后。踏入光门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置换的眩晕袭来,伴随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硫磺味和…老旧木料、油彩、汗水的混合气息。 眩晕感褪去。 脚下是坚实但略显松动的木质地板。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劣质油彩、汗臭和陈年灰尘的味道。昏暗的光线来自墙壁上几盏摇曳不定的鲸油灯,灯罩上积着厚厚的黑灰。 这是一个极其拥挤、杂乱的空间。高高的架子上堆满了色彩艳丽但陈旧破损的戏服——天鹅绒长袍镶着假珠宝、破烂的宫廷裙撑、沾着可疑深色污渍的骑士铠甲。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木质长矛、生锈的假王冠、几个裂开露出稻草内胆的头盔,以及几个敞开的木箱,里面塞满了羽毛笔、羊皮纸卷和几件叠放整齐、但散发着霉味的亚麻衬衣。角落里甚至堆着几个巨大的、描绘着森林和城堡背景的硬纸板布景片。 这里是环球剧场的后台深处,道具室。 “临时演员编号确认。”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如同贴着后颈响起,让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 “殷岩:麦克白(Lord Macbeth)” “林栗:班柯幽灵(Ghost of Banquo)” “殷辞:麦克白夫人(Lady Macbeth)” “谢白:三女巫之一(Weird Sister)” “主线任务:完成《麦克白》三幕演出。” “悖论任务:阻止1613年6月29日环球剧场失火。” “警告: 1. 台词错误累积超过3处,触发‘台词怨灵吞噬’。 2. 擅自修改剧本,触发‘剧魂深渊吸入’。 3. 演出期间触发‘第四面墙崩塌’,全员抹杀。” “祝您演出愉快。” 冰冷的提示音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鲸油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林栗的目光扫过昏暗的角落,落在一张蒙尘的木桌上。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样式古朴,刀柄缠绕着暗红色的皮革,刀身却异常光亮,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着水银般的冷光,麦克白的匕首。 几乎在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从四面八方射来!不是看向他,而是死死锁定了那张木桌上的匕首! 他猛地看向林栗,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林栗微微颔首,无声地指向匕首下方一块颜色格外深沉的木质地板——那里,暗红色的污渍渗透了木头纹理,勾勒出一个模糊扭曲、仿佛被扼住喉咙的人形轮廓。 “弑君诅咒:0/3” ——一行细小的、如同用鲜血书写的英文,在那块污渍旁悄然浮现。 后台深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如同木头摩擦的咳嗽声,还有布料拖过地板的窸窣轻响。空气里的硫磺味,似乎更浓了。 第11章 环球剧场的血色剧本 道具室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硫磺味混合着陈年积尘和腐朽织物的气息,沉沉压在肺叶上。鲸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堆积如山的戏服和破损道具上投下摇曳的、张牙舞爪的阴影。冰冷系统提示音的余韵,如同毒蛇的鳞片刮过脊骨。 “麦克白…幽灵…夫人…女巫…”殷辞低声重复着冰冷的角色分配,杏色针织裙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脆弱。 “哈!女巫?”谢白猩红的眸子扫过角落里一个蒙着厚厚灰尘、散发着不祥绿气的巨大坩埚,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正合我意。哭包,走,让姐姐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咒语’。”她不由分说地扣住殷辞纤细的手腕,力道不容置疑,将她拖向那口散发着女巫之锤阴森气息的坩埚方向。齿轮皮绳在她另一只手腕上低低嗡鸣。 殷岩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妹妹,直到谢白的身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戏服帷幔之后,才缓缓收回。他的视线,最终落回那张蒙尘的木桌,落在那把如同毒蛇般盘踞其上的——麦克白的匕首。 林栗无声地走到他身侧。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匕首流淌的冷光,他在昏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弑君诅咒:0/3。”他平静地陈述,目光扫过桌下地板上那片深褐色的、勾勒出人形轮廓的污渍,“道具自主吸血…三次。目标:系统生成的‘幽灵邓肯’。 殷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硫磺味刺得他肺部生疼,绷带下的左肩伤口也传来阵阵钝痛。他伸出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刀柄。 嗡—— 冰冷的触感瞬间沿着手臂窜上!仿佛握住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股强烈的、带着贪婪恶念的悸动从匕首内部传来,如同沉睡毒蛇被惊醒的吐信。殷岩额角的旧痕猛地一跳,灼痛感加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正从后台更深的黑暗中射来,牢牢锁定在他手中的凶器上。那是历代“邓肯”的怨念?还是弑君诅咒本身? “‘命运’递到我手中的,从来不是花束,而是沾血的匕首。”殷岩的声音低沉,在昏暗寂静的后台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疲惫哲理。他指腹摩挲着冰冷光滑的刀身,感受着那来自深渊的悸动,“扮演它?还是…成为它?”他侧头看向林栗,深褐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晦暗不明。 林栗的目光没有离开匕首,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解剖刀:“角色是牢笼,也是钥匙。扮演它,是为了走出它。”他向前一步,声音冷冽如霜,“真正的危险不在匕首,在‘错误’。系统提示:台词错误三处,触发怨灵吞噬。原剧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I have never seen a day so foul and fair.)” 他顿了顿,指向匕首旁边散落的几页泛黄、脆弱的羊皮纸:“这是第一幕的台词本。但字迹被污损了。” 果然,关键的那句台词所在的位置,被一大块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的污渍覆盖了大半,只能勉强辨认出 “foul” 和 “fair” 的字母轮廓。 “‘提词陷阱’。”林栗的结论冰冷。灯塔不会让他们轻易获得完整的台词。 “找。”殷岩言简意赅,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两人如同默契的猎手,开始在拥挤混乱的道具诅咒室中搜寻线索。他们避开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物件:一个镶嵌着人齿的王冠(班柯的幽灵王冠)在角落里散发着寒光;一堆断裂的矛尖上凝固着暗红色的蜡油,仿佛凝固的血;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似乎总在引导他们靠近一堆用油布盖着的、散发出刺鼻气味的木桶(火药?)。 他们的搜索目标明确:完整的台词本碎片,或者能清除污渍的东西。 林栗的手指拂过一个巨大的、描绘着阴暗森林的硬纸板布景片背面,指尖触到一些凹凸的刻痕。他凑近昏暗的灯光,发现那上面用极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刻着一行诗: > “野心是星火,点燃了命运的枯枝,光明与阴郁,在预言的血泊中交织。” “字谜。”林栗立刻判断,“星火’(spark)指向‘火药’(gunpowder),‘预言的血泊’指向第一幕的预言场景。”他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堆被油布盖着的木桶。 殷岩默契地掀开油布一角。浓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就在木桶旁边,散落着几张被踩踏过的羊皮纸碎片。其中一张碎片上,清晰写着 “so foul and fair”。 “‘错误’的拼图。”林栗迅速捡起碎片,与污损的台词本残页拼合。污损的部分恰好是关键单词的位置,碎片提供了完整的句子!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碎片拼合的瞬间—— “嘶啦!” 后台深处,一块巨大的、描绘着1605年火药阴谋场景(盖伊·福克斯试图炸毁议会)的布景板猛地自行撕裂!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无数由烟雾和怨念凝结成的、穿着伊丽莎白时代服装的火药怨灵从裂口中尖啸着扑出!它们手中挥舞着燃烧的火炬和虚幻的炸药桶,目标直指林栗手中的台词碎片! “‘提词者’的反噬!”殷岩眼神一凛,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他猛地将林栗向侧后方一推,自己则迎着扑来的怨灵旋身而上!手中的麦克白匕首下意识地挥出!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刺破了一个灌满液体的皮囊。匕首轻易地刺穿了为首一个怨灵的胸膛!没有血肉,只有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味的黑烟喷涌而出!但更诡异的是,匕首那水银般的刀身,瞬间染上了一抹刺目的猩红!仿佛真的吸到了血! “弑君诅咒:1/3”——桌下地板上的血色字迹,无声地跳动了一下。 殷岩瞳孔微缩。这“幽灵邓肯”还没登场,仅仅是刺中一个怨灵,就算一次?灯塔的恶意,冰冷而狡诈。 “走!”林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已将拼合好的台词本残页塞入怀中,同时抓起旁边一个沉重的、生锈的骑士头盔,狠狠砸向另一个扑来的怨灵!头盔穿过怨灵虚幻的身体,砸在后面的木架上,发出巨响,却成功吸引了部分怨灵的注意。 殷岩不再恋战,手腕一抖,匕首甩掉刀身上的“血污”,两人迅速脱离布景板区域,朝着道具室通往舞台侧翼的厚重帷幕方向冲去。身后,火药怨灵的尖啸和布景板倒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 * * 推开沉重的、沾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帷幕,震耳欲聋的喧嚣瞬间涌来,将后台的死寂彻底冲散! 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环形观众席如同深渊的巨口,层层叠叠向上延伸,坐满了…幽灵。它们并非完全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灰蒙蒙的质感。前排是衣饰华丽的贵族幽灵,戴着夸张的假发和羽毛帽,手持小巧的观剧镜(镜片后面是空洞的黑暗),姿态倨傲。后面是拥挤的平民幽灵,穿着粗布麻衣,面容模糊,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无数苍蝇在低鸣。空气里弥漫着橘子、劣质香水、汗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坟墓的阴冷气息。观众席上方,悬吊着描绘天堂、人间、地狱的巨大布景板(天堂屋、主舞台、地狱口),投下诡异的阴影。 舞台呈突出的三面式,由颜色深浅不一、遍布裂纹和修补痕迹的古老木板拼接而成。此刻,舞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巨大的、燃烧着真实火焰的脚灯,将舞台中央照得一片惨白。 “‘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殷岩低声重复着那句关键台词,握着匕首的手心沁出冷汗。他站在侧翼的阴影里,看着那片惨白的舞台中央,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等待猎物踏入的巨口。 林栗站在他身旁,镜片反射着舞台刺眼的光芒,声音压得极低:“舞台地板,不同区域对应不同诅咒戏剧。预言场景…火药怨灵只是开胃菜。记住位置,避开高危区。”他快速扫视着那些拼接的木板,试图找出规律。 后台通往舞台的通道口,一个穿着破烂戏服、浑身散发着焦糊味的幽灵(“未完成的演员”)正漫无目的地游荡,空洞的眼眶扫视着侧翼。 “麦克白大人!班柯阁下!该上场了!预言即将开始!”一个尖锐、带着神经质颤抖的声音在侧翼另一头响起。一个穿着伊丽莎白时代仆人服装、脸上涂着厚厚白粉的幽灵“提词员”,正挥舞着一份破烂的剧本,空洞的眼窝“看”向他们,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催促的笑容。 舞台中央的灯光,似乎更亮了一些。背景布景板上,三个扭曲的、如同枯树般的身影(三女巫)的投影开始晃动。 第一幕的钟声,在幽灵观众席上空,由无形的钟槌敲响,带着回音,沉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开场即终局’,”殷岩看着那惨白的舞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念诵一句古老的箴言,又像是在对自己下咒,“若命运是编剧,那演员唯一的自由,就是选择如何念出那行注定的台词。”他深吸一口气,硫磺味灌满胸腔,迈步踏入了那片刺目的光区。 林栗紧随其后,身影如同一个沉默的、即将被舞台吞噬的幽灵。他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前排一个正用观剧镜对准他们的贵族幽灵,那镜片后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深渊。 舞台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布满历史血痕的木地板上。麦克白与班柯的幽灵,踏入了命运的预言之地。第一幕的帷幕,在无形的提线牵引下,缓缓拉开。真正的演出,亦是生存的搏杀,正式开始。 第12章 环球剧场的血色剧本 道具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世纪的尘埃与怨念。昏黄的鲸油灯光在堆积如山的陈旧戏服和破损道具上投下摇晃的、如同鬼爪般的阴影。系统提示音的冰冷余韵,如同细密的冰针,还扎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麦克白’…‘班柯幽灵’…”殷辞卷发被后台阴冷的风拂动,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奶杏色针织裙在昏暗中像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花,“哥,那把匕首…”她的目光担忧地投向木桌上那把流淌着水银冷光的凶器。 “‘夫人’,别急着入戏。”谢白猩红的眸子带着审视的兴味,扫过角落里那口蒙尘的、散发着幽幽绿气的巨大坩埚,嘴角勾起,“先陪你的‘女巫姐姐’去探探路。这口锅,”她指尖虚点坩埚边缘,“可比剧本里的毒药有趣多了。”她不容置喙地扣住殷辞的手腕,力道带着舞台掌控者的强势,将她拉向那口象征着《女巫之锤》恐怖历史的容器。腕间的齿轮皮绳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探测着周围的能量场。 殷岩目送妹妹被谢白带走,直到她们的身影隐没在层层叠叠、散发着霉味的华丽戏服帷幔之后。他转向木桌,目光沉凝地落在麦克白的匕首上。“弑君诅咒:0/3”——桌下地板那片深褐色的人形污渍旁,血色的字迹无声地昭示着代价。 林栗无声地走到他身侧。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昏光下反射着冷静的微芒,他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系统提示是‘系统生成的幽灵邓肯’。”他的声音平直,如同分析一段代码,“但‘生成’方式、地点、时间,未知。‘三次吸血’,触发条件模糊。”他指向匕首旁边散落的几页泛黄羊皮纸,“第一幕台词本。关键句被污损。”——那句至关重要的“foul and fair”,被一大块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痂的污渍覆盖了大半。 “‘提词陷阱’只是开始。”殷岩的声音低沉,带着公关专家拆解危机时的冷静,“规则是骨架,血肉是恶意。找线索,弄清楚这里的‘规则’到底有多厚。”他伸出手,没有立刻去碰匕首,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积累的灰尘。灰尘下,隐约有几个凌乱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指纹印痕。很新,与陈旧的积尘格格不入。 林栗镜片后的目光一闪,立刻蹲下身,仔细查看桌脚附近的地面。在堆积的灰尘和一小截断裂的羽毛笔旁,他发现了一小撮极其细微的、闪着人造光泽的蓝色纤维。他捻起纤维,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起来:“合成材料。非17世纪产物。” 有人比他们更早来过这里,而且时间很近。 “‘临时演员’…不止我们?”殷岩眉头微蹙。灯塔从未提示过“多人副本”的存在。阈限空间的恶意,又添一层迷雾。 两人如同经验丰富的探员,开始在拥挤、杂乱、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空间中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避开那些散发着强烈不祥波动的物品:角落里那顶镶嵌着森白牙齿、散发寒意的班柯幽灵王冠;一堆矛尖上凝固着暗红蜡油、仿佛泣血的长矛;被油布盖着、硫磺味刺鼻的木桶堆(火药?)。目标明确:完整的台词本线索,清除污渍的方法,以及…其他“临时演员”的蛛丝马迹。 林栗的手指拂过一个巨大的、描绘着阴暗森林的硬纸板布景片背面。指尖触到凹凸的刻痕。他凑近微弱的灯光,发现一行被灰尘掩盖、几乎难以辨认的刻字: > “星火点燃枯枝,预言浸透血池。 欲知光暗交织处,需寻审判之秤砣。” “字谜。”林栗低语,“‘星火’(spark)指向‘火药’(gunpowder),‘血池’指向预言场景。‘审判之秤砣’…”他目光锐利地扫向舞台帷幕方向。 “‘秤砣’(weight)?”殷岩沉吟,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道具,最终落在一个被丢弃在角落、蒙着厚灰的物件上——一个生锈的、小巧的黄铜天平,似乎是某个道具的一部分。他走过去,捡起天平,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审判…天平?”他看向林栗。 林栗点头,指向字谜最后一句:“‘需寻审判之秤砣’(Seek the weight of Judgment)。‘重量’(weight)可能双关指‘重要性’,也可能指实物。”他示意殷岩拿着天平,走向那堆被油布盖着的火药桶。 就在火药桶旁边,散落着几张被踩踏过、边缘焦黑的羊皮纸碎片。其中一张碎片上,清晰写着“so foul and fair”!正是台词本缺失的部分! “‘错误’的拼图。”林栗迅速捡起碎片。几乎同时,殷岩手中的黄铜天平,接触到浓烈硫磺气息的瞬间,其生锈的指针突然轻微地、诡异地颤动了一下,指向碎片的方向 “‘审判之秤’…能感应关键线索?”殷岩眼神一凛。 林栗将碎片与污损的台词本残页边缘小心拼合。就在指尖触碰拼合处的刹那—— “嘶啦——!” 后台深处,一块巨大的、描绘着1605年火药阴谋场景(盖伊·福克斯手持火把点燃引线)的硬纸板布景猛地自行撕裂!刺鼻的硝烟味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无数由浓烟和扭曲怨念凝结成的火药怨灵从裂口中尖啸着扑出!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翻滚的黑雾,裹挟着燃烧的幻影和虚幻的炸药桶,目标直指林栗手中的拼合处! “‘提词者’的反噬!”殷岩反应极快,身体横移挡在林栗侧前方,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那里空空如也。匕首还在桌上!他立刻改变策略,抓起旁边一个沉重的、生锈的骑士头盔,狠狠砸向扑在最前的怨灵烟雾! 头盔穿过烟雾,砸在后面的木架上,发出巨响。怨灵烟雾只是被短暂冲散,翻滚一下,更加凶猛地扑来! “硫磺!是火药的核心!”林栗的声音冷静响起。他目光扫过近在咫尺的火药桶堆,猛地扯下盖着的油布一角!浓烈的硫磺味瞬间弥漫!他抓起一把桶边散落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粉末(火药残渣),朝着扑来的怨灵烟雾狠狠扬去! “嗤——!” 黑色的粉末接触到翻滚的怨灵烟雾,竟如同冷水泼进滚油!烟雾瞬间剧烈沸腾、收缩,发出刺耳的尖啸!怨灵的形态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要溃散!利用环境规则反击! 殷岩抓住这瞬间的机会,一脚踹翻旁边一个装满破烂羽毛和假珠宝的木箱!杂物哗啦倾倒,暂时阻碍了怨灵烟雾的路径。“走!”他低喝,与林栗迅速脱离这片混乱区域,朝着通往舞台侧翼的厚重帷幕方向退去。身后,是怨灵不甘的尖啸、布景板倒塌的轰鸣,以及硫磺粉末弥漫的刺鼻气味。 * * * 推开沉重、布满污渍的帷幕一角,喧嚣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拍打过来。眼前是巨大的环形观众席,坐满了灰蒙蒙的、半凝固的幽灵观众。前排贵族幽灵衣着华丽,姿态倨傲;后方平民幽灵拥挤嘈杂,发出嗡嗡的低鸣。空气里混杂着橘子、劣质香水、汗臭和坟墓的阴冷。 舞台呈三面式,由无数块颜色斑驳、布满裂纹的古老木板拼接而成,几盏燃烧着真实火焰的脚灯将中央照得一片惨白。 “‘光暗交织处’…”殷岩低声重复字谜。他站在侧翼阴影里,目光扫过舞台。不同区域的木板颜色和纹路差异显著。“审判之秤砣…安全区?”他想到了那个黄铜天平的反应。 林栗的目光则锐利地扫过观众席。他的视线在平民区某个角落微微一顿。那里,几个幽灵的身影似乎…过于“凝实”了?而且其中一个幽灵的脚边,隐约露出了一小截…现代运动鞋的鞋带?幽灵穿运动鞋?他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凝结。 “‘审判’…或许不是指安全区,”林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洞悉的寒意,“而是指‘秤量’错误的地方。”他指向舞台中央偏左的一块颜色较浅、描绘着模糊天平图案的木板,“那里,可能就是‘秤砣’所指。但未必安全,可能是…审判触发点。” 后台通往舞台的通道口,那个浑身焦糊味的“未完成的演员”幽灵依旧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空洞的眼眶扫视着侧翼,焦黑的嘴唇无声开合。 “麦克白大人!班柯阁下!预言即将开始!速速登台!”那个脸上涂着厚厚白粉、声音尖锐的幽灵“提词员”再次出现,挥舞着破烂剧本催促,僵硬的嘴角咧着。 舞台中央灯光骤然大亮!背景布景板上,三个扭曲枯树般的女巫投影剧烈晃动,硫磺烟雾再次从“地狱口”涌出。 殷岩深吸一口气,硫磺味灌满胸腔。他看了一眼林栗,后者微微颔首。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那片刺目的光区。扮演开始,亦是规则探索的深入。 > “美即丑恶丑即美,翱翔毒雾瘴云里。” > (Fair is foul, and foul is fair:Hover through the fog and filthy air.) 女巫重叠的嘶语如同刮骨钢刀。 殷岩握紧了拳(匕首并未带上舞台,留在后台),额角旧痕灼痛。他强迫自己进入角色,声音带着麦克白的震惊与隐秘渴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I have never seen a day so foul and fair.)” 台词准确无误。 然而,中间的女巫依旧猛地张嘴,喷出浓稠的绿色毒烟,直射殷岩脚下! 殷岩早有防备,在林栗眼神示警下,迅速向右侧避开!那里是一块描绘着“丰收麦田”图案的普通木板。 “轰隆——!!!”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那块被毒烟击中的木板(颜色深沉,描绘着引线燃烧图案)轰然炸裂!火焰与硫磺碎片四溅!冲击波让整个舞台都在震颤! “烟火!为未来的君王献礼!”贵族区,一个戴着夸张羽毛帽的幽灵尖声大笑,抓起一个橘子,目光挑剔地扫视着殷岩的戏服。当他的目光掠过林栗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时,空洞的眼窝里似乎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他手腕一扬,那枚散发着腐臭的橘子,竟朝着林栗的脸狠狠砸去! 林栗身体微侧,橘子擦着他的鬓角飞过,砸在身后的布景上,“噗嗤”炸开一滩恶臭的脓液! “‘秤量’错误。”林栗的声音在爆炸余波中依旧冷静,他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着橘子的脓液和幽灵冰冷的视线,“眼镜,现代物品。触发了‘贵族审美’的审判。”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那“审判天平”区域,很可能是系统预设的、用来“秤量”玩家是否符合“规则”(时代背景/审美)的陷阱触发点!踩上去或许暂时无事,但一旦携带“错误”物品,就会成为审判的活靶子! “‘未来的君王?’”女巫的嘶语继续,燃烧的眼窝锁定殷岩。 “万福,考特爵士!万福,未来的君王!“(All hail, Macbeth! Hail to thee, Thane of Cawdor!All hail, Macbeth, that shalt be king hereafter!) 权力的诱惑如同毒蛇吐信。 殷岩站在弥漫的硝烟和恶臭中,左肩伤口隐隐作痛。他看向爆炸的深坑,又看向林栗冷静的脸。没有匕首在手,反而让他头脑更加清醒。扮演麦克白,需要的不仅是台词,更是如何在系统的恶意和观众的审判下,安全地走完这条铺满陷阱的“预言之路”。 “‘预言是风中的低语,’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嘈杂的剧场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在念诵剧本,又像是在剖析这荒诞的规则,‘能吹动风帆,也能掀翻船只。而演员能做的,唯有站稳甲板,看清暗礁。’” 这句带着哲理的回击,让平民区的嗡嗡议论声似乎小了一些。 第一幕在硝烟、毒雾、爆炸和橘子的腐臭中落幕。通往后台的帷幕落下,暂时隔绝了幽灵观众冰冷的视线和女巫燃烧的眼窝。 殷岩和林栗退回侧翼阴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短短的第一幕,比一场真实的搏杀更耗费心神。他们不仅要对抗剧本,对抗诅咒,对抗幽灵观众,更要在这迷宫中摸索那些隐藏的、充满恶意的规则。 “‘审判之秤’…‘秤量错误’…”殷岩低语,回味着林栗的发现,“后台的指纹…蓝色的纤维…观众席的‘运动鞋’…”线索如同拼图碎片,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这个剧场里,藏着不止他们一队“演员”。而灯塔,对此只字未提。硫磺的味道,似乎更浓了,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后台深处,隐约传来谢白一声带着痛楚的闷哼,紧接着是坩埚液体剧烈沸腾的“咕嘟”声,还有殷辞带着哭腔的惊呼:“小白!你的手!”女巫的诅咒,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第二幕“洗血手”的血腥,尚未开始,后台的危机已然发酵。 第13章 环球剧场的血色剧本 侧翼的阴影如同冰冷的裹尸布,暂时隔绝了舞台的硝烟与幽灵观众席的喧嚣。殷岩黑发被汗水浸湿了几缕,贴在颈侧。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左肩的伤口在爆炸冲击和紧绷神经的双重作用下,传来阵阵钻心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后台深处弥漫的硫磺和腐朽织物的味道,沉重地压在肺叶上。 林栗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外,短发纹丝不乱,但镜片后的目光却比平时更加沉凝,如同深潭下涌动的暗流。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枚在后台找到的生锈黄铜天平。天平的指针此刻静止不动,仿佛刚才在火药桶旁感应台词碎片的悸动只是一个错觉。 “‘审判之秤砣’…”殷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目光扫过天平,“能感应线索,却也能引来反噬。踩上去是陷阱,不踩…似乎也避不开系统的恶意。” 他回想起舞台上那精准射向脚下的毒烟和紧随其后的爆炸。规则如同布满倒刺的荆棘网,每一步都可能血肉模糊。 “‘秤量错误’,”林栗的声音平直,如同在解析一段故障代码,“贵族幽灵的攻击条件:携带或展示不符合时代背景的物品。眼镜、纽扣…甚至可能包括…”他的目光落在殷岩被炸飞袖口后露出的、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肌肉上,“…过于现代的身体训练痕迹?” 这个猜测让空气更冷了几分。扮演,要求从内到外的“入戏”。 后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紧接着是坩埚液体剧烈沸腾的“咕嘟咕嘟”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剧烈挣扎! “小白!”殷辞带着哭腔的惊呼穿透层层帷幔,清晰地传来,充满了恐慌和无助。 殷岩眼神一凛,瞬间站直身体,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但脚步已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来源冲去!林栗紧随其后,黄铜天平无声地滑入风衣口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 * * * 绕过堆积如山的破损宫廷布景片和散发着霉味的巨大衣柜,谢白和殷辞所在的女巫坩埚区域出现在眼前。 景象触目惊心。 那口巨大的坩埚此刻正剧烈地翻滚沸腾,墨绿色的粘稠液体表面鼓起一个个巨大的、破裂时发出“噗嗤”声响的气泡,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硫磺混合着腐烂草药和…某种甜腻血腥的诡异气味。绿色的毒烟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从坩埚边缘袅袅升起,扭曲盘旋。 谢白跌坐在坩埚旁的地上,她左手死死地抓住自己右手的手腕,那只平时操控链刃、灵活无比的手,此刻却呈现出骇人的景象——手腕到手肘的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布满了大片大片青黑色的溃烂斑痕!斑痕的边缘还在缓慢地扩散,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蠕虫在蠕动!她紧咬着下唇,鲜血从齿缝渗出,猩红的眸子里燃烧着痛苦和暴怒的火焰,却硬生生没再发出一声痛呼。 殷辞奶杏色针织裙的袖口被撕开了一大块,露出纤细的手臂。她跪在谢白身边,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淡金色的泪珠滴落在谢白手臂的溃烂处,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细微的白烟,溃烂的扩散似乎被极其微弱地遏制了一下,但新的毒烟触手又从坩埚中探出,缠绕着谢白的手臂,让溃烂再次加剧!眼泪的净化之力,在与坩埚的诅咒毒烟进行着绝望的拉锯。 “怎么回事?!”殷岩冲到近前,看着谢白手臂的惨状,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咒…咒语…”谢白从牙缝里挤出字,额头冷汗涔涔,“那本该死的《女巫之锤》…里面夹着…陷阱!”她艰难地用下巴点了点旁边地上摊开的一本厚重、封面由暗黑色人皮鞣制而成、散发着浓烈怨念的古籍。书页翻在某一页,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书写着扭曲的拉丁文咒语,但其中一行字迹明显被某种腐蚀性的液体污损过,变得模糊不清。 “她念到那里…坩埚就炸了!”殷辞带着哭腔解释,小手徒劳地试图擦拭谢白手臂上的毒烟,淡金色的泪光在毒烟中明灭不定,“这烟…碰到皮肤就…就像活的一样往里钻!” 林栗蹲下身,目光扫过那本摊开的《女巫之锤》污损处,又看向沸腾的坩埚和缠绕谢白的毒烟触手。“污损的咒文,导致能量反噬。毒烟有活性,诅咒具象化。”他的结论冰冷。系统在女巫的诅咒里也埋了双重陷阱——不仅要念对,咒文本本身也可能残缺或被篡改! “怎么…停下它?”殷岩看着妹妹徒劳的努力和谢白强忍的痛苦,声音低沉。 “书上…被污损的地方…”谢白喘息着,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污损的咒文,“是…是毒药的配方名…缺了关键成分…” 她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手臂的溃烂又扩散了一丝。 “毒药配方?”林栗迅速捕捉到关键词。他想起系统提示里提到的“女巫毒药配方还原1604年《巫术法案》”。他立刻起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堆积如山的杂物。毒药配方…需要原料?还是…记载配方的完整文献?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坩埚旁边一个歪倒的木架上。架子第二层,在一堆干枯的蝙蝠翅膀和风干的蜥蜴尾巴后面,露出一角烧焦卷边的羊皮纸。纸的边缘呈现不规则的焦黑,像是被火燎过。他走过去,小心地抽出那张纸。 纸上用褪色的墨水记录着几行潦草的英文,标题赫然是: “For a Most Potent Vapour to Bind the Unwilling Spirit” (“束缚不驯之灵的最强效毒烟配方”) 下面列出了七八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成分:乌头根粉末、颠茄汁液、被绞死者的指甲屑…但最后一行,本该写关键催化剂的地方,却被一大块墨绿色的污渍完全覆盖了! “又是污损!”殷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灯塔的恶意无处不在,如同跗骨之蛆。 “污渍…颜色…”林栗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墨绿色的污渍,凑近鼻尖。一股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硫磺味混合着腐烂水藻的气息钻入鼻腔。“和坩埚液体边缘凝结的物质相似。”他立刻判断,指向坩埚边缘——那里,沸腾的墨绿色液体边缘,确实凝结着一些粘稠的、墨绿色的半固体残渣。 “需要…那个…”谢白喘息着,目光也投向坩埚边缘。 殷岩毫不犹豫,脱下身上那件被炸坏袖口的深色绸缎衬衫,里面还有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迅速裹在手上充当简易手套,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沸腾的坩埚边缘。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毒烟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动作迅捷地用裹着布的手指,飞快地刮下了一小块墨绿色的粘稠残渣! 就在他刮下残渣的瞬间,坩埚中翻滚的液体猛地一滞!一条粗大的毒烟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从液面窜出,直刺殷岩的面门! “哥!”殷辞惊恐尖叫。 殷岩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后仰!但毒烟触手速度太快!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瞬间在殷岩面前张开!是殷辞不顾一切催动的泪幕!毒烟触手狠狠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幕剧烈波动,殷辞小脸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但硬生生撑住了! 殷岩趁机后退,将刮下的墨绿色残渣迅速涂抹在羊皮纸配方被污损的位置!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墨绿色的残渣接触到羊皮纸上的污渍,如同强效的溶剂,瞬间将污渍溶解、吸收!被掩盖的文字清晰地显现出来: “...and the Tears of a Betrayed King, dried under a traitor''s sun.” (“…以及被背叛之王的泪水,在叛徒的阳光下晒干。”) 被背叛之王的泪水?叛徒的太阳? 殷岩和林栗的目光瞬间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荒谬。这指向性太模糊了!历史上被背叛的国王何其多?叛徒的太阳又是什么? “试试…这个…”谢白的声音已经极其虚弱,她挣扎着抬起未受伤的左臂,指向自己腰间。在她那条撕裂风舞台裤的腰带上,别着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黄铜徽章,徽章上雕刻着一朵被荆棘缠绕的都铎玫瑰——这是她在画廊工作时得到的纪念品,象征着英格兰都铎王朝。 都铎王朝…被背叛的国王…亨利八世?他砍掉了两任王后的头…算不算被背叛?泪水?历史记载他晚年饱受病痛折磨…或许有过泪水? 这个联想极其大胆且缺乏证据,但此刻已无暇细究! 殷岩一把扯下徽章,将都铎玫瑰的图案按在羊皮纸显现出的那行字上! 嗡——! 羊皮纸上的文字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坩埚中沸腾的墨绿色液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平息!缠绕在谢白手臂上的毒烟触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溃散! 谢白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脱力地瘫软下去,大口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手臂上那恐怖的青黑色溃烂停止了扩散,虽然依旧狰狞,但那些皮肤下蠕动的黑线消失了。殷辞的眼泪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滴落在伤口上,淡金色的微光流转,溃烂处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愈合。 危机暂时解除,但代价惨重。谢白暂时失去了右手战力。而那枚都铎玫瑰徽章,在释放出光芒后,如同被耗尽了所有力量,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的玫瑰图案也模糊不清了。 “‘被背叛之王的泪水’…‘叛徒的太阳’…”林栗拿起那张恢复平静的羊皮纸,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指向亨利八世?还是…灯塔空间本身?” 他环顾这阴森的后台,“1613年失火的环球剧场,上演的正是《亨利八世》。” 这个巧合,细思极恐。 殷岩沉默地撕下衬衫干净的布条,帮谢白简单包扎起那触目惊心的手臂。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谜题一个接一个,答案却如同雾中看花。后台的指纹、蓝色的纤维、观众席的运动鞋带、这指向亨利八世的诡异配方…线索越来越多,指向的真相却更加扑朔迷离。他们仿佛被困在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蛛网中央,而织网的蜘蛛,正隐藏在历史的尘埃和系统的恶意之后,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挣扎。 “‘眼泪’止住了毒烟,”谢白靠在殷辞身上,声音虚弱,但猩红的眸子里戾气未消,她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但真正的‘火’,还没烧起来呢。” 她指的是1613年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 后台深处,通往舞台的厚重帷幕缝隙里,一双空洞的、带着焦糊痕迹的眼睛,正无声地窥视着他们。是那个“未完成的演员”幽灵。它焦黑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重复着一个口型: “Watch... the audience...” (注意…观众…) 林栗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无声的警告。他缓缓转头,看向那隔绝了舞台的帷幕。观众?那些幽灵观众,除了挑剔的审判,还隐藏着什么?那平民区过于“凝实”的身影…运动鞋带… 硫磺的味道,如同幽灵的低语,缠绕着每一个角落,冰冷地提醒着他们,第二幕“洗血手”的血腥污秽,即将随着无形的幕布拉开,而这一次,他们不仅要对剧本,对诅咒,还要面对这剧场里可能存在的、来自其他“演员”的、无声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