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渡》 第1章 回国 “小姐，少爷从国外留学回来了人未到，礼先到，小姐你快看，这洋玩意，多好啊，据说夏天还可以吹风，叫什么…风扇。”梨花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这稀奇的洋玩意。 空荡荡的院子里，梨花树翩翩落下梨花朵朵，被称为小姐的顾韵就坐在躺椅上一下一下摇着，听见这话，用芭蕉扇遮住了自己的脸，娇羞一笑随后蹙了蹙眉。 “回来了就回来了，这么着急忙慌，没有一点规矩，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家没落了，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顾韵起身询问道。 “算时间，大概今天下午就回来了。”梨花围着那风扇转了好几圈，打量许久，探出个头笑道“小姐，少爷可真疼你哇，整个北平就你有这洋玩意。” “哼，这就叫疼爱了?梨花，你等等去老李记家买些桃花酥，我哥哥是个没见识的就喜欢吃这些没水准的东西…”顾韵拿着芭蕉扇抵在下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 话还没说完门被推开。 顾韵微微转了转头… 呦呵。 这四年变化不是一星半点的大，原本穿着中山服文质彬彬的少爷，一改常态，穿着皮衣，还戴着个金丝框眼镜，剪了辫子，留起了西洋人的短发半扎着让本来眉目间就带着柔情的顾钰更加显得和以往完全不同。 说句难听的，现在的顾钰可真真像极了那楼里的龟奴。 “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哥，这副勾栏样式，也算是丢尽府邸的脸面了。” 顾韵拿着芭蕉扇缓缓起身说的话着实不留情面 “你啊你…”顾钰大步向前，蹲下身温柔的看着顾韵。“四年过去，依旧不饶人，刚刚门外我可都听见了，小囡囡说哥哥没见识，要给哥哥准备爱吃的桃花酥。” “自作多情。”顾韵撇了撇嘴，脸却红了一半。 顾钰淡然笑了笑，看向身侧的梨花，把皮衣脱下递了过去。 “好好好，不过好不容易回来了，囡囡，陪哥哥去吃馄饨好不好？毕竟我可是千里迢迢回来就着急忙慌的老见你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顾韵朝着门外看过去…门外打扮的着实张扬的人让顾韵一眼就觉得生理不适。 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还没到十五岁。 好好一个世家小姐，打扮的如此张扬…该不会觉得很好看吧 “她是…？”顾韵用扇子一下一下扇着风，微微抬眸打量着面前人。 花枝招展的跟个孔雀一样。 “金陵才女君招…”顾钰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君昭昭” 顾钰深深看了眼君昭昭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开口道“囡囡，她是客人，你要好好对她。” “怕不又是金陵那边的地方官员也想和别人一样学着往你后院里塞人…”顾韵白了眼顾钰。 “为什么这么觉得，你啊你，君昭昭是个好孩子，更何况她可不是为了我来的。”顾钰无奈道 君昭昭则是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顾韵身上，却只是微微点头，坐实了顾韵的想法。 “更何况，你嫂子若知道了，怕是又要偷摸着哭，我怎忍让她伤心一分。”顾钰道。 …顾韵不明白。 按理说留学回来的，不都应该讨厌娃娃亲这种东西吗？为什么他不讨厌。 更何况那自卑小姐…顾韵实在无话可说，一句话说的不好听，她那所谓的嫂子就得一直说对不起，母亲因为是她的姑姑还向着她，所以哪怕顾钰出国留学，顾韵都没有和那位官家小姐有太多联系，所以最后只蹦出来一句。“你该不会被西洋的一夫一妻制洗脑喽。” “洗脑吗？囡囡，哥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更何况这西洋的一夫一妻制不好吗？总不能…和父亲母亲一般吧”顾钰摸了摸顾韵的头。 “家丑不可外扬啊，兄长。”顾韵眯了眯眼笑道，顾钰见此就闭口不谈了，其余的顾韵也实在无话可说，只能怒火朝着面前不认识的人发。 “那你来我家做什么？我可不相信金陵的大小姐，会来这里没有利益可图。” “我有啊”君昭昭那副笑容没有降下来依旧笑着说道 “什么利益？你图我们什么？”顾韵双手抱胸，打量着君昭昭 “我图的很多啊，钱，权，还有美人，我图的有很多啊。”君昭昭道。 “美人?形容顾钰的确很适合。”顾韵把手放在下巴上小声嘟囔着毕竟顾钰的生母，可是江南第一美人。 “你们两个…我还在这呢。”顾钰一脸无奈的扶了扶眼镜。 君昭昭看了顾韵很久后才笑道“那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谁…谁和你心有灵犀了！”顾韵怒道 君昭昭笑了笑，神秘莫测的对着顾钰行了一礼，顾钰看着回了一礼后，君昭昭瞧了一眼顾韵的方向就离开了，去府邸的客房待着了。 “她怎么不对我行礼！真没教养。”顾韵小声囔囔着，顾钰见此叹了一口气。 面对这样的顾韵，顾钰只觉得头疼，的确太顽劣了些。 顾钰见顾韵起身，伸手扶住了她的手，对着梨花使了个眼色，梨花就退下了。“小囡囡，好啦，别恼了，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呢？哥哥好不容易回国，我们一起去吃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馄饨铺子好不好，等吃完，兄长带你去摘葡萄。” 葡萄！ 听见这两个字，顾韵砸吧了砸吧眼睛，葡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没有之一。 走在北京城的街道里，顾韵心情明显比较好。 如果忽视掉空气中…散布的大烟味，还有孩童之间的啼哭。 到了以前顾钰天天带着顾韵来的馄饨铺子，顾韵失神的放了一锭银子，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放在了老板手心里。 “小少爷…这…”那馄饨店老板是个年纪很大的儒生科举淘汰下来，为了生活，摆摊的，生意很好，可偏偏生了个不争气的孩子染了大烟。 “这，我…我们不能收到，小少爷。”馄饨店老板把银子推了过去“我只要几个铜板就好了，什么该赚，什么不该赚我还是清楚的，你和小姐照顾我生意这么多年…这钱” “给你就是给你了” 顾韵支着脑袋，翻了个白眼。 活着都是个问题了，还在乎这？ 读书带来的莫名其妙的殊荣？ “废话这么多，我们是世家子弟，向来不缺钱，更何况，这是大清，我和哥哥世家子弟，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别搞这些有点没的，如果还不收…本小姐不介意喊人把你的馄饨铺子砸了”顾韵半眯着眼睛道。 顾钰对着馄饨店老板点了点头。 或许是，馄饨店老板觉得顾韵说的对，或许是，生活所迫，又或许是顾韵把人家被吓到了，不过这些不重要。 顾韵的确法子比顾钰有用。 馄饨店老板收下了那一两银子。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后，顾韵往里面加了不少辣子，吹了吹。 好吃！ “你啊你，小囡囡，果然聪明的很，但是辣子不要吃这么多，会长痘，不好看。”顾钰收起辣椒，放在一边，明显预料到了顾韵吃到中间会再放。 “本小姐最好看，哪怕长痘也好看！话说，哥，你把辫子剪了，阿玛要是知道了，你怕是要…”顾韵比划了比划脖子。 顾钰笑道“那怎么办呢？小囡囡可要为我求情啊。” “求情？可以，你总得给我好处，要不然免谈”顾韵道 “哈哈哈，说的好像哥哥什么愿望没有满足过你一样，那你且说说你是什么愿望。”顾钰放下筷子道 顾韵沉默了一会道“我要哥哥给我种满园葡萄！” 顾钰弹了一下顾韵的脑袋“那不得累死我啊，不过，是我们尊贵的嫡小姐说的，那我只能同意了” 第2章 婚礼 西洋的教堂里，白色的丝绸取代了红色的媒介，两个清末留下的产物，选择了这样的婚礼方式。 着实意外。 兄长的婚礼算不上大，又算得上大。 因为这场婚礼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一意孤行到了男方女方的亲朋好友几乎没有人愿意来。 但却… 所有人都可以来。 顾韵抬了抬头上的斗笠，目光落到了教堂耸立的圣母身上，圣母那怜悯的眼神同时也落在了顾韵身上。 “大小姐怎么来了？你们家好像只有你来了。”君昭昭拿着蜡烛就进来，正巧看到摘下斗篷的顾韵。 “多管闲事，可是要烂嘴的。”顾韵翻了个白眼。 顾钰这般胡闹。 赵楠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也这样胡闹是不怕家里，还是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 顾韵只觉得头疼，丝毫不理解站在教堂中央的顾钰，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顾韵不至于自满到，觉得顾钰不为任何事情考虑。 而且若没有赵家默许，赵楠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他们背地里做了什么，交流了什么，顾韵也没功夫了解。 自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而且顾钰回国就要成亲，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良辰吉日也不顾了，见了自己的第二天就着急成亲。 这份着急。 是为什么? “不过，你的愿望怕是没办法实现了。”顾韵讽刺的看向君昭昭。 “是吗？”君昭昭朝着旁边拿着捧花的孩子招招手，把捧花要了过来。“大小姐，作为男方家属，可不能闲着没事干。” “什么事…?”顾韵看着面前扎着的桔梗花束。 “能有什么事啊，递捧花啊。”君昭昭道。 “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顾韵怔了怔，接过捧花直勾勾的看向君昭昭，突然有点后悔，昨天没有把君昭昭的话说完。 “大小姐，我要是说我为你而来，你信不信?”君昭昭的眼睛赤诚，看起来像极了真话。 “无凭无据，满口谎话。”顾韵道。 “你怎么知道我满口谎话…”君昭昭好像突然发现什么新鲜玩意一样，围着顾韵转。 “大小姐，你耳朵红了，是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君昭昭笑道。 顾韵听见这话，手立马捂住了耳朵。 的确，顾韵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和自己说过话，家里的人都是宠溺的语气，下人是恭敬的。 自己既没有被礼仪教养拘束，同时也无法与官家小姐有共同话题。 这样的话。 没有人和喜欢说过。 可面前的人，顾韵抬眸，看着君昭昭，裹住的脚，还有那大家闺秀的打扮。 不守规矩。 “昭昭你啊，就别欺负吾妹了”顾钰站到顾韵身后，打断了君昭昭的挑逗。 “好的，顾先生。”君昭昭双手握着放在身后，似乎很高兴一般离开了这片，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她…一点点教养都没有。”顾韵抬眸看向顾钰，顾钰却笑而不语。 “哥，你真的这么喜欢她吗？”顾韵道 “若是不喜欢，我绝对不会强求。”顾钰道。 “那喜欢是什么？父亲喜欢母亲，你喜欢嫂子，那我…”顾韵的话没有说完就看着顾钰摇了摇头。 “囡囡，这种事，不会发生。”顾钰道 顾钰似乎对顾韵的婚约不满到了极致，虽然顾韵并不明白这股不满。 只是后面一位看起来很壮实的人揽住顾韵的脖子带到了教父面前。 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的，这不是个吉利的事情。 雨声会越来越大吗？ 顾韵闭上眼睛不去看，听着门外雨声的窸窣声。 大门外，穿着一身婚纱的赵楠，身上带着些许雨点，拘束的样子，在踏入这红色的地毯上时，扬起一抹笑，却在看着闭着眼睛的顾韵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该不该提醒，一瞬间又拘谨起来了，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着。 “囡囡，捧花。”顾钰在上面笑道。 顾韵这才睁开眼，对视上赵楠的眼睛。 白纱遮挡住了赵楠的视线，顾韵看着这拖尾的白色纱裙，被吸引了目光。 “囡囡…一直瞧着我做甚。”赵楠小声道。 “噗呲，嫂嫂好看。”顾韵笑道。 “啊…好看吗？”赵楠抱紧怀里被塞过来的捧花。 眼里闪着光，抱紧身上的捧花，椅子上，坐着的宾客，不知是谁打破了这安静的环境。“新娘子这是害羞了？” 赵楠拿着捧花，一瞬间忘了接下来做什么，顾韵暗自扶额推了一把赵楠。 赵楠几乎是别扭这走到了顾钰面前。 坐着的宾客们陆续鼓起掌。 顾韵随意找了个位置坐在那里，这西洋的婚礼，在世家子弟里，顾钰算是独一无二选择这么做的了。 剪了那辫子和西洋的婚礼。 似乎都在抗争的什么。 到底，顾钰要做什么？ 肆意妄为的顽固子弟，可不是他能当的。 接下来，一位身穿白色衣物教父出现在圣母所在的位置，手上抱着本厚重的书册。 “亲爱的诸位，今日我们聚集在这里，为这位先生，顾钰，和这位女士，赵楠，举行神圣的婚礼。” “顾钰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赵楠女士成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和逆境，无论是富有和贫困，健康和疾病，你都会爱她，珍视她，对她忠实，直到永远?” 顾钰牵着赵楠的手迟迟未能落下。 “我愿意，永远爱戴她，把她的感觉与心情永远至上与我的所有。”顾钰道 “赵楠女士，你是否愿意嫁顾韵成为你的丈夫，无论是顺境和逆境，无论是富有和贫困，健康和疾病，你都会爱他，珍视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我…我愿意。”赵楠是个不会说话的，而且太多人了。 实在是有点害羞。 顾钰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单膝下跪，掏出一枚戒指 。 … 男人跪女人? 这太不合理了，来的小部分宾客有些许不满却只当是有钱人的乐子。 “太…太不。”赵楠看着顾钰，顾钰却捧起赵楠的手放在眉心处，满眼眷恋。 “这…这是什么?”赵楠捂着脸，小声询问着。 “和红线一样，我帮你戴上，你帮我戴上，这样，生生世世不分离。”顾钰小心翼翼的给赵楠戴上戒指。 “还想和我生生世世吗…钰哥”赵楠道。 “想的。”顾钰抵在赵楠的手背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 “顾大哥，你们别腻歪了！看的我都想娶老婆了！”坐在后面的稚嫩声打破了这一切。 “啊…”赵楠赶紧抽出手，顾钰笑的有些无奈的朝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 “现在…要扔捧花吗？”赵楠小声询问着。 “当然可以。”顾钰笑着退开了几步。 顾韵正在失神，突然看见怀里的花捧，猛的抬起头。 自己坐在倒数第三排啊。 “我?”顾韵捧着捧花，一瞬间不知道说赵楠力气大，还是该说什么。 知道捧花意义的顾钰沉默了些许，但是看着赵楠那抹洋溢着笑道脸一瞬间无力了。 “大小姐。”君昭昭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十几张银票。 “我买你的捧花怎么样？”君昭昭小声道。 “我很缺钱?”顾韵不满的瞧了眼君昭昭，随后抱着捧花就坐回了原位。 教父眼见要说什么。 却被顾钰一眼看了回去。 第3章 下毒 那次婚嫁过后，顾韵一如既往的躺在躺椅上，听风雨声。 但 因为顾钰的回归，家里的不少姨娘因此慌张，纷纷在顾家夫妇面前窜动。 这些与顾韵没多大关系。 但因为这件事，顾家两位掌权人又大吵了起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自己那婚约是被吵出来的，自己现在… 下午，本来正在悠闲逛街的兄妹二人被匆匆召回。 “她俩吵架让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东西，这关我什么事”顾韵捏了捏眉心。 受不了。 根本就是折磨人。 顾钰坐在自己面前，也不自觉的蹙了蹙眉，看向顾韵“你不用管父亲的吩咐，囡囡。” “我知道，他俩是疯了，我还没疯。”顾韵只觉得头疼，她最讨厌麻烦了，现在麻烦找上她，她能怎么办? “这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顾钰，你不如还是回你那破日本去，别回来了。”顾韵拿起茶碗淡淡的说着，满园的梨花，顾钰却无心欣赏，支着脑袋瞧着顾韵。 “如若这可以解决问题，我自然愿意，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源。”顾钰道 “呵…”顾韵没有说什么，把茶碗的茶水往地上浇去。 “其实挺好解决的，我嫁给金陵那傻子，不过，反正你和嫂子成婚了，不如换换，入赘赵府。”顾韵开玩笑道。 “囡囡。”顾钰看着顾韵久久不语，随后捡起一朵梨花放在对方的手心里“不要自轻自贱，哪怕开玩笑。” “哥哥，成亲嫁人，是女子的命，你只不过是气恼我说你入赘赵家罢了，”顾韵道。 …顾钰只是笑了笑，离开了这个院落。 自己的妻子，妹妹，死去的亲生母亲都是女子，甚至未来的孩子也会是女子。 难道都这样吗？ 顾钰心知肚明，和顾韵吵起来是不可行的。 只能淡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顾韵气恼之下把茶碗摔到地上，躺上躺椅，怒骂道“一家人都是混账！” 梨花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其实顾韵本身就是个不爱出门的，喜欢安静惬意的躺在葡萄架子下，听着风声，看梨花落。 可这不代表，直接剥夺自己出去的权利。 虽然京城的女子都这样，甚至是格格都是这样。 “梨花，去买些毒不死人的药。”顾韵道。 “小姐…你这是要给老爷夫人下药吗？”梨花怯懦道，这种事自己干了会被打死的。 顾韵翻了个白眼“最近我们府里不是来了个客人吗？” “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梨花道。 “药剂小点就好了，毕竟我只有干出来点子大逆不道的事，我父亲才肯见我。”顾韵靠着躺椅一摇一晃的。 “小姐…”梨花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去做去了。 夜晚，君昭昭手上拿着蜡烛，正在看手上的书本，梨花便端着一杯茶水过来。 “你叫小姐让你给我的?”君昭昭道。 “小姐说了…”梨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君昭昭就拿过茶碗直接一口饮尽，丝毫不带犹豫的模样，把梨花吓得，茶碗都没有接。 “好茶，估摸着是御前赐的贡茶吧，你家小姐倒是下了功夫”君昭昭见此，收下茶碗放到一侧，继续一字一句的翻看着手上的书。 或许是太过顺畅，梨花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小姐给你送点。” 君昭昭道“是吗，那多谢了。” “话说，你看的什么书啊？”梨花看君昭昭看的这么认真发问道。 “一些无趣的话本罢了，你家小姐若是喜欢，我可以给她几本。”君昭昭随手拿起几本话本递给了梨花。 这种人…还真少见偏，真是个怪人。 就这样梨花抱着几本话本来到了顾韵面前，顾韵一言不发的听着梨花的讲述，伸手掀开了窗帘，按了按眉心。 “梨花，你的动机太过明显了。”顾韵道。 “可她就这么喝了…我话还没说完，真是个怪人，小姐你可要少和她接触，一看就是个傻的。”梨花小声说着，手上还忙活着把君昭昭给的话本放在了梳妆台上。 “傻的?”顾韵挑了挑眉“再看吧，你先退下吧，我要歇息了，等父亲的府兵来了记得喊我。”顾韵放下床帘，打了个哈切。 待到梨花离开，顾韵穿着里衣再次掀开床帘，走到了梳妆台前翻看着对方给的话本。 “君…昭昭?顾钰是你不是为了他而来，你是为了谁而来的呢？如果是我父亲，我想我应该和你索要报酬的。”顾韵合上话本，话本上写着三个大字，石头记。 过了不久，顾韵便看着顾钰一脸复杂的带着府兵来了。 “呀呀呀，哥，是你啊。”顾韵靠着门沿，手上拿着瓜子，漫不经心道。 “你为何要给君小姐下毒?”顾钰道 “嗯，下了，然后呢？”顾韵剥开瓜子往嘴里扔，却被顾钰按住了手腕。 “对于你来说，他人的生命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毒害别人?囡囡…你”顾钰的手被顾韵甩开。 “那我难道要真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他们的命和我有什么关系！顾钰，你最好祝我成功，要不然，下次我毒的就是你或者赵楠！”顾韵擦了擦手腕，看着府兵对自己行礼，跟着府兵就离开了。 “囡囡…与其给别人下毒，下次干脆毒杀我吧，我心甘情愿，毕竟我这条命，就是因你存在的。”顾钰淡然道。 “好啊。”顾韵拢了拢肩，不在意道。 顽劣似乎成了顾韵争取主权的唯一途径，顾钰心知肚明这一点，毕竟父亲怎么会不疼爱自己这唯一嫡系子女。 比如现在，偌大的大厅里，顾韵没有跪着，也没有站着，而是坐在大厅中央。 “囡囡…”顾家掌权人顾怜叹了一口气，看向顾韵。 “你这次又想得到什么?”顾怜的扶额让顾韵生厌。 若不是他和母亲吵架，自己根本不会做到这种地步，亏欠他人人情，因为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所以就拿自己做发泄点。 说实话，挺好笑的。 顾韵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顾怜，女儿往往更加像父亲，顾怜望着与自己相同面目的顾韵，摸着坐在椅子上顾韵的脸。 “囡囡你要理解父亲，我是爱你，也爱你母亲的，若你是个男子，我的官位也是你的…”顾怜喃喃道，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顾韵打断了 “但是你不能和母亲服软，比如她想要你爱她，你却纳了四个小妾，流连窑子，生了三个儿子。”顾韵笑道。 “这个时代，那个不这样呢？”顾怜看着顾韵那股嘲讽的笑也不恼怒，只是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这个时代那个不这样。 可偏偏姥爷是洋务运动回来的，偏偏整个赵府只有她和她弟弟两个人，偏偏那年赵府嫁小姐，十里红妆。 说起来，父亲算好的了，只要是母亲的儿子，无论是不是自己的血脉，都可以继承自己的位置。 “你在你们都感情里或许算个好人 ，可是父亲，为什么要牵扯上我?”顾韵咬了咬牙，因为没有睡个舒服的觉，眼里的红血丝显得格外憔悴。 “囡囡。”顾怜摇了摇头，因为愧疚，所以神色有些不自在。 第4章 朋友 …顾韵不再言语，她也是疯了，觉得父亲会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对母亲服软。 “你的疼爱，我不需要。”顾韵扯下脖子上挂着的金锁，一股脑的跑了出去，门外的人靠着柱子双手抱胸叹了口气。 “大小姐，何必呢。”君昭昭道。 “我…”顾韵见到面前的君昭昭胡乱的抹了抹脸上刚刚被刺激流下的眼泪。 “谁需要你管，怎么，被我下药了，这么快就好了?”顾韵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君昭昭，君昭昭却用手上的帕子掩着嘴轻笑了半晌。 “不好啊，可是，总不能看你这样委屈吧，如果这些让你难过，和你哥哥说的一样，不去听，不去管不是更好吗？” 顾韵也想不去听，不去管。 可自己…许也是个疯子吧。 渴望着这段不健康的亲情。 “对不起。”顾韵小声道。 君昭昭只是微微笑着“那我要报酬。” “但是…你既然知道，那杯茶有毒，为什么要喝 。” …风声替代了君昭昭的心绪，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顾韵。 “你，该不会真的是为我而来的吧。”顾韵道 “噗呲，怎么会呢，大小姐，自恋可不是个好习惯。”君昭昭伸手刻意的弄乱了顾韵那梳理好的发髻。 “好啦，我该讲我的报酬了”君昭昭故作高深道“我和你那个未婚夫是仇人，你能不能不要嫁给他。” “你和他是仇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君昭昭说“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呵，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的喜欢了?”顾韵拿着芭蕉扇抵在下巴上。 “兄长有选择，是因为嫂子本来家世就很好，而我，说实在的，我的婚嫁，其实无所谓” “无所谓?就是谁都可以了？” “是，无论丑的，帅的，老的，年轻的，只要能保证，我的生活就可以，所以，那兰陵的少爷，与我算得上相配，我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是吗？”君昭昭的左手藏在背后的梨花这才拿了出来。“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了，先生说，你喜欢梨花，怕你出来哭鼻子，我特地去你院子折的。” “你把我梨花枝折了，来年我怎么看梨花！”顾韵听见这话恼了，却也是实在的接过来了梨花枝。 “好说，好说。”君昭昭退后几步，或许是拿捏住了顾韵难得的愧疚心，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顾韵的手。 “你父亲要你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真的要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我告诉你，我父亲之前也这么安排过我，最后瞧瞧，我可是从兰陵，来到的北京，厉害吗？”君昭昭道。 “兰陵…”顾韵思考了半晌“你们哪儿的鸡鸣寺，据说挺灵?” “灵，灵的很。”君昭昭笑道。 “你很喜欢兰陵?” “喜欢” “那很好啊，不像我，我不喜欢北京。” “北京也很好啊。”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顾韵道。 “没关系，你喜欢哪儿?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片刻沉默，顾韵被君昭昭扯着往门外走。 “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带我一起去?” 顾韵说这话，是疑惑的，君昭昭扭过头，笑道。 “大小姐对我有用，我想和大小姐做朋友，大小姐你可愿得?”君昭昭的话，犹如惊雷一般。 朋友? 顾韵从来没有朋友。 自己不爱热闹，或许幼时有，但是早就死了。 “对不起，我答应过一个人，只有她一个朋友。”顾韵道。 “是吗？那大小姐还是个重情重义的，没关系啊，那就当我一厢情愿，想和你做朋友，好不好。” … 顾韵没有说话，却撇过了头。 君昭昭笑了很久“大小姐，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让我想想，叫你什么好呢，既然都当朋友了？韵韵?娇娇?” “我没说…”顾韵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个葡萄。 …她是怎么做到拿这么多多西的，顾韵不解。 “为什么叫娇娇?”顾韵一边嚼着嘴里的葡萄，一边询问着，君昭昭只道。 “因为大小姐太骄横了，不过大小姐不喜欢，那就算了，我喜欢叫你韵韵～” “你闭嘴吧。”顾韵闭上眼睛，甩开她的胳膊，扭头就走，君昭昭也不拦着，只是依旧这么笑着，目送顾韵离开。 “怎么这么不禁逗。”君昭昭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砂石上。 顾韵回到了屋内，梨花无措的在屋内转着圈圈，本来梨花是在门外候着的，谁料被君昭昭赶走了。 自己只能敢怒不敢言。 “小姐！！！呜呜呜呜”梨花一股脑的扑到了顾韵怀里，眼泪滴滴答答的跟不要钱一样落在地上。 “你哭什么？”顾韵嫌弃道。 “呜呜呜，梨花是不是活不成了，毒是梨花下的，梨花是不是要被乱棍打死了，小姐，梨花还年轻，还不想死，我还想着攀附有钱人，当主子呢，我不想死啊！小姐，救救我啊！君小姐说，她家权势可厉害了！呜呜呜呜！”梨花哭的歇斯底里的，鼻涕眼泪，全抹在了顾韵身上。 “你要是这么轻易死了，主子我一定给你风光大办。”顾韵面无表情道。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梨花崩溃的声音越来越大“小，小姐，不，不，不要梨花了，那，那梨花还不如，死了。” “谁不要你了。”顾韵道。 “好了，谁死你都死不了，瞧瞧，全抹在了我身上了，可真是狼狈。”顾韵拿出帕子给梨花脸上的眼泪一点点全插去了，随手把帕子也扔了。 “对不起…小姐。”梨花揉了揉脑袋立马起来，然后围着顾韵转圈圈道“那老爷可解了小姐的规矩?” “没呢。” “啊。”梨花泄气道“那毒不是白下了，还惹得少爷难过。” “兄长…”顾韵沉默良久，然后门就被敲响了。 “囡囡。”顾钰道声音依旧这么让人如沐临风。 也从来没有让顾韵主动过。 “看看，兄长给你带来了什么，你嫂子，给你做了梨花香包，原谅兄长吧，兄长错了。”顾钰见顾韵不开门以为她还在生气，只能语气又放低了几分 “看来，我想多了”梨花小声道。 顾韵修长的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也乐在其中，最终扬了扬头，让梨花去开门去了，顾钰这才叹了口气。 “我这可不是给你面子啊，嫂子做的梨花香包呢？” 一枚算得上紧致的香包被顾钰恭敬的递给了顾韵。 “嫂子的女工当真极好。”顾韵不假思索的称赞着。 “所以，囡囡 。”顾钰小心点询问着。 “不生你气了。” 第5章 饭菜 “钰郎，可有让囡囡原谅?”拿着碗盛饭的赵楠清楚的知道顾钰和顾韵之间生气了，第一反应却是在担忧顾韵有没有原谅顾钰，事情经过也不管不顾。 “楠儿，你好像很在意囡囡会不原谅我”顾钰拿起筷子夹着菜，看着忙活着的赵楠无奈的笑了笑。 “姑母和钰郎都喜欢极了这个孩子，楠儿自然也喜欢，更何况…囡囡，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赵楠把饭盒整理好放到了顾钰身侧。 “等等把这个给囡囡带过去，我记得厨房的嬷嬷说了，囡囡不喜欢别人盯着吃饭，喜欢吃冷饭，这可不是个好习惯，等等，记得在门外等等，等囡囡吃完了，你再回来” “以前…和现在。”顾钰夹菜的手松了松。 “现在的囡囡，也很好。” “那是自然，我还记得，前些日子，钰郎没有回国，囡囡听说我被欺负了，让梨花来给我撑场子，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嫂子的，竟然要被囡囡护着。 ” 话还没说完，赵楠只觉得衣摆被人拉住了，只能低下眸子停下手中的活计。 “被人欺负了吗？”顾钰怯懦着，他留学的这些年，虽然很早便安排好了，但是说到底，没办法全方位关注顾韵和赵楠。 说到底。 也是负卿卿。 所以回来后顾钰根本不在乎什么礼仪规矩，只想着快些，再快些，娶了赵楠。 也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可以饱餐一顿。 … 顾钰道头顶在赵楠的手心上，一下下蹭着，赵楠弯下腰，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好啦，也没有委屈到哪去，你呀。”赵楠轻声细语道。“倒是你，在日本一个人怕是不好过，更别说你这个和事佬的性格了。” “嗯…”顾钰伸手抱住了赵楠。 赵楠叹了一口气，知道对方下一步怕是要做逾矩的事，便指了指盒饭“先吃饭，钰郎，吃完饭还要给囡囡送饭呢。” “好。”顾钰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楠儿，你说，如果社会改变了，你有自主的权利，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嗯?你为何问这话。”赵楠起了挑逗的心思“如果可以，我或许更加想嫁给一位农野村夫，过男耕女织的日子，院子里有梨花树，还有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妹妹抱着个孩子，一脸嫌弃。” “哈哈哈…”顾钰伸手拿起盒饭“你想要个孩子吗?” “嗯?”赵楠被这话问糊涂了“自然想，钰郎不喜欢吗？” 喜欢。 喜欢极了。 顾钰笑容深了几分，深深的看了眼赵楠“如果我们有孩子那叫似君吧。” “似君吗？”赵楠喃喃道。 顾家下字辈似乎不是似啊。 但顾钰已经拎着盒饭离开了，赵楠也不再多想。 因为顾钰本身，就不是个让别人会多想的人。 空无一人的院落里，顾钰寻了半晌，目光落在那棵梨花树上。 “怎么，我们的囡囡爬树做什么？”顾钰看着顾韵在树上躺着 ，眼角微微扬起。 顾韵睁开眼，看着顾钰也没有想着下来，一如既往的躺着。 “好囡囡，快下来。” “不下，都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我还不能在树上眺望了？”顾韵囔囔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不会一直如此的。”顾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顾韵没有持续太久，就这梯子下来了，顾钰见顾韵下来，笑意更浓，在院落里的木桌上摆好赵楠做的饭菜，顾韵的手扶着脑袋，手搅拌着排骨汤。 “梨花今日怎么不在了？”顾钰瞧了瞧周围询问着。 “被你那客人拉去玩去了。”顾韵无奈道。 “玩?”顾钰疑惑的看着顾韵。 “她是个没分寸的，非要和我玩，我不愿意，说让梨花和她玩，她就真真把梨花带走了。”顾韵无语的拢了拢肩。 “其实，她不是个坏孩子，你可以试试和她接触。”顾钰道 “兄长，你不用劝我。” “好，囡囡。” 两人相顾无言，顾韵继续吃着饭。 “兄长，日本好玩吗？”顾韵抬眸挑起话题，顾钰这才不尴尬，兴致冲冲道。 “好玩的，等你以后去日本留学了，你也会觉得好玩的。”顾钰道。 “我是女子，父亲不会允许，我和母亲一样。” “一切会变好的。” “兄长，你能分府后把我一起带走吗？”顾韵的眼睛亮晶晶的，顾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算了，我还有婚约，怕是等不到那天，还有一年，我就要去兰陵了。”顾韵小声道。 “那你还记得哥哥以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 “我不会让你成为母亲的。”顾钰道 “有点好笑，父亲当年为了把你带回府邸，算命的还说过，我们是并蒂莲转世，一方死，一方活不了，一方过得不好，一方也绝不会过好呢”顾韵小口喝着排骨汤。 有一说一。 赵楠手艺真的没话说。 好气。 好像是个人手艺都比自己好。 “算命的怕是石头记看多了。”顾钰笑道。 “是啊，我又不是林黛玉，你又不是贾宝玉”顾韵把饭菜吃完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我的确不是贾宝玉，但是囡囡，你挺像林妹妹的，体弱多病，还嘴毒。” 顾韵捂着肚子笑道“我怎么配的。” 满园梨花，彰显着自己独特的春色。 “囡囡，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生辰快到了吧。”顾钰收起饭碗，询问道。 “是啊，兄长准备送我什么?葡萄园?”顾韵靠在躺椅上一下一下的晃着。 “你既然知道有葡萄园，我怎会，再给你这个 ，那样太没新意了。” “嗯?”顾韵扬了扬眉，闭上眼睛，惬意道“那兄长，可要好好准备，金银首饰我可不要，太俗气了。” “你总是比其他世家小姐不同。”顾钰笑道，却应了下来。 等收拾好一切，顾钰离开院落后，却被喊住了。 “顾钰，你想好了吗？”穿戴的算得上华贵，眉目间全是慈祥的女人是顾韵的生母，这个家另外的主人。 “母亲，我的妻子是女子，我的妹妹是女子，我的孩子，子孙，未来都可能是女子，我无法做到熟视无睹。”顾钰道。 “你和你父亲不一样。” “自然不同，我是母亲教养的，是因为妹妹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