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教子》 第九十五章:走亲戚2 "姑,您喝茶。"杨文武的媳妇王淑珍端来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缸沿上还留着几道细小的磕碰痕迹,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搪瓷缸里泡着自家炒的大麦茶,金黄的麦粒在热水中舒展开来,散发出淡淡的焦香。"文武在公社小学教书,这是学生家长送的,说是能降血压。" 杨秀珍接过茶缸,双手感受着搪瓷传来的温度。她打量着这个说话细声细气的侄媳妇——王淑珍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笑起来时仍带着少女般的腼腆。 "文武有出息啊,都当老师了。"杨秀珍啜了一口茶,麦香在舌尖蔓延开来。她记得这个侄子小时候最爱看书,夏天在田埂上放牛都要带着本破旧的《三国演义》,有次看得入迷,牛跑到别人家地里吃了秧苗,被大哥用柳条抽得满院子跑。 "出息啥呀,一个月就二十八块五。"杨德贵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皱纹却舒展开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自豪的光,"还不如文斌种的那两亩烟叶子来钱快呢!去年光卖烟叶就挣了三百多。"老汉说着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里面金黄的烟丝,"尝尝?这是文斌特意留的上等货。"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像是一串风铃被春风拂过。两个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手拉手跑进来,辫梢上还沾着枯草叶,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刚从外面疯玩回来。见到满屋子人,她们突然刹住脚步,红着脸躲到了母亲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张望。 "没规矩!"杨文丽轻轻拧了下女儿的耳朵,力道轻得像是拂去一片落叶,"这是你们姑奶奶,快叫人!" "姑奶奶好!"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声音清脆得像山涧里的泉水。杨秀珍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发现虽然长得一样,但左边那个眼角有颗米粒大小的小痣,右边那个笑起来左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两人都穿着粉底白花的棉袄,袖口处打着整齐的布丁,但针脚细密,显然是精心缝补过的。 "这是大双和小双,"杨文丽介绍道,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的辫子,帮她们摘掉发间的草屑,"大名一个叫赵春燕,一个叫赵春梅。今年都十六了,初中刚毕业。"她又拉过旁边一个男孩,男孩正偷偷往嘴里塞炒黄豆,被母亲一拽,差点噎着,"这是我家小子,杨小虎,十四了,在镇上读初二,整天就知道疯玩。" 李桂香端着一簸箕刚炒好的花生进来,花生还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都别站着了,上炕暖和暖和。文斌,去把西屋的炕也烧上,今晚你姑和红英睡那屋。建国两口子带着军军睡东厢房。"老太太虽然满头银发,但手脚利索,说话中气十足。 杨秀珍被让到炕头最暖和的位置,身下是暄软的新棉被,还带着阳光的味道。身边很快就围满了人。大双小双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好奇地摸着她的银镯子,小声问是在哪儿买的;杨小虎和罗军已经混熟了,两人蹲在墙角比划着弹弓的玩法,小虎正得意地展示他自制的皮筋;几个媳妇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锅铲相碰的声音和说笑声混在一起,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格外温馨。 "姑,您尝尝这个。"杨文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几块琥珀色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我自己熬的梨膏糖,用的是后山的老梨树结的果子,润肺最好。去年冬天咳嗽,吃这个比吃药还管用。" 杨秀珍掰了一小块含在嘴里,甜中带着微微的苦,还有一丝梨子特有的清香。这味道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咳嗽,大哥半夜起来给她熬梨水的场景。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冰糖,大哥就往里加一勺蜂蜜,那是他从山上的野蜂窝里冒险取来的。她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当爹的侄子,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背着她趟过小河沟的少年,裤腿挽到膝盖,露出被蚂蟥咬得斑斑点点的小腿。 "文斌现在可是咱们村的能人,"杨德贵磕了磕烟袋锅,骄傲地说,"不光种烟叶,还会嫁接果树,去年帮公社改良了二十多亩苹果园,公社书记都表扬他了。" 杨文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爹,您别说了,我那就是瞎琢磨..." 晚饭摆了三桌,男人们一桌,妇女孩子分坐两桌。李桂香端上来一大盆酸菜炖大骨头,汤面上浮着金黄的油花,酸菜的清香混合着肉香,让人食指大动;赵金凤炒的土豆丝切得能穿针,拌着红辣椒丝格外诱人,刀工之细让人叹为观止;王淑珍做的豆腐丸子嫩得能掐出水来,入口即化;杨文丽则贡献了一坛子自酿的葡萄酒,紫红色的液体在煤油灯下闪着诱人的光,倒进粗瓷碗里,映得人脸都红润起来。 "姑,您得多吃点!"杨文章给杨秀珍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肉块颤巍巍的,一看就炖得烂糊,"这是我年前杀的猪,专门留的后臀尖,用松木慢火炖了两个时辰,香着呢!" 杨秀珍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她看着满屋子说说笑笑的亲人,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丈夫走后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冷清,可此刻才明白,心底那个窟窿一直都在,只是被坚强的外表掩盖了。"妈,您怎么了?"细心的刘芳芳第一个发现婆婆的异样,悄悄递过来一块绣着梅花的手帕。 "没事,烟熏着眼睛了。"杨秀珍擦了擦眼角,指着墙上新贴的年画转移话题,"这画挺喜庆,哪儿买的?"年画上是个胖娃娃抱着条大红鲤鱼,背景是盛开的牡丹,色彩鲜艳夺目。 "是我从县城捎回来的!"大双抢着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我和小双去卖草编挣的钱,一张画要五毛钱呢!我们编了半个月的蝈蝈笼和蚂蚱篓,攒了两块多。" 小双补充道:"我们还给爷爷奶奶买了棉鞋,给爹买了顶新帽子。"说着指了指杨文丽丈夫头上那顶藏蓝色的呢子帽,男人憨厚地笑了,露出两颗金牙,那是前年去镇上赶集时镶的,花了他半个月的工分。 晚饭后,女人们收拾碗筷,叮叮当当的洗碗声和说笑声从厨房传来;男人们抽着旱烟聊天,烟雾缭绕中讨论着今年的收成和公社的新政策;孩子们则在院子里放起了鞭炮,噼啪声此起彼伏。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的欢笑声穿透寒冷的夜空。杨秀珍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追逐打闹的孙辈们——罗军和小虎在比谁鞭炮扔得远,小虎输了不服气,嚷嚷着要三局两胜;大双小双围着罗红英学织围巾,四双灵巧的手指在毛线间穿梭;几个小的则蹲在地上玩石子,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月光洒在积雪上,把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人生圆满得像十五的月亮,那些曾经的苦难与离别,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与欢聚。 﨔 第九十六章:好日子 天刚蒙蒙亮,杨秀珍就被院子里"咔嚓咔嚓"的劈柴声惊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透过糊着旧报纸的木格窗往外看,东方才泛起鱼肚白,院子里那棵老树的轮廓还笼罩在青灰色的晨雾中。 "这么早..."她轻声嘀咕着,摸到枕边的手表,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才五点半。昨晚和哥嫂聊到深夜,这会儿眼皮还沉甸甸的。但乡下人起得早。 杨秀珍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她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女儿,踮着脚尖走到门边。推开斑驳的木门,清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柴火的气息,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院子里,大哥杨德贵正抡着斧头劈柴。他穿着件灰布褂子,斧头高高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然后"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头应声裂成两半。木屑飞溅,在晨光中像金色的雪花。 "大哥,这么早啊。"杨秀珍拢了拢衣襟,站在门槛上打了个哈欠。 杨德贵闻声回头,额头上的汗珠在晨曦中闪闪发亮。"秀珍醒啦?"他放下斧头,用袖子擦了把脸,"习惯了,鸡叫三遍就睡不着。你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 "不睡了,"杨秀珍摇摇头,走到井台边打水洗脸,"我帮嫂子做早饭去。" 冰凉的井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她抬头看见东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淡淡的橘红色,几只麻雀在屋檐下跳来跳去。这熟悉的乡村晨景让她心头一暖,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厨房里,李桂香正蹲在土灶前生火。灶膛里的火苗刚刚窜起来,映得她脸庞红彤彤的。见杨秀珍进来,她神秘地笑笑,拍了拍手上的柴灰:"秀珍,来,给你看个东西。" 杨秀珍满心好奇地紧跟在嫂子身后,穿过厨房,来到了后院。一进后院,她的目光就被晾衣绳上那一排油光发亮的腊肉吸引住了。这些腊肉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晃,仿佛一串棕红色的风铃。 杨秀珍走近一看,发现腊肉旁边还挂着腊肠、风干鸡和几条咸鱼,它们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李桂香指着这些腊味,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有腊肉、腊肠,还有两只风干鸡呢。那头还挂着些干豆角和蘑菇,都是我自己晒的哦。” 杨秀珍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盯着眼前这一大块足足有十几斤重的肉食,喉咙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发紧。 “嫂子,这……这也太多了吧!”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们自己留着吃就好了,我怎么能收这么多呢?” 李桂香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多啥多呀,妹子!今年咱家可养了两头大肥猪呢,一头交了任务,还有一头就留着自家吃啦。这肉啊,多得根本吃不完呢!” 说着,李桂香走到晾衣绳前,取下一块腊肉,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那腊肉看上去肥瘦相间,色泽诱人,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枝香气。 “你看这腊肉,都是用松枝熏出来的,可香了呢!”李桂香得意地说,“城里买的肉,哪能有咱自家做的好呀!” 杨秀珍接过那块腊肉,只觉得沉甸甸的,手感十分厚实。仔细一看,腊肉的表面泛着一层油光,纹理间还清晰可见松枝熏烤的痕迹。 她不禁想起了城里副食店卖的那些腊肉,又干又柴,完全没有眼前这块腊肉的油润和香气。 正当杨秀珍想要再次推辞时,突然听到大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别客气,今年咱家收成好。”杨德贵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后院,他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洪亮。只见他手里还拿着斧头,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劳作。 杨秀珍转过身来,看着哥嫂那朴实的笑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都是哥嫂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在过去,家里的生活并不宽裕,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一点荤腥。然而,如今屋檐下却挂了这么多腊味,这无疑是农村生活逐渐改善的一个缩影。 杨秀珍的目光落在那些腊肉上,它们被阳光晒得油光发亮,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些腊肉不仅是食物,更是哥嫂辛勤劳动的结晶。她想起小时候,家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却也充满了温暖和幸福。 回到厨房,李桂香熟练地往大铁锅里舀了几瓢水,然后点燃了灶膛里的柴火。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李桂香又往锅里加了几把玉米面,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着,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的玉米粥就熬好了。 杨秀珍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专注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使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她感受着火焰的温暖,思绪也渐渐飘远。 “大哥,你们村分田到户搞得咋样了?”杨秀珍一边往灶膛里塞着柴火,一边关切地问道。 杨德贵听到妹妹的问题,眼睛突然一亮,他兴奋地蹲在厨房门口,熟练地卷了一根旱烟。 “可好了!”杨德贵满脸笑容地回答道,“咱家分了足足八亩地呢!而且啊,去年种的小麦比往年生产队时多收了两百多斤呢!”他划着火柴,点燃旱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还偷偷留了一亩地种了油菜,等油菜籽成熟后拿去卖了钱,可比交公粮划算多啦!” 杨秀珍听了,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样不会被发现吗?” 杨德贵吐出一口烟圈,胸有成竹地说:“现在政策松动了,不像以前那么严格啦!大队长都说只要完成公粮任务,剩下的地自己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是不知道啊,去年交公粮那天,粮站前排了多长的队!大伙儿都抢着交,生怕耽误了卖余粮呢!” 李桂香搅动着锅里的粥,插话道:"可不是嘛!咱村王老五家,往年总是拖后腿,去年分了田,一家老小起早贪黑地干,不但完成了任务,还卖了五百斤余粮呢!" 杨秀珍若有所思:"大哥,我听说有的地方开始承包山地了,你们这儿有这种政策吗?" "有是有,"杨德贵皱了皱眉,烟头的火光在晨雾中忽明忽暗,"但谁有那闲钱啊?承包费虽然不多,可种果树得好几年才能见收益,这期间吃饭都成问题。再说了,"他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万一政策又变了咋办?前些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﨔 第九十七章:贴饼子 杨秀珍知道大哥指的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灶膛里的火苗 "噼啪" 作响。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城里现在水果卖得可贵了,苹果一斤要五毛多。你要是承包一片山地种苹果、梨啥的,过几年肯定能赚钱。" 李桂香停下搅粥的勺子,眼睛亮了起来:"秀珍说得在理。我娘家那边就有人承包了十亩山地种板栗,听说跟县里的供销社签了合同,包销呢!那人还买了辆二手拖拉机,可风光了。" 杨德贵坐在堂屋的一角,闷不吭声地抽着烟,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的脸上透露出一种无奈和犹豫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困扰。 杨秀珍凝视着哥哥,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忧虑。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这口气能带走哥哥的固执和迷茫。然后,她用一种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哥,我真的觉得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那个机会摆在眼前,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虽然我们现在的生活还算过得去,至少不用为温饱问题发愁,但机会稍纵即逝啊!你看看这短短几年间,周围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一根柴火,小心翼翼地放进灶膛里。柴火刚一接触到火星,立刻燃烧起来,熊熊的火苗瞬间窜起,照亮了整个厨房。火光映照着杨秀珍那张略显焦急的脸庞,使得她的忧虑更加明显。 早饭虽然简单,只有一锅稠稠的玉米粥和昨晚剩下的贴饼子,但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饭桌前,却吃得格外香甜。罗红英咬了一口贴饼子,细细咀嚼着,然后感慨地说:“还是自己种的粮食香啊,这城里的面粉哪有咱们这味儿。” "那你们就常回来," 李桂香给每个人碗里夹咸菜,"现在家里粮食够吃,你们回来还热闹。" 杨秀珍注意到,饭桌上每个人都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 她记得前些年回来,孩子们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大嫂的一件棉袄穿了七八年。 正吃着,村里的广播突然响了。"现在一天广播三遍," 杨德贵笑着说,"早上放歌,中午念报纸,晚上还有农业技术讲座。" 杨秀珍惊讶地发现,大哥说到这些时,眼睛里闪着光。她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大哥,似乎挺直了脊背。 饭后,李桂香开始忙着打包要给杨秀珍带的东西。除了腊肉,还有干豆角、干蘑菇、自家炒的花生瓜子,甚至还有一小罐猪油。 "这猪油可香了," 李桂香边装罐子边说,"炒菜时放一点,比城里买的强多了。" 她麻利地用布条缠紧罐口,又塞进一包晒干的槐花,"这个泡茶喝,清热解毒。" 杨秀珍看着嫂子粗糙的双手熟练地打包着各种乡土特产,喉咙又有些发紧。她知道,这些东西在城里确实稀罕,但更珍贵的是哥嫂这份心意。 "嫂子,够了够了," 她按住李桂香又要去拿东西的手,"车装不下了。" "瞎说," 李桂香嗔怪道,"你大哥早算好了,这些东西放车里正好。" 两人笑作一团,惊动了院子里啄食的母鸡,"咯咯" 叫着跑开了。 中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照得饭菜更加诱人。李桂香为了这顿丰盛的午餐,特意宰杀了一只鸡,炖煮了一锅香气四溢的蘑菇;又炒了一盘腊肉,那浓郁的肉香让人垂涎欲滴;还蒸了一碗滑嫩的鸡蛋羹,再配上给孩子们特别煎制的油饼,这顿饭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杨秀珍心里很清楚,这一顿饭几乎用尽了哥嫂家小半个月的荤腥储备。她看着满桌的菜肴,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吃吧,多吃点!” 杨德贵热情地招呼着罗建国,不停地给他夹菜,“你们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多吃点啊!” 刘芳芳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乡下的饭菜香啊!” 用过午餐后,罗建国便开始忙碌起来,将行李一件一件地装进车里。杨德贵和李桂香准备的东西可真不少,不仅有两串沉甸甸的腊肉、三只风干的鸡,还有一麻袋干菜、几罐腌菜和猪油,甚至连一筐新鲜的蔬菜都没落下。这些东西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仿佛要把哥嫂家的关怀和温暖一并带走。 "这也太多了," 杨秀珍摇着头笑道,"像是要把家搬空似的。" "不多不多,一年就这一次,你们在城里不容易。" 他用力勒紧绳子,打了个结实的结,"再说了,现在家里有余粮,不差这点。" 杨秀珍站在一旁,看着大哥黝黑的脸上沁出的汗珠,突然想起小时候,大哥也是这样,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那年月困难,大哥常常饿着肚子去上学,就为了省下半个窝头给她。"哥..." 她走过去,掏出手帕给大哥擦汗。 杨德贵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多大点事,还擦啥汗。" 但他还是低下头,让妹妹够到自己的额头。 太阳西斜时,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杨秀珍拉着大哥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哥,有空带着嫂子、孙子们来城里玩啊," 她声音有些哽咽,"住我们家,虽然挤了点,但热闹。" 杨德贵点点头,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妹妹的手背:"等春耕完了就去。"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你说的那个承包山地的事,我再琢磨琢磨。" 杨秀珍眼睛一亮:"真的?大哥,这是个好机会!你要是决定了,需要啥帮助尽管说。" "嗯," 杨德贵似乎下了决心,回头看了眼自家的瓦房和院子,"我明天就去大队问问具体政策。要是真行... 咱也搏一回。" 李桂香在一旁抹眼泪,把一包还温热的煮鸡蛋塞给罗军:"路上吃,别饿着孩子。" 罗建国发动车子,引擎声打破了离别的伤感。一家人依依惜别,才不舍地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出村子,杨秀珍从车窗回望,看见大哥一家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挥手。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路中央。直到转弯看不见为止,那几只挥动的手 﨔 第九十八章:巧克力 冬日的夕阳将最后一抹橘红洒在斑驳的砖墙上,罗建国把车停在了自家院门前。车刚停稳,后车厢门就被推开,杨秀珍牵着八岁的小军率先跳了下来,踩在积雪未消的泥地上发出咯吱声响。 "慢着点,妈。"刘芳芳从车上递下来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装满了从大舅家带回的年货。她的鼻尖冻得通红,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夕阳下格外明显。 罗红英最后一个从副驾驶跳下来,跺了跺发麻的脚,转身就去开后备箱。"哥,这腊肉放哪儿?大舅妈给的这块至少有十斤重!" 罗建国从驾驶室下来,从内兜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他看了眼天色,对母亲说:"妈,我去把车还给胡羽,顺便给他拿包烟。人家借车给咱们,不能白用。" "应该的。"杨秀珍点点头,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再带两瓶二锅头去,大过年的,空手上门不像话。"她转身对红英说,"去屋里拿两瓶酒来,就橱柜底下那箱。" 红英应了一声,小跑着进了院子。杨秀珍看着女儿的背影,又看看正在卸货的大儿媳和蹦蹦跳跳的孙子。 建国接过妹妹拿来的酒,叮嘱道:"你们先进屋,外面冷。我快去快回。"说完便跳上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安静的街道里格外刺耳。 杨秀珍牵着小军的手走进堂屋,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屋里烧着煤炉子,铁皮烟囱被熏得漆黑,却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桌上摆着没包完的饺子,面团和馅料都用湿布盖着,显然是二儿媳秦晓兰准备的。 "妈,大嫂、红英你们回来了。"秦晓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快喝点暖暖身子,外头冷着呢。"她穿着件蓝布棉袄,围裙上沾着面粉,显然是刚忙活完。 杨秀珍接过碗,姜汤的辛辣气息钻入鼻腔,她小抿一口,热流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建华跟贝贝呢?"她环顾四周,没见到二儿子和一岁孙女的身影。 "在里屋睡觉呢。"晓兰压低声音,指了指东边的房门,"贝贝去我妈家有点认床,没怎么睡好,建华昨天夜里一直在带贝贝,这会让他们父女两补补觉。" 正说着,里屋门吱呀一声开了,罗建华探出头来,头发乱蓬蓬的:"妈!你们回来了!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杨秀珍笑着问,顺手把还剩半碗的姜汤递给身旁的红英。 建华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晓兰她爸妈邀请咱们全家初六过去吃饭,说是好久没聚了。" 杨秀珍愣了一下:"初六啊...""妈,您不会不赏脸吧?"晓兰半开玩笑地说,手里不停地把从大舅家带回的腊肉挂到房梁上,"我爸特意托人买了虾呢,现在可难买了。" 杨秀珍看着二儿媳期待的眼神,连忙说:"去,当然去。"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带什么礼物才不失礼数,礼物太寒酸可不行。 红英把空碗放回厨房,插嘴道:"那正好,初四晚上咱们全家去逛庙会,初六去二哥岳父家吃饭,这个春节安排得满满的!" "庙会?"晓兰眼睛一亮,"行啊,好多年没逛了。听说今年有舞狮表演,还有猜灯谜呢。" 罗建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兴奋地说:"不知道庙会有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有很多小吃啊。我记得以前有糖葫芦、炸年糕、豆腐脑..." "你就知道吃。"红英笑着推了哥哥一把,"庙会还有卖气球的,到时候小军、贝贝买了个孙悟空,肯定开心。" 秦晓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哎呀,都这个点了,罗军都饿了吧?饺子包好了吗?咱们下饺子吃!" 小军本来正蹲在地上玩玻璃球,一听要吃饺子,立刻蹦起来:"我要吃三十个!" "三十个?你这小肚子装得下吗?"刘芳芳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先去洗手,看你那爪子黑的。" 杨秀珍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样子,她挽起袖子对晓兰说:"我来煮饺子,你去把醋和蒜调好。芳芳,把桌子收拾出来。红英,去把院里的柴火再添点,让屋里更暖和些。"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圆木桌旁。煤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着,热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水珠,顺着窗框流下来。 热腾腾的饺子一盘接一盘端上来,有白菜猪肉馅的,也有晓兰特意为小军包的韭菜鸡蛋馅的。桌子中央摆着一碗油泼辣子和一碟蒜泥,香气四溢。 "妈,您先动筷。"建国给母亲夹了两个饺子,又给妻子和妹妹各夹了一个。 杨秀珍笑着点点头,夹起饺子蘸了点醋:"都吃吧。"她咬了一口,汤汁立刻溢出来,烫得她直哈气,却满脸幸福,"晓兰这馅调得真不错,咸淡正好。" "那是妈教得好。"晓兰谦虚地说,同时给丈夫碗里添了两个饺子,"建华,别光顾着吃蒜,吃点饺子。" 小军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饺子往嘴里塞,烫得直吐舌头也不舍得吐出来。刘芳芳赶紧给他倒了杯凉白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红英看着侄子可爱的样子,忍不住逗他:"小军,你知道为什么过年要吃饺子吗?" "因为好吃!"小军不假思索地回答,惹得全家人大笑。 "因为饺子像元宝,"杨秀珍慈爱地解释,"吃了饺子,来年就能财源滚滚。" "那我多吃几个元宝!"小军又抓起一个饺子,这次学乖了,先吹了吹才放进嘴里。 饭后,红英主动收拾碗筷,刘芳芳跟杨秀珍则是整理从大舅家拿回来的东西。建国和建华去院子里抽烟聊天。秦晓兰从里屋抱出刚睡醒的贝贝,小姑娘揉着眼睛,脸蛋红扑扑的,看见桌上的巧克力立刻伸手去够。 "贝贝乖,先吃饭再吃糖。"晓兰轻声哄着,从厨房端出一碗温热的米粥。 小军看见巧克力,眼睛一亮:"二婶,那个好吃么?"他嘴边还沾着晚饭的油渍,眼巴巴地看着巧克力盒子。 晓兰笑着打开盒子,掰了一小块给他:"好吃吧?" "好吃!"小军眼睛亮晶晶的,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香甜的味道让他幸福地眯起眼睛。他突然想起什么,把手里的巧克力递向妹妹:"二婶,这个能给妹妹吃么?" "妹妹还小,不能吃这个哦!"晓兰摸摸侄子的头,"小军真懂事,知道疼妹妹了。" 杨秀珍在一旁看着,心里暖暖的 﨔 第九十九章:庙会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下后,杨秀珍还在堂屋里收拾东西。芳芳端来一杯热水:"妈,您别忙了,早点休息吧。今天坐一天车,肯定累了。" "再等会儿,"杨秀珍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建国和建华还在外头说话呢。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感觉建国有事要跟我说。" 正说着,兄弟俩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建国搓着手在炉子边烤火,建华则直接拿起母亲喝了一半的水灌了一大口。 "妈,您怎么还不睡?"建国问。 杨秀珍放下手里的活:"等你们呢。建华,晓兰睡了吗?" "睡了。"建华打了个哈欠,"贝贝半夜可能会醒,她得抓紧时间休息。那我们先去睡了。"说完就要往屋里走。 "等等,"杨秀珍叫住儿子,"你大哥说你有事要跟我商量?" 建华愣了一下,看向大哥,建国无奈地点点头。建华深吸一口气,在母亲身边坐下:"妈,晓兰跟我今年毕业以后...想去深圳工作。" "深圳?"杨秀珍手一抖,水杯差点掉在地上。那个遥远的南方城市,只在广播里听说过,据说到处都是工地,热火朝天地搞建设。 建国点点头:"说是那边发展机会多,工资也比内地高不少" "也不是不可以,"杨秀珍努力保持镇定,"只是他们舍得放弃分配的工作么?" "这就是问题所在,"建国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晓兰想带贝贝一起去,说那边教育条件好。" 杨秀珍心里一沉。深圳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贝贝才一岁,需要人照顾。她张了张嘴,想说要不自己跟着过去,可看了眼大儿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妈,您别担心,"建华看出母亲的忧虑,"这事还没定呢。我就是先跟您透个风,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杨秀珍勉强笑了笑:"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就好。妈老了,不懂这些新鲜事物。"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都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回到自己房间,杨秀珍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披衣起身,轻轻推开窗户一条缝。冬夜的冷风灌进来,带着泥土和柴火的气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夜晚寂静。 "妈?"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建国的声音。 杨秀珍赶紧擦了擦眼角:"进来吧。" 建国推门而入,看见母亲站在窗前,连忙拿起床上的棉袄给她披上:"这么冷的天,您别着凉了。" "睡不着,透透气。"杨秀珍拢了拢棉袄,"你怎么也没睡?" 建国在床边坐下,沉默了一会才说:"妈,关于建华去深圳的事...您别太担心。我打听过了,那边现在确实发展好,待遇也好。" 杨秀珍叹了口气:"我不是反对他们去...就是贝贝还那么小..." "晓兰说可以送幼儿园,那边条件好。"建国顿了顿,"或者...如果您愿意,可以跟他们一起去。我和芳芳能照顾好自己。"杨秀珍看着大儿子,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建国是孝顺,可自己怎么能丢下老大一家不管?"再说吧,"她最终说道,"还没定呢。睡吧。" 建国点点头,起身离开。关门时他轻声说:"妈,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您。" 杨秀珍重新躺回床上,听着窗外风吹过枣树枝叶的沙沙声。她心里却装着沉甸甸的心事,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烦恼,她却依然放不下心。 初四清晨,天刚蒙蒙亮,杨秀珍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她披上棉袄,推开房门,院子里还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炊烟的气息。厨房的灯已经亮了,传来锅碗轻碰的声音——是芳芳在准备早饭。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芳芳见婆婆进来,连忙擦了擦手,"我煮了粥,再炒个白菜就能吃。" 杨秀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睡不着,想着晚上要去庙会,得给孩子们准备厚衣服。"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她眼角的皱纹。"芳芳搅动着锅里的粥,蒸汽模糊了她的脸:"还是妈想得周到。建国说庙会上人挤人,得把孩子看紧了。" 正说着,红英揉着眼睛走进厨房:"妈,大嫂,早啊。"她打了个哈欠,头发乱蓬蓬的,"我梦见庙会上有卖糖人的,跟真的一样!" 杨秀珍笑了:"快去洗脸,吃完饭帮你嫂子收拾碗筷。对了,把你那件红围巾找出来,晚上冷。" 太阳渐渐升高,院子里热闹起来。建国在修自行车链条,建华帮着劈柴,小军追着一只花猫满院子跑,笑声清脆得像铃铛。贝贝坐在小板凳上,好奇地看着哥哥玩耍,小手冻得通红也不在乎。 "红英,庙会上人多,你可得跟紧点。"杨秀珍一边给贝贝系上亲手织的毛线帽,一边叮嘱道。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小孙女。 "知道啦,妈。"红英正在对着镜子扎头发,嘴里咬着发绳,"我同学说今年的灯谜可难了,我得准备准备。" 晓兰从屋里出来,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呢子大衣,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妈,咱们把钱贴身放好?"晓兰皱着眉头,从手提包里掏出几个小布袋,"我做了几个小口袋,可以缝在内衣上。我听说那里小偷多。" 杨秀珍接过布袋,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儿媳的手巧:"一年就这一次,让孩子们开开眼界。咱们小心点就是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建国,几点了?咱们得早点去,晚了人更多。"建国拍拍手上的油污:"马上好,自行车修好了。"他转头对屋里喊,"芳芳,你好了没?" 芳芳应声出来,穿着件藏蓝色棉袄。她手里拿着一条新织的围巾,给丈夫围上:"早上风大,别着凉。" "爸爸,庙会上有糖人吗?"小军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仰着小脸问,眼睛里满是期待。 "有,什么都有。"建国笑着把儿子举起来转了个圈,"还有风车、面人儿,爸爸小时候最爱玩了。"芳芳在一旁轻声说:"庙会可热闹了,你要跟紧爸爸、妈妈。"她蹲下来整理儿子的衣领,"不能乱跑,知道吗?" 﨔 第一百章:糖麻圆 杨秀珍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拍拍手招呼道:"都准备好了吗?咱们走吧,趁天还没黑透。" 一家人浩浩荡荡出了门,胡同里已经有不少人往庙会方向走。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火药味和远处飘来的食物香气——油炸糕、糖炒栗子、卤煮火烧,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小军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红英和建华夫妇跟在后面,杨秀珍走在最后,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妈,您快看!"红英突然指着天空惊呼。 众人抬头,只见几只色彩斑斓的风筝在蓝天中翱翔,有燕子、蝴蝶,还有一条长长的蜈蚣,在风中摇曳生姿。 "真漂亮!"晓兰忍不住赞叹,"比文化馆展览的那些还好看。" 庙会比杨秀珍想象中还要热闹。长长的街道两侧摆满了摊位,挂满了红灯笼和各色彩旗,一眼望不到头。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穿梭在人群中;捏面人的老师傅手指翻飞,转眼间就捏出个活灵活现的孙悟空;远处空地上,杂技演员正在表演顶碗,引来阵阵喝彩。 "奶奶,我要那个!"小军指着一个卖风车的摊位,眼睛发亮。五颜六色的风车在风中呼呼转动,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杨秀珍掏出用手绢包着的零钱,给孙子买了个最大的彩色风车,又给贝贝买了个小一点的。小军接过风车,高兴地跑起来,风车转得飞快,像一道彩虹。 "慢点跑!"芳芳赶紧追上去。 "妈,您看那边有舞狮子的!"红英兴奋地拉着母亲的胳膊,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空场。 果然,两支舞狮队正随着震天的锣鼓声翻腾跳跃。金色的狮子威风凛凛,红色的狮子活泼灵动,时而腾空而起,时而伏地打滚,引得围观群众阵阵喝彩。鼓点越来越急,两只狮子突然同时跃上高杆,在杆顶做出各种惊险动作,最后同时张开大嘴,吐出一副对联:"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好!"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小军看得目瞪口呆,连手里的风车都不转了。 杨秀珍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她转头看向家人:建国正把儿子扛在肩头,让他看得更清楚;芳芳在一旁小心护着,生怕丈夫累着;红英站在她旁边;建华抱着贝贝,晓兰则踮起脚尖往里看。 逛了一会儿,大家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贝贝开始揉眼睛,小军也嚷嚷着饿了。建国眼尖,发现路边有个相对干净的小吃摊,几张矮桌摆在空地上,周围挂着一圈红灯笼。 "咱们在这儿歇会儿吧。"他建议道,已经率先走向一张空桌。 杨秀珍点点头,一家人围坐下来。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系着白围裙,热情地招呼他们:"几位想吃点啥?有炸酱面、还有刚出锅的豆腐脑。" "来六碗豆腐脑,三碗甜的,三碗咸的。"建国点完又问其他人,"还要点什么?" "我要糖麻圆!"小军举手喊道。 "这孩子..."芳芳无奈地摇头,却还是顺着儿子,"那就再要几个糖麻圆。" 红英:"来,小军,尝尝这个糖麻圆,可好吃了。"她夹起一个金黄色的麻圆,吹了吹,递给侄子,然后又给贝贝拿了块小饼干。 小军咬了一口,糖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又咬了一大口。 杨秀珍看着孙子贪吃的模样,忍不住掏出手帕给他擦嘴:"慢点吃,别噎着。"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灯笼的光映在家人们脸上,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满足和幸福。 晓兰尝了口豆腐脑,惊讶地说:"这味道真不错,比国营饭店的还正宗。" "那是,"摊主老人听见了,骄傲地说,"我家祖传的手艺,卤水点豆腐,做了四十多年了。" 建华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妈,我带了您爱吃的酱菜,配豆腐脑正好。" 杨秀珍心里一暖,儿子还记得她的口味。她夹了一筷子酱黄瓜,脆生生的,咸淡适中,确实开胃。 天色渐暗,庙会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将整条街照得如同白昼。猜灯谜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五颜六色的纸条在风中轻轻摇曳,每个灯谜下面都挂着一个小铃铛,猜对了就可以摇铃领奖。 "妈,我去试试!"红英跃跃欲试,拉着两个哥哥就往人群里挤。 杨秀珍和两个儿媳带着孩子在一旁等待。小军和贝贝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不一会儿,红英兴冲冲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盏精致的兔子灯,灯身是半透明的白纸,眼睛用红纸贴着,活灵活现。 "妈!我猜对了三个灯谜!"红英兴奋得脸都红了,"看,这是奖品!第一个是'十五的月亮',打一成语;第二个是..." 杨秀珍接过兔子灯,烛光透过纸壁,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真漂亮,我闺女就是聪明。"她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 夜色渐深,庙会上的人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天空中偶尔绽放几朵烟花,引得人们阵阵欢呼。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杨秀珍看了看怀表,已经快九点了,"孩子们都困了。" 建国点点头,把熟睡的小军往怀里拢了拢:"走吧。" 一家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灯笼的光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天星斗。杨秀珍走在最后,不时回头望一眼那灯火辉煌的庙会,耳边还回荡着欢声笑语。 红英提着兔子灯走在前面,灯光在她脸上跳跃;建国抱着儿子,芳芳在一旁小心护着;建华抱着贝贝晓兰挨着。 "妈,您累了吧?"红英发现母亲落在后面,跑回来搀扶她。 杨秀珍摇摇头:"不累,看着你们高兴,妈比什么都开心。"她接过女儿手中的兔子灯,"这灯真好看,回去挂在你屋里。" 月光下,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回家的路宁静而温馨。这个春节的庙会,将成为他们记忆中又一抹亮色。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