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直播被全网嗑》 第1章 第1章 台城人民医院。 1010病房。 滴—— 滴—— 心电监护仪一声一声发出警报。 祝明灿费力地掀起眼皮,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眼神有些迷茫。 这是哪? 他怎么会在这? 睡了好几个小时,加上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他的脑袋现在就是一团浆糊。 整个人完全处于宕机状态。 感受到手臂麻木僵硬得很,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似的。 祝明灿眉头一皱,下意识看过去。 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枕头。 他的胳膊高高地搭在枕头上,缠着好几圈绷带。 祝明灿动了动手臂,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终于清醒了。 也全都想起来了。 公司破产后,他妈出车祸去世了,他爸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了。 昨天下午他去公交局帮他爸办理销户,一时精神恍惚,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右手骨折进医院了。 唰啦一声,靠近过道的隔帘冷不丁被人拉开,打断了他的回忆。 “醒了?”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 祝明灿微怔,抬眼看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隔帘中间。 青年鼻梁高挺,穿着一身深色的冲锋衣,浑身上下都是简洁凌厉的黑色,英俊的脸上毫无情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祝明灿愣住。 那是他的死对头徐加礼。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表情,对面的人走到床边,轻轻托住他的手臂,把它放回枕头上。 “护士说手臂要抬高,不能平放。” 祝明灿愣愣地盯着他的动作,沉默了好一会,才僵硬地张了张嘴,“你——” “嗯?”徐加礼抬眼。 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两人同时开口—— 祝明灿道:“你怎么还在?” 徐加礼道:“疼不疼?” 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两人都愣了一下。 祝明灿:“……” 徐加礼:“……”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砸在脸上,祝明灿眼皮一颤,莫名有些心虚。 “我为什么不能在?”徐加礼目光平静,漆黑且深沉的眼眸里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祝明灿沉默了一会,干巴巴地说:“你之前不是有事吗?我还以为你走了。” 徐加礼明显顿了下。 他缓缓收回目光,声音轻了些:“我不忙。” 祝明灿讷讷地道:“哦。” “疼么?”徐加礼垂着眼皮问。 祝明灿干涩地咳了一声:“没有。” 昨天是徐加礼送他来医院的。 据说是碰巧路过,正好看到他从楼梯上滚下来,就顺手当了个好人。 拍片后要消肿后才能手术,徐加礼帮他办了住院手续,还坐了一晚上陪他挂水输液。 其实祝明灿是想拒绝的。 但是刚到医院那会儿,他疼得死去活来的,压根顾不上他们之前那些过节,攥着徐加礼的衣服就是一顿哭,稀里哗啦地掉眼泪。 后面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正窝在死对头怀里痛哭,还被对方看到了自己这副狼狈糟糕的样子,他当场石化。 差点原地去世。 那时候他看都不敢看徐加礼的脸色,耷拉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身体从对方怀里抽出来。 心虚得好像做贼一样。 就连吸鼻子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徐加礼以为他还在哭。 好在徐加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把手上的纸巾递给他。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祝明灿想,可能徐加礼他也觉得被讨厌的人抱着哭很尴尬吧。 点滴打了整整一夜,中途好几次祝明灿想开口让徐加礼先走。 可是每次抬头和那双冷淡到过分的眼睛对视,他就瞬间哑巴熄火了。 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口。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进手术室。 看到徐加礼连续接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有什么事要忙,祝明灿突然有些如释重负。 他忍着痛,呲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真诚又客气地向徐加礼道谢,让对方先回去,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反正都要手术了。 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们之前的关系那么差,徐加礼压根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肯定会离开的。 ——这是祝明灿打麻药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他没想到手术醒来徐加礼居然还在。 祝明灿侧头看着身旁的人,眸子闪了闪,突然生出一点愧疚之心。 这次好像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实徐加礼人还挺不错的。 即使他们的关系已经势如水火了,徐加礼也没有计较往日的恩怨,还愿意把他送来医院,甚至留下来陪他做完手术。 他是个好人。 祝明灿在心里说。 祝明灿和徐加礼高一的时候认识的。 他们是同班同学,有段时间还当过前后桌。 徐加礼是他们班的学神,从入学开始就垄断年级第一。 祝明灿家里是开建材公司的。 那时候家里还算有钱,他爸妈资助了好几个学生上学,徐加礼就是其中之一。 徐家很知恩图报,偶尔会让徐加礼送一些自制的酸菜和腐竹过来。 因此他们在家里碰过好几次面,还一起吃过饭。 高三的时候祝明灿的数学成绩不好。 徐加礼还给他当了半年的家教老师,每周末都过来帮他补课。 按理来说,见面三分情,有这么多层关系在,他们关系应该挺好的。 实际上他俩的关系差得要命。 每次见面总要互呛两句。 当然了,一般都是祝明灿开口找茬,凶神恶煞的,徐加礼在一旁冷冷地不说话。 祝明灿觉得这也不能全怪他。 谁让徐加礼平时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模样,欠揍得要死。 他是大少爷脾气,平时就骄纵惯了,是坏透了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份气。 于是每每开口都凶巴巴的,带着尖酸刻薄,总要刺一刺对方。 徐加礼越高冷,他就越想惹徐加礼生气。 其实一开始祝明灿是不讨厌徐加礼的,甚至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好感。 因为徐加礼长得挺符合他的审美的。 ——祝大少爷从小就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 但是后来祝明灿发现,徐加礼讨厌他。 而且不是一点点讨厌,是非常非常讨厌。 慢慢的,这份好感也就消失了。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他们的梁子就结下了。 有天祝明灿和朋友勾肩搭背去小卖部买饮料,碰巧遇到了徐加礼。 想着之前两人说过几句话,祝明灿笑嘻嘻地想过去打声招呼。 谁知徐加礼看到他过来就皱起眉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为什么不高兴? 这个问题祝明灿想了好久,想来想去,最终只能想到了一个答案—— 徐加礼讨厌他,看他不顺眼。 不然干嘛对一个根本不熟的人皱眉冷脸。 不过最最最让祝明灿生气的还是那次晚自习。 那天晚上学校紧急开大会,纪律松散得很。 他和几个朋友偷偷摸摸溜到学校后的操场去喝冰啤酒。 不知怎么的,这件事情让徐加礼发现了,直接告到他爸妈那里去了,说他不学好,被狐朋狗友带坏了。 害他挨了好一顿训斥,直接停掉了半个月零花钱。 天底下怎么会这么坏这么坏的告状精。 祝明灿想不通。 “想吃东西么?” 徐大告状精冷不丁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祝明灿愣了愣:“啊?” 徐加礼温声解释道:“医生说术后6个小时后可以吃东西,不过你现在暂时只能吃一些流食。” 祝明灿“哦”了一声,收回思绪,“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而且感觉浑身使不上劲,整个人恹恹的。 想了想,祝明灿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徐加礼回答道:“四个多小时。” “这么久啊。”祝明灿算了算时间。 手术前要禁水禁食,加上手术和昏睡的时间,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算了,还是点一份吧。 说不定待会打完葡萄糖就饿了。 “我看墙上有个点餐二维码,我昨天扫了一下,好像是医院内部的食堂,可以送到病房,不如就吃这个吧。”祝明灿说道。 徐加礼道:“我可以给你做。” 祝明灿有点惊讶:“你做?” 这里是医院,哪有地方可以做饭?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徐加礼的家应该不在这边吧。 徐加礼解释道:“医院门口有一家共享自助厨房,提供厨具做饭。” 祝明灿想了想,道:“太麻烦了。” 徐加礼道:“不麻烦。” “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附近有一家很近的生鲜超市,食材买回来我就可以做饭。” 祝明灿连忙道:“不用了,还是点个外卖吧,我觉得吃外卖就挺好的。” 不仅要去租借厨房,还要专门去买食材,这真的太麻烦了。 他不想麻烦徐加礼太多。 沉默了片刻,徐加礼垂下眼睛,喉咙滚动了下,“好。” 祝明灿眨了眨眼睛:“……” 他怎么感觉徐加礼好像有一点失落。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祝明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前每次和徐加礼见面,他都是高傲的、酷拽的、凶巴巴的。 变化太快让他措手不及,还没有学会怎么跟徐加礼正常相处。 最终还是徐加礼先开口了,“半个小时后再点餐吧,不然外卖都凉了。” 祝明灿道:“……好。” 安静了几秒,他艰难地动了动唇:“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徐加礼的神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笃笃—— 安静的病房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祝明灿在这个病房吗?” “?”祝明灿眼皮一跳。 他怎么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且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让徐加礼拉开隔帘出去看一看,一个爆炸泡面头小心翼翼地从帘子后面探了出来。 “灿哥!”看到祝明灿的那刻,那人眼睛亮了。 “终于找到你了!” 看清楚来人的样子,祝明灿怔愣了下,脸上多了几分惊喜,“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爆炸泡面头叫何知远,是两人的同班同学,也是祝明灿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何知远擦了把头上的汗,径直越过徐加礼走到床边坐下。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就打了个电话给你,结果是那个告状——” 突然感觉到头顶冷飕飕的,何知远话音一顿,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他僵硬地抬起脑袋,正好对上一双锐利而冷漠的眼睛。 徐加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何知远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脚趾抠地。 艹,他刚才都没注意到徐加礼站在这里! 完蛋了!!! 一不小心把徐加礼的外号叫出来了,这跟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听到有什么区别! 他对徐加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好巧啊徐、徐同学。” 说完,他慌乱地低头,忙不迭继续刚才的话题,试图掩饰尴尬。 “我打电话过去,结果是徐同学接的,他说你正在做手术。” “吓得我以为你俩打架打进医院了,连滚带爬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回来。” 听到“打架打进医院”这几个字,祝明灿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不是,我们没有打架,是我自己摔的。” 说完,他用余光瞥了徐加礼一眼,轻声道:“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何知远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徐同学在电话里说了,还是他把医院的地址告诉我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加礼说地址的时候语气怪怪的,说什么你可以不用来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作派好像小三,但气势又像打小三的正宫。 “谢了。”祝明灿笑道:“特地从深城赶回来看我,路上辛苦了。” 何知远在深城读大学,两个城市之间坐高铁要三个小时。 何知远嘿嘿笑了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兄弟之间说这些干嘛。” 看见两人一副亲亲热热好兄弟的模样,徐加礼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好烦。 徐加礼是攻,祝明灿是受 小情侣不拆不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祝明灿住的是双人病房。 隔壁病床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看着快八十岁了,走路颤颤巍巍的。 不过他现在不在,被护工推着下去散步了。 因此病房里只有三个人。 躺着的祝明灿,坐着的何知远,还有站着的、冷冷地看着他们的徐加礼。 “你这手会很疼吗?”何知远盯着祝明灿胳膊上的绷带,小心翼翼地问。 伤口还渗了血出来,绷带上好大一团血污,看着都让人心惊。 “不疼。”祝明灿垂眸扫了眼伤口,一脸云淡风轻。 “现在打着止痛泵,只有一点麻麻的感觉。” 何知远抬起头,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当时什么情况啊?” “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玩手机没看路?” “不是。”祝明灿垂下眼睛。 他声音轻了些,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淡一些,“就是去公安局给我爸销户,回来的时候没注意看路,一脚踩空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何知远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吞吞吐吐的,“我、我……” “对不起啊灿哥!” “叔叔的事你节哀顺变。” 他觑着祝明灿的神色,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小心斟酌语气。 啊啊啊好想给刚才的自己来两个大嘴巴子! 没事问这么多干嘛! “没事。”祝明灿扯了扯苍白的嘴唇,扬起一个安慰的笑。 “我爸自从我妈去世后就一直精神不好,或许对他来说,这算是一种解脱。” “我尊重他的选择。” 徐加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祝明灿,视线从未离开。 看见祝明灿眼底划过的落寞,他蜷起身侧的手指,眸色深了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沉闷。 祝明灿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余光不经意往旁边一瞥,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倏地顿住。 徐加礼怎么还站在这儿?! “你为什么不坐着?”祝明灿皱眉问道。 病床对面是公共过道,那里摆着一排陪护椅,不缺坐的位置。 自己终于被看见了,徐加礼既高兴又不高兴,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嗯?嗯什么??? 祝明灿不懂。 听见两人的对话,何知远跟着扭头看了过去。 看了看站着的徐加礼,又看了看过道上空着的陪护椅,他在心里嗐了一声。 肯定是徐加礼没有注意到那边有椅子。 他嘻皮笑脸地和徐加礼对视,非常好心地指了指对面的陪护椅,极其善意地提醒道:“徐同学你可以坐那边,那边有好多椅子呢。” 徐加礼:“……” 他掀起眼皮暼了何知远一眼,目光冷若冰霜。 何知远一脸无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他瞪我干嘛?! 我又没有得罪他。 神经病,好心当成驴肝肺。 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祝明灿轻咳了一声,出声打圆场道:“对啊,那边有椅子。” “你去坐着吧,站着多累。” “嗯。”徐加礼面无表情地应了声,终于纡尊降贵挪了下他的长腿,走到最近的陪护椅上坐下。 祝明灿暗暗松了口气。 徐加礼靠在椅背上,两条腿分得很开,后背绷得笔直,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他把手臂搭在扶手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平静地注视着赖在祝明灿身边不肯走的何知远,目光晦暗不明,锋利无比。 对方已经把头转回去了,正亲亲热热地跟祝明灿说着话。 一口一个“灿哥”,跟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令人生厌。 他的屁股仿佛涂了强力胶水似的,死死地粘在床上,不肯挪动一下。 就跟那种铲墙皮也铲不掉的专业上门通厕牛皮癣小广告一样。 好烦。 徐加礼绷紧下颌线,今天第二次在心里抱怨道。 旁边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祝明灿随口应了一声。 目光却忍不住朝某个方向看去。 徐加礼沉默地坐在对面,眼皮微垂。 似乎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上去好像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祝明灿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迟疑。 怎么感觉徐加礼好像生气了? 但是不应该啊,自己又没干什么。 谁又惹到他了? 还没等祝明灿想出个所以然来,后颈处传来酸痛感打断了他的思绪。 “嘶。”他皱了皱眉。 躺了这么久,一直仰着头说话,维持这个不自然的动作,脖子有些难受。 但是他现在右手完全不能动,靠自己坐起来不太现实。 于是祝明灿对何知远道:“老何你帮我把床摇起来。” “啊?怎么摇啊?”何知远迷茫道。 他没有住院的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操作。 祝明灿也不太懂,“你看一下床尾那里,应该有一个手动摇柄。” 昨天晚上他看见徐加礼蹲下在那儿操作了几下,轻轻松松就把床垫摇起来了。 还没等何知远回答,徐加礼起身站了起来。 “我来吧。”他的嗓音低沉冷淡,听上去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哦。”何知远挠了挠头。 反正他也不会,徐加礼要来就来吧。 徐加礼走到床尾,看了一眼还在床上坐着的何知远,语气不轻不重:“你先站起来。” “哦。”何知远忙不迭依言照做。 他和祝明灿加起来估计有两百多斤了,两个人坐在床上确实不方便摇起来。 看着祝明灿身边的位置空了,徐加礼的目光顿了下。 他把旁边挂着的病床餐桌拿起来,架在祝明灿面前,转头对何知远道:“等调到合适的高度,你就托着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放上去。” “动作要慢,要轻一点。”他叮嘱道。 何知远没眀白:“啊?” “他的手不能垂着或平放,要抬起来。”徐加礼解释道。 何知远:“哦哦!我懂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祝明灿怔了怔,忍不住抬眸看向徐加礼,心头浮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徐加礼还记得。 徐加礼回到床尾,单手扶住床架子,半蹲下去。 摇柄固定在床尾两侧的支架上,他熟练地抽出来,摇了几下。 没过一会儿,就调到了合适的高度。 祝明灿连忙道:“可以了可以了。” “嗯。”徐加礼咔哒一声把摇柄推回原位。 何知远小心翼翼地托住祝明灿的手臂,轻轻地把它往小桌板上放,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小心小心”,比祝明灿本人还要紧张。 祝明灿笑了:“没事儿,哪有这么脆弱啊。” 手臂被稳稳地放在枕头上,何知远松了口气,“小心一点总没错。” 祝明灿笑了下,眼睛里流动着亮光,“谢了。” 这话是对何知远说的,视线却不自觉地移向徐加礼那边。 何知远摸了下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了,“灿哥你今晚干嘛,一直谢来谢去的。” “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这点小事算什么。” 徐加礼刚站起来,听见这话,动作滞了下,“……呵。” 好一个从小一起长大。 何知远正准备坐下。 谁知屁股还没沾到床垫,就听到背后传来徐加礼的声音,“麻烦借过。” 他呆愣地转头,徐加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麻烦借过。”徐加礼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何知远后退了一步,道:“哦、哦好。” 他没有相关经验,还以为床头这边也要操作一番,想都没想,直接侧身给徐加礼让了个位。 只见徐加礼越过他,走到床边,非常自然地坐了下去。 然后不动了。 不动了。 纹丝不动。 稳如泰山。 坐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厚颜无耻。 何知远倏地瞪大了眼睛。 啊??? 他、他怎么就坐下了? 那不是我的座位吗??? 盯着徐加礼不动如山的背影,何知远怒了。 他三两步上前,打算为自己讨回公道,告诉徐加礼什么叫占座无耻。 刚想开口,转念想到徐加礼那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又一下缩了回去。 思考了几秒,他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当作最后的警告。 他不是怕徐加礼,只是现在同在病房下,他怕灿哥难做。 希望徐加礼不要不识抬举。 听到这声咳嗽,徐加礼不焦也不躁,依旧垂着眼皮,四平八稳地坐着,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衣袖。 何知远:? “咳咳!”他又咳了一声,语气加重了些。 过了好几秒,徐加礼缓缓抬起头,像终于注意到他似的,语气淡淡的,“你怎么还站着?” 何知远:? 是人话吗哥? 你坐了我的位置,我不站着,我能坐到哪里去?! 似乎是听出了他的心声,徐加礼不咸不淡地开口道:“那里有好多椅子,你可以坐。” 何知远:??? 不是,这对吗?! 将一切收尽眼底的祝明灿:……?! 他怎么感觉徐加礼对何知远的敌意比对他的还大。 但是为什么? 恨屋及乌? 瞥了一眼陪护椅那跟七八十年代绿皮硬座一样的梆硬坐垫,祝明灿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徐加礼是嫌陪护椅的坐垫不如床垫坐得舒服? 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事情以前就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他和徐加礼当过一段时间前后桌。 那时候他和何知远是同桌,本来徐加礼是坐何知远前面的,也不知怎么的,某天早上突然换到了他的前面。 那时候晚自习举报的事情刚过,他和徐加礼已经交恶了,笃定对方肯定不怀好意,于是私下偷偷跑去找徐加礼的同桌打听原因。 最终得到的回答就是徐加礼不喜欢坐靠窗的位置。 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徐加礼来家里帮他补习。 书桌摆在窗边,想着徐加礼不喜欢靠窗,祝大少爷善心大发,难得做了一回好人,让他坐靠里面的位置。 谁知道徐加礼却一反常态,声称自己喜欢外面的风景,非要坐在窗边。 那时候祝明灿气得要死,只觉得徐加礼龟毛得要命,肯定是故意来找茬的。 现在想来,好吧,可能人家确实对座位要求比较高。 毕竟徐加礼前脚刚帮过他,祝明灿也做不出赶人的事,只好对何知远道:“没事,你坐过去吧。” 何知远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宛如被流放的罪臣,不情不愿地远离了他的宝座。 徐加礼的表情冷淡,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只是在祝明灿没注意到的时候,很浅勾了下唇。 何知远:谁来为我花生[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中间隔了一个人,说话很不方便。 祝明灿每次跟何知远聊完一个话题都要停顿好几秒。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徐加礼在盯着他。 但是每次看过去,都只看到徐加礼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根本就没有在看他。 难道是错觉? 祝明灿皱眉。 目光从徐加礼身上移开,瞥到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个装满了水的一次性杯子,祝明灿喉咙一干。 忽然有些渴了。 “那杯水是干净的吗?”他出声问道。 他记得去手术室前桌子上没有杯子,这水应该是徐加礼倒的。 徐加礼抬眼看过去,直接退出了手机页面,“嗯。” 他压根就不关心屏幕上的那条新闻讲了什么,关起页面来毫不拖泥带水。 祝明灿:“那——”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还没等他说完,徐加礼把杯子拿了起来。 祝明灿还以为他要把杯子递给自己,正准备去接。 谁知徐加礼从盒子里抽出一根棉签,径直插进了杯子里。 祝明灿动作一顿,“……你干嘛?” 不想给他喝也不用这样吧。 下一秒,祝明灿感觉到嘴唇一凉。 睫毛地颤了几下,他僵硬地抬起眸子,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睛。 徐加礼靠得很近,微微低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祝明灿能感觉到,那支冰凉湿润的棉签在他的嘴唇上点了一下。 动作轻极了。 忽然好像更渴了。 “还有半个小时,再忍忍。” 徐加礼的嗓音低沉干燥,透进耳朵里,连同血管里乱窜的躁动因子一块儿烧了起来。 身体一瞬间绷紧,祝明灿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下。 “我、我自己来就好。”他的胸腔微微震动。 徐加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把手里的棉签送过去。 棉签的很短很短,徐加礼的手太大,握住的位置太多了。 即使祝明灿已经特别小心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的手指。 碰到的地方像被烫到了似的,祝明灿手指一缩。 “拿好。”徐加礼重新递了过来。 “……哦。”祝明灿慢吞吞地应了声。 看着手里的棉签被一点点抽出去,徐加礼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下。 祝明灿接过棉签,慌乱地移开视线,僵硬地往自己的嘴唇上抹了几下。 徐加礼缓慢把手指收回身侧,冷淡地开口,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的惊人,“你睡觉的时候,我都帮你弄习惯了。” 祝明灿动作一顿,整张脸红了起来。 什么叫弄习惯了?!! 徐加礼这人脑子有病吧,说话之前都不用思考一下的吗? 他难道不觉得这句话特别奇怪吗?! 什么什么弄习惯了? 坐在陪护椅上的何知远还处在状况外,被这句话震惊到瞳孔放大。 他俩之前不是天天吵架吗?!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徐加礼的背影,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祝明灿的脸。 祝明灿绷着一张冷脸,左手握着棉签,凶巴巴地盯着对面的人,耳朵却红了个透。 何知远:“……” 好奇怪。 突然有一种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润完了嘴唇,祝明灿要把手里的垃圾丢掉。 垃圾桶就在徐加礼脚边。 徐加礼摊开手心,“我帮你丢。” “……哦。”祝明灿伸手,但看到对方摊平的手掌,又顿住了动作。 徐加礼是觉得刚才碰到手指太尴尬了,不想再碰到他的手指吗? 祝明灿垂了垂眼睛。 可以理解,毕竟徐加礼以前那么讨厌他。 但这是擦过嘴巴的棉签,直接握在手里不怕脏吗? 祝明灿犹豫。 想了想,他还是没把棉签放上去,只是干巴巴地开口道:“你还是用手捏住吧,不然会弄得你的手都是水。” 闻言,徐加礼愣了一秒。 瞥见祝明灿湿润的嘴唇,他垂下眼睫,嗯了一声,依言接了过来。 其实他本来没有那个意思,方才摊开手掌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但如今接过祝明灿手里的棉签,内心竟然真的产生了几分想把它握进掌心里的念头。 卑劣肮脏,荒唐下流。 脑子里无端冒出了这八个大字。 徐加礼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翻涌的躁动。 真是昏了头了。 他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暗暗地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句。 祝明灿对此浑然未觉。 “是不是准备可以点外卖了?”他随口问道。 说了这么久的话,他确实有一点饿了。 徐加礼看了一眼时间,把手机递过去,“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应该刚刚好。” “哦。”祝明灿接过手机。 突然想到什么,他迟疑了一秒,又想把手机送回去,道:“你要不要先点?” “你先。”徐加礼的声音平淡。 “哦。”祝明灿道。 听到有吃的何知远就坐不住了,“你们吃什么?我也要吃!” “坐了这么久的高铁,我快要饿死了。”他唉声叹气地抱怨道。 祝明灿没抬眼睛,继续滑动屏幕,“你要吃什么?我帮你点。” 毕竟是徐加礼的手机,传来传去的不太好。 不过去也行,何知远问道:“有什么啊?” “梅菜蒸肉饭,蜜汁排骨饭,牛腩拉面,排骨沙姜捞粿条……”祝明灿随口报了几个菜名。 何知远道:“我吃梅菜蒸肉吧,呃不,我吃牛腩拉面。” 想了想,他又犹豫了:“但是吃面会不会吃不饱啊?要不还是蜜汁排骨饭吧。” 祝明灿:“……你到底吃什么?” 纠结了几秒,何知远还是选不出来。 “算了算了,反正我不挑食,我跟你吃一样的。” 他有选择困难症,高中去吃饭堂,大多都跟祝明灿吃一样的。 祝明灿刚想说他现在只能喝米汤,跟他吃一样的会吃不饱,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徐加礼道:“我也跟你吃一样。” 祝明灿:“……???”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两个都跟他吃一样的干嘛? 他点的是流质米汤啊,难道他的病号餐比较好吃? * 半个小时后。 祝明灿终于可以进食了,外卖也终于到了。 在他的极力劝说下,徐加礼他们俩最终没跟他点一样的。 他点了白粥米汤配鸡蛋羹。 徐加礼吃红烧排骨饭。 何知远还是选择了最初的梅菜蒸肉饭。 床上的小桌板摆不下三个人的饭菜,何知远把陪护椅拉到床边,用床头的柜子当饭桌。 徐加礼则坐到床上,和祝明灿一起用小餐桌吃饭。 掀开圆形外卖盒盖,看见白花花的米汤,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祝明灿更加没有胃口了。 浅尝了一口,果然寡淡无味。 鸡蛋羹看上去倒是不错, 祝明灿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差点没吐出来,“……咳咳!” 怎么咸苦咸苦的。 这厨师是怎么能做到把鸡蛋羹做得那么难吃的。 祝明灿在心里啧了一声。 早知道不点这家了。 囫囵喝了几口米汤,他就把勺子放下了。 实在没有胃口。 何知远倒是吃得很香,大勺大勺往嘴里塞菜,看得出来是真饿了。 祝明灿并不想看徐加礼,宁愿别扭地对着隔帘,也不愿把目光挪向对面。 但两人共用一张饭桌,对面的存在感实在很强,时不时传来的动静让人心烦意乱。 僵持了几分钟,他最终还是看了过去。 当然了,是恼羞成怒地瞪过去。 和何知远的狼吞虎咽不同,徐加礼吃饭的动作很慢,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好一会才吞下去,全程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祝明灿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别开眼睛。 切,装模作样。 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单手刷了起来。 一打开微信,就看到好几个朋友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怎么请假了,祝明灿一一回复,感谢他们的关心。 滑着滑着,页面滑到了最下面。 一个纯白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备注是“讨厌鬼”。 祝明灿抬眸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上一次和徐加礼联系还是八月份的事。 那时候他擦边过了台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家里人高兴得不得了,欢欢喜喜给他办了一场升学宴。 定下日子的那天,祝明灿亲自通知了徐加礼,**地说自己是代爸妈过来的,问徐加礼有没有时间过来。 当时徐加礼应下了,说自己一定会去的。 其实他也没有很想徐加礼来。 但是毕竟对方当过他的家教老师,他高考的数学成绩还不错,不请徐加礼来总是说不过去的。 既然是办喜事,人来得齐了总是好的。 那天祝明灿在门口等了很久。 可惜从早上八点等到下一个八点,等到服务员收完桌子,宾客都散完了,徐加礼也没有来。 他咬牙切齿气了一个晚上,恨不得扎徐加礼的小人。 直到凌晨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徐加礼的消息。 【讨厌鬼:抱歉,昨天家里有事,没去参加你的升学宴。】 【火山:哦。】 【火山:原来你没来啊。】 【火山:昨天人太多了,我压根没注意。】 【火山:其实你来不来都无所谓。】 【火山:反正不差你一个。】 【讨厌鬼:祝贺你。】 【祝明灿:哦。】 翻着四个月前的聊天记录,祝明灿突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好装啊。 人果然共情不了从前的自己。 不过谁让徐加礼说话不算数的,答应了又不来。 讨厌死了。 见祝明灿没吃几口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徐加礼忍不住皱起眉头。 刚想出声询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突然看到屏幕上出现自己的头像,他的目光滞了一下。 【讨厌鬼:怎么了?】 聊天页面突然弹出信息。 祝明灿吓了一大跳,猛地抬头。 看到徐加礼困感的眼神,他很快镇定下来了,绷着脸皮地咳了一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在屏幕上打字。 【火山:没什么。】 【火山:就是想说。】 【讨厌鬼:嗯?】 祝明灿挑了挑眉。 他故意几个词几个词往外蹦,中间还刻意停顿了好几秒,吊足了对方的胃口。 【火山:你吃饭的样子好丑。】 【讨厌鬼:那我改正。】 祝明灿目光闪了闪,脸上掠过一丝错愕,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 下一秒,对方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讨厌鬼:行吗?】 ——那我改正。 ——行吗? 祝明灿强自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尽力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心里却不停地嘀咕,徐加礼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人话了? 都不像他了。 和对面的人对视了一眼,祝明灿动了动手指,在聊天框上敲了个字。 【火山:哦。】 极其的高傲、冷淡、矜贵。 消息发完,他扭头躲开徐加礼的视线,嘴角勾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灿烂的光芒。 仿佛一只捉弄人类成功的调皮小狐狸。 这一幕正好被何知远看到了。 他嚼了嚼嘴里的蒸肉,腮帮子鼓鼓当当的,一脸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 灿哥干嘛笑得见牙不见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