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成熟》
1. 一
下了高铁已是十一点。
曲南阮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一出车站,就迎上来几个举着牌子的人问她要不要住宿,她摇了摇头,躲去路边的大树下。
坐在行李箱上没两分钟,有个年轻男人过来问她去哪儿,顺路的话可以拼车。
她说不用,自己叫了车,结果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曲南阮视线便在他身上多停留两秒,干净周正的长相,polo衫搭卡其色休闲裤,看着像事业有成的精英男。
她礼貌拒绝了。
叫的车不知怎么回事,几分钟了还不见影。曲南阮倒不急,平镇路途远,她给的钱丰厚,这笔大订单她不怕司机临时反悔,顶多有事耽搁了。
又过去两三分钟,有车子在曲南阮前方停靠,她看了眼车牌号,不是自己约的那辆,便继续低着头玩手机斗地主。
“嘿,美女。”副驾驶上的人从窗口探出个脑袋,眼神滴溜溜地在曲南阮身上转,语气不大正经,“去哪儿啊?哥哥送你。”
曲南阮打出一对对子,充耳不闻。
那人推开车门嬉皮笑脸地上前,“哎呀,相逢即是缘,别这么冷淡嘛。”
她垂着眼皮没搭理。对方却自顾自滔滔不绝了起来,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还刻意用戴着金表的那只手,捋了捋油光发亮的头发,油腻程度应是多天未洗。
曲南阮昨晚被袁怡缠着玩游戏玩到凌晨一点钟,今天又是三个多小时的高铁。
在七月份烈日的暴晒下,地面层层热气浮上来,她本就困顿加热得心躁,偏偏有人不识趣,像只苍蝇不停在她耳边嗡嗡。
她不耐烦地偏了一下脸,发现两三米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白T黑裤,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臂青筋遒劲,指骨明晰修长。
很性感的手。
曲南阮盯着那只手多看了几秒。
他似有所感望过来,一双黑眸沉静,平和。
视线对上,曲南阮笑了一下,“哎,我男朋友来了。”
话落耳朵总算清净了。
曲南阮走向男生,小声道:“帮个忙,那男的太烦人了。”
他说没关系,清淡的嗓音。
曲南阮试图找话题,“你也今天回啊,挺巧的。”
“嗯。”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你叫了车没,没叫的话跟我一起吧?”
“...好。”反应又慢半拍。
曲南阮抿了下唇,心道自己也变成不识趣的人了,不再没话找话,徒惹人烦。
叫的车终于到了。
司机下车来帮忙把行李放后备箱,又非常抱歉地跟曲南阮解释路上堵车,这才来晚了。
曲南阮没有小题大做,表示理解。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持续上涨的夏热和聒噪的蝉鸣,曲南阮抱着手臂身子往下滑,在空调吹出来的冷风中昏昏欲睡。
眼皮子一搭一搭,神思恍惚的时候,她听见一句,“你手肘擦破皮,流血了。”
曲南阮意识到他好像在跟自己说话,迷迷糊糊地回了句没事。接着脑袋靠窗缓缓睡了过去。
到家已过十二点,曲南阮不怎么饿,但也没什么精力收拾,将行李堆放在房间一角,喝了点冰水去热。
在微信上给父母好友报了平安,随后又跟阿奶打电话简短聊了几句,这才躺床上补觉。
醒来时天色微沉,夏天夜色来得迟,估摸着六点左右,附近人家切菜唠嗑,电视剧播放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未关实的窗户溜进来。
曲南阮躺床上揉揉眼睛,捞过一旁手机,回复了几个好友的消息,切回消息界面时,一个蓝色头像忽然跳到了最上方。
她手指一顿,还是点了进去。
[南阮,你回了临泉还是平镇?]
[我能去找你吗?]
[跟我见一面吧,我很想见你。]
看完后,曲南阮也不回消息,手机脱手掉在薄被上,她垂下眼,盯着被子上纹路复杂的走线出神。
“南阮啊,你醒了哇。”阿奶系着小黄花围裙站在门边,手里还端着碗,正快速搅和鸡蛋,“饭快做好了,有你爱吃的哩,你起来洗洗,准备吃饭。”
曲南阮抬头,轻轻笑着,“这就起。”
屋里冷气开了一下午,她掀被子下床,觉得温度略低了点,边搓着手臂,边弯腰去找遥控器。
手心不经意间触到不同于皮肤表面的异物,她抬起手肘看了看,竟是一张棕色创口贴,平平整整地贴着。
曲南阮往厨房走,“阿奶,您帮我贴的?”
阿奶握着锅铲在锅里翻炒了几下,抽空瞥过来一眼,“没有啊,我一回来就进厨房忙了,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还老是马马虎虎的。”
锅里是南阮爱吃的滑蛋牛肉,阿奶往里利索地放胡椒粉,香味一下就上来了,同时嘴上也不忘关心曲南阮身体,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将阿奶的声音掩盖住一些。
曲南阮抿唇,安静地听着。她学舞,平常练习难免磕磕碰碰,一向习惯了。
曲南阮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窗外。
过几日,曲南阮上午在家里当咸鱼躺了半天,中午忽然收到袁怡一行人要来平镇的消息。
她们先前在临泉玩了两天,本是准备去清河,那里这几年被政府开发,保留原生态的基础上商业化扩展,陆陆续续吸引了不少游客去玩。
平镇距离清河不远,袁怡和李一莎想着既然来这一趟,干脆改道来平镇玩玩,顺便见见曲南阮。
来的一行人除了袁怡和李一莎,李一莎男朋友和他舍友,说是还有多的两个女生。
平镇只是临泉较偏的一个小镇,人流量不算大,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本地住户,所以住宿的地方只有两三家,但也不会存在房间不够的问题,曲南阮在附近那家环境不错的旅馆给他们定了房间。
老板娘是个嗓门偏大的婶婶,一头红色小卷发时髦又打眼,猛然接了这么大一笔单子,高兴地拉着曲南阮唠里唠外,说是许久不见,都变大姑娘了。
长辈们关心的无非是学业工作,感情生活,在得知曲南阮没有男朋友的时候,老板娘眼里放光,开始询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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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南阮的理想型,又说她侄子帅气多金,可以尝试着了解一下,甚至还拿出手机翻找,要给她看一看男生照片。
老板娘的侄子其实她之前有见过一次,过年的时候开了辆较贵的车回来停在镇口,进进出出的人一眼就能瞧见,行事挺高调,长得确实不错。
曲南阮发现自己最近这几天桃花运有点旺,老板娘还在问她感觉如何,她回复说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接着随便寻了个借口溜走。
袁怡一群人下午三点多才到平镇,曲南阮在车站等了一小会儿才见到他们,李一莎男朋友张森偶尔会来奎大找她,曲南阮认识。
“你好,我叫陈放,和张森一样,计算机系大三。”张森舍友自我介绍后又指了指旁边两个女孩子,“这是我女朋友,孔颜,这位是卫雅吟,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
曲南阮微一点头,“曲南阮。”
她特意选了视野较好的二楼房间,打开窗子,平镇的特色建筑和老街在略高处落入眼里,又是另一番风景。
“还挺漂亮的,没白来。”袁怡趴在窗户栏,惬意地扭了扭屁股,“而且没那么热,南阮,你快给我拍张背影照,我要发朋友圈,让姜雨眼红嫉妒,嘿嘿。”
曲南阮的大学舍友除了这次来的袁怡和李一莎,还有在家里帮着做生意没来的姜雨。
曲南阮掏出手机找角度给她拍了一张,从微信里给她发过去,“或许临海吧,平镇要潮湿些。”
李一莎坐在床边收拾带来的衣服,闻言抬起头,“海?那离这远吗?”
“不远,开车也就半小时左右。”
“那太棒了。”李一莎兴冲冲地抓手机打字,“我跟张森说说,明天我们去海边玩。”
袁怡迟疑地开口,“南阮...”
曲南阮头靠在窗边看过去,“怎么了?”
袁怡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杨序野放假的当天来我们宿舍楼找过你。”
“哦。”
曲南阮淡淡应了声,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袁怡为难地挠了一下脸,心里也没谱。
她对两人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太多,南阮只说杨序野是她高中同学,是朋友,大一开学她还曾见过他们两个单独约出去吃饭,那时南阮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淡,可没过多久,学校里突然开始在传杨序野答应了李氧的追求,两个人都是颜好的代表,不乏倾心爱慕者,恋情走向自然会有人时刻关注。
袁怡觉得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杨序野和南阮相处时的模样,她见过,说是普通朋友反而不像,她以为两人是有在谈的,直到南阮在朋友圈看到了杨序野和李氧的官宣照。
那天南阮捧着手机沉默看了会儿,一句话没说,还照常去练舞室练舞,袁怡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贸然去问她。
后来南阮就开始躲着杨序野了,杨序野那儿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有空就去舞蹈室外面等她,南阮每次都避而不见,学校里不小心碰上,她也只是目不斜视地走过。
这次放假,南阮甚至提前买了车票,在放假前回了家,以防被杨序野堵到。
2. 二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在傍晚时分出了门。
晚间的平镇还算热闹,街上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土豆泥拌面和烤豆干的餐车前围满了人,旁边铁板鱿鱼摊上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街角有个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前面竹篮里装满一朵朵栀子花串成的手环,一走近就能闻到清香。
“好好看,我还没戴过这种呢。”孔颜蹲下,伸手在篮子里拿了一串,“陈放,给我买一个。”
“行,我的大小姐。”陈放从兜里摸手机。
曲南阮看了眼说:“扫我吧。”
陈放不明所以,杵在原地没动作。
曲南阮从斜挎包里摸零钱,“这个婆婆不会用智能手机,收款码这种东西也是没有的,你们想买东西可以跟我换现金。”
陈放点点头,“明白了。”
上了岁数的老人大多都跟现代科技脱节,更何况是在平县这种经济有些落后的小县城,陈放多扫了些给曲南阮,她如数把现金给他。
卫雅吟也过来找曲南阮换了点零钱。
袁怡见不远处有卖针线织品,瞧着挺精致,便拉上曲南阮和李一莎过去看看。
“谢阿奶。”曲南阮打招呼。
“是南阮啊。”谢阿奶激动地拍了一下手,实打实的高兴,“啥时回来的啊,好久没见着你了。”
“前几天刚回。”
“回来要玩一阵子吧。”谢阿奶怜爱地摸了摸曲南阮头发,“来,看看阿奶最近绣的新花样,喜欢啥样式的直接拿走,阿奶不收你钱。”
“那可不行。”曲南阮见袁怡和李一莎埋着脑袋挑得起劲,她也在摊面上看了看,谢阿奶的针线活是镇上出了名的,针脚细密扎实,随手挑出一个,都是极好看的。
曲南阮拿了两个绣着木棉花的布袋,一个可以送给姜雨装她那些零碎的小玩意,另一个她自个儿留着。
袁怡和李一莎挑挑拣拣,最终确定要流苏吊坠和香包,曲南阮从口袋里摸出钱递给谢阿奶,对方不肯收,说曲南阮见外,又说曲家奶奶空闲时常来家里帮她忙,送她孙女一点小东西,怎的还能收钱。
曲南阮只说一码归一码,趁谢阿奶不留神,将钱塞进旁边码放整齐的鞋垫里,拉着袁怡她俩,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南阮。”李一莎喘着气,“这个怎么算钱啊?我微信转你。”
钱虽不多,但也不能让曲南阮一个人掏腰包。
“我们是朋友吗?”
李一莎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啊。”
曲南阮弯了一下唇角,朝周围看了看,“饿不饿?给张森打电话,让他上完厕所找一下陈放他们。”
李一莎和袁怡对视了一眼,揽着曲南阮手臂亲昵地靠过去,“这就打。”
曲南阮带他们去了一家味道地道的农家菜餐馆,店面小,生意却好,门口的平地上摆放了几张大桌,一把大型落地扇来回缓慢转着。
根据大家口味点好菜,孔颜突然馋起了隔壁烧烤店的小龙虾,笑嘻嘻的让陈放过去买几斤。
陈放动身去了。
李一莎瞧了眼陈放离去的背影,回头看向孔颜,“陈放对你还真好呀。”
男朋友一个宿舍,四个人偶尔也会约着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她和张森觉得AA过于生分,一般都是一人付一次钱,至于孔颜和林放,在她印象里,没见过孔颜掏半个子儿,听张森闲聊提起过,陈放家里也就比普通家庭好上一点,他的生活费怕是都用来跟孔颜谈恋爱了。
孔颜抚了抚刘海,神情颇有些自得,“不然我怎么会答应跟他在一起呢,也就是图他对我好,舍得为我花钱。”
李一莎不置可否,心想这恐怕不是找对象,是找钱罐子吧,但她见陈放回来,搂着孔颜甜甜蜜蜜的样子,也不会自讨没趣说些惹人不快的话。
过了十来分钟,菜一道道从厨房端出来。
众人今天基本都在车上,没怎么吃东西,见着香喷喷的饭菜才发觉有些饿过头了,三两下拆开碗筷,各自吃了起来。
“谢霖?”张森吃到一半忽然离座,“你怎么在这儿?刚大老远瞅见你,我还不敢确定。”
“我老家。”来人嗓音略淡。
“嗐,也是,放假不回家能去哪。”张森盯着在桌角边徘徊的田园犬,乐了,“这你的狗?”
狗狗没管主人,蹲在一处开始摇起了尾巴。
“嗯。”谢霖瞥一眼,“麻烦帮我看一下,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张森随意摆摆手,“多大点事,你去。”
谢霖往街对面走,进了一间超市。
桌上几个女生这才慢慢悠悠地把视线收回。
“南阮....”袁怡摸着胸口,意犹未尽地品咂着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你们平镇的山水可真养人啊。”
曲南阮笑笑,给狗狗喂了块肉骨头,这只狗体型小,但应该有点岁数了,不怎么好动。
李一莎用手肘碰了碰张森,“你们学校的?”
“嗯,还是一个系的。”张森叼了根牙签在嘴里,“学习可厉害,奖学金大多都被他揽了去,就连大二做的小程序都有公司愿意出钱买。”
“有点东西的。”袁怡感叹了句。
卫雅吟说:“他在我们学校挺出名的,就是性格比较冷,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是表面,不然怎会养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黄狗。”
“张森。”卫雅吟试探地问,“我们明天去海边玩,你把谢霖也叫上呗。”
曲南阮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卫雅吟。
“啊...我跟他其实不太熟,他不一定答应去。”张森望了望超市方向,“等会儿他出来,我问问他吧。”
几分钟后,谢霖提着两大袋子折返,将其中一袋搁在桌面空隙,说里面都是雪糕,请她们吃。
众人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跟他道谢。
张森扒拉两下袋子,拆了根雪糕塞嘴里,还没咬两口,便瞥见卫雅吟暗搓搓又疯狂地跟他示意着什么。
“啊...对了。”张森明白过来,“刚才我们商量着明天去海边玩玩,你要不要一起?”
“明天?”
“嗯,有事?”
谢霖想了想,“可以。”
他答应得痛快,张森差点没反应过来。
又是请吃雪糕,又是答应一起出去玩,谢霖今天跟平常在学校里遇到的完全不一样。
见了鬼了。
不过张森懒得去想缘由,当下时机好,也不管地点对不对,拉着谢霖聊学校,聊平镇,想着和学神套套近乎,增进下感情。
谢霖话不多,淡淡听着,间或言简意赅回上两句。
没过几秒,他偏了偏头,目光平缓落在狗狗那儿,它倒是混得如鱼得水,恐怕连主人是谁都忘了。
张森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见曲南阮在那微低着头逗狗玩。
曲南阮今天穿着件复古绿真丝衬衫,袖口挽上几段,一头黑色长卷发披在肩后,脖颈处戴了根细细的银项链,她皮肤白嫩,挑人的颜色更衬她。
张森想着,袁怡那句话真没说错,平镇山水养人啊。
他又看向那只狗,“你为什么不养金毛啊?金毛多好。”
谢霖吐出一个字,“穷。”
张森一噎,依稀想起谢霖家境,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谢霖反倒无所谓,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事,先回了。”
“那明儿见。”他忙说。
“熊猫。”谢霖走过去唤了声。
熊猫依依不舍地挪到谢霖脚边。他垂眸看一眼曲南阮,说:“走了。”
曲南阮不禁感到一丝讶异,因他这声专门的招呼,“哦....好。”
他步子迈得大,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坐在旁边的袁怡有点懵,“南阮,你跟谢霖认识啊?”
“认识。”曲南阮低眼,划了两下手机屏幕准备玩会儿斗地主,“住的比较近。”
“是哦,常年的街坊邻里,怎么说也应该认识,那谢霖有没有女朋友啊?他谈过没?女朋友又是什么样的?”袁怡一箩筐八卦问题。
“这个....真不知道。”
曲家到谢家虽是几步路的距离,曲南阮对谢霖了解的却并不多,她也就寒暑假能抽空在平镇待上一段时日,遇到文化课考试,艺考,更是挤不出什么时间来。
说来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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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镇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她和谢霖碰面的次数估计还是个单数,话更是没怎么说过。
有时阿奶煮了好吃的,会盛一碗让她端去谢家,她去的时候,谢霖很少在,他好像没什么休息日,寒暑假也一直在忙着兼职。
对他的些微了解,全来源于阿奶平日里偶尔的念叨,言语之间都是对他的喜爱和心疼。
至于他的恋爱状况,曲南阮一无所知,毕竟,是真的不熟。
饭后,一行人回旅馆。
曲南阮和她们分别后,沿着灯光昏黄的老巷,转道去阿奶的小超市。
阿奶在家闲不住,不顾父母的劝阻,开了一间小超市,售价便宜,利润小,纯粹为了打发时间,已开了好些年了。
上了小坡,走两步就能看见小超市的门头。
“阿奶,我来接你了。”
“南阮啊,你来得正好。”阿奶放下手机,“你刘婶刚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做炸茄盒,做到一半油不够,家里又没人,让我给她送一提过去。”
说着从里面的货架提了一桶。
曲南阮站在门口,伸着手欲从她手里拿过来,“我去吧。”
“哎,不用,几步路的事。”阿奶避开了她的手,“我去去就回,你守一下店。”
南阮躲在收银台里开了一把游戏,结束的时候阿奶还没回来。
没过多久有人掀开帘子进店,在冰柜里挑了两瓶水,又去里面货架转了几圈,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些零食。
“你在这打工?”
这个点才来,孔颜以为是超市的工作人员临时有事,找曲南阮来接的班。
孔颜松了手,东西落在收银台上,她靠在一边,眼神四处瞟了瞟,“这个小地方薪酬不高吧?”
曲南阮面色淡淡的,没有解释,拿着扫码枪给东西依次过系统,只说:“平镇物价低。”
“可好多东西都没有啊,傍晚我们在外面逛的时候,都没见着电影院,而且连个像样点的餐厅也没有。”孔颜摇头,语气里有些遮掩不住的嫌弃,“更别说酒吧这种地方了。”
“你在这待不了几天。”曲南阮看一眼电脑,说了个数字。
孔颜提着袋子,把钱付了,临走的时候顺了一根棒棒糖,“送一根呗,谢了。”
曲南阮没有跟她计较。
阿奶这时才回来,手里多了个小竹篓,上面盖着层屉布,曲南阮掀开看了一眼,是炸茄盒,还热乎着。
“你刘婶太能聊了,估计这段时间强子不在家,给她闷坏了。”阿奶打开抽屉拿钥匙,“咱回家。”
孔颜回到旅馆房间,卫雅吟正站在镜子前,拿着件裙子在身上比划,行李箱敞着,几套衣服凌乱地铺在床上。
孔颜掀起一角坐下,东西搁柜子上,见卫雅吟还在神色凝重地翻衣服,她兴致阑珊看着,“有这么纠结嘛?”
“那可是谢霖啊。”卫雅吟白了她一眼,“虽说这次去海边的有很多人,但四舍五入,也算私下跟他见面约会了,当然要重视。”
“那你舍得还挺多。”孔颜打趣道。
孔颜用手指一圈圈绕着发尾,想起那人眼皮垂下,淡淡看人的样子,“啧,谢霖也就皮相勾人,听陈放说他大一就开始在外面打工,除了教室和图书馆,在学校基本见不着他人,他出生在这种小地方,身上能有几个钱,我刚买东西还碰见曲南阮了,也是勤工俭学的主,还在超市打零工呢。”
卫雅吟选好衣服,开始收拾行李箱,“谢霖那么优秀,能从平镇这个小地方考到连大,可知他的能力,穷也只是暂时的。”
“而且....”卫雅吟想着在学校里偶尔撞见谢霖打球的模样,脸有些红,“忽略家庭条件这一项,他真的很吸引人。”
“想那么长远干嘛?”孔颜不以为然,“谈恋爱当然享受当下最重要,总不能每次出去约会吃饭,选地边摊吧?口袋空空,估计情人节送礼物都是寒酸的。”
谢霖给人的印象虽是淡漠的,但卫雅吟直觉他要是跟人谈恋爱,一定会珍视对方,把最好的都给她。
而且眼光放得长远才是重要的,想法不一致,卫雅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我去洗澡了。”
3. 三
平镇只有一个通临泉的大巴车站,每天发两次车,镇上的人平日想去哪儿或走路或骑单车,也花费不了几分钟。
若去的地方比较远,就让镇上有车的人家送一程,塞点油费或者是几包烟。
一大早,曲南阮去了镇口卖早餐的张家,她记得张叔有辆八座的面包车。
早餐店营业时间早,天还蒙蒙亮,屉笼里就有不断冒出来的蒸气在一片浓暗的老巷弥漫开来,门外几张矮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
“张叔。”
“是南阮啊。”
曲南阮站在店门口,“您那辆面包车今天不用吧?”
“不用,你要去哪儿啊?”张叔给一客人装好包子,“今天你婶子不舒服在家里歇着,我还得照看店,送不了你诶。”
曲南阮说:“我跟几个朋友去海边玩玩,不用您送,我自己开。”
“啊,也行。”
张叔转身进了店内小屋,没一会儿出来把车钥匙递了过来,“车在那边空地停着,你等会慢点开啊,注意安全。”
“谢谢叔。”
曲南阮接过,顺便买了一些包子豆浆,让张叔分袋装成八份,付钱的时候她给了一张红钞票,“张叔,不用找,车我下午还您。”
“嘿,那怎么行!那点路又不费油。”
“我知道您爱抽烟,我给烟您肯定就收了。”曲南阮眉头轻皱,“但我不要,您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这丫头!”张叔又气又笑,“行,钱我收了,后面你来叔这吃早餐不准给钱了哈。”
曲南阮先把车开到谢霖家,随后从车上下来,站在楼底下喊他。她不知道谢霖房间具体在哪个位置,只能瞎喊一通。
过了几分钟,楼上窗口冒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头发乱得出奇,原来是在靠近院里大树的这面,树影遮住大部分日光,又有点距离,看不太清他的脸。
“马上。”音色倦懒,明显没睡醒。
曲南阮给袁怡打了通电话让她们起床,而后便倚在车门边等,也没闲着,把自己那份包子吃了。
等了好一会儿谢霖才趿着双拖鞋从院里出来。
头发倒是不乱了。
“我以为男生出门都挺快的。”曲南阮把早餐递给他。
谢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耸耸肩,松散地回了句,“我是个例外。”
他接过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又拿了一个去喂跟在脚边的熊猫。
“你要带它去?”
“嗯。”
“它为什么叫熊猫啊?这名字怪怪的。”
谢霖微垂着眸,轻声说:“随便起的。”
车子开到旅馆,袁怡几个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曲南阮把早餐全部带下来,“吃了再走吧,还早。”
袁怡看到跟在后面的谢霖,微微瞪大眼睛,吃惊道:“南阮,你跟谢霖穿情侣装啊。”
曲南阮今天穿了件红色方领小上衣,下身黑色牛仔短裤,卷发用红色格子方巾绑了低马尾。
一旁的谢霖红色短袖加黑色休闲短裤。
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曲南阮刚才竟没留意他穿的色系,她视线从谢霖身上收回,“碰巧而已。”
孔颜和卫雅吟这时下了楼梯,卫雅吟也注意到两人的衣服,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长裙,伸手扯了扯,脸色有些难看。
吃完早饭,一行人出了旅馆,曲南阮拉开驾驶座车门,刚想上去,被孔颜喊住了。
“你开车?”
“嗯。”曲南阮看过去,“我有驾驶证。”
“可我不太放心,你才多大。”孔颜微微皱眉,“就不能另外找个驾龄长的老司机吗?”
“平镇小,专职司机在这里挣不到钱。”曲南阮心平气和,尽量解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玩到几点,若是专门找人送我们,太麻烦别人,大家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可是太危险了。”卫雅吟也开口。
“你们要实在不放心我开。”曲南阮看着陈放和张森,“你俩会开车吗?”
陈放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科目三还没过。”
说完被孔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
“我倒是会开。”张森说,“只不过证我落学校了。”
气氛僵持了几秒。
“干脆你俩别去了。”谢霖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眼神在卫雅吟和孔颜脸上轻淡淡地落下,“哪那么多事。”
卫雅吟咬唇,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相信曲南阮吧。”陈放半哄半抱将孔颜送上车。
卫雅吟看了看谢霖,迟疑几瞬,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在路上平缓行驶着。
谢霖抱着狗,手肘抵车窗上支着脑袋,眼神不遮不掩落在左边。
曲南阮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冷不丁开口,“好看吗?”
“第一次见,瞧着挺稀奇。”
“忘了问你,你证考了吗?”
“考了。”
“谢霖。”她无端喊他名字。
他笑了声,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我懒得再回去一趟,你开不一样么。”
“你挺放心。”
“在这种问题上你不会逞能。”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曲南阮飞快看他一眼。
谢霖神色平常,“感觉。”
“哦,我想喝水。”曲南阮眼睛仍然盯着前面路况,“在包里,帮我拿一下。”
扶手箱上放着个白色帆布包,谢霖伸手进去摸了摸,拿出来后旋开瓶盖递过去,“给。”
曲南阮左手接过喝了几口,又握着瓶身递回去。
她没有做美甲,指甲干净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谢霖低眸看了看,握住瓶盖的地方接了回来。
半小时后抵达。
天气好,碧海蓝天,空气里夹杂着微咸的潮湿海水气息,海里岸边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人,有两个光着膀子的男生在海里游着。
曲南阮为了下水方便,特意带了人字拖换上,踩过石礁,任海水一下又一下漫过脚踝,留下轻柔的触感。
袁怡她们举着手机不停自拍,估计回去以后又得对着百来张照片找不同。
熊猫在一边疯狂刨着沙子,曲南阮手伸进海里打湿,对着它的小脑袋洒水,狗狗甩了甩头,凑过来讨好地舔着曲南阮手心。
“好痒呀。”曲南阮笑个不停。
“你有摸过熊猫吗?”谢霖走了过来,在曲南阮身旁蹲下。
“摸过啊。”曲南阮偏过头,“手感很好。”
离得稍近,又在日光下,能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瞳色纯黑,脸上几无瑕疵,只有一点淡淡的黑眼圈。视线直直对上几秒,曲南阮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移开,轻轻拍掉熊猫耳朵上沾到的细沙,她垂着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才站起身。
一行人在海边玩闹了两个多小时,几个男生衣裳玩得湿透,被太阳一晒,没一会儿又干了,张森直接把上衣裤子脱了,露出里面花色的游泳裤衩,被陈放笑着骂了句闷骚。
中午又开车去附近的镇子吃饭,随后在镇里简单逛了逛,下午三四点才回到平镇。
曲南阮先送一群人回到旅馆,再去张叔那儿还了车,接着又走路回去。
一进大厅就看见孔颜、陈放、卫雅吟三个人坐在沙发里玩斗地主,袁怡她们几个围在麻将机那。张森不会玩,曲南阮回来,三缺一,最后竟是谢霖补了上。
胡牌的人能用口红在输家脸上任意画,第一把,曲南阮手气好,三两下摸到自己想要的九筒。
她拔掉口红盖,“谁先来?”
“我。”袁怡身先士卒。
曲南阮身子靠过去,在她脸上画了猫咪胡须。
“南阮,你真是心慈手软。”李一莎在牌桌对面直摇头,“等会要我赢了,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曲南阮笑说:“尽管来。”
给李一莎画好后,接着是谢霖,他在曲南阮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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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
谢霖手臂搭在桌沿,整个人往桌角倾,“画吧。”
曲南阮近距离看他。
谢霖也看着她,薄唇微抿着,眼睛漆黑。
曲南阮开始在他脸上动作,他眼睫控制不住地抖了一抖,视线随即垂落下去。
曲南阮这才发现谢霖左眼皮上竟有颗黑痣,很小,不凑近很难发现,眼皮垂下时平添几分性感。
她目光在上面停留了数秒,才低头合上口红,轻声说:“好了。”
袁怡手托着腮,“大帅哥就是大帅哥,脸花了也帅。”
曲南阮偏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有点萌,她心想。
后头又打了几局,曲南阮免不了也被画上几笔,李一莎如她所说,丝毫不留情面,曲南阮脸上可谓是一塌糊涂,四个人也只有谢霖脸上好看些,三个姑娘都没好意思在那张脸上下重手。
“我们拍张照。”曲南阮打开手机相机。
袁怡过来靠着曲南阮,李一莎从座位起身站在袁怡旁边,谢霖也顺道站在曲南阮右侧,微微低下头。
“先做个搞怪脸拍一张。”曲南阮说。
袁怡和李一莎都很配合,她也没去管谢霖是怎么样的,他估计死都不会做这样的动作。
“再正常拍一张。”
三个人齐刷刷比耶。
“谢霖。”曲南阮从屏幕画面里看他,“笑一下。”
拍完照她们去楼上房间用卸妆水洗脸,曲南阮对着镜子看了看右眼尾,她记得谢霖在她脸上作画的地方就在这,可脸上口红太多,晕染开来,已经模糊不清了。
她递给谢霖一张洗脸巾,自己也抽了一张擦脸,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阿奶让我带你俩明天中午去家里吃顿饭。”
李一莎眨眨眼,“可以带家属吗?”
“可以。”曲南阮看向谢霖,“你也来。”
门在身后关上,两人一起往外走,走了几步,谢霖忽然问,“曲阿奶让我去的?”
她一秒没停顿,“是啊。”
谢霖不说话了,眼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曲南阮先一步走下楼梯,没下几个阶梯,她猝然转身,脸差点撞到跟在身后下楼的谢霖腰上。
“你....”话未说完,下一秒他的嘴被捂住。
曲南阮做了个噤声动作,示意他看沙发那边。
谢霖第一时间没有往后退。
他偏了偏头,嘴唇擦过曲南阮手心。
沙发那边,孔颜坐在陈放大腿上,两个人正抱在一起激烈地互啃着,楼下其余的人不知道去哪了。
曲南阮指了指楼上。谢霖意会,转身往回走。
两个人没回房间,只待在距离楼梯不远处的通风窗口旁。
曲南阮垂着手,用指尖挠了挠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谢霖嘴唇的温度,刚洗过脸,他脸上还带着点潮湿。
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无端让人心痒。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谢霖转回脸望过来时,很轻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谢霖手背捂了一下嘴唇,沉默着。曲南阮也没有说话。
直到有人出现在楼梯口,“你们在这干嘛?”
“没什么。”她转身回了句。
曲南阮想着,楼下应该结束了,绕过来人下了楼梯。
谢霖也准备走人。
“谢霖。”卫雅吟喊道。
谢霖看过来。
卫雅吟反倒挪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能加你微信吗?”
她揪着手背,心也揪着,感受到漫长又短暂的几秒。
“抱歉。”他平静开口。
曲南阮回到家躺沙发上刷了几分钟视频,刷着刷着突然想起打完麻将拍的照片。
指尖微动,点开手机相册,正常的那张照片里,谢霖如她所愿,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划到下一张。
三个女生龇牙咧嘴,谢霖侧着头,目光的落向,是她。
4. 四
阿奶六点多就起床,去菜场买新鲜的鱼虾和排骨,在十点钟准时进入厨房,麻利地开始了切切剁剁。
曲南阮早在微信上给袁怡发了定位过去,她们说正在来的路上,曲南阮本想问问谢霖什么时候来,翻了几下好友列表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他微信,不过那家伙会自己看着点来吧。
曲南阮把手机揣兜里,掰开颗大蒜在手里剥着,等数量够,她又拿了料理台上的蔬菜,放在水槽里,将叶子一片片洗干净,在竹篮里沥干。
她捋了捋掉落的袖子,感觉到发尾被人轻轻扯了几下。
曲南阮回过头,发现谢霖站在她身后,唇角小幅度地勾着。
他看了曲南阮几秒,才转向阿奶,“曲阿奶。”
阿奶只注意着锅里,听见有人喊才发现谢霖来了,她让他去外面等着吃饭,顺便把曲南阮也赶了出去。
曲南阮擦干净手,在客厅里见到了对着她摇尾巴的熊猫。
“你好像去哪儿都带着它。”曲南阮看向他。
谢霖手插兜里,“哪有。”
袁怡她们没多久就到了,还给阿奶带了些水果。
糖醋小排、香辣虾、清蒸鲤鱼、土豆烧茄子、手撕包菜,一桌子的丰盛菜肴。
除了过年,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阿奶高兴,给大家一个个地夹菜,袁怡嘴甜,哄得阿奶直发笑。
氛围温馨而惬意。
袁怡又说起了曲南阮在学校里的生活,阿奶让她多说点,她喜欢听。
袁怡就捡好笑的事说,记不起来的,李一莎也会补两句,连曲南阮有天赶着上课穿错鞋子都说了出来。
曲南阮抿了抿唇,有些窘迫地偏了一下脸,却瞧见坐在旁边的谢霖竟然也听得很认真,眼里似有笑意。
“吃饭,吃饭,别光说不吃啊。”阿奶又开始张罗着夹菜。
“阿奶,这个好好吃哦。”
“喜欢就多吃点。”
曲南阮从盘里夹了一块排骨,用手拿着去喂熊猫,快要递去嘴边的时候,她又把手收回,如此往复,逗弄着熊猫蔫吧吧的。
熊猫只低着脑袋,有些委屈地摇尾巴。
“曲南阮。”谢霖略无奈的声音,“你几岁了。”
“十八岁。”曲南阮一本正经,“快十九了。”
“.....”
曲南阮终于把排骨喂给熊猫,“你把狗狗养得好乖啊,要是换成别家的狗,估计早对着我狂吠了。”
谢霖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喜欢,熊猫可以留在你这儿养几天。”
曲南阮想了一下,“再说吧。”
“嗯。”
饭后,曲南阮让阿奶歇着,她收拾碗筷抱去厨房清洗。
挽上袖子后刚想伸入水槽,手腕忽被人虚握住,覆上来的手劲瘦白皙,骨感又漂亮。
这只手她认得。
“我来吧。”谢霖打开龙头放热水,挤了些洗洁精在清洁布上。
他洗得很细致,里里外外抹了个遍。
许是多年邻里,彼此的阿奶关系又好,谢霖在她这多了一些旁人没有的亲切感。就连他在自己家厨房洗碗,竟也没觉得怪异。
曲南阮拿了张湿抹布将灶台、料理台擦一遍,又去外面把桌子擦了。
阿奶怕不够吃,今天做的菜分量比平日多,大家很给力,只剩了一些米饭,曲南阮盛出碗里,用保鲜膜包着放冷藏室。
阿奶昨晚在水果店买的半个西瓜还没吃,曲南阮从冰箱里取出来,拿刀削皮,切成一块块装盘里,再插上几根牙签。
谢霖还站在她背后埋着头刷锅,曲南阮看了眼,举着块西瓜递到他嘴边,“尝尝甜不甜。”
谢霖顿了几秒,张嘴吃了,吞下后才说:“挺甜的。”
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
曲南阮舔舔嘴唇,回身重新插上块西瓜,没几秒,手腕又被握住。
为了阻止她,情急之下覆上来的手,没掌控好力道。他手上还带着水珠,掌心是烫的,湿意过度到她的手腕,皮肤上的温度渐渐,比屋外的盛夏还要灼热。
曲南阮呼吸略紧。
停留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你不是生理期?”谢霖轻轻松手,将西瓜从她手里夺走,目光微撇开,塞进自己嘴里,“别吃冰的。”
“快好了。”曲南阮纳罕道,“你怎么知道?”
“前天。”他平静叙述,“我买的雪糕,没见你吃。”
“有没有可能是你买的口味我都不喜欢。”
他淡声道:“你压根没看袋子里有什么。”
曲南阮怔住,愣愣地抬起头看他。
谢霖靠在料理台边,有一瞬的停顿,他暗暗敛眸,神色自然,“怎么?”
“....没。”
曲南阮收回眼,有些恍惚。
“嗯。”谢霖看一眼时间,“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别偷吃。”他丢下一句。
曲南阮把西瓜端出去。
阿奶下午不打算歇着,换了身衣服,让袁怡她们就在家里多玩会儿,随后匆匆赶往小超市。
“好甜诶。”袁怡窝沙发里吃了几块西瓜,“南阮,我喜欢这儿,什么东西都很便宜,镇上的人也好好,昨晚宾馆的老板娘在后院里弄烧烤,让我们下楼去吃,后面我们给她钱,她也不收,刚才买水果也是,那个阿姨称完重还多送了我们几个,明天走之前我准备再去买点水果带路上吃,哎,我要是能在这长住一段时间就好了。”
镇上有人明天要去清河进货,可以顺路带上袁怡她们。
曲南阮笑着捏捏她的脸,“以后有时间,还可以来的,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睡。”家里四间房间,竟没有空余的,三间卧房一间杂物室,以前爸爸住的房间被阿奶收拾出来,给她练舞用了。
父母偶尔过年回来,她都是把房间让出来,跑去和阿奶睡。
“一定会的,阿奶做饭那么好吃。”袁怡大笑着倒李一莎身上,“姜雨没来,亏大发了。”
李一莎也笑,“给你乐的。”
半小时后,四个人窝在沙发里玩游戏,激战射击类,曲南阮很少玩这种,熟悉游戏规则后,她的职责就是苟在队伍里当个合格的医疗兵。
“南阮,扶一下。”
“来了。”
“给我冲!大不了两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
“南阮,救救我,救救我....”
“.....”
曲南阮无声叹气,“来了来了。”
张森是队伍的核心,击杀数都是在他手里,曲南阮偶尔也会找掩体,伏在草丛里,趁着敌人出现,偷偷摸摸放冷枪,每当这种时候,才体会出几分这个游戏的乐趣。
赢了几把后,曲南阮看向张森,“你打这个游戏挺厉害的。”
“还行。”张森谦虚道,“谢霖才是真的厉害,微信好友不是也在游戏列表里么,我之前有一次见他在线,就拉了他,他走位听声都比我要好,若是在房区跟人刚枪,他1V4都不成问题。”
曲南阮似懂非懂,下意识往下翻游戏列表,过几秒又停住。
她没谢霖微信。
张森说:“陈放刚联系我了,问我们要不要去爬山。”
“爬山?”袁怡看了一下外面天色,“我不去,好热。”
说着又伸手进果篮里,葡萄还是她买给阿奶的,没想到阿奶没吃上,先进了她的肚子。
“还好,三点过后就不晒了。”曲南阮仍低着头看手机,“而且山上比较凉快。”
“他们听说山上有棵古树,系上红丝绸许愿很灵,孔颜就想去看看。”张森补充道。
“真的假的?”袁怡看向曲南阮。
“只是寄托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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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南阮也拿了颗葡萄在手里剥着,“信则灵....倒是可以去山顶看看,能望见绝大部分的平镇,很美。”
“我这几天吃得多,感觉腰都肥了一圈。”李一莎在肚子上摸了摸,“去爬爬山也好,当减肥了。”
“不减也行。”张森说,“胖点手感好。”
袁怡拖着嗓子“咦”了声,“怎么还撒起狗粮了呢。”
李一莎腼腆笑笑。
“你俩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怕我累死在半山腰。”袁怡懒洋洋地倒下沙发。
曲南阮还在生理期,自然去不了,李一莎就和张森两个人去找陈放他们汇合。
等日头再落了些,在家里待够的两人也出了门。
镇中心之前逛过,这次她们偏离热闹,一直沿着镇边缘走,附近都是些农田蔬菜地,大片大片的绿往外延伸,勃勃生机。
视野开阔,头顶是棉花糖般的白云,路边电线杆下有棵野杏树,一簇簇黄澄澄的杏子缀在枝头。
袁怡踮脚去够最底下的,拉过树枝摘下一个,在衣摆上面随意蹭蹭,接着掰开咬了一口。
“我的天,好酸。”袁怡一张脸皱紧。
曲南阮看着她笑。
路过田野再往南边走了一阵,遥遥可见几幢教学楼隐在枝叶扶疏的树林里。
袁怡抬手遮光,“这学校看起来好新啊。”
“翻新过一次,学校面积也扩大很多,建了图书室,他还捐了好多书。”
袁怡明白过来,“是叔叔吧。”
“嗯。”曲南阮神色柔和,“这是爸爸的母校。”
学校放暑假,进不去校门,篮球场的入口倒是开着,几个高个男生在里面打球。
曲南阮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袁怡也停下。
有些距离,又隔着护栏网,样貌看不太真切,可那道运球上篮的身影,最近几天她常见。
曲南阮不禁皱了一下眉,她竟然凭感觉认出他。不过也是,那人出众的气质和身高没那么容易忽视。
谢霖被徐冬约出来打了一下午球,徐冬是他高中同学,两人在学校时关系还不错,毕业后有时间也会约出来吃顿饭或者打打球。
篮球进框,谢霖跑到球架下接住,顺着弹跳的力道运球抛给徐冬。
打了几个小时,身上汗津津的,谢霖扯住衣角抹了把脸,接着往休息椅方向走,没走几步,他步伐一顿,忽然改道走出篮球场,速度很快。
“怎么来这?”
他一身热气,额发全掀了上去,眉眼漆黑潮湿,脸上的汗珠划过喉结,又没入领口。
曲南阮挪开目光,“跟袁怡随便走走,走到这来了。”
谢霖不自觉抿了一下唇,盯着她。
“是曲南阮啊。”徐冬拿着瓶水从里面出来,“我还说谢霖跟哪个妹子说话呢,结果是你,等会一起吃顿饭呗,好不容易见一次。”
“行啊,不过徐冬,每次见你,你头发都换一个色。”曲南阮是真的诧异,“怎么还染上橘黄了?”
“帅吧?”徐冬骚包地甩了甩头发。
“像颗熟透的橙子。”
“.....”
袁怡在一旁偷笑。
谢霖和徐冬是骑单车来的,曲南阮打算让谢霖载袁怡,他俩毕竟认识,而徐冬是第一次见面,袁怡怕是会不自在。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袁怡小跑着坐上了徐冬的单车后座,下一秒就开始问他染过多少种发色,哪种发色最好看,很是自来熟地聊了起来。
“发什么呆。”谢霖握着车把手,脚撑地,看向她,“上来。”
“....哦。”
曲南阮抓着车座底,尽量保持着身体重心。
田野风光在脚边缓缓后退,落日西沉,晚霞铺满大片天空。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杨序野。
5. 五
六七点的光景,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小镇街灯亮起,烧烤摊位上的油烟大老远就能闻到。
单车踏过石板路,在一间家常菜馆前停下,点菜任务交给两个女生,谢霖和徐冬赶回家洗澡,厨房接了单子起锅烧菜。
店里冷气打得足,曲南阮多喝了几杯温水。
从卫生间出来时,家近一些的谢霖已经回来了,袁怡没再捧着手机玩斗地主,而是无所事事地盯着面前的水杯发呆,气氛竟有些沉默。
曲南阮一坐下,手机屏幕就亮了亮。
袁怡发来的消息:[你可算出来了,就我跟谢霖两个人待着,我真是大气也不敢出。]
曲南阮抬眸一看,对面的谢霖正低着眼玩手机,他换了身黑色的无袖上衣,短发还未干透,整个人清爽又冷冽。
她低头打字:[你们没说话么?]
袁怡:[呵,说了,他一进来就说了句曲南阮呢?我说你去厕所了,他嗯了声,接着就在那摆弄手机,一句话没有,我斗地主也不敢继续玩,全身上下都拘着,生怕动静大了打扰到他老人家。]
曲南阮被逗笑:[谢霖好像就比我们大两岁。]
袁怡:[大帅哥的气场,哪敢造次啦。]
后头跟着个跪地磕头的表情包。
袁怡是她们宿舍里最能唠的,只能打字也没消减掉她的半分热情:[虽然我不吃酷哥这一类型,不过谢霖是真的帅啊,难怪那个姓卫的女生喜欢。]
曲南阮:[你也看出来了?]
袁怡:[这两天一起玩,她那眼神就没从谢霖身上离开过,我一不留神发现的,但谢霖好像对她没啥意思,哎,我还挺好奇他这样的冷淡性子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高冷御姐,活泼萌妹?美艳性感还是纯洁天真?]
曲南阮不禁抬头,又看过去一眼,这种对着当事人私底下剖析对方内心想法的举动,有些偷偷摸摸的异样刺激。
曲南阮:[这哪能知道,我俩瞎猜也没个准数,要不你当面问问?]
袁怡:[南阮,我发现你有时蔫坏蔫坏的,我咋敢哦?]
曲南阮:[主要我也不敢。]
袁怡:[不得了,你也好奇啊?]
曲南阮如实打字:[有点。]
等徐冬一到,菜也差不多上齐了。
徐冬是个热络性子,话多,哪怕对方是个几岁的小孩,他都能唠上几句,他家里条件不好,又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没读书了,进入社会混了几年,人更是变得能说会道。
袁怡问他读的哪个大学,他也只是笑笑说:“我成绩差,没考上,跑外面工地搬砖挣了点钱,就回到镇里,在街上开了家菜鸟驿站,没事的时候也帮着拉拉货啥的,纯混口饭吃。”
袁怡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也是个小老板了。”曲南阮说。
“嗐,啥老板不老板的。”徐冬叹了声气,又喝口酒,“我们同学里最出息的就是谢霖了,脑瓜子不知道怎么长的,感觉他啥题都会做,我每次考试都只能对着题目瞎写一通,作业还得抄他的。”
袁怡眨巴眼睛,“谢霖跟人谈过没?”
袁怡的好奇心终于有人满足了她。
“他满脑子都是学习和赚钱,哪有时间跟人谈?”徐冬打量谢霖几眼,“我们谢霖纯情boy,初吻都还在呢。”
谢霖:“.....”
曲南阮下意识看了眼谢霖的嘴唇。
这一眼被谢霖捕捉到,他心空了一瞬,赶紧道:“换个话题。”
徐冬烟瘾犯了,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刚准备点燃,又想起对面坐着的两女生,便把香烟挂耳朵上,他像是没听清谢霖的话,继续说着,“学校里喜欢谢霖的女生不少,但胆子都挺小的,只敢在他面前装路过,或是跑来我这旁敲侧听他喜欢啥类型的,我又不是谢霖肚子里的蛔虫,我咋知道呀?”
“别说了。”谢霖憋着气,“吃饭。”
“哎呀,就这点事都不让说,你还害羞不成?”
“.....”
一顿饭快接近尾声时,曲南阮接到一个电话,李一莎在电话里说,孔颜失踪了。
她们不敢耽搁,匆匆赶往旅馆。
“南阮。”李一莎看到他们。
“到底怎么回事?”
李一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上山后,我和张森去了山顶,孔颜和陈放还留在古树那,后来下山的时候就只看见了陈放,回到旅馆一问,才知孔颜压根没回来过。”
“我没心情去爬山,一直都待在房间里,所以我很确定孔颜不曾回来。”卫雅吟在一旁补充。
“是我的错。”陈放眉头紧锁,“在山上的时候,她手机没拿稳磕到石头上,屏幕摔坏了,想让我给她买个新的,颜颜一向只用贵的手机,便宜的她哪看得上,可我们这次出来,吃住都要花钱,我就说过段时间再给她换,这次先把屏幕修一修将就用着,她不肯,发了好大脾气,分手的话都说了出来,我也在气头上,她跑掉就没去追,下山后才发现她一直没回来过。”
“早知道我就答应她了。”陈放懊恼地薅头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当务之急得先找到人。”曲南阮对孔颜的意气用事不作评价,冷静分析道,“她除了回旅馆没别的地方可去,山里岔路口多容易迷路,孔颜大概率还在山上。”
天已经彻底黑了,找人不是那么容易,曲南阮向旅馆老板娘借强光手电筒。
“我一个人上山就行。”谢霖在她身后忽然开口,“你们对山里地形不熟悉,山路又难走,万一也在山里迷了路,事情会变得更严重。”
“可是,你一个人上山很危险。”
曲南阮不放心,虽然她清楚谢霖说的没错。
“我初中常上山挖竹笋,走惯了。”
谢霖盯着她,两人对视了片刻。
他说:“南阮,相信我。”
曲南阮只好给平镇派出所打电话,拜托值班的民警也上山帮忙找人,谢霖让她们就在旅馆等着,找到人他会打电话,随即存下了曲南阮的手机号。
陈放和卫雅吟担心孔颜,跟着去了山角。
曲南阮在房间里干熬一个小时,心静不下来,什么都没做,谢霖和民警那边都没有半点消息,她干脆也去了山角。
焦躁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九点过,谢霖打来电话说人找到了。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
又过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人,孔颜没什么事,除了身上脏了点,连根手指都没伤到。
“你还好吗?”曲南阮声音很轻。
人都围去了孔颜那边,他们这反倒有些安静。
“很好啊。”谢霖说着还转了一圈,“放心,一点事没有。”
“是吗?”
“当然。”他语调微扬几分。
曲南阮盯着他腮边的那道细小划痕,语气平铺直叙,“你脸受伤了。”
“....啊?”谢霖忙打开手机相机看了下,“估计是没注意被山上的小树枝刮到了,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疼。”
曲南阮的视线又在他身上挪了位置,“还有胳膊上面。”
那里严重些,还在往外冒血珠。
谢霖眼一低。
“.....”他咳了声,“都是小伤,不碍事。”
他这副无甚要紧的模样,曲南阮反而有点生气,他上山前还让自己相信他。
谢霖头往一侧偏,不敢和她对视。
旁边孔颜还在陈放怀里埋怨着,“都怪你,你要答应早点给我换手机,我也不至于跟你赌气,一个人跑那么远。”
“对不起。”陈放紧紧抱住她,“你下次别这样了。”
“你以为我想的?”孔颜不耐地撇嘴,“我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你没跟上来,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结果你还是没来,本想返回去找你,但我走偏了,越走越不对劲我才知道自己迷路了。后来天黑了,我更不敢乱走,山里好冷,都见不着光,我怕死了.....这破地方一点都不好玩。”
曲南阮憋了一晚上,心里那点火又开始烧,她极少与人起争执,不像袁怡,看不过眼的事情总会说两句,她只觉得毫不相干的人和事没必要放心上,徒添烦恼和闷气。受父母性格的长期影响,她也不是易被情绪左右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完全没脾气。
“你觉得不好玩,我们这个地方也不太欢迎你。”曲南阮眼神落过去,冷冷开口。
一些事她本不想多费口舌,人与人之间本就有相处界限,可这人偏惹恼了她。
“你怎样谈恋爱我无权置喙,闹情绪也好,发脾气也罢,但站在这里担忧你安全的每一个人,包括今晚上出警漫山遍野寻你的民警大叔,谁都没有义务为你的任性买单。尤其是为你担惊受怕一晚上的陈放,你最不该责怪的人就是他,他在你们这段感情里对你听之任之,处处迁就你,你似乎变得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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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陈放对你的爱意被你视作一次次让他妥协的筹码。你若是对他的情分多些,今天你被困在山里的事就不会发生。”曲南阮音量不高,但咬字清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陈放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你胡说!”孔颜气急败坏地吼出声,她没去管陈放是什么表情,她现在只一心怼着曲南阮,“不欢迎我我还不来了呢,谁稀罕似的,这穷地方。”
她眼睛往曲南阮身上不屑地乜了一眼又移开,“穷酸人。”
谢霖瞥眼过去,目光很凉。
“靠!”袁怡气得跳脚,脏话都飙了出来,“说什么呢你?!”
“咋滴?我哪说错了?”孔颜气焰嚣张。
“你——”袁怡刚一张口,被曲南阮制止了。
紧接着曲南阮抬脚走向孔颜,脸上表情很淡。
离得近了,孔颜才发现曲南阮身上的白色衬衫质感极好,半扎进牛仔裤里,在腰间堆出柔软褶皱,腕上一块墨绿色手表,她虽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表盘指针的做工精致考究。
“我不知道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曲南阮抬了抬眼皮,上下打量着孔颜,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在给一件商品估价,“是你肩上挂着的小奢包包?还是身上这条一千来块的潮牌裙子?”
曲南阮轻笑着摇头,“都不太值钱呢。”
“曲南阮!!”孔颜气得发抖。
曲南阮不欲跟她过多纠缠,转身走人,听见孔颜暴躁地大叫她也没回头。
袁怡瞪孔颜一眼,也跟着走了。
李一莎和张森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李一莎立场坚定,自然是维护自家姐妹,她刚才甚至想给曲南阮鼓掌。
张森顾及着陈放,但他觉得曲南阮说的没错,谈恋爱谈成他兄弟这样,着实憋屈,这一晚上每个人都担心她的安全,下了山还闹这一出。
两人也不愿多待,没一会儿就走了。
“颜颜,你真不该这样说曲南阮。”陈放拽着孔颜,试图让她冷静,“我们在临泉玩的那两天,住的大酒店你还记得么,当时你高兴坏了,说那家酒店服务好,环境好,你一直都很想去。”
“所以呢?”孔颜甩开他的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这跟曲南阮有什么关系?”
陈放皱眉,“因为酒店是曲南阮家的。”
“....什么?”
孔颜难以置信,华瑞酒店在南方算得上行业翘楚,出生这样的家庭,曲南阮身上却没有一点养尊处优下的骄纵。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以外面普通旅店的价格住进去,我们明明没叫餐,却有工作人员送餐进房间,说是搞活动赠送,当时袁怡只说她有这家酒店的优惠券,但也不至于便宜这么多吧,连吃饭都不要钱,我不放心,就在微信上问了问她,她这才告诉我实话。”
孔颜听后,稳了稳心神,“...那又怎样?”
陈放一愣。
孔颜下巴高昂,一张脸满是固执和不忿,“这就是个破地方,我有说错?”
陈放盯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顿感五味杂陈,是啊,两个人恋爱相处,总得有一个人迁就另一方,他喜欢孔颜,愿意包容她的一切。
可现如今,他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也不过只是浮于表面,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很疲惫。
“孔颜。”陈放动了动嘴唇,“你喜欢我吗?单纯地喜欢我这个人,哪怕我一分钱没有,你喜欢我吗?”
他连问了两次,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你相信曲南阮说的?”
“回答我。”
“陈放,我....”
陈放笑了笑,笑容很是难看,“你迟疑了。”
“还好你今晚没事。”他又自顾自说着,“你若是出事,我怕是得自责一辈子,怨自己为什么不拦住你,可细想,我其实并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地方。”
孔颜开始心慌,她这一刻在他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陈放...”
他打断她,“我们分手吧。”
“你认真的?”孔颜瞪着眼,歇斯底里地吼,“就因为曲南阮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你就要跟我分手?她说的你就那么信?”
陈放这一瞬间是真觉得自己心好累,他眼里不再是痛苦挣扎,只余下心灰意冷的决绝,“你在山上的时候不是已经跟我提过一次?我现在同意了。”
“行,分就分。”孔颜看着他冷笑,“你别后悔就行。”
6. 六
袁怡一路上骂骂咧咧,还吐槽起了陈放,觉得他眼光差劲,曲南阮安抚她几句,让她们回去休息。
时间已过十点,街上的店面关得差不多了,还好药店一向关门晚,曲南阮进店前,让谢霖在外面等着。
几分钟后,她提着小袋子出了店。
不远处的槐树下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平日里住在附近的老大爷最爱聚在这里纳凉,下象棋或者是打扑克,地上的保温杯里是在家就泡好的茶,曲南阮有次路过,还被老人家拉着去评理,说对面的爷爷一大把岁数了还悔棋,不讲信用。
曲南阮把手里东西放桌上,目测了一下谢霖的身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几,她下巴点了点石凳,“坐下。”
等着。
坐下。
某人惜字如金,看来还在生他气。
谢霖先是打了几个小时的球,后又跑山里到处找人,一天的运动量已经超出负荷,他敞着双腿,有些疲软地靠在桌边,神情懒懒的,见曲南阮在拆医用棉签,他试图做出最后抵抗,“其实真不用处理,过几天就好了。”
曲南阮偏头看他一眼,扯过他胳膊,先用干净的水清理了上面的血迹,再用棉签沾上碘伏消毒,“我那天手肘上的创口贴,是你贴的吧?”
谢霖老实闭嘴了。
曲南阮微微躬身,眼睫低垂着,谢霖想起她开车时的神情,也是这样的认真,见她拿了新的棉签,似乎还要处理脸上的伤,他连忙说:“这样就行了,脸上的不用弄,免得一块创口贴贴脸上,影响观感。”
“谢霖。”曲南阮看着他笑出声,“没想到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放心。”曲南阮止不住笑,揶揄道,“一块创口贴遮掩不了你的美貌。”
谢霖:“.....”
曲南阮低下头,在他脸颊边重复清理的动作,她力道很轻,指尖微凉。谢霖闭了闭眼,忍着没躲,呼吸无意识中放得很轻。
“谢霖。”
“....怎么了?”
“你耳朵好红。”
他低眸看着脚边的小石子,淡然道:“热的。”
这一次,曲南阮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过了会儿,她偏开头,把东西重新装进袋子,“回去吧。”
一到夏天阿奶胃口就不怎么好,熬一锅南瓜稀饭或者绿豆汤,做一点开胃的凉拌小菜就能凑合着吃两顿。但她舍不得孩子跟她一样吃得简单,总是会单独做一盘曲南阮爱吃的。
舞蹈生在饮食上没有那么随心所欲,饮食清淡才能保持身材,可阿奶的心意,曲南阮不忍拒绝,只是延长了每次跳舞的时间。
洗完澡出来,曲南阮吹干头发,去厨房榨了一杯苹果汁,又放上几块冰块,靠在料理台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几分钟后,雨似乎渐渐停了,窗户上蜿蜒流淌的雨水速度变缓,最后只剩雨滴凝在上头。
曲南阮转身回房间,她在衣柜里挑了件鹅黄色的碎花短裙,头发分成两股,一左一右扎了双丸子头,又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出门的时候,她顺手勾走了一顶架子上的米色草帽。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她划开接听。
“南阮宝贝。”
“袁怡宝贝。”曲南阮转头看了一眼侧方的院落,院里安静,房屋门窗紧闭着,像是没人在,她随即收回视线,“在清河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这边好吃的多,风景也美,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我得天天吃狗粮!!”袁怡控诉道,“南阮,那俩人简直了!腻腻歪歪卿卿我我,可能就我一个电灯泡在,他俩完全不顾忌了,我白眼都快翻上天,他俩也只当看不见!真可恨呐!!”
那天闹了一通后,孔颜和卫雅吟第二天早上就坐大巴走了,没和任何人说,陈放也没心思继续去清河,最后去的就只有袁怡她们仨。
曲南阮忍着笑,“宝贝你受苦了。”
“暂且容他俩猖狂,等以后我有了男朋友,一定找回我的场子!!”袁怡情绪激昂。
曲南阮以笑声回复了她的豪言壮语。
打完电话,曲南阮刚好走到池塘,才下过雨,空气清新,附近的泥土湿润黏腻。
拖鞋留在岸上,曲南阮赤脚踩进水里,温凉池水缓缓漫过大腿,她就近摘了几朵还带着雨滴的荷花和莲蓬。
“曲南阮。”有人在岸边喊她。
她回头一看,是谢霖。
曲南阮抱着花开始原路返回,双脚陷入泥水里,她走得很慢。
谢霖就站在岸上静静地看着。
接近岸边,曲南阮有点使不上劲,谢霖既然来了,她就用不着狼狈地去扒拉借力点了,“你拉我一把。”
谢霖伸出手,提醒她脚下小心。
曲南阮握住,感受到了他掌心的些微粗粝和温度。
待她上岸,谢霖率先松开了手,接着手一抬,戳了戳她脑袋上的草帽帽檐,“今天走的田园少女风?”
她眨了眨眼,“好看?”
谢霖手插回裤袋里,淡淡地说:“凑合。”
曲南阮的裙摆湿漉漉地贴在大腿处,小腿和脚沾上黑泥,她双腿本就白皙修长,黑泥覆在上面更是一种通透、夺人的白。
谢霖只一眼就撇开目光,提醒道:“你裙摆湿了。”
曲南阮低头一看,把手中荷花递过去让他接着,“你先转过去。”
她虽穿了安全裤,但撩起裙摆拧水的模样着实不算雅观。
裙子是纱质的,轻薄不易皱,她拧完后又扯住一角抖了抖,站太阳底下一晒,没几分钟就能干透。
“好了。”曲南阮瞥见他单车车筐里的包装盒,盒面上印了商家品牌,似乎是电子产品,“你去取快递了?”
“嗯。”谢霖转回身,“午饭后去的,没想到突然下大雨,就在徐冬那儿多待了一阵。”
几天不见,谢霖脸颊边的划伤已经淡到看不清,他穿得休闲,头上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帽檐遮住部分光,眉眼隐在暗处。
他没有将帽子直接扣在头上,而是把前额的短发全捋进帽子里,这样的戴法,没有头发修饰,他优越出色的脸型五官愈加直白地摊在曲南阮眼中。
真帅哥从不需要任何修饰,而谢霖衣品又好,像是对自己的长相有着清楚认知,穿衣打扮从不辜负他这张脸。
真臭美。
曲南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去取个快递还不忘装扮自己,徐冬又不是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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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这样注重形象。
曲南阮不错眼地盯着他看了看,从小包里摸出手机,尽量自然地说:“加个微信吧,之后我要有快递,你就顺便帮我取了。”
对方一时没出声。
“怎么了?”
曲南阮心有点悬,想了一上午才想出来的借口,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看破吧。
谢霖又沉默几秒才开口,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直接搜电话号码。”
“是哦。”曲南阮恍然。
平常加微信都是直接扫名片二维码,简单方便,她竟忘了还可以搜号码。
曲南阮在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号码复制过去,下一秒她盯着搜索出现的页面,表情是难得的呆滞。
....她是什么时候有的谢霖好友啊?
曲南阮点进聊天界面,意料之中的空白,大学开学后不久她换过手机。
没有聊天记录,她毫无头绪。
“您贵人多忘事。”谢霖淡着脸,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下一秒的提醒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高二寒假,阿奶。”
“.....”曲南阮这才记起了。
当时谢阿奶来家里和阿奶一起包饺子,她在旁边跟着包了几个,她没什么做饭天赋,饺子包得也不太好看,索性放弃准备回屋去写卷子。
洗手的时候她随口抱怨了一句高中压力大,卷子好难,谢阿奶听见就说,谢霖成绩好,让他给你讲讲,现成的老师哩。
说着就让曲南阮把手机给她,微信搜索框里,谢阿奶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得缓慢,名片跳出来时,她笑眯眯又带点骄傲地说:“就是这个,前几天谢霖才教了我怎么加人呢,还没忘记哩。”
加完人后,曲南阮就回了房间。
题没写几道,杨序野就打来电话跟她说新年快乐,问她什么时候回临泉,说是有一部前几天上映的电影口碑很好,想等她回去一起看,又说起刘诚抽风,去理发店剪了个很挫的发型,他看到后笑得脸都快抽筋。
足足聊了半个钟头。
挂电话前,他让她把卷子会的题目都写了,不会的回临泉他再教她。
如此,曲南阮就没有再想着去问谢霖,不熟是一方面,她在杨序野那儿袒露自己的学业短板也并不会感到尴尬。
后来谢霖其实有在微信上找过她,应该是谢阿奶也跟他提了一嘴,所以他才负责任地来问一句。
谢霖:[?]
谢霖:[没不会的?]
曲南阮当时觉得他可真冷酷啊,庆幸自己没去问他题,学霸和普通人之间思维是有差距的,她要是跟不上,没准要被他身上的冰渣子冻到。
她回复说自己问同学老师了。再后来,她就没跟谢霖聊过,也渐渐忘了他待在自己好友列表里这件事。
曲南阮眼神飘忽着,有些不敢看他了。
“想起来了?”谢霖语气幽幽地说,“我还时不时给你朋友圈点赞呢,可你完全不记得。”
曲南阮微信里好友不少,每次发朋友圈,下面都一堆人点赞,她压根没注意过这些。
“....那个。”曲南阮歉然地笑笑,“荷花送你了。”
“行。”谢霖看了她几眼,目光又垂下,“我收了。”
7. 七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谢霖脸颊陷入薄被里,只露出柔软黑色的头发。
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谢阿奶走进房里,板着脸一把掀了被子,谢霖最近接了个程序单子,昨晚熬夜把工作收了尾,被谢阿奶起夜发现了,当即推门进来数落了他几句,现在叫他起床吃饭,这脸上表情仍不太好看。
谢霖坐在床上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讨好地喊了声“阿奶...”。
谢阿奶不理他,没听见似的,谢霖只能灰溜溜滚去卫生间洗漱。
老太太面上冷着脸,做的菜还是谢霖平日里爱吃的。
她一上午做了好些凉糕,准备带去街上卖,夏天做点冷食生意,比刺绣手工好卖得多。
自从谢霖上了大学,能靠程序代写赚钱后,就没让阿奶继续操劳这些小生意了,可她跟曲阿奶一样闲不住,劳累惯了的人,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谢霖帮着在桶里放水加冰块,一块块凉糕沉在最底下,谢阿奶用小的封口袋装好等数量的红糖浆,又在小餐车上摆放一次性盒子和塑料勺。
才下过雨,地面还有点潮湿。路滑,谢霖让她走路当心点。
谢阿奶穿上鞋子跺了跺脚,“我小心着呢,鞋子也很防滑,放心好哩。”
“您知道的。”谢霖口吻认真,在安全问题上跟她反复强调,“您得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阿奶知道。”她心酸地点点头,看着谢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阿霖,你想没想过去找找你母亲?”
谢霖微顿。
谢霖父母是镇子上的人介绍认识的,谢霖的外公外婆离异又各自再婚,有了新家庭,女儿从小就被放养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为了尽快摆脱这种状况,她二十岁就开始相亲,直到相到年长她五六岁的谢霖爸爸。
谢霖爸爸老实宽厚,人善良对她也好,虽说年纪大了点,家境也一般,可长相不赖,比其他小伙看起来周正多了,已是她当时能遇到的最好选择。
没几个月两人就结了婚,蜜里调油地过了段日子,生下谢霖后,她就去了外地老板开的厂子做活计,不到半年,厂子亏本垮了,厂里的员工两个多月没拿到钱,老板跑路,跟着一起不见的就是谢霖母亲,事情发生前谁也没发现两人之间的猫腻,不声不响,走得突然又决绝。
谢霖爸爸不愿相信,什么也不做,只在家里苦苦等着,希望这都是镇子上的人胡说八道,他妻子会回来的。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接受这个残酷事实,对谢霖也不管不顾,开始去街上买醉,成日喝得醉醺醺,有天夜里回家,走田坎上摔死了。
那时谢霖还很小,话都不会讲几句。
“找她做什么?”他面无表情。
阿奶迟疑道,“兴许她只是被那老板哄骗了。”
“那又如何?”谢霖淡着嗓,“背叛我爸,抛弃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这些年她没回来过,或许没脸回来,或许已经儿女成群,早忘记在平镇生下的一个孩子。
他何必去打听她的消息,自找的不痛快。
谢阿奶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谢霖身上的苦又哪是简简单单见一面母亲就能消磨了的,她还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他阿爷走得早,不然世上还能多一个疼爱他的人。
谢阿奶推着小餐车出了门。
谢霖坐在沙发上,视线垂下,静默着,像是想起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阿奶忘带钥匙折返,忙走去按下门把手,门一开,曲南阮穿着条米杏色的裙子,手里提着竹篮,正对着他笑。
“谢——”
“嘭——”
回应她的是很重的关门声,曲南阮柔和的笑意僵在唇边。
门另一边的谢霖心惊肉跳,昨晚熬大夜,脸色不好就算了,他今天没准备出门,洗漱的时候,也就没刮胡子,谢霖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一阵绝望。
完蛋。
他头发还是乱的,短袖领口邋里邋遢歪到一边,这副鬼样子,曲南阮还看到了!
谢霖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自己,换了套衣服,对着镜子确认无误后,才重新打开门。
他在曲南阮“你在搞什么飞机”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说:“屋里有点乱,收拾了一下。”
“哦。”曲南阮也不知道信没信,“那我能进去了吗?”
“嗯....”
“阿奶炸了好多小酥肉,我给你带了些来。”
曲南阮将竹篮放在茶几上,在沙发一角坐下,没几秒,熊猫就跑了过来在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弯下腰摸摸它的脑袋和耳朵。
谢霖站在一旁,低着头,落在曲南阮身上的目光很轻。
“谢阿奶呢?”曲南阮左右张望。
“去街上做她的小生意了。”谢霖自然地偏开眼,打开冰箱,问她,“吃凉糕么?”
“好呀。”
谢霖拿了个小盘子装凉糕,舀几勺红糖浆淋在上面,随后将小勺搁在边缘。
盘子递给曲南阮后,他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曲南阮尝了一口,口感软滑,带着米香味,她接着用勺子挖着凉糕,慢慢地吃。
“我来之前,你是不是才睡醒啊?”曲南阮抿了下嘴角的红糖,补充道:“开门的时候,你头发好乱。”
“.....”
果然,她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是睡到中午才起。”谢霖伸手挠了挠额角,“昨晚熬夜被阿奶发现了,说我让她早点休息,自己却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喊我起床的时候还跟我置着气。”
曲南阮幸灾乐祸地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换我我也生气。”
红糖浆水黏腻,曲南阮舔舔唇。
谢霖看到了她舌尖探出的那一秒,眼神微晃,随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早已放凉的白开水,嘴里味道好淡。
“凉糕好吃么?”他问。
“好吃的。”曲南阮挖了一勺,往他那儿够了够,“尝尝?”
谢霖稍停了停,看她一眼,然后视线垂落,低头咬住勺子,凉糕滑进嘴里,他舌头尝到了甜味。
他没再抬头,眼眸一直低着,连曲南阮什么时候离开沙发他也没察觉。
曲南阮去厨房将盘子清洗了,擦干净手,又回到沙发继续坐着。
她这一动作,裙子薄薄的纱覆在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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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搭在沙发沿的手背上,脉络分明的青筋在纱下若隐若现,他动了动指尖,没有将手抽离,只不动声色垂眼看着。
曲南阮毫无所觉,在微信群里跟几个好友聊天,字打得飞快,不忘抽空告诉他,“谢霖,过几天我生日,当天我得回临泉,袁怡她们还没回家,说是给我过完生日再回去,你那天跟我去趟临泉玩吧?”
没得到回应。
曲南阮偏过头,身子往下压,去寻他的脸,“你发什么呆呢?”
他的手在她裙摆里又陷入几分。
她贴得这样近,谢霖只要低一低脑袋,似乎就能碰上。
“....你刚说什么?”他嗓音莫名有点哑。
曲南阮坐回去重复了一遍。
“好。”他大脑反应变得迟钝,有些不知所言,“那天上午走?”
“嗯,我要跟阿奶吃顿早饭,吃完就走。”曲南阮兀自盯着手机。
他随口一问,“在聊什么?”
“袁怡在群里闹着说要去割双眼皮。”
她前天跟一帅哥搭讪,被帅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话里话外说她眼睛小,曲南阮便告诉她,单眼皮也很有气质,万一医生没割好,到时效果不自然,白白受罪。
谢霖下意识地去观察她的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翘,每次盯着自己瞧的时候,目光流转,灵动又狡黠。
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续飘忽不止,不过这自找的撩人痒意没折磨他太久。
“借我个竹筐和剪刀。”曲南阮站起身,“阿奶让我去后面地里摘点番茄,她晚上想做番茄牛腩。”
谢霖去厨房柜子给她拿,接着扔了两把剪刀进筐,“我陪你去。”
后面地里是曲南阮爸爸早些年开垦出来的小菜园,阿奶没让它荒废,时不时在地里种点小青菜,一整排的西红柿,个大,色泽鲜艳。
曲南阮把竹筐搁在地上,拿起剪刀开始动作,谢霖在另一边帮忙。
筐里装得差不多时,曲南阮见不远处的空心菜长势好,便想着去择一些,晚上炒一盘吃。还没择多少,她突然将手里的一根菜扔出大老远,面无表情地往回走,把手里的一点空心菜扔筐里。
“怎么了?”谢霖瞥了眼筐里少得可怜的几根菜。
曲南阮皱了一下眉,“有虫。”
“嗯?”他有点懵,又不是每片菜叶子上都有那小东西,弹掉继续择就是了。
谢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脸上表情,“你怕虫。”
没有疑问,他断言。
曲南阮一脸镇定,轻飘飘地道:“不啊。”
话虽那么说,可她站在原地,没再去菜地了。
“曲南阮。”谢霖嗓音里含着压不住的笑意,“原来你怕虫啊。”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灰蒙蒙往下沉,樟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蝉鸣声短暂消弭,似是下雨的前兆。
盛夏里的雨总是这样,来去猝不及防。
风大,曲南阮的裙摆往一个方向叠出汹涌的米杏色浪花,谢霖额前的短发也被吹乱。
在这样昏沉的环境里,他的笑鲜活又肆意,像是夜航时看见的璀璨星光,也像是迷失森林里出现的高高灯塔,总之,让人的视线轻易被夺。
8. 八
曲南阮生日当天,阿奶大清早就进厨房揉面醒面,除了最基本的荷包蛋,她还放了香菇和虾,做了很豪华的一碗长寿面。曲南阮安静吃完,回房间收拾了一些零散的东西,然后拔掉充电器,将行李箱拖出屋外。
临走的时候,她抱了抱阿奶,虽说离别的场面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总是不忍,尤其是走到很远,人影都快看不清,而阿奶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自己,留恋的模样让她想哭。
“阿奶,要不然您和我一起回临泉吧?”
“阿奶在镇里住了大半辈子,亲戚好友也都在镇里,去临泉的话,哪里习惯的了呀。”阿奶握着她的手亲热地摩挲着,“等以后哪天阿奶走不动路了,就去临泉,到时还得麻烦乖孙女照顾我呢。”
“哪里麻烦了?”曲南阮眼眶微红,“阿奶您要注意身体,有事没事都要跟我说。”
“好的好的。”阿奶眼眶也红红的,眼里满是不舍。
谢霖从后面走了过来,阿奶说:“走吧,谢霖来了。”
曲南阮又抱了抱她,随后才拖着行李箱跟谢霖一起走了,两人赶往大巴车站。
路途不远,十来分钟就到。
谢霖一上车就递给她一个丝绒盒,“生日快乐。”
曲南阮打开,是一只棕色的手表,往年她从林知舒那里收到各式各样的手表,见得多了,看一眼就知价格高低,可谢霖.....他和林知舒不一样啊。
曲南阮取出来试戴了一下。谢霖将帽檐往下压,似乎准备睡觉。
曲南阮见状问道:“你昨晚又熬夜了?”
“哪敢?我怕阿奶把我削了。”谢霖闭上眼睛说,“有点感冒,没睡好。”
时隔多天,曲南阮再一次见到了他眼皮上的那颗黑痣。
她索性转过身,肆无忌惮地瞧着,不忘问,“药吃了?”
他声音低低,“嗯。”
她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
“曲南阮。”他冷静开口,“你别看了。”
曲南阮眼神未移开,气定神闲地装不懂,“我看什么了?”
下一秒谢霖睁开眼,四目相对,曲南阮没有半分被抓包的羞愧,她不遮也不躲,迎上他直白又带着些侵略性的眼神攻势。
还未到发车点,车里就他们两个人,车厢安静,谁都没动作,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日光从车窗外映射进来,温和地落在曲南阮脸上。
她的瞳色变浅,耳边碎发,脸颊边的细小绒毛也在他的眼中明晰。
谢霖率先打破沉默,身子往前倾。
有那么一瞬间,曲南阮感受到心悸。
接下来视野被遮挡,她捏住帽檐往上掀,谢霖已经重新坐了回去,他重新闭上眼,像是不再管她。
“帽子我当你送我了。”曲南阮关上窗帘,把帽子取下后,将调节扣拉紧几分,又再次戴上,也跟着闭眼补觉。
将近两个小时抵达临泉,曲南阮打了个出租车先送谢霖去酒店。
“你等会把身份证给前台,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去房间,袁怡她们也在,就在你隔壁。”曲南阮看他一眼,警告道,“一分钱也不准交,我邀请你来的,你的吃住自然由我包办。”
“哦,好。”他笑,为她这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林知舒喜静,家里地址选在了偏离市中心,邻郊的一所高档小区,又坐了近半个小时的车,曲南阮拉着行李箱进小区,上电梯,接着用指纹解锁进门。
王姨听见声响从厨房出来,“南阮回来了啊。”说着就过来帮忙接过行李箱。
曲南阮低头换鞋子,唤了声“王姨”,还没穿上拖鞋,就听见一句,“舍得回来了?”
林知舒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正轻睨着她。
“我每天都很想您。”曲南阮眨眨眼,“和爸爸。”
“哦?是么?”林知舒不咸不淡的语调,“一放假就跑平镇,我还真感受不到你的想念呢。”
“妈妈。”曲南阮听出母亲不小的怨念,忙贴过去献殷勤,给她捏捏肩,“去年我们去外婆家过的年,我想阿奶了嘛。”
“知道你放心不下你阿奶。”林知舒偏头,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今天你生日,等会是不是还要出去?”
“嗯。”曲南阮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中午我就不在家吃了,朋友们还等着我呢,晚上我再回来跟你和爸爸吃饭。”
“行,我晚点订餐厅,每次让你爸订,老是订同一家,也不嫌腻味。”林知舒表情颇无语,“情人节送花也是,不是红玫瑰配满天星就是粉玫瑰配满天星,什么直男审美。”
她看了一眼曲南阮,“你以后可千万别找这样的。”
曲南阮缓慢眨眼,“那要找什么样的?”
林知舒思忖了几秒,吐出两字,“帅的。”
曲南阮:“.....”
顶着女儿“妈,您真肤浅”的眼神,林知舒笑了笑,“你爸要是惹恼我,我看着他那张脸,气就消了大半,所以啊,得找赏心悦目的。”
她顿了两秒,想起什么,“我看那杨序野就不错,之前他和你那几个同学一起来家里,我见他都是悄悄地盯着你看。”
曲南阮垂着眼,没接这话。
林知舒抚了抚美甲上的钻,“哦对了,生日礼物给你放房间了。”
曲南阮没有一点期待感,甚至有点怕,“不会又是毫无新意的手表吧?”
“那倒不是。”林知舒笑得优雅,“是我上个月去巴黎,逛奢侈品店看中的一个包包,感觉挺适合你,就刷卡买了。”
“.....”
衣帽间一堆昂贵包包,她能背出去的没几个。
和来自偏僻小镇的曲重不同,林知舒从一出生就过着优越生活,两人大学相识,眼光相当挑剔的林知舒当年却对曲重一见钟情,使出浑身解数追求,勾引花样层出不穷,正直本分的曲重哪里经受得了,没多久就沦陷了。
可两人之间的贫富差距如此悬殊,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能走到最后,全凭林知舒心志坚定,她信任曲重,更知他的品性可贵,哪怕偶尔吵架,曲重说些伤人的违心话,她也从不放心上。
曲南阮外公一开始也不同意他们交往,贪财好色的男人何其多,也最会哄骗,谁知曲重有几分真心,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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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见过几次曲重,又背地里调查,才开始慢慢改观。
结婚后,曲重进瑞华工作,纯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成绩一点点往上升,接手瑞华后的这许多年,瑞华更是日新月异,成为行业里的数一数二。
曲重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在富裕后,仍然不会有铺张浪费的习惯,而对于花钱不太节制的林知舒,他偏宠着,卖力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家人花,就是女儿没随她妈,在消费观念上倒和他一致。
“亲爱的妈妈,以后我生日,您还是直接给我转钱吧。”曲南阮往房间走,打算去换身衣服,“我热爱金钱。”
林知舒在身后笑斥一声,“庸俗。”
临近十一点,曲南阮坐车抵达瑞华,袁怡她们还在上面几层的游戏厅玩,这次生日,曲南阮在高中关系较好的两个朋友也会来,说是快到了,她便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等着。
玩了几分钟手机,就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彭昕提着蛋糕,和罗佳佳挽手走在前面,后头还跟着两个人。
曲南阮望了一眼,视线收回看向近前的彭昕。
彭昕拉着她往里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他打电话给我,问你今天生日怎么过,我还纳闷你没跟他说么,你俩咋回事啊?怎么氛围这么怪。”
曲南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杨序野却走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她,“南阮。”
见她不开口,杨序野只好说:“认识你以后,你每年生日我都在,今年我也不想缺席。”
站在一旁的刘诚笑着打招呼,“南阮,生日快乐。”
“谢谢。”曲南阮沉默几秒,“先上去吃饭吧。”
酒店的餐厅包间是简单雅致的装修风格,墙上挂着几张风景相框,底下柜子上的花瓶里是一束修剪好的向日葵。灯光明亮,她一走进,入目就是坐在门边,谢霖的侧脸。
他听见动静,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他又挪开眼看向她身后的杨序野,目光浅淡。
菜上得差不多了,曲南阮在谢霖身旁坐下,等服务生再一次来上菜的时候,她让他去告诉一下厨房,再加两个菜,味道做得清淡些,别放辣椒。
服务生应声去了。
席间的氛围算得上和谐融洽,甚至不需要曲南阮给两拨人作简短介绍,他们互相聊了起来,说说笑笑,熟稔得不像第一次见面。
聊到有趣的话题,曲南阮也会说上几句,只有身旁的谢霖默不作声,安静地动筷子。
曲南阮想吃稍远些的玉米排骨,见桌上的人都在夹菜,不太好转转盘,她就用手指戳了戳右手边的人。
谢霖头低下来,“嗯?”
“我想吃那个。”曲南阮指了指方向,“帮我夹一下。”
谢霖便握住筷子从砂锅里给她夹了几块,排骨玉米都没落下。
他偏头看着她,“还想吃什么?”
曲南阮摇头。
这时有人敲门,服务生端着后面加的菜进来,曲南阮往桌上一指,“放那边。”
谢霖目光朝着那个方位落了落,杨序野那头张扬个性的白发让人没法忽视。
他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抿了抿唇。
9. 九
吃过饭,一群人去了楼上的娱乐场所,他们先去了台球室,曲南阮不会打,只在一旁看着,出乎意料的,谢霖竟然打得很好,握杆,俯身,击球,动作间驾轻就熟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从容。
曲南阮不得不承认,谢霖身上的松弛感很吸引她。
期间杨序野时不时向她看来,似乎一直想找机会过来跟她说话,曲南阮不着痕迹避开了。
之后彭昕一伙人玩闹着要去唱歌,她们就又往KTV的房间走,房间整体布置和外面的KTV大差不差,暗色的格调,扑朔迷离的灯光。
曲南阮按铃叫了点吃的。
彭昕和袁怡互抢麦克风,先是给曲南阮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然后对着屏幕你一句我一句地唱了起来,过足瘾后还起哄让李一莎和张森合唱情歌,张森五音不全,被赶鸭子上架,磕磕巴巴地唱着。
没一句在调上。
众人忍俊不禁,连李一莎也被带偏,她拿远了话筒,笑得声线都在抖。
杨序野也点了一首歌,他坐在高脚凳上,握着话筒,嗓音低沉又有磁性,房间在他深情的歌声中安静了下来。
“.....分开后我会笑着说
当朋友问你关于我
我都会轻描淡写仿佛没爱过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
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玩音乐的人随便一唱都很好听,更何况杨序野还带了感情,袁怡都快听哭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曲南阮,没什么表情的脸,也瞧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她在心里为杨序野默默点上一根蜡。
刘诚跟彭昕对视一眼,从包里摸出一副扑克牌,“你这一唱怪让人难受的,来来来,我们来玩真心话游戏开心开心。”
规则很简单,刘诚把大小王抽出来,接着又随便数了七张牌混在一起,牌面翻下,让大家抽,抽到大王的人可以随便问抽到小王的人任何问题,对方得如实回答。
第一轮,唯一一对情侣刚好抽到了。
张森手里捏着大王,想了一下,“你最喜欢我身上哪点?”
李一莎毫不犹豫道:“每次吵架,你总是先低头。”
张森笑得无奈,“那我下次不要了。”
“行啊,我也可以偶尔哄哄你。”李一莎笑容甜蜜。
“你们两真是。”袁怡这段日子被秀到麻木,白眼都懒得翻一翻,“来,接着来。”
牌重新洗过,罗佳佳抽到大王,她看着抽到小王的刘诚,唇一勾,“电脑里有多少部少儿不宜的片子?”
“你还好奇这个呐?”刘诚狡猾地说,“一部没有,我全存手机里了,哈哈哈哈哈哈。”
“玩赖。”
刘诚吊儿郎当地扬了扬眉,“别诬赖人啊,我这可不算。”
接下来,彭昕如愿抽到了牌,拿着小王的也刚好是杨序野,她想了一想,拐着弯问,“你在喜欢的人面前,做过最糗的事。”
杨序野愣住几秒,下意识想看曲南阮,生生忍住了,“...学校有一次突然停电,当时是夏天,我怕她热,就去了趟小卖部,想给她买一台迷你小电扇,但我去的时候已经卖完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买扇子,估计老板是在幼儿园门口批发的货,那些扇子的图案不是奥特曼就是铠甲,我挑了个稍微好看点的美少女战士,一回到座位就被她说了一句,杨序野,没想到你喜欢这个调调,我感觉脸皮臊得慌,就说不是,是帮刘诚买的。”
“....啥玩意儿?”刘诚声线一抖,不可置信道,“你在背后这么毁我魁梧高大的形象呢?我后头看到扇子还以为是哪个妹子送我的。”
“那你可真想多了。”罗佳佳无语道,“还有,你哪魁梧高大了?对自己的形象也有点自知之明好吧。”
两人高中时就常拌嘴,上了大学后也没改掉这习惯。
“嘿!”刘诚不服气,撩开袖子,展示了自己最近才练出来的肱二头肌,“你看看,不错吧?”
罗佳佳瞥了几眼,逞强地说:“....还行吧。”
刘诚:“切。”
彭佳无语几秒,她看向杨序野,把被两人带偏的话题扯回来,“那你岂不是白买了?”
“当时真没好意思承认是给她买的,把扇子扔刘诚桌洞后,我就拿了本薄一些的作业本给她扇风。”他终是没忍住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脸上,杨序野一顿。
曲南阮的表情似有动容,他知道,她从来不是绝情的人。
游戏还在继续。
抽完牌,刘诚拿着大王,乐呵呵地瞧了眼又抽到小王的杨序野。他比谁都清楚,杨序野从高一开始就喜欢曲南阮,还一起考同一所大学,按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机会这么多,怎么着也应该有所行动了啊,他本以为会得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结果这次出来一看,好家伙,没处成对象也就罢了,怎么关系反倒还不如从前,疏离地跟个普通同学似的,他就跟彭昕商量着帮杨序野一把,他可不像彭昕那样拐弯抹角,得来点实在的。
“兄弟。”刘诚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你现在最想对南阮说什么?”
闻言,杨序野没有多做思考,看着曲南阮,有些央求意味,“别不理我。”
受不了。
袁怡忙捂住嘴巴,在内心尖叫。
曲南阮抬眸跟杨序野对视了几秒,又垂下眼,没有说话。
房间昏暗,谢霖看不太清曲南阮脸上的表情,他眼底晦涩,心里也一片灰。
牌继续翻。
竟是谢霖抽到了大王,曲南阮把牌丢桌面,她的小王。
谢霖指尖捏住那薄薄的纸张轻轻摩挲,不需要多想,他跟她确认了一下,“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看来这个问题不简单,曲南阮挑眉道:“随便问。”
谢霖扔了纸牌,偏过头,黑眸紧锁着她,语调略沉,“你是否喜欢杨序野?”
“卧槽....”好直接啊....袁怡小小惊呼了一声,她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她好想为谢霖的单刀直入拍桌子。
真猛。
众人目瞪口呆,齐刷刷看向曲南阮,惊讶过后都在等她的答案,尤其是当事人杨序野。谢霖这一问问得好啊,彭昕紧张兮兮地想,她和刘诚搞这个游戏不正是为了促进两人的关系。
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谢霖手心渗出汗意,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短暂的每一秒,亦是煎熬。
曲南阮和杨序野之间的不寻常明眼人可见,他本想忽略那点不快,可烦躁情绪在心里落地生根。
别的无关紧要,他就是想知道。
曲南阮望进他眼底。
“不喜欢。”她轻轻落下重音。
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除却偶尔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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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谢霖一向醒得早,他坐在床上淡淡开口,下一秒窗帘自动拉开,曲南阮让他们入住的房间是高层,视野极好,城市风光一览无余。
夏日天亮早,明朗晨光溅落整个临泉,细碎而晃眼,谢霖偏着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才起床洗漱。
他没下去酒店餐厅用饭,直接在房间里叫了餐,吃完他打开笔记本工作。
不知不觉,墙上的钟表指针走向接近十点,搁在一旁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捞过一看,是纪文昊在微信里问他何时过去,谢霖回复说下午,指尖点进另一个聊天框,输入几个字,然后默默地等,过去五分钟,对面仍没有回复消息。
谢霖干脆拨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好半晌,没人接,他默了几瞬,合上笔记本,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出了房间,又走出几步,敲响隔壁房门。
袁怡正躺在床上激烈地打游戏,听见有人敲门,她让队友舔完包等她一下,开门一看,谢霖一身白T黑短裤,朗目疏眉,神情一如既往的淡。
“你知道南阮家住哪么?”
临泉是比平镇热了些,没走出多远,曲南阮就感觉身上浮出薄汗,日头晒人,她躲进街边屋檐下的阴凉处。
路过一家家小吃店铺,最后走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上一杯冰的杨枝甘露,店员打单收钱,然后转身去操作台制作。
曲南阮抱着手在一旁等,忽听见一声“南阮”。
她回过头。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杨序野看着她,唇角微勾,“你奶茶总爱喝这家,看来上了大学也没变,我这一上午没白等。”
“离家近,顺道就来了。”曲南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跟我聊聊吧。”他恳求道,“我们不该这样的。”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曲南阮,她沉默片刻,同意了。
曲南阮把包和手机放桌上,先去了趟卫生间,她前脚刚离开,手机就响了起来,杨序野低头看一眼屏幕,谢霖。
他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气质冷冽的男生,他从未在学校见过,南阮是在哪里认识的?高中到大学,他和南阮多有交集,她的朋友他几乎都知道,除了...平镇?
他又想起最后那个男生问的问题,南阮的答案,他分明早已知晓,却忍不住生出一点期待感,结局也如他所料。也莫名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是那个男生的出现给他造成危机感,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往深处想。
铃声还在响,他没有挂断,只按了一下键,息了屏幕,声音跟着终止。
曲南阮回来后,杨枝甘露也做好了,她插上吸管喝了口,身上的燥意被缓解,心情也轻盈几分。
“南阮,是我的错。”杨序野后悔不迭,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我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我本想直接跟你告白,可是我怕失败后连朋友都没法做,我们俩关系那么要好,若走错一步,岂不是连作为朋友待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了....所以我才假装和李氧谈恋爱,想借此看看你什么反应,是毫不关心,甚至来祝福我,还是多少会吃点醋,结果你完全没找我,我拿不准你的态度,对于我的恋情,你像是在乎,又像是不在乎。”
曲南阮看着他,眼里是毫无掩饰的不快和失望,“你瞻前顾后这许多,最后只想了这么个烂法子来试探我?”
她说:“....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这么要好。”
10. 十
她和杨序野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他热忱、傲娇,迎面撞进她青春里的风,那些百无聊赖的学校时光,因为他的出现,日子平凡却不平淡。
他们班军训的教官很严苛,动作稍微不标准就被揪出去在他眼皮底下站着,不会因为女同学身子娇弱些,就另类对待。曲南阮那几天刚好生理期,烈日下站的时间长了就有些扛不住,她强忍着不适,想撑到结束,不过她高估了自己。
醒来是在学校的医务室,周围安静,杨序野正坐在床边盯着她,“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曲南阮摇头,她只是有些四肢乏力,她说自己想喝水,杨序野就去接了一大杯水给她。
“你背我来的?”她问。
杨序野顾左右而言他,“你当时突然昏倒了,同学们吓了一跳,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教官不会说什么的。”
曲南阮看了他一眼,“谢谢。”
“谢什么啊....”他像是有点不自在,目光四处乱飘就是没看曲南阮,往外走时吞吞吐吐丢下一句,“...不舒服就请假,别硬撑。”
少年连关心都是别扭的。
杨序野成绩好,却并不死读书,课后打篮球,周末泡网吧,青春期里能接触到的娱乐项目没有他不熟的,劳逸结合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每次成绩单一出来,首位的那三个字总让班里人嫉妒得咬牙切齿。
没人去问他的学习心得,怕把自己给问得怀疑人生。
曲南阮闭着眼趴在试卷上,整个人没什么活力,不一会儿手臂被人拿着笔戳了戳,她从臂弯里侧过脸,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
“不会的可以问我。”杨序野视线短暂地在她身上停了停,随后目视前方,“没必要这么沮丧,有我教你,下次肯定能考好。”
她只是昨晚没睡饱,有些犯困而已,曲南阮直起身,卷子粘在了手臂上。夏天烈日刺眼,教室的窗帘紧紧合着,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阳光里能见到细小的浮尘。
她想,杨序野这个人心肠可真好。
后来,他们日渐熟络起来,会约着在校外吃饭、补习,杨序野教她滑冰,带她排位上星,过生日互送礼物也变得寻常。
若是和彭昕刘诚他们几个一起去哪玩,杨序野就骑单车载她,无聊地比谁先抵达目的地,曲南阮身量轻,他又铆足了劲骑,每每都是第一个到。
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落在地面,光影斑驳。
杨序野单脚踩在稍高的石阶,望了一眼不见刘诚他们身影的街道,转过身来,有些臭屁地朝着曲南阮轻昂下巴,“这个第一拿得真无趣啊。”
曲南阮略嫌弃地笑着,“可是每次说要比的都是你呀。”
两个人还曾约着去看过一场演唱会,他喜欢了几年的乐队,说是想带她去听一次现场,回来后他自己也去学了音乐,嗓子条件好,掌握技巧后,一些很平淡的口水歌由他来唱,都像是变了味道。
时间长了,班里的同学都认为她和杨序野在谈恋爱,连彭昕也会私下跟她说,杨序野各方面都挺好的,长相、脾性、家庭条件,又和自己相处愉快,似乎没有哪一点不合适。
曲南阮其实也是这样想的,除了缺少心动,杨序野若作为男朋友,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她看得出杨序野对自己的心思,情窦初开的少年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他对她一些情不自禁的摸头小动作,她并不反感,而喜欢又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人心易变又长久相处,说不定哪天她会对杨序野产生点少女怀春的念头。
曲南阮是有在尝试的,她默许了杨序野过多侵入她的生活。
直到看到杨序野的那条官宣朋友圈,明晃晃打人脸,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甚至还给他这一行为找了借口,兴许只是杨序野和别人玩游戏输了,惩罚而已。
官宣在朋友圈里挂了一周,杨序野没有发来一字半语,看来,惩罚只是她的臆想。
曲南阮整理好心情,没有再管。
一天她在宿舍里洗完澡,袁怡指了指她放床上的手机,说是响了好久。曲南阮拿起一看,接着面无表情扔开,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似是不打通不罢休。
她用毛巾继续擦头发,抓上手机去了外面。
杨序野在电话那头喊她“南阮...”,是她所熟悉的语调和嗓音。
曲南阮静了静,有片刻的心软。
“我和李氧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南阮,你相信我。”
半个月后才来的解释,未免迟了些。
曲南阮手肘抵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宿舍楼下依依不舍的小情侣。
“哪样?”她平静反问。
对面好半天没出声,只听见沉沉的呼吸,接着他说:“只是为了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而演的一出戏,南阮,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序野,你可真行。”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曲南阮是生气的,所以后来她连杨序野的面也不想见。
谢霖站在奶茶店外的不远处,眼神往玻璃窗内的两个人瞥了又瞥,接近正午,气温上升,热浪裹挟每一个毛孔。
谢霖眯了眯眼,在聊天框里打字。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输完又删掉。
奶茶好喝?
他抿了抿嘴,又删。
店里。
“是啊,不孤注一掷试一试,又怎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也怕那也怕的。”杨序野苦涩地笑笑,“都不像我自己了。”
“我不该多此一举的。”他从曲南阮的眼神和她后半句话里听出点希望,“那我们还....”
曲南阮很干脆地说:“不能。”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曲南阮觉得好笑,“你之前在乎我是否喜欢你,现下又不在乎了?”
“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杨序野嘴唇微微颤抖,他紧张地嗓子仿佛哑了般,可接下来的话他一定得告诉她,“你能在我身边就是好的,我何必求那些。”
曲南阮看着他,轻声开口,“可是我的想法变了。”
杨序野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眼底的痛苦一闪而过,他没有再刨根问底,怕她接下来的话会让自己更难受。
气氛有些凝滞。
曲南阮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以后别躲我了。”杨序野抬起头,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我们还是朋友吧?”
好几年的情分谁又愿意轻易丢弃,曲南阮点头,“当然。”
可彼此心知肚明,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般好。
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曲南阮被夏日暑气拂了满面,她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打车,不远处的一个人却让她改了方向。
曲南阮立时跑过去,“你怎么在这啊?”
“随便逛逛,逛到这来了。”谢霖手抄兜里,语气听上去挺随意,“你没回消息,电话也不接。”
随便逛逛?
这里临近郊区,华瑞离这可不是随便走几步就能到的距离,曲南阮瞥他一眼,倒没有去戳穿这个蹩脚的谎言,低头点开了手机,“啧...我没看消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好像去厕所了,杨序野也真是,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不过还好,我们现在去吃饭也来得及,这附近就有家餐厅,味道很不错。”
谢霖轻睨她一眼,不说话。
曲南阮拉他胳膊,推着他转身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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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他脸上表情,揣测道:“生气啦?”
“没有啊。”谢霖仿佛不在意的语调。
“那你怎么还需要我推着你才肯动一动。”
“我热得慌,走不动道。”
“谢霖。”
“干哈?”他飙了句东北腔。
曲南阮笑,“你学得一点都不像。”
“......”
“曲南阮。”他不满,“你哄人的态度不太好。”
“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嗯,这还差不多。”
有家饮品店在店门口摆摊卖杨梅冰汤圆,颜色看着诱人,谢霖走过去买了一碗,让她吃点凉的解解暑。
曲南阮舀了一个杨梅送进嘴里,表情微裂。
“怎么了?”他问。
“有点酸。”
谢霖伸手,掌心朝上在她嘴巴下面接着,“吐出来。”
杨梅在嘴里嚼了嚼,曲南阮只吐出核来,“能接受的酸。”
“喂我吃一个。”
说这话时,谢霖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寻常。
曲南阮看他两秒,照做。
他含进嘴里后,腮帮鼓出一个小包,“是有点酸。”
曲南阮目光落在那个小包上,有点心痒,她好想伸手戳一戳,怪这燥热的天,心续都不太平静,她忍住那股冲动,从包里翻出湿巾,让谢霖擦手。
餐厅没几分钟就到了。
简单点好餐,谢霖蓦地开口,“我下午得去连安了。”
还未开学,曲南阮眼神疑惑。
“我跟一个学长合伙开了一家关于软件开发的工作室。”谢霖语调平缓,淡淡跟她解释,“月初就装修好了,起步初期,很多东西都要忙,早应该去的,一直拖到现在。”
曲南阮这才想起,谢霖开学就大四了,未来的规划是他现阶段必须要做的,他带着行李来临泉,她还以为他是准备在这里多玩几天。
“挺好的。”曲南阮问了句,“工作室的地点在哪?”
“青祁路。”
那边软件大道,曲南阮心中有数了,她揪了一小撮头发在手里,发色是纯粹的黑,“我想去染一次头发,尝试换一种发色,黑色都看腻了。”
谢霖眼皮撩起,细细看她。
“都行。”他说。
曲南阮些许纠结,“就是不知道染什么颜色好。”
“你可以问问徐冬,他在这方面比较有心得。”谢霖说完顿了顿,他想起杨序野的那头白发。
“徐冬?”曲南阮脑海里出现徐冬那头夸张的橘子色,之前还见过他染过火鸡色,她抽了抽嘴角,“我妈要看见我染类似发色,估计不会承认我是她女儿,还会当场请专门的老师来纠正我的审美水平。”
“其实还好。”他轻笑道,“就是太过高调了些。”
“我母上大人目前走的知性温雅风。”曲南阮学着林知舒的样子,略显做作地撩了一下头发跟他示意,“所以她是不会容忍这种颜色出现在她身上,我身上,包括我爸的身上。”
林知舒和曲重偶尔会回平镇过年,谢霖自然见过,他没忍住幻想了一下,曲南阮和曲重两个人染了招摇的发色回家,林知舒脸上抽搐的神情。
这个场景太过戏剧化,谢霖不厚道地笑出声,越想越好笑,他笑得肩膀都在抖。
曲南阮不明所以,不过也跟着笑了下,她问道:“笑什么呢?”
“没....”
谢霖伸手捂住脸,却仍止不住笑,露出的黑眸里笑意深深。
她记忆里的谢霖冷淡寡言,这些天,她却不止一次见他笑。
曲南阮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11. 十一
谢霖和袁怡她们离开临泉没几天,曲南阮就被林知舒当成行李打包带去了国外,停不下来的逛街购物,碰到有艺术格调的店,她还得任劳任怨地当着人形摄影机,平底鞋都快走冒烟,而林知舒女士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一点没见累,在浪漫典雅的城市里优雅自在地穿梭。大剧院有舞剧表演时也没忘记带她去看,每天过得忙碌又充实,闲下来时想找谢霖聊几句,但一看时间,他那已是深夜,只能作罢。
玩了大半个月,林知舒才舍得回国,曲南阮在家里还没歇息两天,彭昕打来电话约她出去吃饭,说是快开学了,又得有段时间见不到面,她们高中小团体聚一聚。
夏夜风清,灯光把长街填得盈满,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摊。
刘诚从筐里拿了几瓶啤酒,脚尖勾了张小板凳,大剌剌坐下,见旁边的杨序野视线一直落在店里挑菜的曲南阮身上,他默默叹气,也无奈啊,人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挑明了,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还是我们临泉的烧烤好吃。”彭昕吃得满嘴油,“佐料够味,哪像我大学外面的那些店,重辣都比不上我们的微辣。”
刘诚眯眼笑,“趁还没开学,我们可以天天来吃。”
“你想胖死我?”彭昕白他一眼。
酒杯几番碰撞,曲南阮些微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回到高中时光,每次大考过后,她们也曾如此,不过当时杨序野没让她喝酒。
刘诚在一旁故作老成地感慨,话语里皆是怀念青春,仿佛等聚会一散,自己还得回家去写那书包里写不完的试卷。
说完就被罗佳佳揪着耳朵教训,“说什么瞎话呢?姐姐我正值青春年少,你搁这儿回忆往昔也正常点,别说得像过去了几十年一样。”
“错了错了,姐。”刘诚连连求饶,“别揪了.....野哥,帮帮你兄弟!”
杨序野笑着看戏,过了会儿他说:“其实大一刚开学那会儿,我每天早上在寝室里醒来,头脑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感觉自己还是高三生,等会儿去教室就能见到你们,然后大家一块儿刷题、复习。”
“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这样呢。”彭昕用纸巾擦了擦嘴,“高三虽苦,但真的挺怀念那时候的,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怀念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时光。”
刘诚直点头,“是啊,我微信的聊天背景图还是我们几个的合照呢,一直没舍得换。”
杨序野偏头看向曲南阮,她手托腮,轻轻笑着,眼神清亮又柔软。
临近开学,曲南阮才抽出时间去了趟发廊,听理发师翻着色卡天花乱坠吹嘘半天,她还是坚持自己想要的冷茶色,她发色纯黑,不需要漂,上色也明显,枯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终出来的效果曲南阮挺满意的。
返校当天,杨序野直接开了车过来接她,曲南阮遥遥瞟一眼他那犹如艺术品的车,眼皮不由得抖了抖,大少爷的做派一如既往。
出门的时候,王姨给她装了牛奶和三明治,知道杨序野和她一起走,有多备一份,曲南阮撕开三明治最上层的包装纸,给杨序野递过去,然后自己也拆开一个吃。
杨序野低头咬上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要不要试试这车?”
“不要。”曲南阮果断拒绝,“我怕把你这车刮花了,我赔不起。”
“不要你赔。”杨序野轻笑一声,换了个说法,“买了保险的。”
曲南阮是有些心动的,“那....你等会开累了就让我开会儿。”
“行。”
后半程曲南阮就换到了驾驶座,杨序野让她随意些,用不着那么小心,曲南阮还是不敢大意,车贵是一回事,安全也很重要,她让杨序野别跟她说话,影响她开车。
杨序野头顶三个问号甩她一脸。
曲南阮过足了手瘾,一脚油门踩到奎大,她不敢把车开进学校里引人注目,也不管杨序野把车停哪,跟他道了别就下车回寝室。
曲南阮以为自己算早到的,没成想李一莎更早,已经在寝室里打扫卫生了,简单聊了几句,曲南阮整理好行李,晒晒被子,也加入战斗。
半小时后,袁怡和姜雨也到了。
姜雨一整个暑假没见,对着她们仨挨个贴脸过去,“这个假期我可累死了,天天端盘子抹桌子,感觉我手都粗糙了。”
姜雨家里是做餐饮的,一到放假都会招假期工,她比较爱美,零花钱基本都拿去买衣服和化妆品,平常父母给的生活费不少,她没好意思再开口要,就说自己去店里打暑假工,把那份钱挣自己兜里。
“可怜的崽。”袁怡雪中不送炭,火上还浇油,“我跟一莎玩得可开心了,除了临泉和清河,我们还去了南阮老家玩,吃到了南阮阿奶做的饭,超级好吃哦,你没去成真的可惜,哦,我们还见到了一个大帅哥,和他一起玩了几天。”
“帅哥?”颜控姜雨彻底坐不住了,一头渣女大波浪甩来甩去,“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超帅的哦。”袁怡在她心上插刀。
“早知道我就不为那点破钱回家了。”姜雨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怕等会姜雨得去切腹自尽了。”李一莎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毕竟谢霖是挺帅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袁怡终于忍不住了,“一莎你也没放过她。”
“听不见听不见,我耳聋了。”姜雨趴在桌子上装尸体。
曲南阮从背包里翻出之前在曲阿奶那儿买的木棉花布袋,将它展在姜雨眼前,“这个送你,我们平镇绣工最好的阿奶做的,就当你也去过一次了。”
“好漂亮。”姜雨接到手里反复欣赏,“谢谢南阮宝贝。”
“不郁闷啦?”袁怡笑着过来搂着她俩,“好啦,出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寝室四人出门在学校外面的小吃街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去商圈附近逛街买衣服,姜雨看中一条挂在橱窗模特身上的黑色吊带裙,付钱的时候才觉着虽没去成临泉,但在店里辛苦两个月还算是值得的。
逛到下午四点左右,她们才打算回校,曲南阮在路上买了一大束向日葵,到寝室后,找出透明的玻璃花瓶,蓄上水,用剪刀修剪根部,去掉多余的枝叶,一根根插入花瓶。
做完这些,她摸了摸细长的花瓣,神思飘远。
四个人组队玩游戏玩了一个多小时,曲南阮抱着衣服去洗澡,出来后,姜雨她们也接着去洗了,姜雨换上下午刚买的新裙子,坐在桌前化了个精致浓妆,眼神魅惑,红唇潋滟。
“这谁看了谁不迷糊?”袁怡连连摇头,“连我都要流哈喇子了。”
姜雨一笑,眉眼间风情万种,“你坐着,我给你化化,保证你也迷得那些个男人走不动道。”
袁怡笑嘻嘻地坐下,化完后她满意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不愧是美妆博主的手,可以啊,我的小眼睛都变成大眼睛了。”
姜雨不务正业,在视频软件上做美妆号,做了一年多,小有成就,还积累了一定的粉丝量。
姜雨给李一莎也化了,等涂完最后的唇釉,李一莎离开去弄头发,姜雨合上盖子,准备收拾桌子上的零零散散,椅子上忽然又坐下一个人。
她盯着曲南阮那张素颜也漂亮十足的脸,一下子没搞明白,她们化妆是准备等会去酒吧玩,曲南阮一向不爱那震耳欲聋的喧嚣,而且酒吧里鱼龙混杂,她的性子避之不及。
“我不去。”曲南阮解释说,“不过我也想让你给我化个让男人见了走不动道的妆。”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姜雨恋爱经验丰富,听出点意思来,打趣道,“南阮,你不对劲哦。”
接着她笑容一敛,“老实交代,等会要去见谁?”
曲南阮笑着不说话。
姜雨自顾自猜测,从脑海里搜刮出一个名字,“杨序野?”
也就他跟南阮走得近些了。
曲南阮说不是。
“....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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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霖吧?”袁怡犹疑地说出心中猜想,说完看了一眼曲南阮的表情,惊喜道,“我说中了?我就觉得你两玩真心话游戏的时候,看起来不对劲。”
“什么真心话?谢霖?那个我没见到的大帅哥?”姜雨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
“晚点和你说。”袁怡玩味一笑,“先给南阮化妆,你必须得用出你十成十的功力,让谢霖见了流口水,美得他腿软。”
曲南阮:“.....”
话糙理不糙。
曲南阮郑重地握住姜雨的手,“靠你了。”
“放心吧。”姜雨点头,表情凝重起来,“交给我!”
谢霖的工作室已步入正轨,各方面正常运行,纪文昊找他谈了点工作上面的事后,不忘问他租房的事有没有着落,谢霖说找到了,最近几天会搬进去。
“那就行。”纪文昊放下心,“免得你还得回学校睡,天天两头跑,我都替你累。”
他看一眼窗外天色,“不早了,一起吃晚饭?”
“嗯。”谢霖关上电脑起身。
两人往外走,还没走到电梯口,谢霖收到一条消息。
[我在青祁路。]
“文昊哥,我突然有事。”谢霖握着手机给对方发送位置共享,“明天再和你一起吃。”
“啊?你干嘛去?”纪文昊一脸懵逼。
电梯还停在高层未下来,谢霖干脆跑向楼梯,速度尤其快,几步就不见人影。
纪文昊懵逼更甚,谢霖对待什么事都淡然处之,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急。
曲南阮根据共享位置找了过去,谢霖出大楼后不久就见到了她。
一个多月未见,两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疏淡感,他们微信上其实很少聊,最开始是因为时差,隔了一段日子,后面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她变了些,换了发色妆容,嘴唇颜色不如往日浅淡,身上衬衫是淡雅气质的蓝。
说变也没变,她怎样都漂亮。
谢霖一顿,忽想起自己急急忙忙跑下来,头发有没有乱?脸上有没有脏东西?他一概不知。
完。
谢霖手背捂着眉心,有点无措。
“怎么不说话?”他这模样,曲南阮也猜不透他心里想法,“我新发色好看吗?”
“嗯。”
他压根没看她。
“谢霖。”
“....嗯?”
“你好敷衍。”曲南阮佯装生气,回身走掉。
步子还未迈开,手臂就被人捉住。
“好看的。”他说。
谢霖低着眼,感受到手的僵麻。她胳膊真的好细,像是一捏就能粉碎掉,他完全不敢用一点力,也不敢轻动一下。
曲南阮不错眼地盯着他瞧,谢霖面色如常,她每次想从他表情里细揪出点什么,都是枉然。
不知是他伪装得过于好,还是他根本不为所动。
见她没有再走的意思,谢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僵麻的手尽量自然地落入黑色裤兜里。
曲南阮抬头望了眼谢霖刚才出来的大楼,“你工作室在几楼?”
“五楼,电梯出去左拐就能见到,要上去看看吗?”
曲南阮摇头,她又不是来参观他工作室的。
“那....我们去吃饭?”
“嗯。”
两人慢慢走着。
“想吃什么?”
“这地方你熟,你拿主意。”
“吃饭都是文昊哥安排,我平常没怎么注意。”
“就是你那个学长?”
“嗯,工作再忙他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胃,他爱吃也很能吃。”
“多能吃?”
“两三个你吧。”
曲南阮笑,“我不信,我又不是小鸟胃。”
“是啊。”他也笑,眉眼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你胃口也不小。”
“你嫌我吃得多?”
“没有哦。”
12. 十二
从餐厅吃完饭出来,曲南阮见时间还早,便想问谢霖要不要去看场电影,还没开口突然接到袁怡打来的电话,那边有些吵闹,曲南阮听得费劲。勉强听清后,她皱眉告诉谢霖,她得去趟学校附近的酒吧,袁怡她们出了点事。
谢霖走去街边拦下辆出租车。
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红灯,师傅也不拖拉,没多久就到了。
曲南阮推开车门直冲酒吧,谢霖在后头付完钱,连忙跟了进去。
一进门,曲南阮就被晃眼的激光灯刺地眯了眯眼,八点过,正是夜生活开始的点,混杂在空气中的烟酒味,嘈杂又迷离的氛围。
曲南阮忍住不适,和谢霖路过吧台,往舞池方向走。里头灯光昏暗绚丽,嘻嘻哈哈的男女跟随音乐疯狂扭动着腰肢。
人多,谢霖虚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曲南阮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青桔气息。
有人沉浸在舞蹈里,没注意到他们,动作幅度大,不小心撞了过来,曲南阮被那股力道撞进谢霖怀里,她没两秒就反应过来,身子往外撤了几分。
这个短暂拥抱曲南阮没过多在意,一心找着袁怡她们。
往里又挤进一段距离,终于见着人,她们和一个男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几个男女围在一旁像是在看热闹。
“南阮。”袁怡看见了她。
“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里她依稀听见袁怡说有个臭流氓非礼了姜雨,还死不承认,袁怡拧着眉在她耳边叙述一通,曲南阮这才弄清事情原委。
她们到酒吧后点了一瓶酒,简单喝上几杯就下了舞池,灯光暧昧摇曳,受环境影响,又酒精刺激,一些男女跳着跳着就贴在一起是常有的事。姜雨有感觉到有人贴过来一瞬,就那么一下,她起初并没放心上,但次数多了,她才知道那人是故意的,她环顾四周,没发现是谁,但很反感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就往另一边退了退,没想到那人胆大包天,直接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姜雨本就有所防备,当下更是眼疾手快扇了一巴掌过去。
这才闹了起来。
“你说我非礼你,可有谁看见了?”那男人跟个泼皮没两样,嚣张地扯了扯嘴角,“可别是看哥哥我帅,想赖上我。”
“我呸!”姜雨恶心地想吐,也没收着脾气,“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B样?”
“呵,你——”
曲南阮开口截断他的话头,“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被莫名其妙扇了一巴掌,总得补偿我点精神损失费吧?”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曲南阮脸上轻佻地落下,心想来了个纯的,“或者你来陪哥哥喝点小酒?这事哥哥就不追究了。”
“你什么个玩意儿啊?”姜雨被这人的无耻行径气地炸毛,“南阮,别理他!”
“恶心!”袁怡骂道。
“没事。”曲南阮回头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和谢霖对上视线时,他目光里的坚定分量更是让她有底气,“卡座在哪?”
袁怡给她指了指方位。
曲南阮走过去倒了满满一杯酒,又端着酒返回,她看着那男人,微弯唇,“不就是喝酒吗?总得喝个尽兴吧?”
“那必须——我艹!”
酒杯倾斜,曲南阮冷着脸泼了他一身。
谢霖在,她也不怕对方破防动手,曲南阮嘴炮个痛快,“就你这样的吊梢眼,肥肠嘴的猥琐长相,加上那不堪入目的五短身材,哪一个点跟帅沾边?”
言辞犀利,姜雨听了直接笑出声,周围围观的人也没忍住。
“TMD!”一身酒渍本就狼狈,还被当众说丑,那人恼羞成怒扬起手。
谢霖反应迅速,挡在曲南阮面前,一把挥开了对方的手,冷然瞥着他,身高优势摆在那,男人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很多。
“你有没有做龌龊事你自己心里明白。”曲南阮从谢霖身后冒出个头来,“再闹下去对你没好处。”
有曲重兜底,她不在怕的。
“行,算我倒霉,我也不跟你们这群小姑娘一般见识。”男人啐了一声,转身没入人群。
谢霖回头看着她,唇角勾了勾,“很厉害啊,曲南阮。”
曲南阮笑着皱了皱鼻子,表情灵动。
谢霖目光移不开了。
等她们从酒吧出来,姜雨还在气头上,“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真够恶心人的。”
“贪财好色的狗男人!”袁怡和李一莎义愤填膺跟着骂。
姜雨又骂了几句给自己消气,等情绪平复了些,这才注意到谢霖的存在。
“不介绍一下?”她对着曲南阮暧昧挑眉。
也就姜雨没见过谢霖,曲南阮很简单地过流程。
谢霖看过去一眼,礼貌颔首。
姜雨眨了眨眼,暗地里给曲南阮做口型。
曲南阮看懂了。
两个字:极品。
日子入秋,气温逐渐降了下来。
这周末,姜雨从学校外面回来,气势汹汹地把包一扔,跟曲南阮她们疯狂地吐槽着她近期接触的一个学长。
“献殷勤送了几次早餐,出去单独约过两次饭,这样他就自信地以为把我追到手了?刚才明里暗里想着带我去开房,目的性强得让人作呕。”姜雨抱着胸,一脸嫌弃,“就算我空窗期有点久了,也不至于这么饥渴。”
“就是之前来舞蹈室找你的那个视传系的学长?”袁怡想起他的样子,“看起来挺正经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猥琐。”
“男人嘛,大多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姜雨不屑地撇了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一莎同意,“多相处了解下是很重要的,不要被外表所欺骗。”
“有的男人很会装,装纯情,装喜欢,实际上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脚踏两只船更是不在话下。”姜雨想起以前她被一个渣男欺骗的不堪往事,在心里又给他的坟头上柱香。
“照你们这么一说,感觉世上都没好男人了。”袁怡悲叹一声。
“还是有的。”李一莎甜甜一笑,“张森就还不错。”
“李一莎!”被一次次狠塞狗粮,袁怡忍无可忍,向李一莎扑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姜雨见状也加入战斗,曲南阮在一旁乐不可支地观战。
学校第二食堂的麻辣香锅很受学生们欢迎,曲南阮她们今日也去排队等餐,姜雨还在旁边窗口点了份酸菜鱼,第二食堂离她们舞蹈系比较远,平常不会特意绕路过来,她馋这口馋了好多天。
“谁在香锅里加的泡面?!”姜雨哀嚎一声。
这一顿吃下去,别说晚饭了,明天都得轻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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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怡扒拉两口饭,笑道:“不差这点了,尽情吃吧。”
正吃着,曲南阮忽听到隔壁桌女生的聊天内容,她们比较随意,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方宇不是挺帅的嘛?又追你追了大半年,舍得为你花费心思,干嘛还拒绝他呀?”
“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说帅也就那样。”被问话的女生不以为意。
“那你喜欢哪种?”
“嗯....我们学校没有,不过隔壁连大有一个,谢霖,我有个朋友就是连大的,给我发过他的偷拍照,超对我胃口,长相完全踩在我的点上。”女生叹了口气,“但我朋友说他很难追,去搭讪问个联系方式都难,就算辗转要到了微信号,人也不会通过,我跟他还不是一个学校,更难了,哎,也不知道这种冷酷帅哥喜欢啥样的。”
从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口中乍然听到谢霖的名字,曲南阮感受些许微妙,不过她非常认同她朋友的观点,谢霖好难追。
自从回校当天见过一次谢霖后,她后来一有时间都会或委婉,或直白地约他出来看电影或者吃饭,他统一回复,忙。
前几天倒是约了出来,可还没吃几口他就被人打电话叫走了,说是工作室出了点问题,要他回去处理。
曲南阮没追过人,没有参照对比,但三番两次约不出来,算是难追吧。真让人气馁啊,她开始怀念起在平镇的日子,几步路的距离,让阿奶做点好吃的,她就能借机去见他一面,哪会像现在这般,处处艰难。
曲南阮化悲愤为食欲,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舞蹈生,第二天只能苦哈哈地加入轻断食队伍,早上啃煮鸡蛋中午啃西红柿。
这天课下得早,宿舍四人出校门去看了一场最近上映的动漫电影,袁怡喜欢的经典IP改编。本来以为只是千篇一律的老套剧情,看下来才发现不然,电影制作精良,画面唯美,剧情也没拖后腿,推陈出新,高.潮部分让人动容,简直找不到槽点。
电影一落幕,曲南阮就摸出手机在这部电影的影评下一顿输出,她还特意发了朋友圈,好的电影就应该被更多人知道,有了票房成绩,背后的制作公司才会出更多的优秀作品。
从电影院出来七点过,夜幕降临,城市灯火璀璨,她们准备去学校附近一家常去的餐馆吃饭,还没拦到车,姜雨就被一通电话约走了。她这些天跟一个大一学弟打得火热,说是那弟弟简单纯粹,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喜欢得很,就是吻技不好,只会抱着她一顿乱啃。
饭馆开在学校周边,味道好价格也实惠,很受学生们青睐,曲南阮她们到的时候,位置已经坐满。
“今天不是节假日,人还这么多啊?”袁怡趴在玻璃窗上,不死心地搜寻着里面各个角落。
曲南阮双手落入毛衣小开衫的兜里,也站了过去,“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空位了,换一家吧。”
曲南阮淡淡收回眼,下一瞬她蓦地停住,视线又转回刚才方向。那人穿着件黑色连帽卫衣,黑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刘海短至眉毛上方,少了点慵懒随性,他正侧着脸听旁边人说话,下颚线条利落冷感。
曲南阮咬着下唇看了片刻。
有时间来这吃饭,没时间应她的约,合着就是不想搭理她呗。
好。
很好。
非常好。
干得漂亮。
13. 十三
程鑫接过周琳璐递来的菜单,上下扫了眼,手肘搡了搡旁边人,问他还要不要喝点酒。
“都行。”
“要几瓶?”
等了几秒没听见回复,程鑫从点菜单子里抬头看过去,谢霖正望着窗外,目光有些出神。
程鑫纳闷道:“谢霖?”
“你看着办。”
他丢下这句话,就蹭地起身往外走,背影看起来竟有些急切。
周琳璐微怔,视线跟着谢霖出了门,在玻璃窗外停住。
“来这吃饭?”谢霖眼皮垂下。
“昂,没位置了,正准备走。”曲南阮转脸偏向一边。
谢霖沉默两秒,往程鑫那里看了看,“我跟两个同学也刚来,还在说吃什么呢,一起?”
曲南阮淡淡道:“不太好吧,万一打扰到你们。”
“吃顿饭而已,能打扰什么。”
曲南阮笑了一下。
她的笑很是寡淡,谢霖抿了抿唇,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喊她名字,“南阮。”
说到底,他不同意自己的约会是个人选择,没什么好去计较的,两人的关系又没到那一步。
谢霖从来没有明说过什么。
而她的心态不平衡来源于什么,曲南阮一清二楚。
“进去吧。”她道。
“谢霖。”周琳璐看向几个女生,眼神在曲南阮身上多有停留,“你朋友?”
“嗯,没位置了,拼个桌。”
程鑫笑着招呼,“妹妹们随便坐。”
这家店的点菜方式还是从前的老样子,服务生忙得不可开交,顾客都自己写点菜单,谢霖见曲南阮一副什么都不想搭理的样子,便拿过桌上的单子和笔。
吃过几次饭,谢霖对她的口味也算有了解,曲南阮并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上一点,但她讨厌苦瓜和猪肝,偏爱排骨和虾。
谢霖写上粉蒸排骨和油焖虾,拿给袁怡,她和李一莎加了几个菜后,服务生过来取走。
餐桌是方的,谢霖和程鑫坐一起,周琳璐一个人坐一边。曲南阮在谢霖左斜角坐下了,倒是跟之前打麻将时落座的位置一样。
曲南阮表情欠奉,态度漠然都能归结于她心情不好,她也没有故意离自己很远,可谢霖心里那点不对劲却愈演愈烈。
曲南阮低着头玩手机,身子微微偏向袁怡那方。
谢霖终于发现症结所在,从外面到进店,她没有看他,哪怕掠过来一个极短的眼神。
他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忙。
谢霖神情微怔,从桌上拿过手机低头敲字。
曲南阮正沉浸在游戏里,手上用了劲,把屏幕里的西瓜大卸八块,不想打扰别人,她静了音,听不见切碎的特效声,但也算痛快。
手机里突然冒出一则新消息,曲南阮忍了忍,才没把眼神投向发消息的人。
[小人冤枉。]
第一句话让曲南阮差点没绷住表情,她憋住笑意继续看下去。
[没有不想跟你出去吃饭,我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先是搬家,后来工作室又接到一笔大单子,对方急着要,很赶,我实在没办法。今天是学校有点事,我回来的时候被程鑫逮到了,之前帮过他一个小忙,他非要请吃饭,我是被生拉硬拽过来的。]
一行行看完,曲南阮抬眼,谢霖似乎一直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她一偏头,视线就对上。
谢霖唇线微抿,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和可怜。曲南阮心头的火焰就这样一下子被扑灭,连点火星都不剩。
她没有刻意去询问另外一个女生是怎么回事,只回复:[大人不记小人过。]
方桌无形间划分了区域,一半是程鑫和周琳璐聊关于计算机方面的专业问题,谢霖时不时回上两句,一半是完全听不懂的三个艺术生安静动筷子。
曲南阮也没有找谢霖说上几句,倒真像是单纯进来吃顿饭。
“你工作室还顺利吗?”周琳璐问道。
谢霖说:“目前还算顺利。”
“是在青祁路吧?”
“嗯。”
“有空的话我可以去看看吗?”
谢霖话语含糊,“再说。”
曲南阮夹了一块口水鸡,厨师没有利落切断,带出很大一坨骨肉相连,她手臂右移,筷子停在谢霖饭碗上方。
谢霖看一眼,握住筷子从两块肉中间夹断,下面那块肉落进他碗里。
曲南阮随即收回筷子。
两人一句话没说,动作间自然熟稔,周琳璐目睹全程,眼神暗了暗。
饭后,程鑫准备去收银台付钱,被谢霖拦住,“我朋友也在,没道理让你付。”
程鑫跟着走过去,回头瞥一眼曲南阮,压低声音道:“女朋友?”
“不是。”他眉目浅淡,从手机里点出付款二维码。
程鑫老神在在地抖腿,“我看你俩关系不一般。”
谢霖低低笑了一下,笑容捉摸不透,“哪不一般?”
“这还用说?”三年多的同学又不是白当的,程鑫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你对人家姑娘不一般呐,你跟她虽然交流不多,但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你性子一向淡,何时这样柔和过。”
他对谢霖着实佩服,别的不说,就冲着他那张脸,多少女孩子想跟他处,他却好,一个都不答应,也不跟人瞎搞暧昧,若非必要,微信都不同意加。
谢霖喃喃道:“这样的不一般啊。”
“周大女神没戏咯。”程鑫一脸惋惜,刚他们从学校出来见到周琳璐,他就把她也喊上了,想给这两人制造点机会,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咱们系这一届唯一一个花骨朵啊,我还以为同学这几年,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和她能有点啥呢。”
末尾他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谢霖淡漠着眼,一句话不说。
见他这样,程鑫心下了然。
曲南阮她们这时出了来,谢霖见状拍了拍程鑫肩膀,“有时间再聚,先走了。”
“行。”程鑫应道。
出门还没两分钟,袁怡就和李一莎说有事得先走,离开时还不忘偷偷跟曲南阮使眼色,意图让她抓住这个跟谢霖单独相处的机会搞点事。
曲南阮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谢霖站在一旁,轻触了几下手机屏幕,回完消息,发现人都走了,他手掌压在后颈处,目光清清淡淡地看向曲南阮,“急着回校么?”
“不急啊。”她说。
“那...一起去江边走走?”
“好。”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谢霖走在外侧,放缓了步调,江边风有些大,曲南阮揪了揪身上的毛衣开衫。
失策了,要是少穿点,还能让谢霖脱件衣服给她。
附近是一个小公园,岸边成排的垂柳,细长的枝条快要荡到江面,来散步遛狗的人挺多。
灯下的长椅处,有人抱着把吉他在弹唱,音响设备齐全,旁边围聚了一大堆人捧场。
“就像是那灰色天空中的小雨
下下停停不动声色淋湿土地
尽管总是阴晴不定
偶尔也会闪出星星
这都是形容你的眼睛”
唱得不赖,他俩也驻足听了一会儿,随后才慢慢走开,踏上木桥,歌声在身后模糊了一些。
曲南阮遥遥望着江对面的万家灯火,在这九月末初秋,风清月皎、惬意的氛围里跟着哼唱了句,“原谅我不可自拔....可能不经意看你一眼....心里石头都会落下。”
谢霖垂眸盯着江面上的微波粼粼,“这首歌叫什么?”
“沈以诚的《形容》啊,你没听过?”
“我很少听歌。”谢霖转过身,后背往木质栏杆上散漫一靠,手机在手里随意地转着,语气也轻松随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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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没什么兴致去听什么歌啊或者是看什么电影,而且也没那个空闲时间,偶尔闲下来也只是去打打篮球,玩游戏都是上了大学才开始接触的,毕竟比较火的游戏、各类软件都得熟悉。”
她以前寒暑假很少见到他,想来也是在忙着打工挣钱,就算有奖学金补助,学费生活费都是不小的数目,又哪来时间玩乐。
曲南阮胸口发闷,“你学习好,也没不良嗜好,不早恋,不捣蛋,你这样的学生要是在我们临泉一中,老师都得疯着抢。”
“是么?”他笑了笑。
曲南阮说是,“杨序野每天上蹿下跳,想一出是一出,我们老班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闹,就因为他成绩好。”
“哦。”谢霖笑意浅淡了些,“感觉他是很有趣的人。”
曲南阮踢踢脚边石子,“他有时是挺逗的。”
手机转不下去了,谢霖放回口袋里,听见自己毫无温度的声线,“你是不是想他了?”
曲南阮抬头,盯了他两秒,拖腔拿调地“啊”了声,“对,想他了,我现在还想跟他打个电话,你能先去一边等等我?”
谢霖眼皮半压,没滋没味地睨着她,几秒后他轻哼一声,“你打啊,我不偷听。”
那你倒是往旁边挪两步啊。
她心道。
“还是算了。”曲南阮说,“回去再打。”
谢霖脑袋朝右边一转,粗略地去看黑沉的天,寂静的树,路过的人,反正就是不看她了。
曲南阮跟着他视线挪过去,桥下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情侣,姿态间旁若无人,她幽幽地说:“看别人接吻那么有意思哦?”
真是服了。
谢霖回头,“我哪有看——”
话音被惊地一落,从饭店出来后,两人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可现在,这距离被曲南阮悄悄缩短了,她往自己这踏出的那两步,像是踩在他心尖上。
桥上的灯光落在她脸庞,覆上层朦朦胧胧的柔,她的眼神像是月色倾洒水面,笼着一片轻烟,谢霖喉结小幅度地滚了下,他想去拂开那片雾色。
“看别人接吻没意思。”谢霖垂着眼眸,没敢和她对视,面上一派从容地说,“自己接吻才有意思。”
本想突然的靠近能让他露出一点不自在,没想到自己反而慌了,曲南阮别开眼,装作镇定,“说得好像你接过吻似的。”
谢霖说确实没有,他顿了几秒,嗓音含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所以才想尝试下。”
曲南阮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他对手,心跳都快不正常了。
“谢霖。”曲南阮低头在手机里操作一番,“我叫了车,你回去睡觉吧。”
谢霖一愣,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二十三。”
你就赶我走。
“你最近没怎么休息吧。”曲南阮盯着他眼下略重的乌青,最开始她生闷气,没怎么看他,吃饭的时候也没留意太多,外面光线暗淡,竟然现在才发现,“身体是本钱啊,你可别熬垮了。”
说完就拽着他衣袖走去公园外的马路边。
最近忙着赶工,他确实没怎么睡,说是来江边走走,就是想吹个冷风,让自己精神些。
谢霖抬手压了压眉心,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睁眼闭眼都是代码,不用照镜子,自己脸色肯定差,来学校这一趟,他也没打算去见曲南阮,出门的时候只洗了把脸,随便套了件卫衣。
谢霖潦草地将额发往后捋了一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嗯,知道了。”
他应当是困极了,肩膀一松,疲倦地靠向马路边的灯杆,微侧着脑袋抵在上面,瘦削的下颚线条愈发清晰。黑色卫衣的领口露出点白边,视线往上一落,是凸显的性感喉结。
没什么抵抗力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
曲南阮收回眼,脚尖在马路沿上心不在焉地磨了磨,谢霖这个人好烦,要不是自己发现了,他不知道要强撑着陪她多晚。
14. 十四
十一国庆小长假,谢霖回了趟平镇,事先没告诉谢阿奶,她开门进屋的时候,见着谢霖站在客厅喝水,还愣了会儿神。
谢霖把杯子搁桌上,走过来从她手里提过菜篮子,笑着说:“不认识您孙子了?”
谢阿奶闻言打了一下他后背,“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而且你才走多久啊,回来一趟也待不了几天,何必费这车钱。”
话虽是责备,可阿奶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谢霖:“就是怕您不让我回来,才没说的。”
谢阿奶上上下下打量他,“回来也好,阿奶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你看你,人都瘦了一圈,平时又是应付着随便吃吧?”
“没呢,文昊哥成天就琢磨着吃饭的问题,我跟他一起做事,哪里还会吃得差?”阿奶刚应该是去地里了,菜篮子里是一些带泥的土豆和青菜,谢霖提去厨房,“就是近期工作量大,没怎么吃。”
谢阿奶说:“那孩子是真不错,我这两天做几罐牛肉酱,你走的时候给他带去,也算是一点心意。”
“嗯,我明天去菜场买牛肉。”谢霖打开电饭锅,淘米煮饭。
这几天谢霖很少出门,曲南阮没回平镇,甚至没有和他一起回临泉,放假当天人就跑去了外地,说是和几个高中朋友早先约好了的。
哪里需要多问,杨序野肯定在。
他当时便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过去,说玩得开心。
对面回复:[你好阴阳怪气哦。]
谢霖看见后,消息都不想回了,也怪自己,只要一想到杨序野看曲南阮的眼神,他就沉不住气。
曲南阮过一天更新的朋友圈:[肉夹馍和羊肉泡馍都好好吃啊。]下面跟着几张美食图。
谢霖也不点赞,心想反正她又不在意。
再次看到她最新动态的时候,假期已经快结束了,明天返校。晚上九点过,谢霖收拾好行李箱,随便套了件灰色卫衣,敞着双腿,懒塌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额前碎发微乱。
最先点进去的就是她的朋友圈。
几张电影截图,色调温暖。
她写了好长一段话:[和朋友们窝在酒店里看了一部老电影《绿皮书》。不愧评分那么高,Tony嘴上说他不会写信,但是路途上还是会拿出信纸,写一些枯燥的、碎碎念的文字寄给妻子,博士觉得他写的像是勒索信,便帮他写下一封动人的情书。(当我想你时,我想起了爱荷华州美丽的平原。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使我意志消沉,没有你的时光和旅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与你相爱是我所做过的最容易的事。)最后的结局也很温情,博士出现在Tony门口的那一刻,彭昕直接哭出声,因为整部电影,博士实在太不容易了。]
谢霖目光落在情书内容上。
熊猫正安静地趴在他大腿边,谢霖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曲南阮会在朋友圈分享生活动态,照片和文字都能看出她是一个偏浪漫的人,日子像一幅瑰丽的画。
而他,生活乏味无趣,骨子里也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谢霖手指轻动,点了赞。
返校的下午,曲南阮收到了谢霖的吃饭邀约,本想拿乔晾在一边,可实在想见他,拒绝的话都打了出来,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喷泉广场,成群的白鸽挥着翅膀在低空中盘旋起落,已近黄昏,阳光是橙黄色调,一些小孩子撕下面包块追着喂它们。
这样好的氛围,曲南阮拿出手机给谢霖,“帮我拍张照吧。”
她站在喷泉边,还是衬衫和牛仔裤的简单打扮,柔软发丝在夕阳下泛着暖色的光,手机屏幕里的她远远没有眼睛所看到的美。
“好了吗?”曲南阮感觉自己像是原地罚站,就喊了声。
谢霖薄唇微抿,“...好了。”
曲南阮满怀期待地走过来,接过手机一看,有些无语,拍了半天才拍出来的照片平平无奇。他那专注的表情,她还以为会给自己惊喜呢,而且就拍了一张,连多余的选择都没,他刚才在干什么啊?
谢霖眸光微闪,移开眼神去看别处,发烫的耳朵隐在暗下来的天光中,“我重新给你拍过?”
“算了,不费时间了。”曲南阮到底没删,“将就看。”
“嗯....”
曲南阮把手机放包里,“我们吃饭去吧,这附近有家手擀面挺好吃的。”
“就简单吃个面?”谢霖顿了顿,“不用给我省钱的。”
就算手头再不宽裕,也不愿曲南阮想吃点什么还得犹豫着为他着想。虽然从小跟阿奶相依为命,日子穷苦了些,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哪怕是出生在富贵人家,他都会拼命努力往前走。环境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前程握在自己手里。
在最基本的吃食上都无法满足曲南阮,那还谈什么其他。
“不是啊。”曲南阮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要真为你省钱我大可以吃饭的时候偷偷去结账,或者我们去华瑞蹭顿饭,让我老爸买单。”
“走啦。”曲南阮说,“那家手擀面味道很棒的,你一定喜欢。”
谢霖深深看她。
从面馆出来,两人步调缓慢,在闹市里无目的散着步,繁华的街头,车水马龙,商铺招牌灯色彩明亮,光影在彼此间接连不断地漂浮。
路过一家精品店,曲南阮拐了进去,商品庞杂,化妆品、日用品,什么都在卖,有几个小女生在里面挑挑逛逛。
天气还未完全冷下来,店里已经在出售冬天戴的围巾帽子了,曲南阮试戴了几款针织帽,不甚满意,她又从挂钩上取下一个米色的小熊帽子戴上,挺可爱的,就是跟她的风格不太搭。
谢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抬手抓了抓她头顶的两只小熊耳朵。
“这个好看。”他还作下结论。
曲南阮:“.....”
她从镜子里看谢霖,逗趣道:“你要喜欢,我送你。”
谢霖:“.....”
曲南阮最后看中一对手绘油画风马克杯,蓝色底,浓郁的玫瑰,两个Q版小人物,她偏爱这种模糊色彩。
“谢霖,你缺杯子么?”曲南阮拿着其中一个握在手里,“我用不到两个。”
谢霖偏头看过来。
杯子在手里像是感受不到重量,怕摔碎,曲南阮放了回去,心弦在他沉默的时间里绷紧。
用不到两个是实话,但买下一对杯子,有多种方法能解决另一个。或是当摆设,或是送朋友,她又何曾囊中羞涩只能付下一半的钱。
共用情侣杯有多暧昧,曲南阮知道自己的手段不高明。
谢霖挪开眼,手指勾住马克杯的杯把掂了掂,他说:“缺。”
心里落个松快,曲南阮盯住他不放。
“....干嘛?”谢霖神色自若,睨她一眼。
曲南阮不吭声,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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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霖扯唇笑道:“我真缺。”
她随意“哦”了声。
“真的。”他加重语气。
“哦。”不太信呢。
“.....”
店员给两人分别打包好,包装严实,双层纸盒。
从精品店出来,又走了一段路,步入学校周边区域,喧嚣在耳畔消失,只偶尔几辆单车驶过,成排的梧桐树,路灯昏黄冷落。
曲南阮踏上景观旁的石阶,比谢霖还高出一个头,她往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忽然出声喊他名字,“我走累了。”
“打车吧。”他说。
“不想坐车,闷。”
“嗯?”谢霖表情发懵。
曲南阮张开手,不见一丝扭捏,“你背我吧。”
谢霖动作微滞,挑了挑眉。
“我很轻的。”她像是不知其中意味,轻飘飘补了一句。
重点是这个吗?
谢霖差点被她带偏,她像是笃定自己会答应,双手一直伸着。
谢霖看她几眼,走近,转过身。
“上来。”他道。
曲南阮环住他脖颈,身体放松着,没有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我不重吧?”曲南阮确认道。
“嗯。”
“谢霖。”曲南阮贴他很近,“你身上味道真好闻。”
话落,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动作停滞了一瞬,而后又步履正常地往前走。
“曲南阮。”时间过去两三分钟,谢霖才出声,带了点不甘示弱的味道,“你心跳得好快。”
“.....”曲南阮身子忙往后仰。
“赖皮。”她小声嘀咕。
“有吗?”某人拒不承认。
想扳回一城,又带着心随意动,曲南阮缓缓开口,“我可以摸你耳朵么?”
她知道自己飘了,但谢霖若是不同意,她不会执意去碰。
时间静默着,曲南阮耐心地等。
“嗯。”几不可闻的一声。
得到准许,她轻轻地碰了碰谢霖的耳朵,又捏了捏他薄薄的耳垂,触感柔软。半分钟后,曲南阮放下手,发觉自己的心跳变得更快,快到她心慌。
他似乎也在害羞,后面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奎大的校门进入视野,曲南阮拍了拍谢霖肩膀,从他背上下来。
路灯隐在梧桐树枝的缝隙里,照在人脸上的光线不太明朗,曲南阮迈开步子,贴近他几分。
“我想碰一碰你的脸。”
她可真是越发得寸进尺,顺杆往上爬了。
“可以吗?”曲南阮神色期待,不忘补上一句。
谢霖盯着她数秒,目光旁落,他轻呼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接着又移回眼看她,语气听不出什么浓烈情绪,“看不出,你耍流氓时还挺讲礼貌的。”
“家教好。”曲南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当你这是同意了。”
没等谢霖开口,她直接上手戳了戳他的右脸颊,力道轻,停留短,眨眼间她就结束了动作。
谢霖一时间说不出话,心头紊乱。
曲南阮看了一下他的眼睛,视线又下移,落在他嘴唇,心里稍稍挣扎过后,她没有再不安分地更进一步,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晚安。”她道。
其实仅短暂的几秒,是他多想了。
谢霖喉结轻滚,近乎狼狈地别开眼。
15. 十五
姜雨的男朋友周末在饭店订了个包间,请她们一个宿舍的人吃饭,说是彼此认识一下,赵奕的两个室友也在。
吃饭的地点在连安比较出名的一家私房菜馆,新中式的装修风格,木质雕花门窗,米色灯笼挂在牌匾两侧。从门口进去,能瞧见一颗仿真的巨大樱花树,树枝繁杂延伸,枝头刚好坠在附近餐桌的上方,那一点粉色并不影响客人用餐,又分外有格调。
她们路过大厅,走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包房。年龄相近,又是一个学校的,大家放得开也聊得来,话题不断,光是第一食堂的一个阿姨打菜像得了帕金森,都能愤慨地说上半天。
菜肴算可口,不过曲南阮没吃一会儿就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玻璃杯,温吞地喝着。跟赵奕他们不熟,她几乎不怎么开口,被点到名也只是轻浅地笑了笑。
赵奕虽说比姜雨小,可谈起恋爱来也不含糊,一顿饭照顾得妥帖周到,也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对姜雨很是听从。
饭席接近尾声,男生们出去找地方抽根烟,女生们则去了卫生间。
曲南阮还坐在位置上,一心一意玩着她的斗地主。
“饭菜不合胃口吗?我刚见你吃得不多。”
打出三带一,曲南阮抽空瞥过去一眼,是赵奕的室友方许言。
“早上吃得有点多,不太饿。”她说。
“你喜欢星空?”
“嗯?”
方许言坐在曲南阮旁边的位置,指了指她耳朵,“我见你戴着一排的星空耳钉。”
曲南阮总共四个耳洞,一只耳朵上三个。
“谈不上喜不喜欢。”曲南阮不咸不淡地说,“单纯觉得好看而已。”
“你看起来是安静温顺的性子,我还以为你会怕痛,不敢打耳洞呢,或者打一对就足够。”方许言说,“结果一打打四个。”
曲南阮只笑笑。
“学姐。”方许言微微歪头,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柔软无害的眼神最讨女孩子喜欢,从小到大屡试不爽,“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局的牌好烂,又得输豆子了,曲南阮随便点出一张牌,视线移去方许言脸上,“是吗?”
目光对上,方许言心跳略快,他故作平静咳了声,“是啊,开学的时候,我们大一军训,结束的时候我去便利店买水,你刚好也在,把最后一瓶冰镇柠檬水让给我了。”
这事曲南阮有点印象,她记得自己当时正在纠结柠檬水还是橙汁,见有其他人想要柠檬水,她就给出去了,完全没留意对方是男是女。
曲南阮转头细致观察他,方许言是很潮的男生,左耳垂上黑色方钻,指间几个银质宽戒,发型服饰打理得一丝不苟。按姜雨的话说,这种类型的男生就算长得不尽人意,身材好些,也会让人觉得是帅哥,只要戴个口罩把脸遮住,哪哪都迷人。
方许言颜值不差,不过曲南阮短暂的记忆里只有那一身迷彩服。
“学姐,你想起来了吗?”方许言眼神期待。
“这事我有印象。”
至于人....曲南阮瞧见对方转瞬间带笑的眼,心想算了,她不喜欢把场面弄得太尴尬,就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南阮。”袁怡站在门口喊她,“我们准备去附近商场逛逛。”
曲南阮起身勾上链条包,“来了。”
去商场的路上,赵奕另一个室友见方许言目光一直落在前方某道纤细背影上,拐了拐他手臂,“咋滴,看上了?”
方许言目光未移,“她很漂亮,不是吗?”
“是,不过我感觉她挺难追的。”
方许言撇了眼,看向别处,态度随意地说:“轻易到手的也没什么意思。”
“人家两情相悦自然不一样。”那室友捶他一下,“你少在赵奕面前说这个,免得他对你有意见,到时闹不愉快。”
方许言耸了耸肩。
盛博大型商场一共七楼,占地面积广,商户多,包括餐饮、购物、娱乐,底层有一座供儿童玩耍的充气城堡,正是节假日,许多小朋友扬着笑脸在里面蹦蹦跳跳,父母守在外围。
每层楼的上行电梯附近,都摆放着几台娃娃机。
姜雨她们换了一些游戏币,尝试着去抓自己想要的娃娃,没什么技巧可言,每次都差一点,又不死心地捣鼓好半天。
曲南阮手撑栏杆上,兴致阑珊得望着楼下的城堡。
“学姐。”方许言走过来,“你不去玩玩么?”
“不感兴趣。”曲南阮淡淡回了句。
他顺势问道:“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对什么感兴趣啊?”曲南阮低语,莫名停顿数秒,意味深长地说,“年纪比我大的。”
方许言:“.....”
“南阮。”姜雨放弃抵抗了,“我们逛服装店去,那里才是我的战场。”
现在正是冬装新品上新的时候,款式繁多,姜雨想买件羊羔毛外套,逛了几家都没遇到满意的,袁怡和李一莎倒是分别看中两件衣服买下了。
又走进一家店铺,几个男生也帮忙选看,曲南阮便在沙发上坐下,等着姜雨挑了衣服去试穿。
方许言这时提了一件米色的针织裙走到曲南阮面前,“南阮,我感觉你穿这个会很好看。”
他好像并不把曲南阮那句话放心上,甚至干脆改了称呼,曲南阮动作微滞,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僵持几秒,对方脸上仍是天真和无辜的神色。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反应平淡地说了一句,“我有类似的。”
“这样啊。”方许言没有气馁,“那我再帮你挑挑看。”
曲南阮:“.....”
袁怡凑了过来跟她咬耳朵,“咋回事啊?他好像对你很热情呐。”
“热情过了头。”曲南阮继续垂眼刷手机。
袁怡瞧了一眼不远处挑衣服的方许言,打趣道:“其实人看着还可以啊。”
“不清楚,没感觉。”曲南阮甚至没有多做思考。
袁怡忍着笑,“那你对谢霖是什么感觉?”
曲南阮眉毛一挑,刚想开口,忽感受到掌心震动了一下,正聊到这人,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在哪?]
曲南阮回复:[盛博,你要来?]
谢霖:[嗯,十分钟。]
曲南阮收好手机,起身说道:“谢霖要来,你等会跟姜雨她们说一声,我就不陪你们逛了。”
袁怡眨眨眼表示我懂,比了个OK。
曲南阮下了楼,走出商场外没等几分钟,就见到了谢霖,她发觉自己愈发能凭借谢霖身上的某个点认出他。他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她最先看见的就是长风衣的衣摆和被贴身西装裤包裹的小腿,未露全貌,直觉是他。
谢霖关上车门后,转身从一旁的台阶处走上来,身形高挑,面容白净,他秋冬好像比较偏爱沉稳的黑色,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更难以接近。
“怎么在马路边等?”谢霖蹙眉。
和她说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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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就凭空消失了。
“想快点看到你呀。”她笑。
某人最近攻势凶猛,谢霖有些招架不住,他挪开目光,尽量维持住表情,淡着语调说:“嗯,进去吧。”
曲南阮一边走,一边狐疑地看他几眼。
她问,“你来盛博是准备买什么吗?”
谢霖稍一停顿,“快入冬,想给阿奶买件保暖的羽绒服。”
“诶,正好,我也想给阿奶买一件,前几天我还在网上看了看款。”曲南阮眼睛眯起来,“我们可以给她们挑一样的。”
“好。”
商场五楼有卖中老年服饰的店,从直达电梯上去,曲南阮先按了餐饮那一楼,准备去买杯热奶茶喝。到店后,她按照以往口味点了一杯芋泥的,谢霖动作自然地从口袋里掏手机付钱。
曲南阮没和他争,回头的时候刚好瞧见袁怡一行人从扶梯上来,正准备往楼上走,她们也看见了曲南阮和谢霖,没有过来打扰,只挥了挥手跟曲南阮打招呼。
倒是落在队伍后头的方许言小跑过来,仿佛没见着曲南阮身旁的谢霖一般,“南阮,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逛了?”
她神色疏淡,简短回复了句,“得陪朋友。”
方许言不知是没眼力见,还是故意表姿态,“我刚还挑到一条很适合你的裙子,结果你不见了。”
他心里想,朋友而已,又不是男朋友,两人最多是在暧昧期,只要没捅破窗户纸,自己仍是有机会的。
不冷不热的天气,曲南阮蓝色毛衣开衫里只穿着一件白色吊带,锁骨线条明显,细细的银色项链下是一大片的细腻白皙。
谢霖视线停留一瞬就瞥开,抬手去戳她开衫上立体的黄色小毛球,上下拨弄着玩。
隔着并不厚实的衣料,曲南阮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在自己手臂上不轻不重地划,轻微又无法忽视的痒意。
她没动,也没低头去看一眼,只跟方许言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缺裙子。”
“好吧....”方许言勉强扯出一个笑,从头到尾没给谢霖一个眼神,下巴绷紧着,不去看他手上别有用心的动作,“我们学校见。”
不等曲南阮回应,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好玩么?”她抬头看谢霖。
“挺好玩的。”谢霖又拨弄几下才垂下手。
“幼稚。”
“我?”
又装。“不然呢。”
“我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这样啊。”曲南阮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说,“那我等会儿把衣服脱下来送你,你拿回去玩个够。”
谢霖:“....”
奶茶这时做好了,他从店员手上接过,拆开吸管的包装纸,插上后才递给曲南阮。
曲南阮捧在手心,低头,喝到满满一口的芋泥。
“谢霖。”曲南阮把奶茶往前递了一下,“要试试吗?我只要了五分糖,不会太甜。”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比第一次自然很多,也不再有当初的忐忑感。
谢霖直白地盯着她,随后视线往下,落到多了点红色唇印的吸管上,他微妙地停顿了两秒,稍稍低颈,张嘴咬住吸管。
曲南阮视线里,是她触手可及的。谢霖轻颤的睫毛,高挺的鼻,还有淡色的唇,一点点勾勒出她心动的模样。
袁怡问她对谢霖是什么感觉。
答案很明显,想把他占为己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