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撮合我和前任后,清冷A后悔了》 1、C1 联邦上星域z3291泰科新星星都,莎士比亚大街,落日玫瑰咖啡店。 下午两点。天气晴朗,大片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店内。初夏,温度刚好。 天气预报却一遍遍发布着黄色预警:今天傍晚六点前后大概率出现冰雹,并伴随短时强降水、雷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市民谨慎出行,加强防范。 时黎抬头看向窗外蓝天。几小时后,这片温柔的蓝便会被阴雨和冰雹取代。 变得真快。 时黎将腮边一缕调皮的发丝绕到耳后,打开光脑通讯端,输入:分手。 眼睫轻颤,红润的唇微动,轻轻叹气。确认发送。 收信人是温月,她谈了七年的女朋友。 不久前,在两人共同朋友的婚礼上,她们俩被朋友问起什么时候结婚。“阿月和小黎从刚上大学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快七年了吧,七年之痒都快挺过去了,再不结婚说不过去了啊。”朋友用开玩笑的口吻催婚。 温月当时笑着握起时黎的手,语气格外温柔:“看看今年年底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时间订婚。” 一语成谶。 温月确实要订婚了。不过不是和时黎,而是和家中长辈安排的alpha,祝氏控股家的二千金。 一周前,温月向时黎坦白了家里的安排。但她不想和时黎分手,堂而皇之地提出了一个所谓“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宝贝,我和那个alpha都是被家里安排的,我们根本不爱对方。她是个alpha,而我是beta,即便我们联姻,我们也不属于彼此,大概率会各玩各的。所以我们的婚姻只是一个形式,她会有自己的omega,而我真正爱的是你。” “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钱,房子,车子,你不是当了两年组长了吗,我可以托人去说给你升副部长……只要你别离开我,我的心是完全属于你的。” 时黎听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住强烈不适,冷静地向温月提出了分手,仓皇逃离。 整整一周,面对温月光脑信息的狂轰乱炸,时黎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只是不断斩钉截铁的回复“分手”,其他的什么也没回。 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她没有处理断崖式分手的经验。 发完信息,时黎关掉了光脑信息提醒,以防再被温月的信息调动情绪。她等会儿要去医院注射信息素稳定剂,医生多次告诫过她,注射前后务必要保持情绪稳定,否则可能会影响药效。 饮掉最后一口开心果拿铁,时黎拎起包,准备起身离开。 风吹帘动。 时黎起身的同时,咖啡店走进一位新顾客。 omega敏锐的感官几乎是瞬间判定出对方的身份,那是位等级至少在s级以上的女性alpha。 alpha身着裁剪妥帖的黑色休闲服,身高目测接近一百八十厘米,两条长腿笔直匀称,被薄薄的布料包裹着,没入同样黑色系的哑光皮靴。腰间束了一条极细的银质腰链,将丝质高领衬衫勾勒出合身线条,长袖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两截冷白的手臂。 她应该是长发。不过没有披散下来,而是用一支银白的钢质发簪在脑后挽成恣意松散的髻。发簪古朴,材质却冷硬;气质慵懒,但气场凌冽。从事外型设计的时黎从alpha身上嗅到矛盾而迷人的美感。 alpha有点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 她的眼珠是神秘的灰色,像冬夜凝结的雾凇,凛冽而透彻。眼珠转动,目光从时黎身上扫过后,盯紧了她,如同蛇锁定了猎物。 时黎不由得产生一种预感:这位alpha是来找她的。 可她们并不认识,甚至之前从未见过。时黎记性不错,如果她们之前见过,她一定会对这样一张美的极具攻击性的脸印象颇深。 短短数秒间,alpha已经穿过小小的咖啡店,大步来到时黎面前。 她先开口:“下午好,时小姐。” 嗓音成熟而清冷。 时黎无法再假装整理包而对对方视而不见。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目露疑惑:“你是?” 与此同时,时黎脑中疯狂回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确定自己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就连每个月需要缴纳的个人所得税也都一分不差的缴了,绝对算得上是联邦五好公民。 alpha重新替她拉开椅子。 “祝云栖。温月名义上的未婚妻。” “方便吗,我们谈谈。” 救命,温月的未婚妻。自己竟然和前女友的未婚妻猝不及防的见面了! 霎时,时黎心头狂奔过一万头羊驼。 这下就算不方便也得方便了。 时黎重新坐下。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是没好奇过温月的未婚妻是谁,从温月透露的信息中,她只知道对方是祝氏控股的二千金,其他的一概不知。星网上查不到任何关于祝氏控股二千金的资料,关于另一个女儿的资讯倒是很多。 见时黎默许,祝云栖在她对面从容落座。 时黎对“祝云栖”这个名字很惊讶,对她“未婚妻”的身份却是反应平平。祝云栖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和温月订婚的事。这样就好办了,接下来可以直入主题,不用再铺垫前因后果,麻烦。 祝云栖拿出一张黑卡,两根手指按住,推到时黎面前。 因为卡面和桌面的质地都太过光滑,祝云栖的手离开卡之后,卡又借着惯性往前滑了一段距离,看起来像是被甩过来的。 时黎的目光从祝云栖指尖移到卡上。那似乎是一张银行卡,卡面通体漆黑,随着光线流动折射出暗哑而有质感的光。 时黎不确定地问:“祝小姐,这是……” 祝云栖薄唇轻启:“卡里有十个亿。” 时黎:“嗯——嗯?” 多少?十个亿?存银行里每年的利息都够她在星都买一个价值一千五百万的套间了! 不愧是祝氏控股的千金!随便一张卡里就有十个亿! 只要是联邦公民,就不会对祝氏控股陌生。祝氏控股是做医疗行业起家,投资业务广泛,横跨矿产、地产、医疗、生物科技等各个领域,甚至有句话叫“只要你呼吸过联邦的空气,就不可能没给祝氏控股送过钱”。 据说时黎现在居住的z3291行星原本就是祝氏控股私人所有,开发好后高价卖给的联邦政府。 今天早晨晨间新闻还在播报【祝氏控股于中星域第二资源星系北部编号为c7836的小行星发现新锡矿,已成功拿下70%开采权。】 时黎原本想拿起卡片仔细看看它是什么东西,现在得知小小的卡里居然躺着十个亿,顿时觉得多看一眼都烫眼睛。 不行,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见一次如此大额的黑卡。多看几眼也是赚的。 时黎的目光在卡面和桌面之间横跳。 祝云栖拿这么多钱甩在她面前是要干什么?炫富?让她别不自量力想着和自己争温月? 那十亿未免数额太大。对于每天兢兢业业拿七十万星币年薪的时黎来说,十亿已经超出了她对金钱的认知,她甚至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到一个价值十亿的东西来把这笔巨款具象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巨款的利息具象化一下。 牛马的悲哀是这样的。时黎不禁想到自己最贫穷的时候做过中彩票的美梦,她敢幻想的最大金额也不过是中八百万。 一时间,时黎竟分不清是贫穷带来的羞耻更让她抬不起头,还是断崖式分手带来的阵痛更让人难以承受。 时黎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蜡。 内心汹涌澎湃,面上却是冷静的毫无波澜。在控制面部表情这方面时黎很有心得,不然她也不可能在一众beta和alpha员工中脱颖而出,三年时间当上星尚集团设计部二组组长,每天冷脸管理手底下的组员。 她微微抬眸,漆黑的瞳孔看向祝云栖,红唇微翘,口吻里带上些许揶揄:“祝小姐,这该不会是要给我的?” 祝云栖略一点头,而后小幅度地扬了扬下巴。 “嗯。密码是你的生日。抱歉,来之前稍微调查了你的资料。” 她说着抱歉,语气中倒是听不出一丝歉意。 时黎不在乎,她的生日在光脑通讯端明晃晃的挂着,想查很容易。既然祝云栖能直接找上她,想必是对她的行踪十分了解,没有调查过她的个人信息反倒不正常。 不过,祝云栖说这十亿是给她的? 时黎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开什么联邦玩笑。她是温月分手分的不清不楚的前女友,祝云栖是温月的订婚对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祝云栖算得上是“情敌”。给“情敌”巨款,脑抽才干得出来。 思来想去,都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祝云栖给她的分手费。 祝云栖怕她缠着温月不肯放手,影响她们订婚的进度;又通过调查发现她其实是个超级缺钱的穷鬼,所以决定用巨款砸晕她。 电视剧里演过无数次,总裁天降白富美联姻对象。联姻对象找到总裁的灰姑娘女友,甩出五百万分手费,让灰姑娘永永远远消失在总裁的世界里。 通常灰姑娘会选择拒绝五百万,并且向白富美泼出一杯白凉水,斩钉截铁地捍卫自己的尊严,向世界宣告要守护爱情。 …… 电视剧里的灰姑娘选择爱情,一定是因为五百万星币不够多。 如果是十个亿呢? 时黎猛然有种被泼天的富贵砸晕了的错觉,而且这块天降大饼只砸中了她半个脑袋,还剩半个在顽强地保持着清醒。 她已经和温月分手了。即便祝云栖没有找到她,她也会主动和温月保持距离。 时黎心痛的抬起手指,准备将卡推回去。 “祝小姐,其实我和温月已经差不多分手了,这笔分手费……” 真拿了她会良心痛。一出手就是十亿,祝云栖这个人也是挺抓马的。 与此同时,祝云栖见时黎终于触碰了卡,以为是同意继续的信号。 便也开口:“时小姐,我要你好好呆在温月身边,继续你们的恋情,最好和她结婚。”【你现在阅读的是 】 2、C2 “什么?” 祝云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你们分手了,彻底分了吗?” 深邃的灰色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查到的资料明明写着温月和时黎恋爱七年,感情颇深,已经在准备订婚了,怎么可能这么快说分就分。 不过没关系,分手了也能复合。只要时黎和温月在一起,温月就有可能提出退婚,她也就不用按照家族的安排成为联姻和壮大产业的工具人。 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祝云栖用最快的时间整理好情绪。 恰好咖啡店员工过来,收走时黎喝掉的开心果拿铁,询问她们是否需要再喝点什么。 时黎正因为祝云栖的出现而口干舌燥。她又点了一份拿铁,并嘱咐多放糖。 店员转向祝云栖,等待她的答复。 祝云栖心思不在咖啡上。“和她一样。” 店员走后,时黎艰难的消化着祝云栖刚才说话的内容。 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祝云栖难道不应该冷酷的说“拿着这些钱,永远滚出温月的世界”么。 怎么会是让她继续和温月在一起。星网上流行的新型反讽? 时黎头一次感觉有些脑容量过载。 她先回答祝云栖后一个问题:“分手程度大约在百分之八十。我知道温月要订婚了,也不是很想当小三。” 还剩百分之二十,是因为温月死活不承认她们分手了,每天坚持不懈的在光脑通讯端进行信息轰炸,企图挽回并且试图说服时黎心甘情愿当她婚后的真爱小三。 因为两人有不少学生时期的共同好友,时黎也存了一丝可能挽回的侥幸,没有拉黑温月。 祝云栖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没分干净就好。” 时黎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祝云栖冷漠的灰色眼珠扫过她。“没什么。” 腕上的光脑信息提示震动了一下,祝云栖点开光脑,默认私密模式,这样投影出来的信息屏幕不会被别人看到。 祝静杉:母亲和妈妈来了,来普希金区这边的别墅。 祝静杉是母亲和另一位omega的私生女,祝云栖的姐姐。 祝云栖对时黎道:“稍等,我回个信息。” 她快速输入:晚点到。 祝静杉:不要太晚。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祝云栖:我尽量。 关掉信息,祝云栖揉了一下眉心。长眉微蹙,灰瞳深处似有铅云翻涌,却又寂静的只剩一片荒原。 两人的咖啡也端了上来。 祝云栖拿起杯子浅啜一口,很甜,甜到快要尝不出咖啡原本的苦味。她这份也加了过量的糖。 甜到有些腻。 不过舌尖的甜味确实让她因为母亲与妈妈的到来而分外沉重的心情轻松些许。 祝云栖同时黎继续刚才的话题。 “出于个人原因,我不想和温月订婚。但是又因为某些原因,退婚无法由我提起,只能由温家来提。时小姐,经过评判,我认为你是能让温月主动提出和我取消订婚的最有可能成功的人选,所以我今天来找你。” “当然,我不会勉强。如你所见,这是一场交易,需要双方达成一致意见才可生效。” 好一个“个人原因”“某些原因”,说了等于没说。时黎咋舌。 好在不难以理解。世家大族之间总有不少他们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弯弯绕绕。 说着,祝云栖又将那张黑卡往时黎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我支付给你的酬劳,算是定金。如果成功,会有额外十亿的尾款。不管结果如何,定金无需退还。” 不看结果、定金不退、巨额尾款……祝云栖的条件太过宽松,简直是时黎见过的最好说话的甲方妈妈,这和没有条件有什么区别。只要她现在同意,装装样子去和温月复合一下,就能有巨款入账。 更何况,十亿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无法拒绝的天文数字。 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是时黎不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到她头上。毕竟她一向不属于运气好的那类人。 时黎说:“温月说了,这是家里的安排,她无法反抗。” 祝云栖:“能不能让她决心反抗,要看你的本事,时小姐。” 她似乎很笃定时黎会接受。“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能够回答的我会告诉你。” 可是我最好奇的原因你又不能说。时黎心想。原因不明,她无法推测祝云栖的行为动机,尽管在十个亿面前,一切动机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但是课本上的知识和生活中的经验都在提醒她,高收益必定伴随着高风险。 她恰好不是亡命之徒。 时黎微笑了一下,苹果色口红衬得她肌肤如雪。 “我还没有答应,祝小姐。不过我确实有一个问题。” 祝云栖示意她直说。 时黎坦然:“你是不是诈骗犯?” 祝云栖:“……” 她长得很像诈骗犯吗?她从头到脚哪一点有诈骗的意思?她甚至亲自来找时黎谈条件,表现了十足的诚意! 以为即将大功告成,不料对方竟把她当成诈骗犯。 从进咖啡店就始终冰冷疏离的面庞终于出现了一瞬的松动。 祝云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磨了磨牙,道:“我不是。你想看我的身份证件?” “我不想。” 桌下,时黎掐了掐手指。 从十亿的余温中冷静下来后,时黎再度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是个至少s级的alpha,属于联邦最强势的那百分之五的人类,最好不要惹毛他们。 她问祝云栖是不是诈骗犯,也不是真的以为祝云栖是骗子。一来祝温联姻的事没有对外公布,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二来,祝云栖光是站在那里,就很难让人把她和骗子联系到一起。她一出现,就完美契合了时黎对星网上神秘莫测的祝氏控股二千金的所有想象。而且,她长得的确和星网上祝家的大女儿有一两分相似。 时黎更多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头脑发热的答应诱惑。 时黎没有去拿桌上的卡。起身。 “祝小姐,这笔钱太多了,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说的是实话。 祝云栖坐着,向后靠着椅背,微扬起头去看时黎。锋利的下颌线清晰无比,手肘懒懒地搭在椅子自带的扶手上,长腿交叠,一把普通的实木椅子被她坐出了王座的感觉。 时黎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却能从祝云栖的姿态判断出,对方胜券在握。 片刻后,祝云栖道:“你考虑吧。” 说着,撕下一张桌上用作装饰的心型便签纸,刷刷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私人光脑通讯号,确定了随时联系我。” “只一条,时间有限,不要让我等太久。” 在祝云栖的注视下,时黎将便签纸收进包包最里层,表示自己会尽快做出决定打给她。 两人一起出了咖啡店。 祝云栖是开车来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时黎则来到公共交通站台等车。 因为祝云栖的意外出现,时间被耽搁了一会儿。时黎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分。 天已经有些阴了。 一阵风吹过,时黎察觉到后颈在微微发热。 上午出门时,后颈的腺体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红肿,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时黎事先贴上了抑制贴。 刚才在咖啡店,因为神经高度紧张,她一时忘了腺体的异样。 时黎隔着衣物摸了摸腺体。现在的情况估计比早晨的还要再糟糕一点。 不管傍晚是不是要下冰雹了,哪怕今天下的是粒子炮,她都得去医院。信息素稳定剂每月注射一次,今天正是该去检查治疗的日子,腺体又恰好出现异常,时黎不敢贸然拖到明天。 时黎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每一个步骤需要的时间:开往星都总医院的班车五分钟前刚过,下一班在十五分钟后;悬浮班车从暮色玫瑰咖啡店开到星都总医院要二十五分钟,也就是三点十分左右能抵达;从星都总医院到她租住的小区要三十分钟车程,如果不想赶上冰雹导致的悬浮班车停运,她至少要在五点二十分之前完成治疗…… 一辆低调的暮灰色跑车在面前停下。 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堪称完美的侧脸。 祝云栖歪着头问:“去哪儿?” 顿了顿,补充道:“时小姐,我都顺路。” 祝云栖原本该在回家的路上。但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母亲和妈妈的扑克脸。 alpha母亲有一位omega白月光,两人生下了姐姐祝静杉,一直在外偷偷养到五岁才带回家。那时母亲和妈妈刚结婚不久,祝云栖在妈妈肚子里只有三个月大,就莫名其妙天降了一个大她好几岁的姐姐。 小三的孩子比自己孩子还大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恶心。从祝云栖有记忆开始,母亲和妈妈的关系就从来没好过。她们像两个彼此都带着恨意但又不得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为了集团的形象假装恩爱,实际上恨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 然而在安排祝云栖和温月联姻这件事上,母亲和妈妈竟然短暂握手言和,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打的祝云栖措不及防。 祝云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 驶出停车场,时黎纤瘦的身影映入眼帘。时黎穿了素色的连衣裙,风吹过裙摆,像是一朵娇嫩而恣意的花。 祝云栖只有一个念头:去哪儿都行,和谁都行,只要不回家。【你现在阅读的是 】 3、C3 时黎上车后,座椅自动根据她的身形调节到最舒适的形状和高度,柔软的包裹住了后颈,给了脆弱的腺体一点安全感。 祝云栖的车有飞行模式。自动导航到星都总医院,打开低空飞行模式,车辆在距离地面三十米左右的高度平稳飞行。 比悬浮班车速度还要快些。而且不会堵车。 使用空中车道的人不多。具备飞行模式的车最低价格在七位数以上,每年还要缴纳额外的空中车道使用费。使用费大概是时黎一整年的薪水。 时黎看着祝云栖,道:“谢谢。” 祝云栖垂下眼帘刷星网,“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要开窗吗,你的心跳很快。”祝云栖边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能听到。” alpha的感官异于常人。分化给他们带来更高的身体素质,力量,速度,感官也会随之产生不同程度的进化。像祝云栖这种高等级alpha,听到别人听不到的细小声响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和在咖啡店不同,车内空间相对狭窄,时黎和s+级alpha同处车内,难免紧张不适。 时黎点头:“半开吧。” 潮湿的风吹了进来。和外界联通后,车内的空间不再显得逼仄。车子从高楼大厦之间灵巧穿过,祝云栖时不时调整飞行高度,明明一直在刷星网,她的反应似乎比自动驾驶系统还要灵敏,像是在玩玩具。 祝云栖边刷星网边观察窗外的景色。“z3291变了很多。” 时黎接话:“你很久没有来了吗?” “大约四五年。我之前来这里游学过,后来一直在黑星带。” 黑星带,时黎在心里默默将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呆的住的地方。 整个联邦分为四大区域:上星域、中星域、下星域、黑星带,繁荣程度依次降低,时黎现在所在的z3291就是上星域的一颗行星,和上星域的其他行星一样,这里经济繁荣,科技先进,教育发达,是理想的安居乐业之地。 中星域多为旅游行星和资源行星,也包括少数人造星,不如上星域繁华,但胜在和平稳定。因为风景好,许多疗养院开设在中星域。 如果说上星域是联邦的钻石,中星域是白银,那么黑星带就是无人想要涉足的废铁,星际海盗和虫族的乐园,下星域是用来隔离黑星带和中星域、上星域的屏障。 听说黑星带一年有半年都在刮星际沙尘暴,环境恶劣无比。更不用提还有海盗和虫族时不时骚扰。 祝氏控股居然舍得让女儿去那种地方。而且一呆就是好几年。 时黎忍不住将视线在祝云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祝云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浓密的小刷子,在眼下投射出两弯阴影,衬的那双罕见的灰色眼睛更加幽深。 察觉到时黎的目光,祝云栖纤长的手指在车辆操作面板边缘轻轻敲了敲,“黑星带拥有整个联邦最闪耀的钻石。可惜你是omega,联邦禁止omega出入黑星带。” 联邦法条明确规定,omega禁止进入黑星带,去下星域也要提前申请批准。黑星带在时黎心里一直是个印在教科书上的、类似于天国一般的抽象概念。 时黎说:“星网上好像没有黑星带钻石的照片。” “关于黑星带的报道一直很少。”祝云栖口吻中带了几分讥讽。 不多久,星都总医院的尖顶出现在两人视线当中。祝云栖操作车子稳稳降落在停车场,和时黎一起下车。 时黎好奇她怎么也要来医院:“你身体也有哪里不舒服?” 祝云栖活动了一下胳膊。 “没有。我只是无聊,随便走走。” 时黎:…… 她还没见过谁无聊到来医院散步的。 祝云栖又问:“你做什么检查?天气预报说晚上六点会下冰雹,我可以送你回去。” 接着刻意强调了一句:“我在休假。我很闲。” 她不想回家,但是又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跟着时黎,就当是和未来的合作伙伴套近乎了。 时黎:“……谢谢。” 看出来了,祝云栖闲的无所事事,身上揣着十亿黑卡送到她医院散步。 “我去信息素检查科。” 时黎熟门熟路去取号排队。尽管今天有恶劣天气预警,信息素综合诊室门前等待的人依旧不少,大多数是年轻的omega。联邦医学发展已经到了非常先进的地步,人造心脏、人造血液、机械义肢……早已成为现实。大部分的病痛甚至不需要医生,交给治疗舱就能完成。 然而,对腺体和信息素的研究却时常遇到瓶颈,停滞不前。以至于现在出现信息素相关病症需要专门跑到医院就诊。 刚踏进等候区,时黎就闻到好几种味道的信息素,味道几乎都是淡淡的,只有一股水蜜桃味的信息素特别浓,一个瘦削的长发女孩正满脸通红地蜷缩在她的alpha怀里,眼角挂着泪,无助的寻求爱人的安抚。 她的alpha看起来也不好受。她正想释放信息素让omega舒服一点,旁边的护士立刻制止了她。 alpha的信息素对与自己缔结标记的omega来说是安抚,对其他omega来说就几乎都是副作用了。被标记过的omega还好,体内留下的alpha信息素会自动保护他们不被别的信息素影响;那些没被标记过的omega就惨了,他们会被迫情动燥热,同时感到深深的恐惧,有的甚至会提前进入发热期。 omega脸白惨惨的说:“不要,我忍得住……你亲亲我就好了……” 把alpha心疼的不得了。 好在因为情况特殊,她们下一个就被医生叫了进去。 alpha一消失,整个候诊室的omega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祝云栖没有跟进来。时黎悄悄探头向外看她,发现祝云栖正蹲在一盆阔叶绿化植物面前数它一共有几片叶子,手长腿长的,像极了一条无聊至极只能盘踞起来玩自己尾巴的蛇。 祝云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和温月结婚的呢。 应该不是嫌弃温月的家世配不上。温月的爸爸是联邦十三位中将之一,时黎刚和温月在一起时还被人说了好一段时间的“高攀”。 祝氏控股的钱已经多到哪怕从恐龙时期开始花都花不完的程度,不需要再通过联姻来取得更多的钱财。那么这场联姻的目的很简单:政商联合。 分手前时黎听温月提起过,联邦唯一的上将年纪大了,该退了,她爸爸有想要接替的想法。 按照家族实力来说,祝云栖和温月很般配。 为情?祝云栖其实是个纯爱选手,不愿意和不爱的人将就? 还是为了别的? 时黎胡思乱想着。当天空开始下雨的时候,终于排到她了。 候诊室和医师诊疗室之间有一条玻璃连廊,雨丝在透明窗上划下一道道水痕。 医生姓季,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omega。每当她坐诊的时候,前来就诊的病患总是格外多。来的次数过多,时黎已经和她十分熟悉。 时黎撩开头发,将高领连衣裙拉链拉下一半,露出贴着抑制贴的后颈。 她向季医生描述情况:“今早忽然有点发肿,一直发热,我有点担心。” 季医生小心撕下抑制贴,套上无菌手套,在腺体上轻轻按了按。 “有发热期的迹象。时黎,我记得你没有经历过完全的发热期?” “是。自从腺体受损以后,我一直按时注射信息素稳定剂,没有过发热期。” 刚分化成omega时,因为一场意外,时黎的腺体受到严重外伤,连现代的基因技术也无法做到完全修复。受损的腺体让她无法像正常的omega一样按时迎来发热期,释放信息素,而是变得毫无规律,时黎自己都无法控制。 她甚至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 时黎还是通过在医院抽取信息素进行测验,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是樱桃甜酒。 在刚开始治疗时,医生曾给过她两种治疗方法。一是尽快找一个足够强大的alpha时常安抚,omega的腺体天生与alpha的高度契合,在alpha的刺激下或许能够再生,直至恢复正常;二是一辈子使用药物进行稳定和抑制,受伤的腺体不会再继续发育,未受损的部分同样被抑制,以达到平衡。 时黎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季医生说:“信息素的产生和情绪有很大关系。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也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是最重要的,要好好爱自己。如果需要心理疏导我可以向你推荐我的朋友,她是很优秀的心理医生。” 时黎苦笑道:“是遇到了一些事。” 护士取来时黎需要的信息素稳定剂。与普通的抑制剂不同,稳定剂药效更强,被联邦严格管控,时黎才不得不每个月按时到医院注射,顺便给腺体做常规检查。 仪器扫描过时黎的后颈,看着成像图,季医生皱起眉。 “阴影区域怎么变大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时黎的心顿时紧张的怦怦跳。 季医生将成片转过来,解释道:“这块是你腺体完全损毁的部分,这一块是完好的部分,中间的是半受损导致功能紊乱的部分,也就是一切可能意外的罪魁祸首,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它现在的面积有增大的趋势,这意味着你信息素的不稳定指数会成倍增长。增长的原因目前无法判断。” 时黎有些慌:“季医生,我该怎么办?” “先正常治疗,不过这次要加大注射计量。你的伴侣来了吗,我要向她额外嘱咐一些注意事项。没记错的话,你的伴侣是一位beta小姐?” 季医生稍微加重了语气:“时黎,omega天生脆弱,我们本身就需要更多呵护,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从我成为你的主治医生起就从未见过你的伴侣陪你来医院,有些事情她必须要知道,而不是把一切都推给你。” 时黎叹了口气。 “季医生,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话音刚落,祝云栖出现在就诊室门口。 她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面容冷酷,手里却拎着一片干掉的叶子。刚从花盆里捡的。 “护士叫我进来。” “出了什么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4、C4 季医生定睛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时黎的女朋友? 不是beta么,怎么长得a里a气的。 不过只看外表的话,两人倒是很般配。 季医生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跟祝云栖说说该如何爱护自己的女朋友,而不是每次都让她独自一人经历脆弱而痛苦的治疗阶段。 “时黎的女朋友?你过来——” “我不是她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 时黎和祝云栖同时开口。 尴尬的面面相觑过后,时黎:“她是我朋友。” 祝云栖:“她是我乙方。潜在的。” 又是一齐开口。 季医生眨眨眼,不悦:“你不是她女朋友你进来干什么?” 祝云栖更是一头雾水:“护士叫我进来的。” 她还以为时黎出了什么事。 时黎是她取消订婚至关重要的plana,可不能有什么闪失。祝云栖几乎是跑过来的。 小护士口罩下的脸通红。 “抱歉抱歉!季医生我听您说要找这位患者的伴侣,我刚才交班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们俩一起过来就诊,以为是恋人关系,才喊她过来……” omega候诊区,陪患者前来的alpha不是家长就是恋人。这位alpha怎么看也不像是患者的母亲,那就只能是恋人了。 而且看颜值,两人实在是太登对了,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小护士没敢把这句说出口。她偷偷看了她们一路。 原来是闹了乌龙。 季医生无奈的让护士去收拾注射器材。 护士走的时候小声嘀咕:“只是普通朋友的话为什么还跑的这么着急……” 跟里面是她老婆而且快生了一样。 害她白白猛嗑一口。可恶。 季医生道:“原来是个误会。时黎的朋友,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祝云栖负手立在门边。“一定是女朋友才能听?不是女朋友呢?” 季医生笑着说:“可以听的,只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科普知识而已。当然,需要时黎同意。” 季医生都这样说了,时黎也不好冷冰冰的将祝云栖赶出去。 祝云栖没有关心她的义务,但是护士一喊祝云栖就过来了,即使她们才认识不久,甚至关系还有几分微妙。 她骨子里应该是个很温暖的人。 祝云栖站着听完了一堂omega发热期急救课。 她看似听的漫不经心,但每一句话都进了脑子,还问了季医生几个问题。 结束的时候,季医生对祝云栖的印象格外好。 注意事项讲完,该给时黎注射信息素稳定剂。这下祝云栖不得不回避。 她推门出去。没有走远,在连廊尽头耐心的等着。 治疗室内。 冰冷的枕头刺进腺体,时黎痛的红了眼睛。 她天生痛觉神经发达,每次注射都会疼到控制不住流泪。 季医生边操作边装作无意地说:“你那位朋友是alpha吧,单身吗?她看起来要负责任的多。” 言外之意是在说谁不负责任,她和时黎都心知肚明。 早就看不惯时黎那个beta女朋友了。 时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缓缓道:“季医生,我害怕alpha。” 闻言,季医生顿了一下。眼前浮现起十年前在急诊室看到的浑身是血的小时黎,还未发育成熟的腺体被生生咬烂了一半。 她是医生,见过各种各样的惨痛病例,或许已经麻木。但是对每一个当事人来讲,都有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旁人无法评判。 于是不再说话,沉默地将后半管稳定剂注射完。 终于完成每月一次的任务,时黎松了口气。 擦掉眼角挂着的泪珠,时黎走出诊室,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冰雹准时降落,击打在廊桥玻璃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噪声。 从廊桥往下看,街上的车只剩寥寥无几。 祝云栖在廊桥尽头等她。 见她过来,祝云栖什么也没说,修长的手递过一张纸巾。 “谢谢。” 时黎背过身去,将纸巾贴向眼睛。纸巾上还残留着祝云栖手上的温度。就如同第一次有人等候的廊桥,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冰冷。 等时黎缓过那一阵剧痛,祝云栖才和她一起下楼,开车送她回家。 车上,注射过稳定剂的身体止不住的发冷。可时黎宁愿发抖也不想要关窗,车里刚好有一件丝质薄外杉,祝云栖长臂一伸,取来放到时黎腿上。 “穿吧。干净的。” 时黎没有拒绝,将衣服披在身上。然后专注地看着车外的冰雹。 到楼下,时黎把外套还给祝云栖,发自内心认真的说:“我会仔细考虑你的提议。” 祝云栖却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不着急。我接送你纯粹是因为我真的无聊,不是要道德绑架你。” “快上去吧。外面凉。” “再见。” “再见。” 回到家,时黎浑身没力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厨房找吃的。打开橱柜,空空如也,原来冰箱空了,智能灶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不出来菜。 橱柜机械手臂给她递了一袋营养剂。 时黎疲惫的说:“谢谢你,小厨。” 小厨立刻用她设定好的欢快语气回答:“这都是小厨应该做哒。不过,主人,小厨这边建议您去采购一些食材哦,这样小厨才能为您做出美味的饭菜。” 随着时黎离开厨房,小厨自动进入待机状态。 房子是租的,三十平米,一室一厅,配有单独的厨房和浴室,每个月租金一万星币。在平均房价十五万一平米的星都,这个价格算是非常公道了。 不过政府去年宣布了要继续开发这块土地,打造新商圈,小区旁学校和公园已经在建了,估计房东会涨房租。昨天见到邻居,邻居还跟她抱怨自己的房租涨了一千块。 嘴里咬着没滋没味的营养剂,时黎把一人多高的毛茸茸大熊玩具抱到客厅窗边,坐在榻榻米上,只留一盏落地灯,房间顿时变得昏黄而温馨。 时黎整个人埋在大熊里,打开光脑通讯端。一连串信息瞬间弹进来,手腕上戴着的信息提醒震动装置震的她手发麻。 温月的消息排在最上,几十条未读里夹杂着好几个通话请求。 时黎先没看。温月下面是房东发来的信息。 房东:美女,跟你商量一下,从下个月起房租每月多八百星币行吗?附近公园和学校都快建好了,听说马上还要搬一家医院的分院过来,现在来这儿租房的人可多了,大家房租都涨了,咱们小区里面积大点儿的房子租金有的都涨了两千。我老婆让我跟你说说。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刚才还想着租金恐怕得涨,下一秒就收到房东的涨租通知。 时黎平静地回了个“好的”。 意料之中的事,时黎没有为即将逝去的八百块过于悲伤。继续往下翻,瞄到“张阿姨”下午四点钟发来的语音,瞳孔骤缩。 时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那条未读划了过去。片刻后,再赶忙划回来,抗拒地点开。 张阿姨是她妈妈在疗养院的护工。 张阿姨:小黎,你妈妈今天在疗养院大闹了一场,腿摔坏了,得换新义肢,医生说她原来的那条义腿太旧了,除了走路什么功能都没有,建议换最新款的。不然只能坐轮椅。你妈妈说要换,她账户里没钱,扣的你的信用卡。账单发你了,记得还。还有下半年的护工费。 下面附了一张一百二十万星币的信用卡账单。 看着账单上跟在十二后面的五个零,时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想跳楼,而是突发奇想,如果有十亿的话可以给她妈装八百三十三条义腿。 下一秒张阿姨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进来。 接通后,妈妈时毓的脸出现在面前。 时毓看起来有些兴奋:“小梨,你终于上线了,妈妈的光脑账号被疗养院暂时停止使用了,我一直用你张阿姨的账号等你,一看消息变成‘已读’,立刻打给你。你什么时候来看妈妈?” 时毓的卷发乱蓬蓬堆在头上,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瘦的皮包骨,眼睛睁到最大,脸上有着明显的皱纹,时黎能从她的瞳孔里看到对面投影出来的自己。 时黎勉强挤出笑容:“妈妈,我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再去看你,好吗?” 时毓很善解人意:“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妈妈只是好想你。” 窗户没有关紧,一阵大风吹过,把窗台上的小摆件吹落在地。时黎跟时毓说了声,起身去关窗,等再坐回视频投影前,却发现时毓变了脸色。 方才的慈眉善目荡然无存,时毓的眉头锁在一起,眼神满是遏制不住的愤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她死死盯着屏幕,脸离得特别近,像是恨不能从屏幕里钻过来揪住时黎的衣领。 时毓咬牙切齿:“小梨,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和alpha在一起!他们都是贱人,都是骗子!” 时黎一怔:“妈妈,我没有……” “你还骗我!你刚关窗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腺体都肿了!你是不是还对他们发情,像狗一样求他们标记你!” 时毓的声音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喊叫,逐渐变成了尖叫。她听不见时黎的解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早知道你跟我一样是omega,当初怀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打掉!” 时毓尖叫着,跳下床,开始摔东西。 几秒后,视频里多了一个中年beta。张阿姨从外面快步跑进来,把时毓手里要摔的相框抢过来,厉声喝斥:“时毓,你又发什么疯!今天下午才发过!再这样你只能进封闭式疗养仓了!” 时毓拼命挣扎的力气很大,手一扬,顿时在张阿姨手臂上划了几道鲜红的印记。 张阿姨冷着脸,娴熟地叫医生和护工来帮忙。 发现这边时黎还在视频,张阿姨过来对着镜头,明显不耐烦地说:“小黎,你妈妈发起疯来就这样,你别管了。先挂了,待会儿损坏的物品记得赔,我会发账单给你。” 视频挂断前,时毓被赶来的其他护工和病房的医疗机器人控制住,被死死按在地上。她还在用力挣扎,眼睛里却忽然流下眼泪,绝望地看着一片冷白的天花板,不再尖叫,而是苦苦哀求:“小黎,妈妈求你,把腺体割掉,这样我们再也不会被alpha骗了——” 声音戛然而止。 全息投影关闭,房间里没有时毓撕心裂肺的哭嚎,只剩窗外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冰雹刚停,变成了强降雨。 时黎呆坐在原地,良久,感觉到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探身抽了张纸巾盖在脸上,然后抱紧身边的大熊,委屈的哭到不能自已。 她胡思乱想的安慰自己:妈妈是受过伤害才会变成那样,妈妈自己也不想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不是吗;季医生反复叮嘱过她不要再有大的情绪波动,得保持心态平和,况且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眼泪像是失禁般不停的往外流。 一直哭到喘不上气,时黎才强撑着坐起身体,打开自己的账户余额。 余额十三万星币,连支付时毓新义腿的零头都不够。 还有张阿姨每月两万的人工护工费、每月一万零八百的房租、上大学欠下的助学贷款每月要还一万五千…… 时黎觉得自己像是井上的绳索,不停地从井底搬运一桶桶的水,将它们分别倒进几个永远也装不满的水池。 眼前浮现出流动着暗光的黑卡。它在女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间,闪烁着致命的诱惑。 时黎爬起来,从墙上取下今天拎的手提包,在最深处翻出那张心型便利贴。 按照上面的光脑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对方像是早就算好了她会在这个时间打来,只三秒就被接通。 “祝云栖,我答应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5、C5 半小时前,普希金富人区环湖别墅。 祝云栖一进门,就见母亲和妈妈端坐在客厅,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姐姐祝静杉在一旁陪坐,优雅地搅动着一杯绿茶。 祝云栖自知挨骂是早晚的事,走过去破罐子破摔地喊人:“母亲,妈妈。” 母亲祝笙希阴沉着脸,见祝云栖这副毫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静杉没告诉你我和你妈妈来了么。” 祝云栖轻描淡写道:“我有事。” 祝笙希根本没信。 “你在休假,能有什么事。” 祝云栖:“我见义勇为,在恶劣天气送omega路人去医院,算吗?还是说,要找狗仔偷拍,然后明天买个星网热搜夸祝氏控股千金乐于助人啊。” 祝静杉瞪了她一眼,“云栖,你在黑星带几年没回来,跟母亲妈妈这么久没见,能不能先好好说话。” 祝云栖从善如流:“对不起。” 祝笙希气的一拍桌子:“祝云栖!你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而不管整个家族的利益!从你私自考去军校开始,到后面你偷偷摸摸加入银蛇军团,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只觉得你年轻,不懂事,到外面吃些苦就知道家里的好了。谁知你竟自甘堕落,留在黑星带那种鬼都不去的地方。我们祝家每年给联邦交这么多税,不是为了让你去黑星带卖命的!” 祝静杉搀住祝笙希的胳膊,哄她消气。 “母亲,云栖她是为了守卫联邦,您说她自甘堕落是不是有点过了。” 在女儿的提醒下,祝笙希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 她稍微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我和你妈妈都不希望你继续留在银蛇、留在黑星带。温月你也见过了,温柔漂亮能力强,除了是个beta,哪一点和你不相配。你是alpha,不喜欢beta是正常的,我们理解,也不阻止你婚后在外面养一个你喜欢的omega,所以你到底在反对什么?” 祝云栖低低笑了声。 她早就说过自己不愿意和温月结婚的原因,只不过母亲和妈妈都不愿意接受,所以选择性的装作没有听到过罢了。 她们固执的认为祝云栖是因为不满意温月才不愿意订婚。 尽管今天见过时黎之后,祝云栖的确对温月不太满意。 和生病的女友谈了七年恋爱,连医院都没陪同去过。季医生说,每次注射过信息素稳定剂都会经历一段痛苦的难熬时间,omega会恐慌、脆弱、敏感、情绪低落。时黎从诊室出来时,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她看了尚且于心不忍。 “我说过了,温家提出的条件我不接受,我不会因为订婚退出银蛇。联邦上将生病,温家急于取而代之,又缺乏财团支持才会想让温月和我联姻,纯粹是为了利益而联姻,为利而来,也会为利而散。” “而且母亲,我也没有任何出轨的打算,婚前婚后都不会。” 一周前,祝云栖从黑星带带领小队执行完任务开始休假,刚回到z3291,甚至连训练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母亲带去了一场晚宴。 在晚宴上,祝云栖见到了温月,以及温月的父亲,温厉容中将。 晚宴快结束时她才得知,母亲祝笙希早和温厉容中将商量好,让她一回z3291就和温月订婚。那场晚宴就是为了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祝云栖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婚妻。 温厉容向她提了一个要求:退出银蛇军团,回家接手家族生意。 祝云栖当场拒绝,却被母亲和妈妈左一句右一句搪塞了过去。 祝云栖一开始没多想。她是个自由人,非要让她和别人结婚的话,大不了逃婚,联邦这么多行星,总有她能去的地方。 但是没想到母亲在她回来当天就冻结了她所有银行卡,还作为监护人申请了两个月的限制活动申请。 也就是说,她两个月的休假不光没钱,还只能留在z3291,哪里都去不了。 好在祝静杉提前给她留了足够的钱。一筹莫展之际,祝云栖查到未婚妻温月有一个谈了很久的omega女友,名叫时黎,两人感情甚笃。 祝云栖当即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让时黎和温月在一起,就可以由温家来提出退婚,还能顺便成就一段爱情。 鉴于温月在晚宴上表现出的模糊态度,祝云栖决定从时黎那边下手。 …… 祝笙希被这番话气的不轻。 尤其是最后一句,似乎在暗指她婚前出轨。 “我和你妈妈都在这里,我们会亲自看着你,直到你和温月订婚。静杉,我知道你一向包庇妹妹,但这次你也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不然你也保不住你那点股份。” 闻言,祝静杉脸白了一瞬。 她刚要再替祝云栖争辩几句,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清和清了清嗓子。 沈清和保养的很好,近五十岁的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那双丹凤眼和祝云栖的眼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带着情绪内敛、不苟言笑的性格也十分相似。 沈清和缓缓道:“静杉,我们三个的家事,你就不用跟着掺和了吧。” 她始终没有原谅妻子的出轨,也对妻子和别人的孩子厌恶至极。 祝云栖皱眉:“妈。” 连祝笙希也避开了眼神,不再说话。 沈清和缓步来到祝云栖面前。 “云栖,你应该知道,联邦政府这次批给c7836的开采权是百分之七十。如果你和温月结婚,那么这个数据就不会是百分之七十,而是百分之百。” “你和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一样。从小你就享受着无论怎么挥霍都挥霍不完的财富,接受着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精英教育,甚至你在五岁时就拥有了人生第一台机甲。这些不是免费的,现在,你要为之付出一点自由的代价。” “我们已经纵容你花几年时间去追寻你那可笑的梦想。结果很显然,你让我们非常失望。” “是时候停止你幼稚的想法了,云栖。你该为这个家做出贡献。” …… 二楼阳台。 冰雹过后,雨势过大,像夜晚铺天盖地的白绸。 祝静杉来到祝云栖身边,和她一起倚在栏杆上,点燃一支味道清新的女士香烟。烟雾变成雨幕上的绣纹。 “要试一下吗?”祝静杉问道。 “不了。”祝云栖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水,“我不抽烟。” 祝静杉笑了一下,将准备递出去的烟收回。 她也不喜欢抽烟。但是压力大或者情绪差的时候,抽一根会好许多。 “没来得及问你,你和时黎谈的怎么样?” 祝云栖正要达,手腕光脑震动,提醒她有通话请求。 她和祝静杉对视一眼,接通。 那端,时黎的声音有些沙哑。 “祝云栖,我答应你。” 祝云栖攥紧了手中的雨水。 她猜到时黎会答应。她提前问过自己在银蛇小队的队员,给他们多少钱会让他们无法拒绝。 说一千万、五千万……什么数的都有。祝云栖选了最大的一个,十亿,想来时黎也无法拒绝。 但没想到时黎会答应的这么快。 还以为要等上个两三天。 时黎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 “好。”祝云栖长舒了一口气,“除了我白天在咖啡厅对你说的,还有其他三点注意事项。” 时黎没有犹豫:“你说。” 祝云栖:“第一点,及时和我讲一下你的进度,方便我根据你那边的情况修改planb;第二点,我和你之间的交易不要对别人提起,包括温月。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但其他人的我不能保证;第三点——” 她停顿了一下,时黎追问:“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点,想哭的话就大声哭出来,别憋在喉咙里,听起来鼻音很重。” 时黎那边静默了片刻。 然后否认:“我没哭,只是有点感冒。就这三点吗?” “嗯。下次见面我会和你签合同。” “好的。我同意。” 挂掉通话,祝云栖向祝静杉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同意了。” 祝静杉笑道:“祝你成功。资金方面不用担心,母亲还没有盯上我的卡。” 祝云栖目光柔和了些许,由衷道:“这次多谢你,姐姐。” 看着许久未见的妹妹,祝静杉忽然想到小时候,刚会走路的祝云栖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的样子。 沈清和不喜欢祝云栖多和她接触,祝静杉只能偷偷和祝云栖玩。被管家发现了,祝云栖会赶在沈清和阴阳怪气之前,伸着短短的手臂挡在她面前,软软糯糯地说,妈妈,是我自己找姐姐玩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团子长成了比她还高的alpha。 祝静杉熄掉烟。“你是我的妹妹,应该的。” *** 结束和祝云栖的通话,时黎点开和温月的对话框,从头往下看。 【阿月:宝贝,你理理我好不好,我们再好好谈谈。不要分手。】 【阿月:宝贝,是我做的不对,你有火朝我发,不要憋在心里。】 【阿月:宝贝,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名下有一套公寓,你搬过去住吧,可以省掉房租。】 【阿月:我也是受害者,根本没有人告诉我那晚要去见的人是祝云栖。你知道我爸爸的脾气。】 …… 最新的一条。 【阿月: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时黎回复:温月,我们明晚见一面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6、C6 第二天是周一。 时黎出小区的时候,小区门口的机器人保安交给她一个信封。 拆开,里面赫然是昨天祝云栖给她的那张卡。 时黎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周围人大多行色匆匆,根本没有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 八点半,早晨上班高峰期。 去公司的路上,时黎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财务状况。 目前存款十三万两千。大学助学贷款一共一百八十万,已经还掉七十二万,每月固定还一万五千;租房每月一万零八百,交通出行和基本生活费约七千;联邦医疗福利覆盖面很广,时毓每个月在疗养院的治疗费用可以全额报销,支出为零,但是张阿姨是请的人工护工,不在报销范围内,每个月两万,昨天时毓损坏的疗养院公共物品维修费八千;自己每个月的信息素治疗费用也是全免的,不算开销。 如果昨天时毓没有换那条昂贵的义腿,时黎每年的工资能勉强覆盖各类支出,或许不会如此快的拨通祝云栖的电话。 租的房子离公司很近,步行只要十分钟。 到公司前,时黎先到公司楼下的银行,检查了一下卡里的余额。 数了三遍,小数点前面的零都是足足九个。 时黎小心的把卡收进包里。 进公司后遇到几个熟悉的同事,时黎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她所在的公司叫星尚集团,一家军转民企业,主要设计和生产非军用智能机器人。不过集团保留了一条单独的军工生产线,替联邦军队加工部分机甲零件,时黎平时接触不到那条生产线。 时黎在集团总部的设计部二组,负责家用机器人整体外观和交互系统设计。不同小组的侧重点不同,像一组侧重服务业机器人外观设计,三组的重点在医疗行业,四组则常年和大型采矿机器人打交道。 周一早晨照例要开组会。九点,二组组员全部到齐,时黎把他们叫到会议室,对上周的工作进行总结,再列明这周的工作安排。 时黎的年龄不算大,才刚过二十六岁生日。组里好几个三十多岁的员工,看不起时黎年纪轻轻就当上组长,总是不太服她。每次开会跟他们几个布置任务,时黎都要多费一些功夫。 上午十一点,设计部部长叫几位组长去开会。 会议室门口,时黎遇到三组组长林小南,一位喜欢收集咖啡杯的中年女beta。 一见时黎,林小南夸张地夸赞:“哇,你今天打扮的也太美了。下班要去约会?” 时黎笑笑,不置可否。 昨晚温月终于等到了她的回信,几乎是立刻同意,并且表示会准点到公司楼下接她。 算是约会吧。 林小南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对嘛,你要多笑。不要总是板着脸,显得很凶。” 第一次见到时黎的人普遍会认为她高冷,严肃。其实和她熟了之后就会知道,时黎只是看起来有距离感,实际上脾气很好,可以随意捏脸也不会生气的那种。 距离感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部长告诉他们,下周会有一批淘汰下来的军用机甲从下星域运回,星尚和军部谈了合作,军部允许他们去参观学习,看能否将机甲的外型和功能应用到机器人上。 “每位组长可以带一名组员。要珍惜这次机会,不是所有淘汰下来的机甲都会对外开放展览的。到时候军部会给我们派讲解员,多看、多问、多想,回来要写报告的,明白吗?”部长说。 “明白。”几个组长异口同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时黎想到祝云栖提的三点要求。前两点还挺正式的,第三点时黎合理怀疑祝云栖是在搞笑。 什么想哭的时候就大声哭出来,明明是听她哭多了嫌烦吧。 至于“及时汇报进度”,什么样才算及时,又要汇报什么进度? 祝云栖没说清楚,时黎有些拿不准。 思前想后,时黎决定有重点的汇报一下。早晨她收了祝云栖的钱,总得干点什么。 和温月的聊天记录就不详细说了。 她找到祝云栖的光脑通讯账号,输入:祝云栖,今晚我约了温月吃晚餐。 不行,直呼名字似乎有点不尊重。她们现在可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 于是删除,把“祝云栖”改成“祝老板”。想想觉得别扭,又改成了“祝总”。 不一会儿,祝云栖回复了。 【祝云栖:[点赞]】 【祝云栖:叫我名字就行。】 时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自动秒回:收到。 哎,打工人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 祝云栖从早晨起来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问智能管家:“家里进来什么人没有?” 智能管家:“主人,您的母亲三十分钟前带来了一个alpha,身高一百九十八厘米,体重九十千克,携带激光短刀和粒子手枪。我没有权限对他进行认证,所以不知道他是谁,抱歉。” 祝云栖明白了。 扣了她的银行卡和通行证还不够,母亲专门找了个人来盯着他。 听描述,对方是个大块头,可能是从安保公司请的保镖。祝云栖静下心在空中嗅了嗅,果然闻到一丝陌生alpha的气味;楼下也传来细微的陌生脚步。 下楼,alpha保镖在客厅来回踱步,像是在巡逻。母亲、妈妈和姐姐都不在。 祝云栖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他戴着墨镜,后腰别着两把粒子手枪,激光短刀在左口袋,不出意外,这人是个左撇子,武力值不低,目测等级在2s。 祝云栖走过去,问他的名字。 “美洲豹。”alpha说。这是他工作时的代号。 “好,美洲豹。请你继续呆在这里,我要出门了。” “美洲豹”随即跟着祝云栖走向大门。 祝云栖说:“请你待在这里,好吗?” “美洲豹”说:“我要保护您的安全。” 联邦王牌军团“银蛇”军团里出来的现役军官居然也要保镖贴身保护了。 祝云栖发笑,摊了摊手,“好吧,既然是我母亲的意思,我乖乖呆在家里好了。” 说罢,转身作势要往回走。 却在“美洲豹”也转身的瞬间,一个箭步转到他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掉了他左边的粒子手枪和短刀。“美洲豹”浑身的肌肉爆发,正要反手搏击,下一秒,喉间贴上一个冰冷的、闪着银光的东西。 祝云栖长发披散,手中握着的正是她用来盘发的“发簪”。黑星带特制的银钻钢材,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的钢材无异,却能削铁如泥,连星舰外壳都能割破,想要破坏人的表皮组织不用费吹灰之力。 祝云栖把“美洲豹”五花大绑丢在一楼沙发上,弹夹卸掉,交给智能管家带去垃圾销毁场进行无害化处理。 “对不起,‘美洲豹’先生。因为您拒绝了我独自出门的请求,所以我不得不小小的反击一下。”她礼貌地在美洲豹面前放了一瓶水,并且贴心的拧开瓶盖,放入一根习惯。“口渴的时候记得喝。我母亲回来之后会解救你的。” 她抬腿向门外走去。边走,边扬手将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用那支“要命”的发簪盘起,动作优雅极了。 其实她本可以悄悄潜出去。作为“海蛇”支队的队长,祝云栖最擅长的不是正面打斗,而是潜行、侦察和刺杀。 但是她偏要做给母亲和妈妈看。 …… 祝云栖在星都漫无目的的闲逛。z3291是一颗功能性很强的行星,最大的特点就是都市化。这里看不到好看的自然风景,目光所及之处是无穷无尽的高楼大厦。连食物都要每天通过星际火车从附近的行星搬运。 不知不觉,走到了星尚集团总部。 星尚集团总部一共有三栋大楼,每栋大楼的一楼不设办公室,分别用作员工食堂、健身疗养中心和产品展示。 祝云栖到产品展览馆看了看。展馆里满是形形色色的机器人,有仿生人型机器人、长得像鸟的飞行机器人、带有轮子和光板的方块机器人、单独的机械臂…… 她在“生活家用区”看到了几个格外漂亮的拟人机器人,设计师署名是时黎。 科技进化到一定程度后,家用机器人的功能开发似乎到了瓶颈。这时,反而是机器人的外观设计越来越重要。所有产品的功能几乎都一样,留给消费者选择的空间就落到了外型设计和交互感受上。 时黎的一款设计获得了去年“联邦家用机器人设计一等奖”。 祝云栖在星尚总部附近呆到了下午六点。 六点整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家用普型轿车停在b栋楼下。不一会儿,时黎穿着法蓝色修身细麻长裙、脚踩米色高跟鞋出现,她卷了精致温柔的卷发,耳朵上鹅黄色的耳钉像是开在她脸颊边的花朵。 祝云栖认出车上下来的人是温月。她抱了一小束红玫瑰,第一时间递到时黎手中。 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窗,祝云栖的听力也变得与常人无异。她藏匿在门后,看到温月神色急切地想要来拉时黎的手,时黎拒绝之后,两人面对面说了什么,温月的表情又哭又笑,而后时黎上了温月的车。 祝云栖决定跟过去看看。【你现在阅读的是 】 7、C7 祝云栖一路尾随,跟着时黎她们来到一家恋人餐馆。 来恋人餐馆吃饭的全是情侣,祝云栖自己一个人进去吃饭格格不入,转身去了餐馆对面一家清吧。 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时黎和温月。 祝云栖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酒味很淡,喝了完全不会嘴。 带着香橙清甜气息的冰冷酒液进入口腔,十米之外,时黎吃掉了温月喂过来的半颗草莓。 她对温月很甜的笑了一下,唇角还挂着草莓淡粉色的汁水。 灵巧的舌尖从唇上勾过,草莓汁水吞入口中,贝齿在唇上流连,像是在回味那份甜蜜。 时黎是标准的月牙眼,笑起来眼睛弯弯,泪痣像是悬垂在月牙下一颗温柔的星。 …… 原来她真正笑起来是这副模样。 祝云栖回忆起昨天和时黎相处时,时黎也对她笑过,不过是标准的职业假笑。只有嘴角在上翘,眼睛里毫无波澜,纯粹是出于礼貌。 祝云栖是侦察兵出身,通过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就能大致推断是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时黎不是一个容易情感外露的人,却可以在温月面前肆无忌惮的开心,一定是对对方极其信任。还有,这么快就同意和温月复合,阻止她们两个联姻,时黎心里应该也是放不下温月,嘴上说着分手实际上在心里爱的死去活来,毕竟在一起走过了漫漫七年。 祝云栖头一次觉得视力太好也不是好事。 没人想吃狗粮。 可惜这狗粮是她自己花大价钱请人来撒的,跪着也得吃完。 酒吧服务生笑眯眯地给祝云栖递过一张卡片。 “女士,我们这儿今晚有单身party,超多好看的omega来哦,您要不要参加一下呢?像您这样的alpha是最受omega们欢迎的。” 服务生边说边不住地偷瞄祝云栖。 这位客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祝云栖频频向外面的恋人餐厅看,表情凝重,眉目间似乎蕴了一团化不开的不耐烦。 典型的失恋但放不下前任,借酒消愁。 这样的优质alpha居然也会品尝失恋的苦涩。 多金又貌美的alpha谁不爱,更何况还是个灰瞳冷脸御姐。 服务生的目光停驻在祝云栖握着酒杯的手上。那是一双纤长有力的手,骨节清晰,指尖圆润,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脉络分明的淡色血管延伸到袖口深处,腕部尺骨茎突,形成半球形的圆润凸起,连接到手背时有一个小小的凹陷,性感极了。 如果手上拿的不是酒杯而是…… 服务生忍不住浮想联翩。 祝云栖眸中带着几分凉意,看了她一眼。 “谢谢。但我没兴趣。我想一个人呆着,好吗。” …… 酒吧对面的恋人餐厅靠窗位置。 温月身穿较正式的深蓝套裙,头发在脑后梳成利落的马尾,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金丝镜框。裙子是v领的,露出锁骨之间璀璨的蓝宝石项链。 那是她们在一起一周年,时黎省吃俭用送她的纪念礼物。 看着对面静静吃饭的恋人,温月依旧不敢相信时黎就这么原谅她了。 明明一周都没有搭理她。温月不敢想自己这周是怎么度过的,从早到晚生活在失去时黎的恐惧中,连做梦都是时黎冷冰冰地甩开她的手,诅咒她和祝云栖生八个孩子。 温月没有心情吃饭。 再一次向时黎确认:“宝贝,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时黎温柔的说:“阿月,我没有不生你的气。只是没有刚知道时这么生气而已。” 管他是百分百生气还是百分之四十生气,只要时黎肯和她说话就好。 温月哀戚戚的想。 温月本来以为时黎对自己没这么重要,尤其是在见过祝云栖之后。 即便那天晚宴她和祝云栖没说上几句话,即便祝云栖没有认真打扮,温月还是在见面第一眼就心跳漏了半拍。人都是慕强的,祝云栖的外表长相、内在气质、经济状况都完美吻合她对一个上位者的所有想象。 晚宴结束后,父亲温厉容再一次向她确认,有没有把不干不净的关系断干净。 温月知道父亲指的是她大学时交的一些不入流的朋友,以及可能存在的恋人。 她从来没有向家里说过时黎的存在。 怀着对时黎的歉疚,温月确认已经断掉了所有温厉容不希望存在的关系。 她也没有隐瞒,向时黎坦白了家里定下的婚约。 却在时黎愤怒地说出“分手”后,乱了阵脚。 温月明白,自己离不开时黎。在时黎没有理她的那些日子,她想的不是未来和祝云栖的婚后生活,而是曾经和时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们一起吃学校路边的小吃摊,晚上在公园长椅上看月亮,毕业时互相在对方的学士帽内沿写自己的名字…… 温月带着一丝天真而残忍的幻想,时黎愿意为了她不要名分,在她和祝云栖结婚后,继续默默地陪伴她,她会比之前对时黎更好,尽可能的补偿她。 只是显然,时黎没有接受这个提议。 温月恐慌无比。她知道时黎的脾气,大多数时候都温温柔柔很好说话,但是一旦碰到底线,就会变成一个死也不会回头的犟种。 只有和祝云栖取消婚约,时黎或许才会原谅她,和她重归于好。 可是就算她自己放弃对祝云栖的想法,父亲温厉容也不会放弃和祝氏控股联姻。 焦头烂额之际,时黎竟主动联系了她,还约她去她们之前常来的餐厅吃饭。 …… 温月说:“宝贝,你知道我父亲,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我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我向你道歉。离订婚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努力想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不让你受委屈。” 时黎捕捉到关键:“你和祝总……小姐什么时候订婚?” 温月垂头:“大概一个月之后吧。” “你喜欢她吗,她喜欢你吗?” “我最爱的是你。”温月巧妙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至于第二个,其实祝云栖没有表现的有多喜欢她,但是为了显示自己是被逼无奈,温月撒了个自认为“善意”的谎:“她挺喜欢我的。所以我真是被逼无奈。” 闻言,时黎差点被果汁呛到。 她挺喜欢我的。 有多喜欢,喜欢到花十亿星币去请她未婚妻分手的前女友来破坏自己的婚姻? 时黎一直知道温月有一点虚伪,喜欢在人前装样子。 但是只有一点点,在她可接受范围内,所以她之前不在乎。 不料竟虚伪到这种地步,谎言张口就来。 心里止不住的难受。 时黎明白自己还爱着温月。可正是因为还爱着,亲眼见到自己割舍不下的人变得面目可憎,才最难过。 要是她彻底不爱温月了,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一个笑话来看。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最近好吗?” omega的嗓音又轻又柔,带了几分软绵绵的撒娇。温月只觉心口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时黎很少对她撒娇。 果然还是爱她的。 温月嘟囔着:“不好。我整晚整晚睡不着……你看我,眼圈都黑了。好羡慕你们omega天生皮肤好,怎么熬夜都不会变差。” “周末有空我陪你去做做美容?”时黎试探性地问。 “好啊——” 温月脱口而出。却突然想到周末父亲安排好了要去试订婚礼服。 于是改口:“这周不太行,周末作战部加班。” 温月联邦军校侦察系毕业。刚结束学业,就被温厉容安排到机甲作战部工作,从最底层的通讯联络员做起。 温厉容对温月要求很高。温月从开始上班起就是全勤,从来没有请过假,经常忙到吃不了饭,她抽屉里满满当当的营养剂都是时黎给她准备好的。 时黎抿了抿唇。她不清楚温月周末到底是要加班,还是有别的安排。 但她清楚温月最吃哪一套。 眨眨眼,眼睛里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贝齿咬了咬嘴唇,目光低垂,一副心痛不能自已的模样。 “阿月,我们之间才刚和好,你一定要每次都把工作排到我前面吗。难道我们要再次回到上周的状态么……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来找你……”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尾音开始颤抖。 时黎没想到自己演技这么好。最后的哭腔却是真的,她明白从现在起,自己和温月是真真正正再也没有可能了。 虚假的话语里,藏着破碎的真心。 温月立刻急了。 “你别哭。我请假好不好,我们做完美容去看电影,然后去游乐场玩怎么样?你不是说想去新开的游乐场玩吗?” 时黎泪眼朦胧。“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到时候约时间。” 温月说完就后悔了。她哪里是加班,她是要去试礼服。温厉容那边可不好糊弄。 可时黎哭了……算了,再不好糊弄也终有办法瞒天过海。 温月莫名有种预感,如果这次不答应时黎,她们之间会彻底走向万劫不复。那是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时黎破涕为笑,主动将掌心覆上温月的手。 肌肤相触,温月和她十指相扣。 曾经她们见面就会做的动作,此刻温月却有种得之不易的珍贵感。 一街之隔的祝云栖握紧了手中早已空掉的酒杯。 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 温月,怎么可以又把时黎惹哭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8、C8 祝云栖不知道自己的焦躁感从何而来。 时黎昨天也在她面前哭了,眼睛红红的,让人看着心疼。祝云栖将其归因于alpha对omega刻在基因里的保护欲。 alpha是保护欲很强的动物。而omega的娇小可怜能轻松激起他们的保护欲,以及占有欲。 这是写在基因里的,所以祝云栖不觉得奇怪。为此,学校给分化成alpha的学生们专门开过课,教他们如何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如何学会尊重和保护omega,在闻到omega不小心露出的信息素后如何保持冷静,而不是看到人家就满脑子只剩占有。 但这次的感觉和昨天又不一样。 她意识到自己在生气。生温月的气,她怎么可以把时黎惹哭。 祝云栖产生一种想带时黎离开餐厅的冲动。 光脑健康检测仪“滴滴”提醒:“主人,检测到您体温上升零点八摄氏度,信息素浓度上升百分之九,情绪出现明显波动,判断您易感期提前。建议您寻找信息素匹配度百分之五十以上的omega或者信息素抑制产品来度过这次易感期哦。” 原来是易感期。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暴躁而敏感,难怪她今天对温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管怎么说,时黎是个合格的乙方。她行动效率高,努力按照要求去修复和温月的关系,作为甲方,祝云栖认为自己应该满意,高兴。 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大概是由于易感期的到来。等易感期过去,她就会高兴了。 祝云栖说:“去最近的药店。” 光脑带她导航到附近的药店买了抑制贴。祝云栖今天穿了高领无袖上衣,贴起来比较麻烦,找了一个公共卫生间。 隔间里,侧过头,祝云栖解开上衣扣子,腺体暴露在空气中。同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橘木香。 她信息素的味道。清甜中带着绵绵的苦涩。 将抑制贴对准贴上,整理好衣服,走出隔间到洗手台前洗手,听到高跟鞋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 祝云栖顺手擦净手上水珠,一转身,正对上时黎黑亮的眸子。 时黎一愣。 而后瞳孔微微放大,“祝总……祝云栖,好巧。你也在附近。” 祝云栖心道,不巧,我跟你们来的。不过确实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 说:“嗯,是很巧。” 时黎也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橘木味。她贴了抑制贴,对alpha的信息素不敏感,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也有些快。 生理已经做出了反应,可内心深处对alpha信息素的恐惧让她头晕。 幸好橘木味信息素不是横冲直撞霸道蛮横的那类,面前的alpha也让人心安。 察觉到时黎的反应,祝云栖解释:“我已经贴了抑制贴,这点信息素很快就会散掉。” 时黎来洗袖口上沾的汤渍。刚才温月不小心掉了汤勺,溅起几滴汤,恰好落在时黎袖口。 水龙头流出温度偏凉的水。 时黎擦洗着袖子,道:“我和温月在附近吃饭。祝云栖,你是到了易感期吗?” “是。” “那你有过omega么?”时黎对祝云栖的情感史颇为好奇。她对祝云栖不愿意和温月结婚原因的猜测之一就是祝云栖有一个深爱的恋人,只是可能出于家世、地域、性别或其他原因,无法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况且,按照祝云栖的条件,即便她常年在黑星带,也会有不少omega动心,想要被她标记。 祝云栖不懂时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不过这不是不能回答的问题。 “没有过。我是单身。” “我听说alpha易感期和自己的omega待在一起会比较容易度过。”时黎欲盖弥彰的解释。“所以才这样问。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隐私。” “没关系,你可以问。” 看着时黎眼角未干的泪痕,祝云栖想问她温月怎么她了,为什么又哭。 话到嘴边,被生生咽下。 这样未免显得她插手太多。像个事无巨细事事都要过问的神经病。 于是说:“今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我没有带合同,下次见面再给你签字。先走了——温月待会儿送你回家?” 时黎道:“什么时候签都可以的。嗯,她等下送我。” 原本想再和祝云栖汇报一下进度,周末她约走温月去玩。转念一想,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不能确定百分百会发生的事暂时不说比较好,免得万一陡生变故,让人空欢喜一场。 她抬头看向镜子。omega身旁是正在离去的alpha的背影。 alpha规整的盘发下,高领无袖修身上衣背后最上面一颗纽扣没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等一下。”时黎叫住祝云栖,“你有一颗扣子没扣好。” 祝云栖随之顿住脚步。“哪一颗?” 她在后背胡乱摸了一把,懒得去找,后退一步到时黎身边,“你帮我扣吧。” 然后蹲下身子。 时黎面前的人一下子矮下去。祝云栖比她高约十厘米,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勉强和穿平底鞋的祝云栖差不多高。 一向高高在上的alpha在她面前屈膝蹲下,露出脆弱的脖颈。 衣领下,能看到露出的抑制贴一角。 祝云栖听到高跟鞋往前迈了一步。紧接着,柔软细腻的手指捉到她的扣子,摆弄间,指尖触碰到后颈的皮肤,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放。 那指尖带着水洗过后的凉与潮湿。 耳侧垂下一缕卷曲的长发。 时黎在低头扣扣子,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自然垂落,发梢挠着祝云栖的耳朵。微微侧脸,鼻尖满是发丝的青柠香。 连呼吸都无比贴近。祝云栖再次听到时黎的心跳声。 几秒钟很短,却也很漫长。 脖子上的触感消失,高跟鞋退回原来的位置,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仿佛带着香气的发梢是易感期带来的幻觉。 时黎直起身:“好了。” “谢谢。我先走了。” 祝云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黎从镜子里看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赞叹,祝云栖的腿真长啊。她今天又穿的是紧身长裤,更显得两条腿笔直修长的吓人。 天鹅颈,腰也细。身材比例和他们给拟人机器人外型做的建模几乎无差。 但是祝云栖最后那句话语气似乎怪怪的,好像在不高兴。 时黎自认为没有惹到祝云栖。 可能易感期的alpha和发热期的omega一样,情绪波动比较大。 处理好袖子,时黎给自己补了一点口红。 电光石火间,忽然闪过不祥的预感。温月说她去买章鱼小丸子,买完过来找她。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过来了。 不会刚好碰到祝云栖吧。 那她和祝云栖要装作不认识么。 此念一出,时黎轻手轻脚地来到卫生间门口,探出半颗脑袋往外看。 果不其然,预想中的修罗场出现了。 …… 温月手里捧着章鱼小丸子,祝云栖和她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两人似乎都没有想到对方会恰好出现在此地,气氛十分微妙。 看到祝云栖的那一刻,温月顿时两眼一黑。 再看祝云栖走出来的方向…… 她该不会和时黎上的同一个卫生间吧。 温月脑筋飞速运转。祝云栖不认识时黎,时黎只知道祝云栖的名字,但是星网上没有祝云栖的照片,所以时黎也不认识祝云栖。 只要赶在时黎出来之前把祝云栖支走就行。 一时间,温月不知道是让祝云栖发现她有女朋友自己会死的更惨,还是让好不容易哄好的时黎在这种场合下猝不及防遇上“情敌”更惨。 既有种和老婆逛街被小三发现的尴尬,又有种和小三偷情被老婆抓个正着的死亡既视感。 温月恨不得原地化身成一颗章鱼小丸子。好修罗。 祝云栖瞥了眼温月手里的章鱼小丸子。 双人份。 “温小姐,晚上好。” 她将声音提高了点,方便让卫生间里的时黎听到,提醒她现在不要出来。尽管三人同行的场面大概率会让温月处在水深火热中生不如死,但祝云栖觉得时黎可能会伤心。毕竟时黎还爱着温月。 温月竭力克制不让自己晕过去。 她露出标准的名媛微笑,“云栖,好巧呀,你也来这附近吃饭?自从一周前父母安排我们见面之后,我们还没有单独见过。” 祝云栖将重心移到一条腿上,另一条腿斜斜的支出去,漫不经心地说:“你要和我一起吃晚饭么,刚好我还没吃。” 这可不行。 温月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我已经吃过了。下次吧。” “和朋友?同事?” 温月僵硬的点头:“一个朋友。” 祝云栖往回看了眼。卫生间门前空空的,时黎没有出来。 “原来刚进去的那个是你朋友。” 她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的读音。 温月冷汗已经下来了。“是,是啊。” “既然有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云栖抬腿就走。她不走,时黎就不会出来,磨蹭久了反而容易让温月起疑。 温月如蒙大赦。 祝云栖走后没多久,时黎理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接过温月手里的小丸子,抬手在她额上摸了一把。一掌心冰凉粘腻的汗。 马上关切道:“怎么出这么多汗,你不舒服?” 温月不着痕迹地躲开。 “没有,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身体有点虚。袖子不好洗吗,怎么在里面呆这么久。” 时黎在心底冷笑。 她要是真不等祝云栖走就出来了,温月又不高兴。 刚才两人的对话时黎听的一字不落。 虽然早知道温月想要脚踩两条船的意图,但亲耳听到她说出“一个朋友”的时候,心尖依旧是止不住钝钝的疼。 她不是没考虑过收祝云栖的钱去骗温月的感情是否正确。她清楚自己不是个好人。而温月总能在她自我怀疑前一次次证明,这一切也是温月应得的。 温月这么问她,无非是想知道她在里面有没有和祝云栖说话。【你现在阅读的是 】 9、C9 “不是不好洗。是刚刚有个alpha。你知道的,我怕alpha,所以先躲到隔间里了,等她走了之后才出来清理。” 时黎发现自己和温月一样,也能做到谎话张口就来,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了。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温月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是她想多了,时黎怎么会和祝云栖说话。她们也根本不可能认识。 语气重新变得欢快:“快吃章鱼小丸子吧,宝贝。两种酱都是你喜欢的,照烧酱和青柠梅子酱。” 时黎叉起一颗裹满青柠梅子酱的章鱼小丸子放入口中。 酸甜混着咸鲜,应当是很好吃的。 可此刻却味同嚼蜡。 时黎嚼了很久才咽下去。 温月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怎么了宝贝,不好吃吗?” 时黎摇头。 “晚餐吃太饱了,不能再吃了。阿月,我有点累,我们回去吧。” omega总是最爱保持身材的那一类。温月不疑有他,以为时黎是在控制热量,将剩下的小丸子全部吃掉,驱车送时黎回家。 车停在时黎楼下。 分别前,温月想吻时黎。车内静谧无声,外面是漆黑天幕,温月支起身体,侧身探到副驾驶,想要触碰渴望已久的柔软甘甜。 时黎在副驾没有动,静静等着温月越靠越近,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却唇瓣相接的瞬间偏过了头。最终吻只落在腮边。 “我好像看到流星了。”时黎找了个借口看向车窗外。“哦,看错了,是车灯。阿月,我上楼了,你回去慢点开。” “嗯。晚安。到家后我给你发消息。” 温月露出微笑,平静地说。 她随时黎下车。倚在车前,目送时黎上楼,直到十九楼的窗户亮起灯。笑容僵在脸上,温月意识到自己和时黎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只是变化的地方太细小,太微妙,她找不到也形容不出来,像蚕丝黏在脸上,知道它在但无法精准找到,又像是耳朵里另一层维度的痒。 她察觉到了,但不敢说。这次见面她和时黎之间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变成了那个时刻谨慎小心的人。 初夏,z3291的夜晚温度只有十八摄氏度,薄套裙对这样的夜晚来说有点单薄。 不过温月像是觉察不到似的,手在风中逐渐变得冰冷,而后缓缓抬起,握住了胸前时黎送她的项链。 好像这样就能把时黎牢牢抓在手中。 *** 回家后,迎接祝云栖的是母亲劈头盖脸的指责和妈妈阴阳怪气的质问。 她们这对怨侣,只有在面对祝云栖的时候才会突然间变得“恩爱”。 祝云栖默默想,如果从这方面来看的话,自己也算是两人“恩爱的结晶”。不,结节。 之前生物研究所出过一篇研究报告,只要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匹配程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即便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一旦完成标记,会被基因的本能互相吸引,最终坠入爱河。 报告发布后的几年间,包含强制爱、爱上杀母仇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等元素的小说席卷星网文学,现在恨的越狠,以后爱的越深。 祝云栖是不信的。祝笙希与沈清和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结婚二十余年依旧是纯恨关系。 爱能逾越基因本能,恨同样可以。 从祝云栖有记忆开始,她好像就没从母亲和妈妈那里得到过爱。母亲总是忙于集团事务早出晚归,作为祝氏控股的一把手,祝笙希独裁而狠辣,这些特质恰好是小孩所害怕的,等祝云栖到了能理解祝笙希个人风格的年龄,她们这对母女也早过了建立深厚感情的阶段。 沈清和陪伴祝云栖的时间相对多些。但在祝云栖的记忆里,沈清和总是不苟言笑,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郁,她更习惯让保姆和管家带着祝云栖,自己在一旁以第三者的视角观看。沈清和是联邦一所高校的教授兼研究所的研究员,每年总有一段时间,沈教授会借口在研究所连续待上近一个月不回家。后来祝云栖才得知,那段时间是祝笙希第一次带姐姐回家的日子。 祝云栖感受到的家人的温暖,基本全部来自于祝静杉,她同母异妈的姐姐。尽管她后来明白这是对沈清和的背叛,可是她还不懂大人那些爱恨纠葛的时候,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更想靠近会把她抱在怀里讲故事的姐姐。 最终“批斗”因祝静杉的到来暂时停歇。沈清和有一见祝静杉就头疼的毛病,她被困在祝笙希带五岁的祝静杉回家的那个雨夜,祝静杉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的妻子标记了另外一个omega。 回到房间,祝云栖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心底没来由的烦躁。她想摔东西,想把屋子掀翻,想随便破坏点什么。窗外要是在下雨就好了,那她要冲出去毫无顾忌的淋一场。 祝云栖在大床上滚了几圈。两腿一蹬,拖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到阳台。 陷在被子里,祝云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易感期体温会比正常温度偏高,信息素的失调让她感到血管里仿佛有一条冬眠睡醒的蛇。 饥饿,兴奋。 抑制产品只能在每一次易感期到来时,将那条想要突破理智的蛇强行押回去。却让她在下一次苏醒时,变得更加饥饿。 医学上称这为抗药性。 长期使用信息素抑制产品度过易感期,祝云栖的身体已经对此产生了抗药性。她不得不用更加强效的抑制产品。 在黑星带时,有相似经历的同事建议她去找个omega打临时标记,症状会缓解许多。反正是临时标记,可以洗掉,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母亲和妈妈的经历早就让她暗下决心,一辈子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只和自己唯一的爱人进行标记。她绝对不要做母亲那样的人,也不要让深爱的人重复经历沈清和的痛苦。alpha要管好自己的信息素。 可是,这次好难受…… 尤其在回家之后,症状更显。 祝云栖在床上紧紧蜷缩成一团。她抱着腿,脑袋埋进膝盖,怀疑抑制贴是不是买到了假货。额头冒出一层薄汗,身体分明在发热,却感到一阵阵的冷。 光脑健康管家适时提醒:“主人,检测到您现在的疼痛值为四十五,您是否需要呼叫医生或者呼叫omega呢,小光可以帮您联系哦。” 祝云栖闷闷道:“等到疼痛值到五十五再呼叫。” 她检测过,疼痛值五十五是她的临界值。超过五十五,她才有可能失控。在五十五之前,不过是疼痛而已。忍着就好了。 呼吸不畅。祝云栖抬手扯掉上衣,随意丢在一旁。 转身,鼻尖碰到衣服柔软的布料。一股淡淡的青柠香味飘进鼻腔,清冽中带着柔和的酸涩。 祝云栖眼前蓦然闪过时黎垂落的的黑色卷发。时黎今天用的是青柠调的香水。 她睁开眼,将衣服拿起,青柠味的来源正是衣服的领口。时黎帮她扣了领口的扣子,指尖带来微凉潮湿的触感。 青柠味道像是燥热夏天吹过的一缕凉风。 祝云栖克制不住地将衣服贴近,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光脑健康管家“叮”了一声:“检测疼痛值有下降,现在为百分之四十四。” 可简单触碰留下的气味分子是如此的少。祝云栖觉得自己像古代神话里吸人阳气的妖精,一下子就把衣服上时黎的味道吸干了。 早知道一点点闻了。祝云栖懊恼的想。 脑中忽然灵光乍现,祝云栖猛然从床上跳起,朝衣帽间门前的脏衣篓大步走去。边走边在心底祈祷,拜托机器人管家不要这么智能勤快,不要把她昨天换下来的外套洗掉…… 黑色丝质外套静静在衣篓里躺着。别墅是祝静杉名下的,祝云栖才来住不久,智能管家把她当成客人,没有随意进出她的房间打扫。 她一把将外套捞起,盖在脸上。 祝云栖嗅到了另一股味道。浅淡的一小缕,却甜蜜到极致的樱桃甜酒味。 身体如同有电流流过一般,争先恐后地爆发出对樱桃甜酒味道的渴望,祝云栖甚至闻到了从抑制贴里渗漏出来的橘木味。 “叮——主人,检测到微弱的omega信息素,级别为s级,味道为樱桃甜酒,浓度约为千分之零点一,与您的信息素匹配度为百分之九十五。由于信息素含量过低,匹配度结果仅供参考,上下浮动不超过百分之五;检测疼痛值有下降,现在为百分之四十四。” 光脑健康管家实时播报。 祝云栖:…… “可以闭嘴吗,太吵了。” 不需要光脑检测,她知道那是时黎残留下的信息素。omega信息素带来的颤栗是普通香水无法比拟的。 那晚送时黎回家的路上,注射过信息素稳定剂的时黎因为药物作用而浑身发冷,她把车里的外套披在了时黎身上。 她本意是想要闻一闻外套上是否还会有时黎留下的香水味道,供她度过难熬的易感期。 不料留下的却是信息素。 医院的消毒剂味、强降雨带来的过高的空气湿度……让她当时没有发现。 祝云栖小心翼翼地捧着外套,赤脚走回床上,一点点将外套圈在怀里,贪婪地,又无比克制地呼吸着。 她不是第一次闻到omega的信息素。却是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浓度只有千分之零点一的信息素,成为了她的解药。 时黎的信息素是樱桃甜酒味。和她本人好像。 祝云栖思维涣散地想着。 眼前闪过omega弯弯的笑眼,以及笑眼下星星般的泪痣。 时黎现在,是被温月送回家了吗。 还是她们两个又去了别的地方。 祝云栖没有谈过恋爱,不过见过别人谈恋爱。恋人们去约会,晚上手牵手在月光下散步,在晚风轻吟中诉说对彼此的爱意,接着是热切而克制的、绵长的吻…… 温月也会吻时黎吗…… 要吻的。吻了才说明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自己的婚约才更有可能被取消。 可是不要,不要吻时黎,为什么要吻时黎…… 在樱桃甜酒的安抚下,祝云栖体内躁动的的信息素逐渐平复。她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抱着外套,缓缓陷入沉睡。【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C10 天光大亮。 祝云栖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醒。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墙上装饰用的挂钟,上午九点。 她睡了接近十一个小时。 下一瞬,祝云栖发现自己怀里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外衣。贴近她脸颊的那一侧有一块可疑的水渍,似乎是干掉的口水…… 思绪骤然回笼。祝云栖一下子从床上弹射起来,瞳孔地震。 自己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用时黎的信息素来缓解易感期,像狗一样在沾有时黎信息素的外套上嗅来嗅去,好像后来因为信息素味道所剩无多,欲求不满的张嘴咬了几口,用外套塞住嘴巴,像小狗崽一样低声呜呜。 时黎可是温月的女朋友啊!温月目前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妻,自己怎么能对未婚妻的女朋友做出如此流氓的行径! 祝云栖捂脸,无声地哀嚎了一声。 易感期的alpha果然都不是人。自己昨晚同样没干人事,仿佛一个变态。 怎么会这样。 可是时黎信息素的安抚效果似乎格外好。祝云栖的易感期通常会持续两到三天,第一天最为难熬。这样昏昏沉沉抱着外套睡了一整夜,祝云栖能感受到,体内的信息素和那股躁动已经平息大半。 祝云栖到卫生间洗澡。洗完澡,瞄到床边的外套,眼睛像是被烫到了,目光瞬间移开,祝云栖冲过去将外套丢回脏衣篓,然后命令管家现在立刻马上来取走清洗。 不,干脆直接扔掉。她已经无法再直视那件外套。一想到那件外套,祝云栖眼前就会浮现自己躺在床上扭曲滚动呜咽的样子。 太可怕了。 祝云栖蓦然想到omega会有“筑巢”行为。 在学校上生理课时老师讲过,omega处在发热期但alpha又不在身边的时候,可以去alpha常用的房间,将沾有alpha味道的衣服堆成一座小小的巢穴,把自己裹住,以此来缓解发热期带来的不适,这种行为称为“筑巢”。 那自己用时黎披过的衣服来缓解易感期,是不是类似于“筑巢”? 不,她只用了一件衣服,充其量算是捡了片瓦。 …… 换上舒适的长袖长裤下楼。今天沈清和不在,据说是研究院临时有事。 祝笙希在书房开远程会议。花园里,祝静杉在享受精致早茶。 祝静杉已经结婚了,对方是位事业有成的男性alpha。两人育有一对活泼可爱的双胞胎。祝静杉原本也不在z3291常住,此次是为了祝云栖的事特地过来,她的丈夫独自在上星域另一颗行星带娃。 祝云栖在她身旁坐下,拿起勺子,舀一勺橙红色的巴巴露亚放进口中。 一口愣住。这块巴巴露亚是樱桃味儿的。 经过昨夜,祝云栖觉得自己对樱桃这款水果已经患上了神经过敏。 祝静杉瞥她一眼:“有事?” “是这样的,姐。”祝云栖坐正,灰色的眼睛看起来严肃又认真:“我在黑星带有一个alpha朋友。她遇到了一个omega,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五……” “百分之九十五?”祝静杉放下勺子,“没结婚吗,匹配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已经很少见了,百分之九十五——是闻一下对方信息素就会疯的程度吧。如果你朋友还没结婚的话,劝她别再找了,就这个吧,和百分之九十五匹配度的omega相处过,很难再对其他omega有感觉的。” 祝云栖随口答:“嗯,那我劝劝她。” 她松了一口气。 她是alpha,又在易感期,对时黎的信息素有反应不过是因为恰好信息素匹配程度高。即便昨晚不是时黎的信息素,而是其他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五十的omega的,她也会在基因的驱使下做出同样的举动。尽管这番举动不是多么光彩就是了。 她是来祝福时黎和温月的。不是来拆散她们的。 *** 因为易感期,祝云栖在家待了三天。 期间,时黎陆陆续续给她汇报了一部分“工作进度”。 连续两天时黎都有和温月吃晚餐; 时黎决定从十亿中分出两千万作为“工作经费”,用来给温月送礼物; 时黎给温月买了一对情侣手链; 时黎邀请温月周末晚上去她们曾经的大学校园散步,温月同意; 温月说,好想和时黎偷偷领结婚证,这样温厉容就不会逼她和祝云栖结婚了; 温月又说,可是她的证件全被温厉容押着,她不能偷偷和时黎结婚。 …… 当真敬业。祝云栖给她的十亿,时黎一分钱也不想白拿。 祝云栖庆幸自己幸运,能找到时黎这样认真努力的乙方。都不用人催,时黎自己就会主动赶进度。 漂亮、聪明、勤奋的omega不需要信息素也能让人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再也移不开。祝云栖有点理解温月放不下时黎的原因了。 身体的各项指标已恢复正常。祝云栖看着桌面上打印好的两份合同,给时黎发去信息。 “今天有时间吗,我带合同去找你。” 时黎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今晚加班。星尚集团总部b栋,下午六点后随时可以来找我。” “请提前五分钟联系。大楼有门禁,我提前下去接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C11 晚上九点。 祝云栖来到星尚集团总部b栋大楼,抬头往上看,只有顶层和二十三楼的窗户还亮着灯。安保机器人尽职尽责地巡逻。 一楼是公共区域,随便谁都可以进,二楼及以上是员工办公区,想要进入就要验证身份了。 五分钟前,祝云栖给时黎发了信息,告诉时黎她到了。 时黎回复的很快,说马上下来。 电梯闪烁了一下,示数显示“1”,omega边通话边从电梯里走出来。 时黎冲祝云栖笑了一下,话没有停。 “手肘部位不要用这么硬的材料,用硬度在五左右的就可以了。我们在详细图上已经将推荐材质标注的很清楚。” “和控制单元链接的重点在关节,和人体关节一模一样的位置,肌肉只是辅助动作,不要将关键链接点放在肌肉上。” “对,看起来不能太瘦,否则会让使用者没有安全感,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让使用者觉得机器人的bmi在十八到二十二之间。” …… “不用道歉。有问题随时联系。” 时黎终止了通话。她对祝云栖弯了弯眼睛,“抱歉,工厂生产线在组装机器人时临时出了点变故,设计部需要全程跟进直到问题解决。” 时黎今天穿了藏蓝色的休闲西装套裙。她本身就白,藏蓝色又是格外显白的颜色,灯光下,她的皮肤好像白到反光。 头发用一个毛茸茸的大夹子夹起。因为发量多,不得不用最大号的夹子,显得她整个人都变小了一圈。头发是随手抓上去的,有些乱,几缕调皮的头发没有被梳理进夹子,像小草一样在头顶七扭八歪的支棱着。 口红颜色淡了,露出唇原本的浅粉色。脸上也多了几分遮不住的疲惫。 前两次见时黎,她都是一副精致完美的打扮。小高跟,脸上化着得体的淡妆,头发理的一丝不苟,项链、耳环、腰带等配饰和衣服搭配的相得益彰。就连去医院,打针痛到流泪,那份精致也不曾消减。 她像一只时刻保持完美外型的娃娃。在连续十二小时的工作之后,娃娃终于露出自己疲惫脆弱的那一面。 尽管只是从头发和口红上露出了一点点,祝云栖却觉得自己突然窥见了时黎的另一面。更有活人感的那面。 这样的时黎才是像是会哭到连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时黎领祝云栖进去。 “这里签合同不方便,我带你去我办公室吧。办公室里只有我。” “好。其他人呢?不是说生产线出问题了?” 时黎揉着疲惫的眉眼,在电梯上行时进行短暂的休息。 “只是小问题,一个人就能解决,时间线拉的长一点而已。我是负责人,由我跟进比较好。生产线换了新的负责人,他是刚从采矿机器人生产部门调过来的,对家用机器人不太熟悉,设置错了几个连接点的参数。好在发现及时。” 她有点想申请特殊情况居家办公了。刚入职时,集团说一些保密性较低的加班工作可以在家进行,只需要申请相关的网络通道即可。时黎一直没有申请,一方面她想督促自己提高工作效率,尽量不加班;另一方面,她有个奇怪的念头,家里不是工作的地方。把工作带到家里好像就会把家的氛围污染掉一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黎原先的想法开始动摇。 电梯停在二十三层。一整层都是设计部的地盘,时黎的二组在占据了二十三层的东南部分。 时黎指了一个空工位给祝云栖:“我组员的位子,你先坐,我给你倒杯喝的。果汁,茶,碳酸饮料,咖啡,矿泉水——你要喝哪个?” 祝云栖一向不挑吃喝,也没有特别偏爱的食物和饮料。于是将选择权交给时黎:“和你一样。” “那我来做决定了。” 时黎到隔壁茶水间,不一会儿端了两杯加了冰的柠檬水回来。 色彩明亮的新鲜柠檬片漂浮在水中,给枯燥的加班时间带来些许的清爽。碎掉的果粒在杯中沉浮,如同到了春天就会飘起的柳絮。 时黎手腕上多了一串蓝碧玺材质的手链。应当是和温月的情侣款。 祝云栖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她记得季医生叮嘱过时黎不要劳累,不要情绪化,最好是能多多休息。 可时黎现在又是替星尚集团加班,又是费劲心思和温月修补关系,相当于打了两份工。 祝云栖怕她身体吃不消。万一事情没办成先累出病来,对双方来说都是得不偿失。 作为甲方,祝云栖认为自己有必要多多关注乙方的身心健康。 “还不错。” 时黎不假思索地回答。 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一句客套,多出现于半生不熟的关系里。 尽管她的实际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糟糕。 这些天她难以入眠,食欲不振,既要应付工作,又要绞尽脑汁地应付温月,还要思前想后地向祝十亿汇报进展——她把祝云栖的备注改成了“祝十亿”,以此提醒自己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后颈时时刻刻贴着抑制贴,吃不下东西就用营养剂来维持身体运转。 时黎很想说,我不好,我一点也不舒服,我难受的要挂了。 可是客套的问题需要客套的答复。 “还不错”就是一个适用于百分之九十的客套问题的答案。 时黎步入正题:“温月说作战部今晚要加班,我没约到她,就当作小别胜新婚了,天天见反而容易腻。我们来签合同吧,签完你好回家,时间不算早了。” 听着怎么像逐客令。 祝云栖微微眯了眯眼睛。 转念一想,自己本来不就是来和时黎签合同的么,按理来说就该签完就回家,难道还能一起去吃宵夜么。 祝云栖拿出准备好的合约,一式两份。 “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我的已经签好了。” 时黎接过合同,大致看了一下内容。 合约简洁明了,分别说了双方应尽的义务。祝云栖作为甲方要按时支付酬劳,不得以任何名义向时黎索要已经支付的报酬,随时提供法律、财务等各方面的咨询支持,并尽可能保证时黎的人身安全不受任何形式的侵害。 而时黎作为乙方,需要尽最大努力保持和温月的恋人关系,最好能达到和温月结婚的理想目标。同时对合同内容严格保密,及时向甲方祝云栖汇报进度…… 以及最后一点:想哭的话需要大声哭出来,严禁憋着。 时黎指着这条,不敢相信这是这能写进合约里的内容:“这条就不用写上去了吧。” 祝云栖瞄了眼:“为什么,那天晚上你明明答应了我的三个补充条件。” 时黎实话实说:“因为这条让整份合约看起来像过家家。” 祝氏控股这么大的集团,法务部的人才精英数不胜数,随便找个员工帮忙修改,也不会诞生出如此草率的合同。 “有吗。我不觉得。” 祝云栖一点也不觉得像过家家。 她在黑星带出任务前,经常会给队员做培训准备,在行动中不仅会限制哭、限制如何哭,有特殊情况时连笑一下都不行;有时又会组织队员释放情绪,发泄完情绪之后方便任务开展。 再者,她去星网查了,想哭时憋着对身体很不好。 好吧。祝云栖说不像过家家,那就不像过家家。 甲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时黎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认证身份的钢印盖了上去。 钢印在合约上飞速闪过一道隐秘的蓝光,代表合约正式生效。 两人各执一份。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达成,祝云栖带上属于自己的那份合约,准备起身离开。 出门不需要门禁,但出于待客之道,时黎坚持要送祝云栖下去。 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想到时黎没有买车,祝云栖担心她这么晚了怎么回家。“还要等很久才能下班吗?我送你回家?我休假,时间很多。” 时黎婉拒了。 “我坐市内班车。天气正常,班车二十四小时不停运。” 祝云栖闲的没事干,那是祝云栖自己的事。自己不能因为祝云栖有空就一直麻烦人家。 “好。注意安全。”祝云栖说。她忘了还有公共交通这个选项。 透过设计部的层层玻璃门,祝云栖余光忽然瞥见有一部电梯正在运行。电梯旁显示屏上的示数正快速从“1”变大。 有除了她和时黎之外的人在用电梯。现在整栋大楼只有顶层办公室和二十三楼的设计部有人。而在一楼乘坐电梯的时候,祝云栖已经习惯性观察过,电梯间里有一部专门供顶层办公室使用的豪华电梯。 看向电梯方向,祝云栖说:“有人回来陪你加班了。” 时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可是除了显示屏上一点红红的光外,她完全看不清显示屏上的数字。 她们的位置距离电梯至少三十米,而显示屏上的数字只有一寸大小。 alpha的视力真是强到丧心病狂。 时黎随口道:“可能是有同时忘记带东西回来拿……” 话音未落,光脑弹出一条消息。 【设计部第三组负责人林小南:小时,见到你女朋友了吗?温月知道你在加班,想给你一个惊喜,她刚好有我的联系方式,于是拜托我给她远程授权。我这边刚显示她已经进b栋了,想想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祝你们今宵愉快哦~】 时黎被这条信息砸的有些懵。 来的人是温月? 她一把抓住祝云栖的手腕:“现在电梯到几层了?” 祝云栖被猝不及防的一抓,挑了下眉。她不明所以,但是回答:“十三层。” “跟我来!”时黎当即转身,拽着祝云栖往茶水间一路小跑。祝云栖被她紧紧牵着,迈着长腿快步跟上。 推开茶水间门,时黎将祝云栖推进去,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先在这躲一下。温月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C12 时黎走的急,茶水间留了一条缝,没有关严。 显然,在场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过温月会来。时黎在收到祝云栖要来签合约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和温月确认了她的行程,才和祝云栖约的时间。 而且时黎和温月在一起七年,温月从来没有给她过这种“惊喜”。她们两个都喜欢做计划,跟着计划的时间来,绝不会上演“从天而降”的戏码。 时黎刚藏好祝云栖,电梯门就开了。 温月拎着一个保温杯出现在设计部。 “宝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时黎干笑:“惊喜。” 其实是惊吓。她不敢想,如果没有收到林小南的消息,自己和祝云栖照常走到电梯门前等,一开门撞上温月会是什么场景。 三个人至少会死一个吧。 为什么她们三个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修罗场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上次在公共卫生间附近是吓到了温月,这次轮到她了。 “阿月,你不是说今晚作战部也加班吗?” “是的,但是我和同事换了。我想你了,想见你,所以来了。” 说着,温月贴近时黎,双手环住了对方的腰。头埋进时黎颈弯,嘟囔着说:“你有没有想我。宝贝,你心跳的好快。” 果然网上说的有道理:做一些打破常规的举动,会给恋人新鲜感。 她头一次不按计划从天而降,时黎的心脏就为她跳的如此兴奋。 温月感到异常满足。 时黎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她当然心跳加快。这种只要第三个人出现就一切全完的情况,她心跳不快才不正常。 朝祝云栖藏身的茶水间看去,时黎拍拍温月后背,稳了稳声线:“想你的。先放开好吗,阿月,我还有工作要做。” 她做不到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和温月亲热。 温月只好不情不愿的放开手。 她是匆匆赶来的。身上穿着作战部的工作制服,工作用的单片全息眼镜还挂在衣领上。 她在时黎工位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桌子上没喝完的两杯柠檬水吸引了她的注意。柠檬水显然是刚做好没多久,里头的冰块没有完全融化。一杯喝掉了一半,另一杯几乎是满的。 有人来过。 温月没想其他,随口问:“你同事刚走?我以为只有你在加班。不过我没在楼下看到你同事。” 时黎:“什么?” 温月用眼神示意柠檬水:“这不是你和同事一起喝的么。正好我也渴了,哪杯是你的?” 时黎掌心渗出一层冷汗。哪里有同事。有也只有祝云栖。 她忘了,温月大学读的是侦查系。 “没有同事。两杯都是我的,我有点困,所以倒了两杯提神。” 说着,时黎将祝云栖那杯端走,“你喝这杯吧。剩的多。” 同时,指尖按住没来得及收好的合约,用身体挡住温月的视线,在背后轻轻一划。合约从桌缝掉到地上。 温月却忽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非要拉着时黎喝“交杯柠檬水”。 对着祝云栖用过的杯子,时黎下不去口。用同一个杯子喝水是很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omega用alpha用过的杯子通常会被默认是恋人关系。 更糟糕的是,她忘记祝云栖嘴巴对的是杯子的哪一边了。 “这杯糖放多了,我去重新倒一杯。” 温月拦住她:“我去吧,你不是还要工作么。” 时黎眼前一黑。 祝云栖现在就在茶水间。温月去了,她们这对未婚妻妻要在茶水间互道晚上好么。 她装作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遮掩住自己的紧张,挡在温月身前。“糖其实也不是很多。碰杯吧。” 她将祝云栖喝过的那杯柠檬水往温月手里的杯子上轻轻一碰,闭上眼,视死如归地将剩余半杯柠檬水饮下。 一切为了十亿。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黎觉得自己喝水的地方,杯口似乎有alpha嘴唇尚未消散的余温…… 茶水间。 祝云栖咬了咬唇。时黎嘴唇印上的,正是她刚才喝水的地方。 她们间接接吻了。当着温月的面。 躲在漆黑无光的茶水间,无法出声,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千万不能被温月发现。 祝云栖蓦然有一种偷情的错觉。晚归家的妻子,来不及逃跑的小三,慌忙迎接的老婆。小三躲在床底偷窥妻妻之间蜜里调油。 她将头抵向冰冷的墙壁,试图将那荒唐的念头冰冻出去。 她和时黎是单纯的甲方乙方关系。 祝云栖从虚掩的门缝再次偷偷看去。灯光下,两只戴着情侣手链的手十指相扣。她们可以在灯下光明正大的恋爱,而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合约上白纸黑字的甲方,却躲在静谧无人的狭小空间,像黑星带水沟里阴湿的老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祝云栖感到此刻的一切都是那么扭曲。 不管是自己和温月的婚约,还是和时黎的合约,抑或是此时的二十三层,全部都散发着扭曲的味道。 没一个正常的。 转念又想,或许自己这时候该头顶相机,惊天动地地从茶水间站出来,代表正义的一方痛斥温月:“你明明和我有婚约在身,你也三番四次强调过自己是单身,那这个女人是谁,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温月,你是个骗子。你必须立刻和我解除婚约,否则我要将你的所作所为昭告联邦。” 下一秒又将这个念头抹去。 其实,这样做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恐怕时黎以后将无法在联邦立足。温厉容或许会将婚约搅黄的责任全部推给时黎,对她肆意报复。 祝云栖只能继续在茶水间等。 …… 不知过了多久,时黎终于忙完手上工作,生产线恢复正常运转。 她喝掉保温桶里温月买来的枇杷炖梨,关掉工位的灯,准备下班。 温月却突然向茶水间走去。 一瞬间,时黎和祝云栖不约而同握紧了拳。 难道温月发现了茶水间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茶水间门口,温月抬手握住门把,往外一带,将门关紧了。 关完门,她回头对时黎一笑:“帮你关上了。你之前不是说过,谁最后一个走谁就要负责关掉所有的灯和门么。” 虚惊一场。 时黎暗暗松了口气。她是之前和温月闲聊时提过,不过是随口一句,没想到温月竟然记住了。 这些天,她能感受到,温月在费尽心思讨好她。一向对感情十分自信的温月,竟然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就像温月之前从未请假或者和同事换班来陪她,这次竟然破天荒主动换了班,只是为了见她。 如果是在祝云栖回到z3291之前,温月这样对待她,时黎一定会开心好久。 但随着祝云栖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温月的小心翼翼和处处讨好,不再是出于纯粹的爱。更多的是因为害怕失去。 而时黎也渐渐发觉,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能轻易感受到温月对自己的感情。温月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看起来总是会变成“她仅仅是不习惯失去我而已”。 而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拿钱欺骗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时黎不喜欢这样的温月,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但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 *** 所有的灯关闭,二十三层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安全通道指示牌闪着绿莹莹的光。 祝云栖这才从茶水间出来。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本想好好欣赏z3291的夜晚,却发现数不尽的灯光格外刺眼。于是开启飞行模式,速度提到最高,回家。车停到车库,又发现自己家也不想回。 祝云栖一时间在z3291找不到想要去的地方,仿佛这颗星球上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到家后,祝笙希告诉她,周末已经约好了几家传承百年的家族定制,到时让祝云栖和温月一起去挑一些喜欢的礼服,订婚仪式用。通常一件定制要半年以上的工期,不过她们着急,等不了这么久,就先在成衣里面选,再在此基础上修改。 祝云栖道:“不去。” 祝笙希早料到她会耍脾气。反正到时候她有的是办法让祝云栖去,押着也得去。女儿此刻的小脾气反而没有惹她动怒。 祝云栖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到顶楼露台看星星。光脑收到时黎的信息。 【时黎: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温月会突然出现。】 祝云栖眼前闪过那两只十指交缠的手。腕上的情侣手链像大街上的灯一样刺眼。 【祝云栖: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顿了顿,又发了一条。 【祝云栖:你还爱温月吗?】 侦察兵出身的她善于察言观色。今晚在办公室,时黎对温月的微动作似乎在表露出轻微的抗拒。当然,不能排除是有第三人在场的原因。 【时黎:其实爱的。只是没有之前那么爱了,有感情变质的感觉。】 【时黎:不过你放心,我会认真完成合约内容,尽量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祝云栖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很久。 她想,她做为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的,温月作为当事人,肯定也能感受到。长此以往,肯定不利于两人的关系发展。 她要撮合时黎和温月,不仅仅只是让时黎对温月示好。反过来,也要同时让时黎感受到温月的爱,双向奔赴才速度更快。 她得好好助攻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C13 祝云栖拜托祝静杉调查了时黎的喜好,整理出一份“时黎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清单”。 时黎喜欢的:罗德斯玫瑰;巴斯克蛋糕;拿铁;带绒毛的发饰;深海蓝宝石;宠物狗…… 时黎不喜欢的:矢车菊;榴莲味道的一切食物;不加糖冰美式;迟到;超短裙;alpha…… 自己原来在时黎的“不喜欢清单”里。 祝云栖禁不住失落了一下。 时黎讨厌alpha还每次都对她这么客气,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有礼貌到了极点。 这份清单不一定准确,但是跟着清单照做,大概率不会踩雷。现在大数据的分析功能已经强大到将错误率控制在百分之一以内了。 祝静杉顺便也调查了一下温月。温月家里有钱,但是温月从小被温厉容严格管理,零用钱少得可怜,工作后的收入刚到z3291的平均工资。温厉容似乎认为,温月需要的一切家里都能提供,所以温月不需要额外的钱来满足物欲。 导致温月其实并没有购买过昂贵的奢侈品。和时黎约会也大多选在平价的地方。 几乎所有的浪漫都是钱堆出来的。 既然温月没有钱,而她刚好有钱,那她可以试着帮温月在约会时制造一些浪漫场景。 祝云栖暗下决心,要做一个推进时黎和温月感情的助推器。 接下来的两天,祝云栖努力在星网上查询各种浪漫攻略,势必要让时黎和温月感情升温,互相爱到死去活来,最后真爱战胜一切。 时黎都亲口说了,还爱温月。她做这些,就当作是在十亿之外,额外给时黎的补偿。 周五晚上,一家人难得一起在餐桌旁吃饭。 吃到一半,祝笙希接了通电话。等她在回到餐桌,脸色阴沉了几分。 “明天你不用和温月一起去试礼服了。温月高烧不退,在治疗舱也不见起效,她明天要去医院。等下周再说吧。” 好消息。 下一秒,祝云栖收到时黎发来的信息。 【时黎:明天我会和温月约会。她原本周末要加班,现在请假了。】 【时黎:我会尽快向她提起和你解除婚约的事。】 祝云栖了然。 礼服行程取消,多半是时黎从中作梗,硬生生让温月想出了装病的法子。 而温月根本没敢告诉时黎周末要试礼服,而是撒谎说要加班。 时黎的工作效率实在是高。 能找到这样一位优秀的乙方,要贺喜,要庆祝! 祝云栖的嘴角勉强向上弯了一下,下一秒又回到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易感期过了,没有了信息素的干扰,她却还是没有想象中高兴。 祝笙希看着女儿的表情,忍不住出言嘲讽:“居然哭丧着脸。我以为你会高兴的不得了。” “是啊,我高兴,我高兴的不得了,高兴到下一秒要去别人墓碑前唱《好日子》。”祝云栖说完,把碗往前一推。 “我吃好了。” 起身离去。 沈清和不咸不淡地说祝笙希:“好端端的,你非要惹她。” 祝笙希嘴角抽搐:“她成天那副鬼样子,还不能说她两句了?她有今天这个脾气,大多都是遗传了你,阴阳怪气。” 沈清和依旧是面不改色:“是啊。遗传我阴阳怪气总比遗传你出轨好。” 冷不丁被猛戳痛处。祝笙希当即火起。 几十年了,这事儿就过不去了,三天两头就要提一嘴。 刚要发火,一直没说话的祝静杉往祝笙希碗里夹了一筷子鱼。 她像是没听见沈清和说的话,面容沉静,宛如一朵静待盛开的睡莲。 “母亲,这个鱼不错,您多吃点。” 祝笙希连做几个深呼吸。最终是将怒火压了下去。 *** 周六清晨,时黎提前几分钟来到和温月约定见面的地点。 那是一处在中心证券附近的公园。 温月说,让时黎在公园人造池塘旁的长椅上等她。还没走过去,远远的,时黎就在长椅上看到了一大团热烈的红。 像是玫瑰。 她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处,时黎认出那是一朵又一朵开的正盛的罗德斯玫瑰。它们独特的卷边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层层叠叠的簇拥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向清晨的空气中吐露芬芳,铺满了整个长椅。 罗德斯玫瑰代表“热爱着你”。 她最喜欢的花。每次从花店经过,空闲时总是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却次次因为它高昂的价格望而却步。 z3291不是鲜花产地。所有的花都是从遥远的星球长途跋涉而来,价格也因为其运输的高额成本高居不下。 时黎俯身,手指轻轻抚摸上绚烂的花朵。 温月姗姗来迟,见到这一幕,也愣了一瞬。 “阿月,这是你送我的吗?” 时间、地点、罗德斯,一切都如此巧合。不是温月送的话,还会是谁呢。 温月收起藏在身后的玫瑰。也是罗德斯,不过只有一朵。 看着时黎满是憧憬的眼眸,温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喜欢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C14 “喜欢。”时黎的笑颜比玫瑰还要漂亮。 温月上前拥住时黎。在时黎看不到的地方,将手上的那多罗德斯扔上长椅,和数百朵混在一起。 温月心里直打鼓。是巧合么,是谁在她们的约会地点送上成百上千朵昂贵的玫瑰?向四周看去,却是一个人也没见到。 转念一想,这么多玫瑰也带不走,冒名认领一下应该也没什么。 时黎难得这么高兴,还是不要让她白兴奋一场。 时黎反抱了一下温月。 不过,她抬起头,看向温月的眼睛:“阿月,你哪来这么多钱,你爸爸不是一向管你管的很严格么?” 这么多玫瑰,少说也得十几万星币了。对二十多年来一直过着穷鬼生活的时黎来说,有点过于奢侈。 温月有些心虚的错开视线。“是我攒的工资。只要你喜欢就好。” “你偷偷出门,你爸爸没发现吧?” 时黎不是担心温厉容发现温月是装病会对温月怎样,他们是父女,总归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她担心的是温月的行踪引起温厉容的怀疑。 如果被温厉容发现温月在和她偷偷约会,想必会以为是她阻碍温月和祝云栖的婚约。 她可对付不了温厉容。 “没有。他让我自己去医院,就没有然后了。” 说起温厉容的态度,温月的眼神变得飘忽。 她给自己注射了alpha易感期时用的体温维持剂,对没有信息素的beta来说,这种针剂会被很快代谢,副作用非常小,却能让beta的体温在短时间内升高,并且头晕流汗,营造出发烧的假象。 温月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连被拆穿谎言以后的借口都想了一大堆,终于斗胆去找温厉容说明明情况时,温厉容只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就让她记得去医院。 连家庭医生的诊断结果都没问。 估计是量温月没有撒谎的胆子。 温月似乎认为自己该伤心,却因为已经过了二十余年这样的生活,早已变得漠然无感。 最后因为花太多,时黎挑了几支带走,剩下的遗憾的留在了长椅。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行程,两人一起去做美容,吃饭,看电影,到大学校园里漫步。 温月上的军校,严格执行军事化管理。时黎上的大学则是联邦一所顶尖的综合大学,对外开放。两所学校离得不远,她们学生时期经常见面。 夜幕降临,她们也走累了,学校草坪上光线昏暗,情侣们三三两两地依偎在一起。 带着青草香气的风吹过,仿佛时光一下子倒回到几年前,她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青涩稚嫩,连牵一下手都脸红。 温月的心底被酸甜的爱意装满。 她看向身边容貌绝丽的女友,恍然想到七年前,时黎因为模样过于出挑,又在入学第一学期就拿了联邦最高奖学金,在学校社区网里被评为“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校花。好多alpha和beta追她,就连隔壁军校的学生也常常到时黎学校门前晃荡,试图偶遇。 时黎却独独喜欢她。同校的学生不知道温月的父亲是联邦中将,还因此在学校里拦过她,让她赶快和时黎分手。 被威胁的感觉,温月至今记忆犹新。 很得意,骄傲,酸爽,被人抽了巴掌又狠狠抽回去的快感,而畏惧只有一点点。 那是温月第一次体会,原来被威胁是一件这么畅快人心的事。 因为她有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宝贝。 …… “阿月,我喜欢你。”时黎说着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的话。 温月被晚风吹到过去的时光,思绪也跟着在时空中混沌。 时黎望进她迷蒙的眼,心脏一阵抽痛。 像人机一样背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阿月,可不可以只和我在一起。” “和你爸爸说,不要和祝云栖结婚,好不好?” 温月张了张嘴,下意识要答应。 “祝云栖”三个字却忽然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一边是无法割舍的女友,一边是严厉的父亲和天之娇女祝云栖。 和时黎在一起会让全校人嫉妒,而和祝云栖在一起能让全联邦的人嫉妒。 可是自己的价值不该通过“被嫉妒”来体现…… 答案呼之欲出的瞬间,身后的情侣们忽然对着天空大喊,“快看,是烟花和无人机表演!有人要表白!” 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炸开。数千架无人机闪烁着明亮的灯光,在焰火之间灵巧穿梭,形成一个个热恋的图案:玫瑰、牵手、婚礼、戒指…… 最后拼成三个字:答应我。 一场土而浪漫的表演。 校园情侣们沸腾了,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我爱你”。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为了表白而策划的这一场活动,可这一刻,爱情的光均匀的照亮了每个人的夜晚。 温月也是。她感受到心脏难以言喻的震颤,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你该为时黎奋不顾身一次。” 她转身,紧紧抱住身边的人。 “我答应你。时黎,我只和你在一起。” 远处的草坪假山后,祝云栖按断了无人机群的操作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C15 周天,祝笙希和沈清和都不在。 祝静杉在餐桌上问祝云栖:“你这几天看起来都不太高兴,是温月那边进展的不顺利?” 祝云栖矢口否认。 不是不顺利,恰恰是因为太顺利。 在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助攻下,温月竟然如此快的答应下来,会想办法解除婚约。 时黎负责回忆杀,而她负责制造土味气氛,回忆+表白+氛围三重buff叠满,哄得温月晕头转向。 甚至温月还令人出乎意料的认领了那一长椅的罗德斯玫瑰。祝云栖本意是用玫瑰烘托气氛,不料温月直接一步到位,张口就说是她送的。 就连时黎也陷进去了。 祝云栖,你笑啊。 说不定马上就有“婚约取消”的好消息传来了,你快笑啊。 你怎么不笑。 祝云栖在心里对自己咆哮。 你这个神经病。 但是嘴角像是挂了油瓶,她用手去推都推不起来。 祝云栖冷笑:“我可能得了忧郁症。” 祝静杉不知道她又是抽哪门子疯。别再是在黑星带呆久了出现心理问题了。 看着面前精致的食物,祝云栖提不起一点兴趣。她丢掉餐具,想要去阳台透风。刚上楼梯,光脑忽然响起“咚”的一声通话提醒。 和平常的通话提醒不同,这是银蛇军团特定的提醒音效。如同星舰猛地撞向废弃星球的爆炸声,沉闷,却让人感觉浑身上下被重锤一记。 来电人是她在银蛇的上司,程音上校。 程音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银环,你上次关于家族订婚的申请已收到,军部决定对你的个人信息开启a级保护,没有任何媒体能泄露你的个人信息。但是订婚我们无法干预。” 银环,祝云栖在银蛇的代号。她隶属的海蛇小队执行的任务普遍保密性在b级以上,所有队员的信息同样需要严格保密,一旦身份被公之于众,需自行离队。 祝云栖担心万一真要订婚,届时定会有各大媒体前来报道,所以提前向军部写了信息保护申请。 “另外,此次有两个临时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祝云栖聚精会神地听着。 “第一件,根据最新情报显示,有一支星际海盗已潜入上星域,现在的位置正在z3291,具体目的不明。联邦警卫部和安保部缺乏对付星际海盗的经验,需要你从旁协助抓捕。如果你有位置在附近行星的队员,通知他们尽快到场。任务评级暂定为b级,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其余相关信息我稍后会发送到你光脑。” 祝云栖精神一振:“收到。” “第二件就比较简单了。上个月下星域回收了一批报废机甲,有一部分被运往上星域借给有资质的民营企业参观学习,z3291也接收了十余架。银蛇原本派去的讲解员的爱人出了事故,而你恰好在z3291,我就推荐了你。那些机甲都是你使用过的,你随意讲讲即可,无需提前准备。” 这也没什么难的。祝云栖一口应下。 程音对祝云栖很满意。 “抱歉,打扰了你的休假,军部会按规定给你十倍工资补偿。” “一切为了联邦。” 祝云栖也道:“一切为了联邦。” 结束和程音上校的通话,祝云栖在通讯录里找到“海蛇小队”的群聊,通知所有人发定位。 九人小队,除祝云栖外有七个人都跑到中星系旅游去了,只有“海妖”在z3291附近。 语音里,海妖笑的十分“淫/荡”:想要我假期加班也可以,但是我身为一个s级alpha,二十五岁了还是单身——组织要不要趁机解决一下我的人生大事?桀桀桀,z3291听说美女omega很多的,给我介绍一个吧,队长~” 海妖业务能力没得说,但是就喜欢嘴贱口嗨。 祝云栖懒得理她。 打开程音发来的信息,祝云栖发现机甲讲解的时间就在下周一,也就是明天。 前来参观学习的有四家集团企业,其中就有星尚集团。 一看到星尚集团,祝云栖眼前浮现出时黎在设计部加班的模样。 不知道明天,时黎会不会在前来学习的队伍中。 *** z3291机甲研究中心。九号展厅门前,一辆中巴车缓缓停下。 “小时,等下我们一起。” 下车时,林小南从后面拉了拉时黎的背包带子。 “嗯。”时黎乖乖停下,等林小南和她并肩,才继续往前走。 出发前,部长又强调了一遍,机会难得,所有人无比认真学习,尤其是设计部和创新控制部的。 林小南发现,今天时黎的眼睛格外亮,一直好奇的左看右看,一向沉稳的她竟显出几分活泼。 “小时,来参观学习还这么高兴,回去要写报告的。”林小南八卦了一下:“该不会是那晚和你女朋友在办公室……” “说什么呢。”时黎赶快让林小南住嘴。“因为我很喜欢机甲,但是平常又好难见到。小南姐,我大学读的是机甲设计专业。之前我一直梦想着当一名机甲设计师。” 林小南没想到时黎居然会喜欢机甲这么冷硬的东西,平时也从未听时黎提起。 谈起喜欢的东西,时黎的话都比之前多了许多。 “那你怎么不去当机甲设计师?” 时黎抿了抿嘴,声音里划过一丝遗憾:“我毕业那年,机甲研究所忽然宣布不再接收任何omega的应聘。因为测试需要前往黑星带和下星域,omega很难申请到通行证。” “这样啊,好可惜。不过好在机甲设计和机器人设计有共通之处,你的专业知识不算全部浪费。”林小南也替时黎惋惜。 “是啊。本来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机甲接触了,没想到还能近距离参观。”时黎微笑着,“就当是了却了一个心愿吧。” 九号展厅为独立的一个展厅,整体颜色为银白色。进入大门,入目便是足有十层楼高的穹顶,星星灯光再蓝黑色的穹顶熠熠生辉,像是步入了无边宇宙。 展厅负责人领了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女人过来。 看到来人的面容,时黎愣在原地。 竟然是祝云栖。 “大家好,这位是我们此次机甲参观学习的讲解员,大家只需要知道她姓祝、是位alpha就可以了。她有非常丰富的机甲操作经验,接下来由她带领参观讲解,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另外注意,展厅内严禁拍照和录像,希望大家自觉遵守。” 林小南捂嘴“哇”了一声,摇晃着时黎的胳膊,小声尖叫:“小时小时,快看美女。她眼睛是灰色的,像雾霾一样,好涩啊。” 时黎则轻轻皱起眉。 她回忆着刚才展厅负责人的话。 丰富的机甲操作经验。 第一次见面时,祝云栖说:“我一直在黑星带。” 星网上查不到祝云栖的任何信息。 她在休假。 …… 她大概猜到了祝云栖的职业。黑星带是联邦环境最恶劣、最混乱的地方,联邦有一支王牌军团长期驻扎在黑星带。 林小南还在春心泛滥:“会开机甲……是联邦公职人员吧。果然美女都上交国家了。要不是我孩子都有了,我真想约她出来喝咖啡。” 时黎说:“只介绍她姓什么,名字都没说,说明她的身份需要保密。别人约不到她的。” 林小南怏怏道:“你说得对。” 下一秒又重新兴奋起来:“那我多看几眼,多看几眼不吃亏。写报告的时候想着是这样一个冷脸灰瞳美女给我上的课,报告都能多写两千字。” 祝云栖也早就看到了时黎。 她今天特地穿了较为正式的礼服,裁剪得体的服装放大了她本就优越的身形条件,细腰长腿,胸前别了一枚蓝钻胸针,领口用深蓝丝绸松松地系了一个平结。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用那支别致的发簪盘住,展露出不需要任何发型来修饰的完美头颅。 低盘发加重了她的领导气质,她什么也不做,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听从她的命令。灰色眼珠冷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像极了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蛇。 视线在空中交汇。 时黎刚要躲闪,就见冷血的灰瞳蛇冷不丁朝自己眨了一下左眼。 猝不及防接受到一个wink,时黎忽然觉得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这和她印象中的祝云栖完全不一样。祝云栖分明是冷漠而温柔的,她是能精准狩猎的蛇,在咬住猎物后不会吃掉,而是会面若冰霜地询问猎物家在何处,然后把对方送到家门口,还会提醒猎物注意别的蛇,不要被吃掉。 怎么会wink……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可能是人太多,不方便打招呼,眨一下眼睛算是问好吧。也有可能是眼睛刚好不舒服。 时黎错开视线,一时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林小南还在一旁激动:“快看啊小时,她刚刚好像对我们wink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C16 祝云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福至心灵,眨了一下眼睛。 想和时黎打招呼,可是人太多。扬扬下巴的话显得不太尊重,点头的话又显得太严肃。 最后选择了眨眼睛。 她拍了一下手,像海蛇小队每次执行任务前那样。 “大家跟我走。” …… 展厅内是一架架闪着暗金属光泽的机甲,她在黑星带最熟悉也最亲密的伙伴。 最外侧的机甲呈六边形,约四米高,从外观上看像是一艘迷你版盾形星舰。 经过一代代改良,到最后一架,变成了二点五米左右的大小,从外观上也趋于人形。 祝云栖走到第一架机甲前,手攀住外壳边缘,稍稍使力,一个灵巧的翻身就进入了机甲。 她在操作台上按了一个按钮,机甲前半部分顿时变成了透明,方便众人观察里面的陈设。 祝云栖介绍操作台上的按钮和面板:“这是精神力链接入口,这一代开发的不够智能,大部分操作还是需要手动面板来完成……这一块灰色的正方形屏幕是缩略图,最大的这块是明细图与航线……这是弹药操作杆……操作台最边缘那个红色感叹号按键是自毁装置,旁边的药丸按键是紧急救生舱,不到关键时刻这两个按键一般不会被使用……” 时黎仰头认真听着。她在学校时对机甲内部构造有一定了解,也曾经去参观过,不过如此近距离接触机甲,而且还有专门的实战人员讲解还是第一次。 听说现在机甲学院也逐步在对接军部了,可惜她早就毕业了。 一起来参观学习的还有一家新型车企的员工。时黎听到他们在小声讨论:“可以在车内加入紧急救生舱,遇到危险时直接将车内人员包裹起来弹射出去,这样打广告时可以突出安全性……” 祝云栖简单介绍后,从舱门探出脑袋,“有谁想来体验一下吗?” 目光落到时黎身上。 omega的面容冷静,目光却热切。时黎举手:“我想要试试。” 林小南成了时黎的人形挂件,直接拖着时黎冲到最前面:“祝……祝长官,我们俩先吧。” 祝云栖点头:“好啊。” 她在门边蹲下身,“把手给我。” 她先将林小南拉了上去,时黎跟着递出手。 alpha的手柔韧有力,轻松将时黎的整个手掌握进手中。稍一用力,时黎感觉整个人瞬间腾空,下一秒,祝云栖那张冰冷精致的脸就在三十厘米开外。 机甲舱口空间有限,时黎脚绊了一下,没有站稳。手臂立刻被另一只手扶住,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到皮肤上。 一触即放。 祝云栖嗓音清冷而低沉,如同冰封多年的古弦:“小心。” “谢谢。” 接下来,时黎和林小南一起体验一把简单的机甲驾驶。虽然这种盾形机甲已经被军部淘汰,但是各种功能基本都能正常使用。祝云栖还带着她们在展厅里飞了几圈。 展厅內部仅用作陈设展示的话,空间足够大;可一旦用来飞行,空间就显得格外小了,需要格外精湛的操作技术才能不撞到墙。 体验结束,祝云栖先跳下机甲,在下面接着时黎和林小南,防止她们跳下来时摔倒。 对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军事化训练的白领们来说,机甲舱口到地面着实有些高。 双脚落地前的一瞬,祝云栖的手稳稳贴上时黎和林小南后腰,相当于落地前缓冲了一下。再落到地面,一点大的冲击力都没有感受到,仿佛只是下了个台阶。 林小南陶醉了。 她两眼冒着粉红泡泡,一脸神往地看着在机架上接下一批体验者的祝云栖,喃喃道:“她人好好,对我们好温柔,而且接的是我们的腰,不是屁股。你知道吗,有那种很恶劣的alpha,就喜欢借这种机会摸别人屁股……” “小时,你还年轻,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如果结婚的话一定要找这样本身就好的人。如果一个人只对你好,那可能是她装出来的;如果一个人对所有人都平等的好,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和这样的人结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对你坏的……你要是和温月结婚的话一定要提前想想这些哦……” 时黎赞同她的看法。 她和祝云栖相识没多久,却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祝云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温柔。 两个小时后有一次中场休息。 不知是起的太早还是什么原因,时黎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她留林小南在展馆休息,自己去了卫生间。 恰好祝云栖也在。她并没有在洗手或是做别的,只是斜倚在洗手台边,像是在等人。 时黎刚走近,祝云栖便微微皱眉:“你不舒服?” 刚才在展馆时她就发现了,时黎会时不时揉一下眉心,然后短短地叹一口气。 时黎道:“可能是没睡好。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不舒服就去休息。季医生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万一你因为休息不好而信息素紊乱——外面的参观队伍里有好几个alpha。” 祝云栖提醒道。 时黎指指后颈:“我贴了抑制贴,不要紧的。” 祝云栖:“可是……” 抑制贴不是万能的。 “你还是请假休息吧。如果对机甲很感兴趣,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我的私人机甲,比外面那些陈列的先进很多。” 时黎往太阳穴上喷醒脑喷雾的动作顿了一下。 祝云栖,好像有些太关心她了。已经超过了她所理解的甲方乙方的关系。 可她想到林小南刚才说的话。 祝云栖本身就是会对所有人都好的那种。这样的关心在她眼里看来超过了正常范围,可是或许对于祝云栖来说,这不过是她出于教养的普通关心,可能哪怕是对一个陌生人也会施以同等的爱护。 她对祝云栖露出灿烂一笑:“我没事的。虽然对你的私人机甲很感兴趣,不过其实我不方便去。在我们的合约内容彻底尘埃落定之前,我们最好还是装作不认识,以免被人发现,对吧。” 祝云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时黎又说:“你操作机甲好厉害。比我大学时候看的教材里视频上的还厉害。” 类似的话祝云栖听过无数遍。 她从在学校里就一直是机甲操作课程的第一名,到银蛇军团后也依旧保持着超高水准。 但是这句话从时黎口中说出来,和其他人的夸赞又不尽相同。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拿第一名的时候,祝云栖此刻的心情和那时是一样的。 她不经意间站的更直了些,抬手理了理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清咳了一声:“其实还有进步空间。”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时黎先回展厅。 她走后祝云栖无意间看向镜子,竟然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有了上扬的弧度。 当即抬手压下。 该死的。这破嘴,该笑的时候不笑,不该笑的时候又笑了,非要和她对着来。 祝云栖边往外走边叫出光脑健康管家:“小光,帮我确认一下我有没有得笑肌紊乱综合征。” 一阵微弱的电流从手臂传遍全身。 两秒后,健康管家给出检查结果:“主人,您全身的肌肉都非常健康,没有得笑肌紊乱综合征哦。如果对自己的笑容有怀疑,可能是因为您太久没有笑过而产生的幻觉呢。” 祝云栖:…… 没错,那一定是她产生的幻觉。 回到展厅,讲解继续。 因为担心时黎的情况,接下来的讲解,祝云栖一直在悄悄观察。 好在时黎只是表现的有些困倦,没有别的异常。 全部结束后,时黎一行人离开。祝云栖和展馆负责人交代了一些后续事项,确定所有的机甲都出于关闭状态,才走。 刚出展馆,海妖给她发来信息。 【海妖:祝队,我到z3291星都了。听说你要请我吃饭,地址发我?】 祝云栖满脸黑线。 【银环:……你听谁说的?】 【海妖:当然是海蛇小队里最美貌、胸最大、腰最细、腿长第二、歌声动听、集所有alpha优点与魅力于一身的我自己~】 祝云栖闭上眼睛。如果不是程音上校要求,她宁愿自己来完成抓捕任务。 【银环:你自己定吧。定好发我位置。】 【海妖:yesmadam!】 不一会儿,海妖发来了餐厅地址。 离机甲研究中心挺近的。 到了餐厅,祝云栖一拐进去,看清眼前的场景,差点原地去世。 海妖对面坐着的,竟然是时黎。【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C17 五分钟前。 海妖尾随一位beta和一位omega进到餐厅。 omega的眼睛犹如最闪耀的黑钻,一颦一笑让海妖挪不开眼。 果然z3291的omega颜值都很高。 海妖很快确认omega和beta只是同事关系。而且那位漂亮的omega没有被标记过,大概率是单身。 她在同一家店找了空位置坐下。吃到一半,餐桌边的beta忽然接了个电话,然后急匆匆走了,只剩omega一个人在慢条斯理的吃饭。 海妖拿出化妆镜,将v领往下扯了扯,理了理自己如海藻般的蓝色长发,扭着腰,风情万种地在omega面前一屁股坐下。 “嗨~” 时黎谨慎地注视着面前性感迷人的alpha,握紧了手中的刀叉。 alpha身材绝佳,前凸后翘,腰肢盈盈一握,v领下露出的雪白胸部让人不敢直视,肩膀处的衣服开了两个洞,露出圆润肩头,大腿肉感很足,小腿却十分纤细,性感而有力量,是中了基因彩票的那类身材。 “我叫兰漾,二十七岁,s级alpha,信息素是黑檀木,目前在黑星带给联邦军团修机甲,单身,月收入平均十万星币。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说着,涂着浅蓝眼影的眼睛一眨,抛了个媚眼。 时黎举着叉子,戒备道:“我有女朋友。” “可是你没有被标记过啊,我能感受得到。”叫兰漾的alpha毫不在意。 时黎:“……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是beta。这里有人,请你离开。” 兰漾像是没听到,继续笑眯眯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了,omega小姐。别要你的beta女朋友了,和beta在一起和守寡有什么区别,我保证对你比她对你更好。” 下一秒,脑袋被人从后面狠狠拍了一巴掌。 祝云栖一把把海妖从位子上揪起来:“兰漾,你又犯什么病。” 海妖是兰漾在银蛇军团的代号。 海妖表示很无辜:“我在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啊。祝队,松手松手,别把我头发弄乱了,我今天出门前卷了好久的。” 都不在黑星带了,祝云栖这个队长居然还管着她。 祝云栖先对时黎说了声“抱歉”。 接着将海妖拽到一旁,厉声道:“你追求谁我不管,但是她不行。” “为什么啊,你们认识吗。” 海妖不解。 下一刻,瞪大双眼,目光在祝云栖和时黎之间来回穿梭。 “哈哈,祝队,哈哈,我该不会惹到你的omega了吧,她刚还说她女朋友是beta来着……” 海妖干笑。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祝云栖为了别人生气。 那张总是透着微微死感的冰山脸居然会有如此精彩纷呈的表情。 灰色眼珠罕见地燃烧着怒意。 海妖第一反应:这个omega和祝云栖的关系不一般。 “她不是我的omega。” 中间的关系很复杂,还掺了个温月,祝云栖不想和自己的队员解释这么多。按照海妖的八卦性格,绝对会缠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总之,你离她远点。她有女朋友的。” 祝云栖把海妖胸前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皱眉道:“你再换个餐厅。我和她说几句话就来。” 祝云栖回到时黎面前。 “对不起,那是我同事。吓到你了吧?” 时黎默默松开了刚才下意识抓起用来当武器的刀叉。 还是下意识的害怕alpha。 只有祝云栖是个例外。在祝云栖面前,她非但不会感到恐惧紧张,反而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好像寻得了某种保护。 既然是祝云栖的同事,那自己应该不计较才好。 时黎摇摇头:“还好。她可能只是,比较奔放热情。” “别理她,等下我会说她的。你自己来吃饭?下午还回公司吗?” 面对祝云栖的提问,时黎并不感到厌烦。 她一一回答:“原本是和同事,就是今天一直和我一起的那位beta,但是她小孩突然生病,所以她先回去了。” “回的。要写报告,还有几个图要审。” “最近出门要小心些。”祝云栖想起程音交代的任务。z3291已经同步收到预警,但是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加之并不清楚这支星际海盗此行目的,没有公开预警,只是悄悄增强了城市安保。 “你有防身工具吗?” 时黎不明白祝云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叮嘱。不过祝云栖不会害她。 于是答:“防狼喷雾算吗?还有一个迷你电棍。” 祝云栖听了,觉得不够。 防狼喷雾和迷你电棍用来防普通民众还差不多。遇上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肯定没什么用处。 为了以防万一,要用点好的武器。 祝云栖余光一瞥,发现海妖腰上别着一把只有三寸来长的新型迷你粒子手枪。 大步走去,顺手取了下来。 “等会儿还你新的。” 海妖:??? 祝云栖回来将手枪交给时黎。 “放心,非管制武器。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用到,不过带着比较好,有备无患。” 时黎接过枪,捧在手里新奇的看了看,而后突发奇想:“你们修理机甲也要随身带枪吗?” 黑星带的环境已经恶劣到修理工也要随身带枪的地步了么。 祝云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他们不能对外随意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修理工应该是海妖随口编的工作,而时黎相信了。 她便顺着海妖编的修理工工种说下去:“有时候需要的。我下午有事,你慢慢吃,有不舒服记得第一时间联系医生,联系我也——。” 说着,祝云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刚才她还警告海妖,时黎有女朋友。 女朋友的顺位肯定排在甲方之前。 于是改口:“联系温月。” 时黎柔声答应:“好的。” 为了补偿海妖给时黎带来的惊吓,祝云栖走之前提时黎那桌结了帐。看到菜单上有时黎喜欢的巴斯克蛋糕,而时黎又没有点饭后甜品,帮她加了一道。 出了餐厅,祝云栖带海妖去附近另一家餐厅吃饭。 直到菜上齐,一向话痨的海妖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海妖?” 被点名,海妖如梦初醒。 她看着祝云栖,一脸痛彻心扉地说:“队长,其实有时候不需要用这么高的道德来约束自己的。人不要脸的话,只有一个后悔,那就是会很爽。” 海妖回忆着方才在餐厅看到的情景。 她那一向杀伐果断、人狠话少、冷似面瘫的队长,像对小朋友一样温柔又耐心的和那位纤细的omega说话。全程,队长都在微微俯身,目光专注而柔和,而那位omega全程屁股都没有离开过凳子,只是仰头听着,仿佛已经习惯了上位者为自己屈膝。 那把最新款粒子手枪,可是她花了足足三个月的薪水买的,三十万星币啊! 队长说送就送了。 可恶的资本家。 是信她们俩之间什么也没有,还是信她海妖是联邦第一alpha? 而且看情况,这大概率是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队长定是出于那该死的道德感,不好意思当小三把人抢过来,只能默默守护。 好在她来了。她海妖除了美貌,脸皮也是一等一的厚,帮队长拿下omega是分分钟的事。 祝云栖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 清清嗓子澄清:“她是我的乙方,在替我执行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你别用你那低到负数的社会道德来想象我。” “程上校发来了最新调查情况,这次的星际海盗是一支十人左右的小队,携带武器。” “干正事,今天下午你先和作战部对接,领取武器。明天开展调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C18 作战部休息室。 “好了宝贝,我要工作了,木啊。” 结束和时黎的通话,温月痛苦地捂住脸。 冲动了。她那晚冲动了。漫步在盛满她和时黎回忆的校园里,又是那种无人机和烟花的浪漫环境,她脑袋一热,答应时黎要和父亲温厉容说解除和祝云栖的婚姻。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祝云栖的妈妈沈清和昨天晚上给她发来了祝云栖在家里的照片。她穿着宽松舒适的丝质睡衣,乌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长腿交叠,身子微微后仰,在聚精会神地浏览星网。 如同隐蔽锋芒的银色刀刃。 和时黎是完全不同的美。 也让温月迟迟难以做出抉择。 沈清和还说:“月月,你也发一些照片给阿姨,阿姨拿给云栖看看。她也很喜欢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温月便也挑了一些好看的照片发给沈清和。 那些照片都是她和时黎在一起的时候,时黎给她拍的。 …… 同事过来交给温月两个箱子:“这是要交给军部那边派来的人的东西,现在人已经到门口了,你去转交。记得确认代号。” “嗯,知道了。” 接过箱子。箱子为十八寸,分量不轻。里面装满了管制武器。温月不知道军部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只是接到命令,让她准备好两份城市标准武器递交。 来到作战部入口,性感美艳的女人正懒散的靠着墙,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美美地往空中吐了两个眼圈。 穿着如此暴露,没有一点士兵该有的样子。军部居然能用这种人来执行任务。 温月在心里嗤道。 她将两个箱子递过去。 海妖报上代号:“银环。海妖。” 温月确认和自己收到的内容一致。 她点头:“确认收到。祝顺利。” 海妖回给她一个飞吻,扭着腰离开。 *** 经过几天的调查,祝云栖和海妖终于发现了那伙星际海盗的踪迹。 星际海盗炸毁了星都南部一座小型汽车能源补给站,伪造成了能源管道泄露自行爆炸。但是闻讯赶去的海妖在现场发现了一些联邦标准弹药之外的弹药残片。 为了不造成恐慌,同时让海盗放松警惕,z3291安保部对外宣称是由于补给站年久失修,控制中枢出了问题导致的自爆。 彼时祝云栖被沈清和与祝笙希堵在家里,牢牢看守。因为上次温月“生病”,没能确定订婚用的礼服,而双方都不想因此推迟订婚。祝笙希就把裁缝和服装设计师请到了家里。 叫海妖来帮忙,也是为了应对祝笙希和沈清和突然作妖导致她无法及时到场的突发状况。 祝云栖授意海妖继续追踪。 她怀疑,这不是单纯的星际海盗想要入侵联邦上星域,可能还有反联邦分子从中作祟。想要从黑星带穿过下星域、中星域抵达防守森严的上星域,光是星际跃迁点就要通过数十个,仅靠海盗的能力无法做到。甚至,这可能是反联邦分子在披着星际海盗的皮作祟。 她将这个想法告知给了作战部。作战部也做出了和她同样的怀疑,已经在排查负责星域安全的部门和星际海关了。 没过多久,一天晚上,在z3291四处调查顺便撩妹的海妖有了新发现。 【海妖:队长,有伙人的踪迹很可疑。我刚往他们身上放了追踪器。】 【银环:马上到。】 祝云栖悄悄呼唤智能管家,让它不要将自己外出的消息告诉给同在别墅的母亲和妈妈。作为别墅的主人,祝静杉偷偷提高了祝云栖在这所别墅的权限,高于祝笙希和沈清和一级。智能管家听从了祝云栖的命令。 换上便于行动的作战服,腰上别两把粒子枪,手臂上装配好短刀,祝云栖从二楼阳台轻轻一跃,绕道车库驱车赶往与海妖约定的地点。 海妖在懒洋洋的看几个男alpha鸭子在舞池中央跳脱衣舞,拍了照片发给祝云栖,痛斥这群alpha中的“败类”。 根据海妖在他们身上放置的微型追踪器,打开追踪路线,那伙人的行踪非常散漫,在星都各处游荡。 海妖用手指卷着发梢,将一根分叉仔细拔掉,愁眉苦脸:“跑这么散,跟吃饱饭之后散步似的,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追踪错人了。” “不,你没有。”祝云栖仔细看着全息投影上的七八条红色踪迹,“他们应该要去星都城市控制中心。” 那些踪迹看起来散乱,但是整体方向是朝城区中心的。再结合他们曾经制造的补给站爆炸案,祝云栖合理怀疑他们想要破坏星都控制中心。 整个星球最核心的区域。如果城市控制中心遭到破坏,整个z3291将陷入混乱:交通瘫痪、星网断联…… “不过,他们似乎有兵分两路。”祝云栖指向其中一条线,“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你去追踪他。我现在去城市控制中心。保持联系。” 海妖伸了个懒腰,超短上衣差点没盖住她胸前的丰腴。“好吧好吧。” 祝云栖在赶往城市控制中心的同时,先让作战部联系了那边的安保。 城市控制中心作为星球心脏,安保是最高等级的。祝云栖便没有特别担心,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得亲自去现场。星际海盗的手段有时会超出联邦公民的想象。 海妖顺着屏幕上的红色光点慢悠悠的追过去,半路还给自己买了两个冰淇淋球吃。 两颗冰淇淋球收了她三百二十八星币,贵的海妖咋舌。不愧是上星域的物价。 好在队长家财大气粗,这种额外支出会大方报销的。 追踪几乎跨越了整个主城区,最后红点停留在了一处清吧。习惯了看人穿着裸露在舞池中央跳舞,突然切换到追求格调的清吧,有人在弹吉他清唱,海妖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目光锁定住一个光头。光头同行三个人,正在一处角落的卡座商量着什么。 他们似乎在看一个人。 海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看清那人后,吹了声口哨。 那不是时黎么。她亲爱的队长喜欢又不敢追的omega。 时黎对面坐着的……也有些眼熟。海妖想了一会儿,认出那是在作战部给她送武器的联络员。 啧,看那个beta好不顺眼。该不会她就是时黎口中的beta恋人吧。 海妖想起在作战部接收武器时,beta看过来时略带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她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进军部。 海妖顺手从吧台拿了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大步流星地向时黎走去。 她要先给那个beta点颜色看看,让她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至于追踪对象,反正都在那坐着,又不会跑。 可惜她还没走进,那个beta竟然起身去了卫生间。 海妖退而求其次,光明正大地占据了温月的位置,朝时黎露出妩媚而灿烂的笑,还把温月的那杯莫吉托嫌弃地往旁边推了推。 时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她还记得上次对方的直白火辣,不由得坐直身体,后背紧贴着沙发。 “嗨,不要紧张,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没礼貌的。”海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真诚。 “你知道祝队暗恋你吗?” 时黎大脑宕机了一秒。 祝队,说的应该是祝云栖。 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你误会了。我和祝云栖只是合作关系。” “不不不。”海妖很懂,“我了解祝队,她这个人很闷骚的,喜欢把话憋在心里藏着,往往她说出来的是假话,藏在心里的才是真话。她比你现在这个女朋友好一万倍,真的。你不如把你现在这个踹了。” 我要是把温月踹了,第一个着急的就是你们祝队好吗。 时黎心道。 话说的太直白,反而会引起反感。 海妖的话让时黎听着有些不舒服。 海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试图论证祝云栖对时黎的心意:“你看她看你的眼神,多温柔;她是不是从来没对你黑过脸,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还给你很多很多钱……” 祝云栖是从来没对她黑脸过,说话也永远温柔有礼貌,钱给的……确实很多。 但是祝云栖怎么会喜欢她。 且不说两人相识没多久,要是祝云栖喜欢她,会让她去和温月谈恋爱结婚吗。 海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和祝云栖之间的合约。 时黎耐着性子,沉了沉声音道:“兰漾小姐,如果被祝云栖听到你这样造谣她的感情,她会不高兴的。我女朋友快回来了,请你从她的位子上离开。否则即便是你祝云栖的同事、朋友,我也会呼叫酒吧保安——” 海妖扶额。她正要继续解释,s级alpha进化出的高敏感度让她瞬间意识到身边有危险逼近。她想也不想就迅速俯身,顺便一把将时黎拉到桌子底下。 一枚子弹擦着她们卡座的沙发靠背飞过。 与此同时,刚从卫生间回来的温月发出一声尖叫。 子弹击中了她的右臂,在白色墙面上开出一朵血红的花。 短暂的静默过后。不知是谁开启了尖叫模式,酒吧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叫,所有人忙着逃窜,酒吧顿时乱成一锅粥。 海妖大骂了一句。 那帮人居然在酒吧开枪。这里又没有什么关键人物需要他们劫持! 她迅速起身,开始反击。 有人扔了一颗□□。海妖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击倒了一个海盗,和另外两个交上了手。她很快判断出这群人实力有限,不堪一击,她一个人就能对付。 即将完成清扫的时候,剩下的那两个海盗像是突然得到了某种指令,猛然停止了攻击,而是飞快地从酒吧窗户跳窗逃跑。 “妈的,打不过就跑的废物。”海妖擦了一下嘴角蹭破皮流出的血。她可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的跑掉。 但是在继续追踪前,她得安慰一下队长的心上人。omega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一定吓坏了。 回到刚才让时黎藏身的地方。桌下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 海妖握紧了手上的枪。 她旋即跑出门去,目光在惊魂未定的人群中搜索时黎的踪迹。 那么漂亮的脸,在人群中应当很容易找到…… 但是,没有。 就连带着她的beta女朋友也失去了踪迹。 焦灼间,海妖回到酒吧内,在通往后门的通道上发现了一串蓝宝石手链。 时黎的手链。海妖蹲下身,细细观察地面痕迹,她在心里祈祷时黎没事,不然没有办法向祝队交代。最后却不得不含泪得出结论:有人在这里被挣扎着拖走了。 而且按照酒吧外的人群来看,被拖走的大概率是时黎。还有温月。 海妖狠狠踢了一脚酒吧后门。 她不敢再擅自作决定,紧急拨打了祝云栖的光脑。 一秒接通。 祝云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在奔跑。 海妖带着哭腔认错:“祝队,我对不起你,时黎被那帮海盗拖走,估计是拿去当人质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C19 祝云栖花了两秒钟消化这句话。 期间,她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一个持枪的星际海盗,去拆除他们放在控制中心外围的炸弹。前来支援的z3291安保部工作人员没有人会拆星际海盗的炸弹,只能祝云栖来。 她一边拆除,一边克制自己冷静。 “汇报具体情况。” 海妖简洁的总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包括温月也被劫走的事。 祝云栖大概明白了。 温月是温厉容的女儿。那群人应该是想要温月,然后时黎刚好和温月在一起,顺便劫走了时黎。 温月对那帮人来说有大用,暂时不会出事。 可时黎就不一样了。她是被顺路绑走的挂件,那群心狠手辣的海盗不会对买一赠一的挂件手下留情。 瞳孔震颤。拆着炸弹的手,指尖发白。要疯了。 但是现在不是着急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 祝云栖掐了掐手心,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海妖,你继续追踪,一定不能再跟丢。现在打开位置同步,我这边结束就立刻过去。安保部那边也同步联系。” “是。” 切掉通话,祝云栖继续拆除海盗放置的炸弹。 她的手在抖,掌心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细密而粘腻的汗。 脑中不断回荡着海妖的话—— 时黎被海盗劫走了。现在生死未卜。 安保部派来的专家在祝云栖旁边用悬浮相机录像:“代号银环,这边危机已解除,请问您能不能顺便和我们讲解一下原理,以及注意事项之类的,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说话的专家是个四五十岁的beta,他甚至把话筒递到了祝云栖嘴边,目光热切的看着她。 祝云栖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慢慢来,她对自己说。时黎那边有海妖跟着呢,不会丢的。 时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联邦公民,一定会没事的。 如此想着,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僵硬。因为流了很多汗,在拆卸的时候手还滑了一下。 见她闭口不答,beta专家也不好意思再问,只是继续用悬浮相机在一旁录像。 等彻底拆完,他又追上来想让祝云栖说几句话。 被推开了。 灰色眼珠漠然地扫过他的脸,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没空。” 祝云栖走向这次行动的安保部负责人,和她交代了后续事宜。例如如何处理星际海盗,如何修复控制中心被破坏的部分,如何向上级汇报…… 负责人一一记下,见祝云栖交代完了就要走,连忙拦住:“祝长官,您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还是先治疗一下吧。医疗队的早就在附近待命了。” 祝云栖这才发现自己肩膀流了一点血。 她拒绝了负责人的好意,跑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升空后按照海妖时刻分享的地址,以最快速度赶去。 *** 海妖同步的地址最终停在郊外一处废弃的别墅。 祝云栖下车后,海妖迎上前,将别墅里的情况告诉祝云栖。 “四个人,两个beta,两个alpha,评级暂定在a级以上。两个人在别墅门口,两个人在二楼主卧,监控很多。他们在转移过程中遭受到一次袭击,应该是联邦那边的人,丢失了那位beta,只继续带走了那位omega。现在她就在二楼主卧。我是悄悄跟来的,他们没有发现我。” 海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祝云栖的脸色。 她还不知道时黎的名字。 也正因为时黎在他们手上,海妖不敢轻举妄动。海蛇小队在营救人质这方面经验比较少,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害了时黎。 祝云栖快速制定了营救计划。对方虽然人多,但有两个beta,两个alpha的等级也不过是a级。 “首先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尽量留活口。不得已的时候再一击毙命。”祝云栖叮嘱。 尽管她现在很想把这群星际海盗碎尸万段,但还是谨记程音上校的命令:留活口方便审讯,最终目的是抓到幕后黑手。 她们一左一右,轻松利落的解决掉了两个在一楼警戒的beta。其中一个正是海妖在酒吧里锁定的光头。光头倒地后看到两个鬼魅般的女人在面前,吓得破口大骂,被祝云栖一脚踹碎了膝盖。 海妖拿出特制的绳索将两人背对背捆在一起,并切断了他们之间用来联系的通讯装置。 祝云栖刚跑到楼梯口,二楼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紧接着,一声难听的咒骂声在二楼回荡,有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操,光头这个傻/逼在搞什么,连身都没搜——医疗箱呢,光头!大立!那个omega有枪,你们这两个废物beta!是不是有人来了!” 是一个男性alpha。光头和大立应该就是她和海妖刚刚放倒的beta。 与此同时,祝云栖嗅到了一丝霸道难闻的alpha信息素味道。 不好! 她如同在海底潜行的银环海蛇般毫无声息地前进,对方alpha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只听到一楼海妖弄出来的动静,以为有人追踪到了一楼,却在到楼梯拐角的一瞬,被猛地一记粒子短刀插入腹部! alpha的体能和受击能力远高于beta,他的身形又比祝云栖大出许多,中了一刀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能力。他一下子向后退去拔出短刀,血喷洒出来,同时向还在房间内的同伴发出讯号。 alpha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大骂了一句,想要给那个偷袭他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可下一秒,刚才袭击他的女人又不见了,整个走廊空荡荡,灯光熄灭,一片昏暗。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他头顶,将这里变成地狱之门。 alpha海盗一手捂着伤口惶恐,他掏出武器,小心的向楼梯口退去。联邦那群狗居然追踪的如此快!他们明明一路都在反侦察,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联邦安保部什么时候变得和黑星带银蛇军团的人一样恶心了。 下一瞬,电光石火间,alpha海盗感觉肩膀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去抓扶手稳定重心,对方却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他抓了个空,被迫向后仰去。 祝云栖将他交给随后到位的海蛇,自己踹开了二楼主卧的门。 房间内全是呛人的烟雾。 玻璃应声而碎,一个黑影从大开的窗口中一闪而过。 仅剩的那个alpha自知躲不过,竟先一步逃了。 祝云栖反应极快,抬手给了那个黑影一枪,子弹上携带的追踪粒子堪堪沾上那人的衣服。 收回枪,她在角落里找到了低头瑟瑟发抖的omega。 祝云栖心疼不已。她走上前,在时黎面前蹲下。时黎脚边躺着一支被暴力踩坏的迷你粒子枪,正是前些天祝云栖给她的那一把。 “时黎,抬头,看着我。”祝云栖轻声说着,指尖小心地触碰着时黎的脸。 目光落到时黎被扯坏的衣领上。脖子附近似乎有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血腥味涌入祝云栖鼻尖。 时黎没有回答。祝云栖深知海盗不会这么好心的一走了之,于是打开手电在屋内检查一番,果然在床脚下找到一个刚放置好的定时炸弹,距离爆炸只有不到一分钟。 这海盗是想让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祝云栖利索的拆掉了炸弹。时黎此刻在她面前,活着,让她稳定了许多。 边拆边柔声安抚着时黎:“等我一会儿啊,马上就好了。你现在是安全的。” 处理好炸弹,海妖也处理好了被祝云栖踹下楼的alpha。看到在角落里可怜巴巴蜷缩着的时黎,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是继续去追踪剩下的那个漏网之鱼吧。这边的事还是交给祝队处理好了。 祝云栖解开时黎身上的绳索,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时黎脸上沾了血污,好在都是擦伤,不严重。她闭着眼,贝齿紧咬着嘴唇,仿佛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祝云栖握住她的肩膀。“时黎,看看我,我是祝云栖。你哪里受伤了?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听见她的声音,时黎微微张开眼。 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面前担忧着急的alpha。视线有些模糊,alpha向来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许凌乱,额角鬓边散乱着许多细软的发丝,遮挡住一部分凌厉的线条,让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柔和;因为担心而长眉紧蹙,灰色眼珠死死盯着自己,暗藏着一股令人无限遐想的忧郁。因为剧烈运动,alpha脸颊上浮起红晕,嘴唇红润,双唇微张,在小口小口地喘息。 时黎的目光向下移去。祝云栖的身体被紧身的柔软布料包裹着,肩颈线条优美而不失力量。大概是因为经历过打斗,有些热,她将衣领往下拉,露出带有小巧弧度的锁骨,锁骨下的胸部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比建模还要完美的身体。却被黑色布料严严实实的遮挡住,尤为禁欲。 时黎忍不住吞咽口水。 祝云栖锁骨那里的皮肤好光滑,好白……好想咬上去…… 此时此刻,她好想和面前的身体贴近……好想要知道,禁欲而冰冷的身体里,是不是也藏着一颗滚烫火热的心脏……【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C20 看着时黎朦胧的眼神,祝云栖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 她将手腕上贴近时黎额头。手腕的皮肤下面藏着一枚微型芯片,平时光脑健康管家就是依靠这枚芯片来检查祝云栖的身体情况的。 “小光,给她检查一下。” 几秒后,健康管家汇报检查结果:“主人,被检查对象体温为三十七点四摄氏度,明显高于正常体温;信息素浓度为百分之六十九,已经处在发热期,需要抑制药物或者alpha标记作为辅助,但检测到腺体有受损情况,建议减少抑制药物使用;体内有未知药物,推测属于药物引起的发热期。” 与此同时,时黎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生理本能让她想要贴近面前的alpha。身体此刻像是被投入冰水,又拎上来泡入温泉,不断反复,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仿佛都在微微刺痛,叫嚣着想要寻求alpha的标记。 尤其是后颈的腺体,肿胀到了极点,如同一颗成熟的正好的樱桃,脆弱的表皮马上要被多汁的果肉撑爆。 时黎没有经历过发热期。她不知道,信息素竟会让omega如此难受。 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想要被标记。想要让alpha的牙齿刺破后颈的皮肤,想要被注入信息素,想要被完完全全的占有。 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去。 偏偏面前又是祝云栖。她唯一不害怕,唯一在清醒时也不想躲开的alpha。 祝云栖。 时黎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祝云栖贴近,“你说什么?” “祝云栖……” 她听到omega带着鼻音的、粘腻的回答。 时黎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靠着祝云栖的搀扶才没有倒下去。她身子往前一歪,额头刚好抵在祝云栖肩上。 她断断续续地,小声地说:“他们给我注射了一管东西,说,说omega发/情了才好玩……” 指尖无力地捂着后颈,将那一处的衣服扒下,露出贴着抑制贴的腺体。抑制贴已经卷边了。 祝云栖瞳孔骤缩。鼻尖再次被甜蜜的樱桃甜酒味信息素萦绕。 回忆起自己依靠时黎穿过的衣服度过易感期的那个夜晚。好像深埋在内心最隐秘的秘密被人发现,她害怕被人看到,却也在隐隐渴望着被看到。 祝云栖竭力让自己不去看时黎的腺体。 “祝云栖,我好难受。”时黎落下泪来,一手环住了祝云栖的后背,另一只手撕掉了抑制贴。 霎时,樱桃甜酒味的信息素溢满了整个房间。味道极为浓郁,如汩汩流淌的泉水,差点让祝云栖溺毙其中。 “祝云栖,帮帮我……” 不过须臾,祝云栖就被迫迎来了易感期汹涌的潮热。时黎是s+级omega,她的信息素能够轻易让任何alpha陷入疯狂。 高度匹配的信息素让她在闻到时黎信息素的瞬间就控制不住地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尽管她极力克制,橘木味道还是缓慢的渗入到樱桃甜酒中。 时黎的腺体就在眼前。时黎甚至低着头,将整个腺体毫无遮拦的送过来,方便面前的人咬上去。 可是。 时黎请求标记,不是出于喜欢。 祝云栖清清楚楚地记着,时黎的“不喜欢清单”中,明晃晃地写着alpha。 时黎讨厌alpha。她就是alpha,所以时黎也会讨厌她。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甲方,而时黎恰好很有礼貌。 季医生说过,时黎因为腺体受损,信息素一直不稳定,长期抑制的情况下,一旦发/情,极有可能比其他的omega的发热期严重得多。 时黎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已经神志不清了,才会放下尊严去请求alpha的标记。 如果此刻时黎面前的不是她祝云栖,而是海妖,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alpha,时黎都会做出一样的反应。 樱桃甜酒味信息素在引诱她,挑逗她,催促她去吻一吻红肿发烫的腺体。 而祝云栖连用手指碰一下都不敢。 她咬紧贝齿,“再忍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她将时黎抱起来。深陷情热的时黎,身体夸张的湿透,无助的攀附着祝云栖的肩膀。被不小心碰到肩膀上的伤,祝云栖疼的小小的“咝”了一声。 时黎马上睁开潮湿的眼睛,借着微光观察祝云栖的肩膀,然后勉力支起脑袋,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在伤口附近舔了一口。 祝云栖脑袋里“轰”的一声,差点腿一软跪下来。也没有人告诉她发热期的omega会是这副模样啊。 偏偏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还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时黎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她不知道此刻的樱桃甜酒味有多浓郁。但是她闻到了祝云栖的信息素。 清冽的,带着一点柔软的微甜,还参杂着些许苦涩的橘木味。 冷静而自持,清醒而克制,丝毫没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像极了祝云栖本人。 祝云栖的信息素安抚了omega燥热的身体。时黎发热的脑袋短暂的恢复清明。 无暇去想自己刚才对祝云栖做了什么。时黎有些焦急地拍着祝云栖的手臂,“祝云栖,把我放下来,我要等温月。” 从声音祝云栖判断出此时时黎恢复了部分理智。 一清醒就第一时间找温月…… 祝云栖忍着信息素爆发的痛苦,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 温月在时黎心中就如此重要。 也对啊,她们毕竟是在一起七年的恋人。如果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现,说不定温月和时黎早就步入婚姻殿堂了,哪里还需要她费尽心思花上十亿去请她们谈恋爱。 温月,一个虚伪又贪婪的人,时黎到底看上她什么。 …… “不行,你现在要去看医生。”祝云栖没有松手,反而继续向楼下走去。 时黎又趴在祝云栖后颈吸了一口,像一只靠猫薄荷续命的猫。 “我被他们劫走的路上给温月发了信息,她会来救我的。” 祝云栖忍不住稍稍抬高声音:“我带你去医院,和温月带你去医院又没有区别。你不相信我吗?还是你担心我会忍不住对你做什么。” 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 “祝云栖,你知道吊桥效应吗。”时黎喘着气说,显然也在承受着难言的不适:“他们劫走了我和温月。半路,有联邦的人来救温月,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从车里滚下来,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抓我,温月才被成功救走。他们不愿意空手而归,才选择把我带走。” “温月会认为是我牺牲自己救了她。她会记住危难时刻我选择了她,所以她安全后会来救我,而我一定要让她救到。” “这样,感情才会更深。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她都会想起今天,想起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才会有勇气说出和你退婚。所以我也要给她一个救我的机会。” 在祝云栖吃惊的目光中,时黎疲惫又痛苦的挤出一抹笑。 她闭上眼睛,睫毛因为发情热而颤抖。“祝云栖,你放我下来吧。你再不走,不是我担心你要对我做什么……而是我怕自己忍不住,对你做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C21 祝云栖都快要被她气笑了。 “时黎,你要不要这么敬业?” 她还不知道那群海盗到底给时黎注射/了什么药物,不知道时黎身上是不是藏着隐秘的伤没有发现,不知道时黎第一次迎来如此汹涌的发/情热能不能承受住…… 一切她都不清楚。时黎同样对这些一无所知。 而时黎非但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而还想着完成合约内容? 到底是想完成合约,还是怕温月看到生气? 时黎道:“祝云栖,那是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即便做不到,她也会尽全力去做。 这时,时黎的光脑弹出温月的通话提醒。 时黎看了祝云栖一眼,强忍住溢到喉边的呻/吟。 “阿月。” “我好怕……救我……好难受……” “你快来。” 末了,时黎切断通话,无力地垂下手。 “温月马上就到了。祝云栖,你放下我。” 她体力已经耗尽,再说不了多少话。 祝云栖没有放下她,却也没有继续抱着她往下走。她停滞在楼道,仿佛被一团乱麻缠住,不知道是该往前还是往后。 不多会儿,她选择了听从时黎的决定。 将她抱回二楼,不过没有将她放回那个充满暴力和咒骂回忆的卧室,而是在二楼一处能看到月光的地方。让她的后背靠在墙上,这样能舒服一点,不需要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祝云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和难过。 “你有我的联系方式。需要的话,我随时会到。” 她抚掉时黎脸颊上一道血污。指尖刚好拂过时黎潮湿眼尾下的泪痣。 像是掠过遥远天际的星星。 不远处,联邦安保部的车辆正飞速往别墅方向驶来。祝云栖似乎已经听到静音引擎含蓄的轰鸣。 祝云栖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转身潜入黑夜。 时黎瘫软在地,贪婪地呼吸着祝云栖留在空气中最后一丝橘木味信息素。 时黎看着祝云栖离开的方向,咽下喉咙翻涌上来的血腥味,直到听到楼下警车停驻,温月焦急的声音远远传来。 “时黎!宝贝,你还好吗?” 意识逐渐模糊。她亲眼看着祝云栖走的,直觉却告诉她,祝云栖没有真的走远。似乎总有一双漂亮的、忧郁的灰色眼眸注视着她。 “需要的话,我随时会到。” 时黎重复着祝云栖走前说的最后一句。 会到的吗。就像今晚这样。在她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刻,祝云栖从天而降,清理掉她身边一切让她感到害怕的事物,让她靠在温暖的肩上,不需要担心其他,只需要抵抗发/情热的不适。 她给祝云栖解释了很多为什么要温月来救。她想要完成给祝云栖的许诺,帮她摆脱家族婚约的桎梏。奋不顾身跃下快速行驶的车的时候,她想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摔伤,而是温月能不能被顺利救走,自己能不能多一条让温月和祝云栖解除婚约的筹码。 她说这类似于吊桥效应,生死之交给温月带来的影响肯定要比小火慢炖的恋爱来的深刻。温月濒临死亡时,自己舍生忘死的一跃…… 温月会把这误认为是爱。 但她也没能将全部都说出口。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出口—— 祝云栖出现在她面前时带给她的地动山摇,不亚于她给予温月的感动。 *** 祝云栖没有走远。她攀到附近一所高楼,透过那扇流淌着月光的窗看时黎。 看她难耐的咬着唇,看温月急匆匆带着人冲过来,看她在温月怀里放心大胆的昏睡过去,看温月问随队医生要了抑制剂,针头刺进时黎的腺体,看温月把时黎带走,车子疾驰向星都医院…… 她打开和海妖的通讯频道。 【海妖:抓到了,废了他两条腿。】 【海妖:祝队,你来接我,我带着一个人不方便。没车寸步难行啊。】 【海妖:联邦真够扣门的,我千里迢迢跑来当牛做马,连辆车都不给配。】 【海妖:她没事吧?】 【海妖:我真不知道那群贱人会盯上她们俩。】 【海妖:祝队,我错了。我真的。骗你我手指短一截。手指短的人找不到老婆。】 …… 祝云栖开车找到海妖,海妖手里牵着一根绳索,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给自己编辫子。 她在城郊公园里追上的星际海盗。快深夜十二点,公园里没什么人。被她抓到的海盗比较惨,不光两条腿被打的骨折,身上还被带着尖锐倒刺的绳索缠了好几圈,他完全不敢动,动一下绳索上的倒刺就会纷纷刺入他的皮肉,在血肉里划拉。不致命,但是疼。 这是黑星带银蛇军团那帮人才会用的恶毒武器。明明提前打探过,z3291没有银蛇军团的人驻扎,居然还能碰上两个。 尽管男性alpha在生理结构上要比女性alpha更加强壮,但是女性alpha进化出了更持久的耐力和更柔韧的肌肉,同等级的情况下打起来基本是五五开。但是面前两个女人都是s级,灰瞳的那个很有可能还是ss级甚至万里挑一的sss级,吊打低等级alpha不成问题,只有a级的男alpha不敢作妖。 海妖眼巴巴地看着祝云栖。 祝云栖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没事。联邦的人把她接走了。”海妖总算松了一口气。 祝云栖打开车的后备箱,和海妖一起把那个海盗搬了进去。她盖上后备箱,返回。别墅里还有三个倒霉虫没有处理,程音上校的意思是移交z3291作战部和安保部,由他们联合调查。军部的主要负责区域是下星域和黑星带,中星域与上星域他们能插手的空间有限,这事儿毕竟是在上星域的一颗行星发生的,由本星系调查起来也更方便。 快到别墅,作战部的人已经拉好了警戒线。三个人被拎上专门的罪犯运输车,正对看守他们的几个年轻警察破口大骂。 海妖走近,对他们“呲”了一声,那三个人顿时不敢吱声,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祝云栖环顾四周,发现温月和时黎早已不见踪影。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樱桃甜酒味,在场的几个alpha都不约而同的被这甜美的信息素勾的脸红。 检查完现场,其实已经没什么好再交代的,他们都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祝云栖犹豫了许久,还是找来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问了一句。 那人说:“你是说那个被牵连的omega啊,她被温月中尉带走了,好像是去星都总医院吧。” 说着,摇了摇头,很惋惜地又补了一句:“真可怜,出来的时候人都晕了,信息素飘得满屋都是,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omega不好好在家呆着,半夜去什么酒吧啊。” 这话让祝云栖听着很不舒服。她睨了那人一眼,冷冷回击:“如果你这样的人晚上能在家老老实实呆着,omega当然能安全出门。” 那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骂成星际海盗了。星际海盗,在联邦公民眼里是连老鼠都不如的存在。等他想再去找那灰瞳银簪的女人理论,早就找不到人了。 只剩女人看起来嘴就很毒的性感蓝发同伴。那人掂量掂量自己的吵架实力,最终选择咽下这口气。 祝云栖回家前向程音简单的汇报了情况,程音对她们此次行动的结果十分满意。除了惊动了一家酒吧的人之外,基本上做到了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酒吧目击者很好处理。政府谎称说是有一群喝酒喝嗨了的中二年轻人在假装火拼,子弹也不是真的子弹,受伤流出的血是番茄汁,目的就是到人口密集处引起人群恐慌,现在已经被带走教育了。 悄悄回到家,其他人早已睡下。 祝云栖先把自己丢进浴室。身上脏得厉害,她自己闻着都嫌弃。 肩上有一处子弹擦伤,衣服黏到皮肉上,血迹早已干涸。祝云栖取出医疗箱,对着镜子脱掉衣服,先给伤口上了点止痛药,然后用消炎药物清洗一番,最后贴了块帮助愈合的贴片。 将贴片展平,祝云栖看着镜中的自己,双臂无力垂下。 眼前是时黎像小兽一样用舌尖在她伤口附近轻轻舔舐的画面。被发/情热烧糊涂的时黎天真的以为,舔舔伤口就不疼了。 不知道时黎现在怎么样了。信息素稳定下来没有,身体是不是还在难受,会不会因为今晚的经历做噩梦。 祝云栖打开光脑,找到和时黎的对话框,她们的上一条信息停留在数小时前,时黎告诉她,晚上要和温月去酒吧。 但她当时在忙于抓捕海盗,没有注意这条信息。 祝云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几个字。“医生怎么说?” 又删掉了。换成:“不用担心,我家有联邦最精英的药物研究所,里面好多顶尖医生,没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也删掉。 良久,祝云栖默默关掉了对话框。 现在是温月在陪着时黎吧。她们肯定,不希望她去打扰。【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C22 时黎清醒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她熟悉的季医生。 季医生手插在白大褂兜里,一脸慈祥的看着她,示意她不要担心。 季医生说,时黎受的基本都是表皮擦伤,用特质药涂一涂就好了。唯一比较棘手的是她的腺体,她被注射了一种能让omega快速发情的禁药,加上她的腺体这段时间本身救不稳定,相当于间接放大了禁药的效果,迎来了极为汹涌的发/情热。 幸好发/情时没有alpha在场,否则没有alpha会抵抗住一个s级omega在自己面前发情。 他们给时黎上了最强效的抑制剂。接下来两天,时黎会时不时有轻微的发热期症状,熬过这两天就好了。 “不过……”季医生话没说完,她似乎也很难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隔壁病房的医生及时叫走了她。季医生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亲切地摸了摸时黎的额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先好好休息。” 时黎转了转躺的有些僵硬的脖子。她正躺在一间单人病房的病床上,病房整体设计成温馨的米黄色,减弱了医院带来的冰冷死感,病房的各个陈设上都贴了“星都总医院”的标签。 后颈腺体一阵阵钝痛,手臂上插了一根透明管子,一身消毒水味。 昨夜种种在面前走马灯般回放。当回忆到自己软着嗓子往祝云栖身上贴,手还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哭着求标记……时黎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以后两人还能正常见面么。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尴尬的场面。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从外面风一样冲进来,趴在床边就开始哭:“黎宝!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女孩是时黎从高中时就认识的好朋友,唐映池,是个beta,上个月去中星域旅游。 时黎哑着嗓子说:“你在旅游。而且,事发突然,我也才刚醒……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记得唐映池计划的是一整个月的旅游,不应该回来这么快才对。 唐映池咬牙切齿地锤了下床头柜:“你在z3291又没有什么亲人,你妈那个样子又不能照顾你……算了不提阿姨了——还能有谁,温月呗。她急吼吼叫我回来呢。” 闻言,时黎垂下眼眸。 她想她应该明白温月叫唐映池来的原因了。因为温月要顾及其他人的视线,不能时时来医院照顾她。像昨天那样带人来救她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恐怕温月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温厉容解释。 一提到温月唐映池就来气。 “说好照顾你,她就是这么照顾你的?时黎我告诉你,你今天躺在床上全都是她和她爸的原因,不然你和那群抢劫犯无冤无仇的,他们怎么会盯上你这个债都没还完的贫困女白领?他们就是想劫持温月,勒索她那有钱有势的爸,绑你不过是顺手牵羊。” “分!必须分!” 从唐映池口中,时黎得到一个关键信息:温月对外称昨天那帮人只是抢劫犯。这很有可能是作战部的意思。 她从祝云栖和兰漾的反应中推断出那绝不是普通的抢劫犯。联邦对武器管制格外严格,普通的抢劫犯不可能有这么多管制外武器。 有可能是恐怖分子之类的。 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联邦惯用的手段。时黎便也顺着作战部的意思,对唐映池说那是抢劫犯。 唐映池义愤填膺地哭了一会儿,对时黎说:“黎宝,其实我这次去中星域旅游,去疗养院看了一次你妈。” 时黎顿时提起精神:“她怎么样?” “就那样,没认出我,我去的时候她在踢中老年足球。那腿,唰唰唰,跑的可快了。” 价值一百二十万的义腿呢,当然跑得快。 时黎心想。 唐映池安抚地拍拍她:“阿姨很好,我也很好,现在就该你也很好了。我来了,你什么也不用怕,安心休息。和公司请过假了吗,没有的话我跟小南姐说一声,让她帮你请几天。” “没事,我自己和小南姐说。” 时黎给林小南发消息,让她帮自己请假。又给设计部副部长发了请假申请。 唐映池握着时黎冰凉的手,“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给你买。” 时黎原本肚子不饿的,被这么一说,肚子顿时“咕”了一声。 嘴巴里淡淡的,的确想吃一点好吃的。 “我想吃虾仁粥,配一点甜辣萝卜榨菜。” “行。你在这儿躺好了等我。” 唐映池给时黎掖了掖被角,把病床摇至半高,在她身后垫了个垫子。时黎住的单人病房,季医生刚才记录好数据之后出去忙了,唐映池怕时黎一个人害怕,小跑着出去。 半分钟后,又小跑着进来。 “黎宝,有朋友来看你。” 祝云栖在唐映池身后进来。 祝云栖今天穿了深灰色的高领薄衫,下身着一条同色阔腿裙裤,软底皮鞋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音。 手上拎着粉色猫猫保温桶。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黎率先移开视线,假装去看窗外浮动的白云。 祝云栖怎么现在过来了。自己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 祝云栖倒是十分自然,仿佛昨天两人信息素交缠,只是时黎自己一个人的梦。 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唐映池自来熟:“你给黎宝带什么好吃的了?要是虾仁粥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出去买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黎宝之前都很少和alpha说话的,我才出去旅游多久,居然就交了个alpha朋友。” 祝云栖答:“最近。” 唐映池打开保温桶,惊喜地叫了一声:“哇,真的是虾仁粥。还有甜辣萝卜榨菜!要不是你刚醒我都觉得是你提前跟你美女朋友说过了。” 时黎也好奇祝云栖为什么会精准的知道自己的口味。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和祝云栖说话,含糊地“嗯”了声。 祝云栖坐着拿碗,“我猜的。经过粥店时刚好有卖。” 像是在回应唐映池的话,也像是给时黎的回答。 总不能说,我让我亲姐姐做了背调,你所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我全知道? 说出来的话,会被认为是变态吧。 唐映池盛好一碗热腾腾的粥,时黎坐直身体,拆了一条漱口水漱口。想要吐出来,才发现垃圾桶离得有一点远,而她手臂连着管子,只能从病床上探出半个身子,再远会扯到针头。 唐映池放下碗准备给她拿垃圾桶,一回头,却发现祝云栖已经将垃圾桶拉了过来,举着方便时黎往里吐。 “小心。”声音又低又柔,像天边刚刚飘过的那朵蕴满潮湿水汽的云。 唐映池看见闺蜜的眼神在不自然地躲闪。 时黎低头吐漱口水,祝云栖一手拿着垃圾桶,另一只手轻柔地揽过时黎耳边垂下的头发,防止它垂下来沾到垃圾桶。 吐掉漱口水。时黎低声说:“谢谢。” 停顿了一瞬,又说:“今天和昨天,都谢谢。” 祝云栖道:“于公于私,都是我该做的。” 于公,时黎是抓捕行动中的无辜受害者,她有责任将时黎完好无损地就出来; 于私,她是时黎的甲方,早在一开始的合约中就说明了,她会尽力保证时黎不受伤害。 至于是不是还有另一层私心,祝云栖自己也不清楚。 时黎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粥。手臂上连着针管,皮肤薄的有些透明,仿佛能看到针管里的药物是如何一滴一滴流入血管的。 正吃着,唐映池突然捂肚子:“等下,我好像要拉肚子。那什么,时黎的美女朋友,你帮我照顾一下黎黎,我十五分钟就回来。” 风风火火地冲向卫生间。 门关上,祝云栖咳了声,“你朋友性格很活泼。” 病房中只有她们两个人,时黎不能再假装看窗外。说来也怪,唐映池不在,反而没有祝云栖刚进来时那么尴尬了。 “她一直都这样,话很多,人很好的。” 静默片刻,祝云栖终于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时黎也是。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异口同声。 时黎抿了抿唇,等了几秒,见祝云栖没有要先回答的意思,便道:“医生说我没事。你呢,你看医生了吗?” 她记得祝云栖肩膀上的伤,流了很多血,那一大片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舌尖泛起血的甜腥味。 “只是破了点皮,已经好了。”祝云栖语气轻松。 那点伤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不需要医生诊治的程度。通常他们只有中弹或者骨折才会去看医生。现在联邦医疗技术发达,蹭伤留下的瘢痕早就有了对症的特效药,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温月说昨天那些人是抢劫犯。”提起那些人,时黎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为了不让祝云栖发现自己藏在心底的恐惧,时黎抬头笑了一下,“你们机甲维修工也会去抓抢劫犯吗?” 她已经猜到祝云栖的工作绝对不是普通的机甲维修。 尽管她没有在黑星带生活过,也明白抓捕那种穷凶极恶的人,绝不会让普通机甲维修工种来做。 而且祝云栖提前几天就让她小心,很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在酒吧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群绑架她的人,因为他们身上有让人不喜欢的味道,所以时黎清晰的记着他们进酒吧的时间。他们进来没多久,兰漾就紧随其后来了。 现在想想应该不是巧合,是兰漾本身就在追踪那群人。 而兰漾虽然口无遮拦桀骜不驯,却会听祝云栖的话。 祝云栖很有可能就是此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 祝云栖肯定有别的身份,就像她一开始猜的那样。不过是出于保密要求不能说而已。 那她也就假装祝云栖是机甲维修工好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30 第23章 我毕竟是Alpha,抱她不太合适吧。 祝云栖接受了自己机甲维修工的身份。 在来之前,她还担心如果时黎问起自己的到底是干什么的,要如何圆过去。没想到时黎默契的没有问,并且给她编好了一个假身份。 “有时候会,不过在上星域还是第一次。你昨天很厉害,击伤了一个人,他才逃得没这么快,我们才能用最快速度追上。” 昨天在上楼时,卧室传来的微弱枪声,就是时黎扣动了迷你手枪的扳机。 经过检查,最后逃跑的那个星际海盗大腿上有一个粒子弹穿过的洞,虽不致命,但是阻碍了他的行动。 告诉时黎这些,是祝云栖想让她高兴一点。亲手伤害欺负自己的人容易给人带来快感,从而淡化当时留下的阴影。 时黎眼睫微微颤抖着。 原来自己真的击中了……明明因为害怕而抖得不成样子,又是被绳索束缚着、侧身按动的扳机,那一枪过后,第一次摸枪的她虎口都震得发麻。 随着后坐力震将手震麻,耳边响起短促的“砰”声,似乎有利器没入肉的钝响,她无法判断是否有对对方造成伤害,紧接着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打的她半边脑袋都发懵。 男人大声咒骂:“居然敢打老子,活腻歪了!” 然后门打开又关上,好像是有个人出去了。剩下的那个人将她的手枪夺下,摔在地上猛踹好几脚,污脏油腻的大手掰过她的头,让她被迫低头露出后颈。尘封多年的记忆被骤然唤醒,又是这样毫无反抗余地的情景……她记得自己近乎神经质地挣扎,有冰凉的东西刺入后颈。 那人靠近她,面容丑陋,笑容仿佛来自于地狱,“不知死活,Omega居然还敢对老子动手。哟,还没被标记过……Omega就是打了药之后才好玩嘛。”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 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张着,大口大口地呼吸,如同一条离水的鱼。 怎么会突然这样。祝云栖连忙箭步上前,接过时黎手里的碗,放到小桌上。 都怪自己,不该提昨晚的事。看来给时黎留下的阴影比想象中还要大,他们到底对时黎做了什么! “时黎,时黎!没事的,是我,是我在这里。” 祝云栖想要将时黎揽入怀中安抚,可又怕自己Alpha的身份让她进一步加深恐惧。她焦躁的张着手,放下也不是,抬起来将病床上单薄可怜的Omega环住也不是,尴尬的僵硬在半空,最后只是轻轻落在时黎肩上,慢慢地拍了拍。 时黎目光有些涣散,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她无措的咬着手指,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里是医院,身边的人是祝云栖,没有危险,没有讨厌的Alpha……不要在祝云栖面前丢脸,要表现的健康,表现得正常,不要被人嫌弃她是个遇到芝麻大点事就情绪崩溃的没用的Omega…… “没事的,时黎你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低声喃喃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己安慰着自己,抑制一阵阵想要干呕的冲动。 祝云栖辛辛苦苦带来的饭,绝对不能吐掉。 听清她说话的内容,祝云栖的心顿时被揪成一团。 时黎已经难受成这样,却没有发疯或发泄自己,反而在不断地自我说服。 自己真是有病,明知道时黎才经历过伤痛,偏偏还要提一嘴。 祝云栖真想穿越到一分钟前给自己一拳。 她不敢碰时黎,只好按铃叫医生。 半分钟后,季医生匆匆赶来。她一看时黎的样子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对祝云栖点了下头,让她别担心,然后在祝云栖头上抚了抚,像是慈祥的长辈在抚摸惊慌失措的小猫,“时黎呀,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呢,在医院对不对?” “很好,看看我,是不是你认识的人?我们经常见面呢,对不对?” “抱抱,抱一下什么事都过去了。” 时黎慢慢抱住了季医生的手臂,将整张脸埋进她胸口。 过了两分钟,她就不再抖了,只是再抬起头时,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抓起床头纸巾,快速在脸上糊了一把,将那些未干的眼泪全都擦掉。 接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那样,满脸歉意地对祝云栖说:“对不起,没有控制住,让你见笑了。” 祝云栖内疚的不行。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自责。 Alpha垂下她灰色的眼睛,“时黎,这不是你的错。” 你可以怪任何人。唯独不能怪你自己。 祝云栖在心里道。 剩下的虾仁粥是吃不下了。时黎脸色比纸还白,Omega本就天生瘦弱,此刻更是像一个一触即碎的瓷娃娃,脸那颗漂亮的泪痣都仿佛淡了颜色。 季医生安抚好时黎,将病房留给她们。 祝云栖也不敢多待,这边等唐映池上完卫生间回来,病房里有人看护,低着头出了病房。头发头一次没有挽好,而是变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髻,歪扭七八地挂在后背上,显出几分落寞。 在走廊里遇到季医生。 见她出来,季医生很是惊讶:“你不在里面多陪她一会儿?” 祝云栖皱着眉:“她怕Alpha。刚才也是我嘴笨,才让她想起伤心事。” “时黎是怕Alpha,可是她不怕你。”季医生无奈的叹气,“她要是怕你,刚才就会尖叫着让你滚了。但是她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控,因为她怕自己在你面前丢脸,你要是好好抱着她安抚一下,比我抱她还管用。你们是朋友,我只是医生,她都能相信我,更能相信你。” 祝云栖有些诧异。 难道时黎没有因为自己提起了她不想回忆的痛苦而怨恨自己? “我毕竟是Alpha,抱她不太合适吧。” 祝云栖没底气地说。 顿了顿,“她会信任我?” “万一有下次,你可以试一试。”季医生不急不徐地说,“正好你在这里,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认识的、还不错的Alpha?愿意捐献信息素的最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 “捐献信息素?什么意思?”信息素还能像献血一样捐献? 可是现在医疗技术已经能制造出人造血液,连鲜血都变得很罕见了。 “时黎可能会需要。”季医生目光凝重,“具体的病情我们并不方便透露,但是有备无患,我们需要采集一些Alpha的信息素备用。如果你有认识的Alpha朋友,对方又愿意,可以介绍到我们医院来做进一步的信息素匹配程度检测。” “和时黎进行匹配程度检测?”祝云栖进一步追问:“多少可以?” “百分之七十以上。”* “我就可以。我和她匹配程度百分之九十……” 想到光脑健康管家上次说的“上下浮动百分之五”,祝云栖谨慎地报了最低值。 闻言,季医生两眼放光。 “真的吗?” 话音一转,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Alpha和Omega信息素匹配度测试算得上是一种较为私密的检验,这位Alpha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是她的甲方……合作前还需要测信息素匹配度吗?” 祝云栖含糊过去:“无意间测到的。这不重要。” “你晚点找时间再来测一下吧,我们也要花时间对时黎的信息素进行采集。有更多人选推荐就更好了。” 祝云栖脑海中闪过一个备用人选。 “没问题。” 季医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对于不能告知你具体病情这一点,我们很抱歉。不过我们可以承诺,抽取的信息素绝对不会用作其他用途。” 她指了指时黎的病房:“去看看她吧,她现在很需要人陪。” 病房前,祝云栖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不过时黎已经睡了。唐映池在床边安静的用光脑看漫画。听到有人进来,唐映池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告诉她不要出声。 面色却不太好,眼神像是在朝祝云栖发射一把把小刀子,控诉她刚才惹时黎回忆起不好的事。 唐映池把收拾好的保温桶递给祝云栖。一个身高一米七五、气质冷若冰山、连瞳色都是疏离的灰色的超S级女Alpha,居然会用粉色猫咪保温桶,莫名偷感很重。 接过保温桶,祝云栖没有立刻走。那保温桶是她今天早晨在餐柜里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星网上说明亮的颜色和可爱的宠物容易治愈心情,刚巧这个保温桶是跳脱的粉色和萌萌的小猫,估计是祝静杉之前买给女儿但一直没派上用场的。 她从裙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制花盆。在口袋里藏了很久,拿出来的时候,花盆表面沾上了一丝温热的体温。 花盆做成了一个秃头小狗的形状。秃头的地方正好是花盆口,露出黑色的土壤,生长着一层短短的细嫩绿草,看起来倒真有点像刚长出来的绿狗毛。 狗爪部分印着一行字:人类,快点给我浇水!才不要做秃头小狗! 祝云栖将花盆摆在床头柜一角。 唐映池满脑袋问号。这草又不能吃,而且丑不垃圾的。 祝云栖用气声小声解释:“绿色植物有助于舒缓心情。” 也是在星网上查的。 床上安睡的人动了一下。祝云栖怕再吵醒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门关闭的瞬间,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时黎看着那丛代表着生机的绿色,缓缓从被子中伸出手,在花盆上极轻地摸了一下。、 *** 下午,温月来医院看望时黎。 同行的还有两个作战部调查员,他们是温月的同事。 看着时黎苍白的脸色,温月很不忍让她现在就开始回忆被星际海盗劫走的过程。 她在病房外跟同事说:“能不能再等几天,医生说她现在创伤应激反应比较严重。” 同事一板一眼地说:“可是上面交代要尽快录好证词。反正需要她讲述的部分也不多,医生都在,应急反应的话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但是这样是不是太不人性化了……” “在作战部还扯什么人性不人性化。温月,这事是你父亲亲自盯着的,我们实在不敢懈怠。” 说着,同事往门里看了眼。时黎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正坐在病床上慢腾腾的穿外套。 “再说,你不是都说了,只是大学时候认识的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还这么上心干嘛,我们后续多为她申请点补偿金就够了。她是你的朋友,到时候你和温中将提一下,补偿金申请肯定会通过的。” 说罢,同事推门而入。 温月叹了口气,快步跟进去。 病床前,她俯身握着时黎的肩膀。碍于同事在场,没有进一步做更亲密的动作。温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温柔,以卸下时黎的防备。 “就从你跳车之后讲就可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已经说过了。” 时黎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眼睛湿漉漉的。 “温月,一定要让我现在说吗?” 温月不敢看她的眼睛。 狠心扭头,“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忆一遍的。就当是长痛不如短痛,以后再也不用再想了。” 时黎另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现在不是和温月翻脸的时候。忍一忍,再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 “温月,我昨天救了你……” 时黎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 闻言,温月心如刀绞,痛到她无法呼吸,仿佛时黎的手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喉咙。 “我知道,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的,相信我,再信我一次。求你,他们是我爸爸派来的同事。我还没有做好和我爸公开我们俩的准备,所以……” 手腕被松开了。 时黎空洞的眼神看着病房的墙壁。 “我明白了。” 温月一步步后退,同事将一只微型话筒放到时黎身前的被子上。 时黎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目光飘忽,将跳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她如何被那群人恐吓,如何在被带到别墅后竭力拖住他们不对自己下手,如何在被逼至绝境的情况下迫于无奈开枪…… 她讲的很慢很慢,到后来控制不住地干呕。 温月和同事一起坐在病床对面,看起来波澜无惊,实则衣袖下的手臂已经紧绷着发颤,尚未痊愈的伤口崩开,血一滴滴浸透纱布,被防水材质的制服完美掩盖。 一个同事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时黎,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就差一点了,喝口水缓一缓,麻烦把最后一点讲完……” 时黎已经痛苦的缩成一团,本能的抗拒着他们递过来的录音话筒。 “不要……”喉咙里溢出无望的呻吟。 时黎突然一把抓起床头的水杯,猛地向地上砸去,特制的耐摔水杯在地上弹了几下,咕噜噜滚到温月脚边,在她裤腿留下一串深色水渍。 “你们走,我要休息了!” 接着,时黎又一次抓起纸巾、药瓶、枕头……能摔的全都摔下去。碰到那盆小绿草时犹豫了一下,松手,换成唐映池没吃完的苹果丢了出去。 “够了!就谈到这里吧!后面的内容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那个叫海妖的不是已经都说过了吗!” 温月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多年来她一直保持着谦和温静的形象,头一次如此失态,同行的同事也愣在原地。 温月一脚将时黎扔过来的水杯踢飞。“需要她来说的部分其实已经说过了吧,再让她重复后面的内容不就是为了验证海妖说的话的可信度吗。银蛇——军部的人你们还要质疑?我说的,就到此为止,如果我爸爸对你们不满,你们就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凭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时黎一次又一次被欺负。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是温厉容插手,她就永远只有被迫听令的份,现在就连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敢随便拿温厉容来压她,他们只是来例行调查,又不是审讯犯人! 时黎是为了救她才一个人被带走的,她明明从前就受过伤,明明这么怕Alpha,却还要一次次被迫回到最痛苦的时刻。 温月,你真没用,连自己的Omega都保护不了。温月两手痛苦的紧攥成拳,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好恨,恨发令的温厉容,恨没有人情味儿的同事,恨无力反抗的自己。 其中一个同事率先反应过来。 他拉了一下另一个同事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其实到这儿就行了,时黎女士,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先回去复命。温月中尉,您先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我自己会走。” 同事刚走没多久,唐映池拿着一堆药和补品回来,见到病房里的场景,率先抱头发出一声尖叫。季医生紧随其后,满脸无奈。 “唐小姐,我们说过尽量不要让患者在这种情况下接触不好的回忆,但是他们是作战部的,我们……” 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硬拦。 下一秒,唐映池拧开一瓶口服液兜头朝温月身上泼过去。 “温月,你他爸的也是个人!你怎么不去死啊。看着时黎这样你很高兴是吗,她是你女朋友还是你仇人,非得这么对待她?” 要是时黎吼她她可以理解,但是唐映池算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时黎的好朋友就能对她大吼大叫了? 温月擦掉头发上的药水,有几滴落到她唇上,又苦又涩。 “我不是叫他们先回去了吗?唐映池,我怎么对时黎了,我杀她了还是害她了?昨天不是我赶第一时间赶过去救她的?我自己也受伤了,一夜我连觉都没睡连轴转到现在……” 唐映池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月:“露出真面目了吧,要不是和你在一起黎宝她会受伤?别忘了是谁昨天让我连夜回来照顾黎宝——黎宝我不是冲你,我高兴照顾你,我不高兴的是她温月!” “是我又怎么样,我让你回来照顾她,不是让你过来对我大呼小叫。” 吵架的动静太大,引得隔壁病房的人都过来围观了。季医生连忙把病房门关上,“安静点,这里是医院。温月是吧,今天你确实不该带你的同事过来……” 季医生没忘时黎这么多次自己一个人来医院。她早就对时黎那个所谓的Beta女友心生不满,不过碍于自己和时黎只是医患关系,不好直说。如今终于见到本尊,确实不怎么样。 “我说我知道了!”温月气急大喊。凭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她,她又有什么办法,昨天她也被抓走了,她也受伤了,结果没有一个人安慰她照顾她,她自己去治疗了自己的伤,连眼都没合就接着上班。她不是受害者吗?她不疼吗?她不累吗? 为什么都要来责怪她。 她难道愿意看时黎发病?看到时黎苍白痛苦的模样,她明明比谁都心疼。可是她也是不得已。 泪水夺眶而出,她跑到病床边,伏在时黎膝上痛哭起来。 “对不起……” 季医生无奈,她查看摔到地上的药,记下,回去重新开了一份。 唐映池气的脸通红,在病房内困兽般转了几圈,最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喘气。过了会儿,病房中只剩温月的呜咽,时黎不说话,脸色惨白如纸,不过好歹是缓过来了,手指一遍遍梳理着温月的头发。 过了会儿,唐映池起身打扫地上的垃圾。 见状,时黎轻声道:“映池,不用你动手,我等下自己来。” 唐映池:“哎呀你是个病号就躺好吧。” “我来吧。”温月将哭的发红的脸从时黎膝上抬起,随手顺了顺头发。吸吸鼻子,在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床头柜上的秃头小狗花盆。 “哗嚓”一声,花盆应声而裂。里面的营养土洒了,一丛只有一厘米多高的小绿草可怜兮兮地瘫在土里。 时黎脸色一变。 那是祝云栖送给她的小草。 温月才注意到病房里有这个东西。 见时黎翻身要下床捡,她一把将时黎按了回去。 “你闲的没事弄这些做什么,都是土,搞得到处脏兮兮的。”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温月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改口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种种花也挺好的。碎了就碎了吧,回头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 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我就要这个。” 难得见时黎违逆温月的意思,唐映池乐的看戏,干脆闭嘴们也不说这花盆是从哪来的,静静看温月吃瘪。 早晨来的Alpha虽然她也觉得一般,在她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就把时黎弄的发了一回病,但是人家至少不是故意的,而且又是带粥又是送小草,诚意十足。况且,那张脸也是让人看着就很难生起气的程度,可以原谅。 温月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是明知故犯,医生都提醒了,还硬带着同事过来,事后还有脸委屈发脾气。 温月不明所以。 一个花盆而已,又不值钱,在外面十几个星币就能买到。 “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狗。对,我都忘了,你喜欢小狗来着。外面买不到一样的话,我给你订做一个好吧。” “不是,我就要这个。” 就算是一模一样的秃头小狗,和这个也是不一样的。 时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里莫名窜出一股无名火。温月冒冒失失的,怎么就把这个小花盆打碎了。 也怪她自己,把花盆放在这么靠边的地方,没注意往里推推。 她执意翻身下床,手臂上连着针管,她就举着一条胳膊,别扭地蹲在残骸旁。 “你别动。映池,你帮我找个袋子,等会儿我查查附近有没有卖陶土胶的,把它重新拼一下。” 唐映池拿了几个小袋子过来。两人一起动手,把土、小草苗、花盆碎片分别装进不同的袋子。 温月在一旁站着,一时插不上手。 忍不住又说:“宝贝,你别再划着手,那些碎片很锋利的。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给你弄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来。” 时黎此刻不想看见她。 就低着头收拾小草:“你别管了。” 说着,轻手轻脚地将小草捧起,生怕碰坏了任何一根。小草太嫩太脆弱了,根部颜色浅到发白,一株只有一毫米那么粗,一不留神就会留下痕迹。 温月实在不明白那盆破草有什么好稀罕的。 但是碍于现在时黎生着病,刚才自己又惹她不舒服,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且听刚才的语气,时黎生气了。 不管是生她碰坏花盆的气,还是生她带同事来调查的气,抑或是生她刚才当着医生的面和唐映池吵架的气,总是她都是理亏的那方。 就当照顾病人情绪了。 她把地上残余的垃圾清理完毕,送出去倒掉,顺便去找医生给崩出血的胳膊重新包扎。酒吧里,星际海盗那一枪洞穿了她的胳膊,好在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完美修复了受损的肌肉和骨头,她才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工作。 回来,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花盆碎片,唐映池在病房窗台打电话,时黎专注地在星网上搜索修补陶土花盆需要用到的材料。 温月想多陪她一会儿,就拉了小板凳在床边,静静地玩时黎的头发。 时黎一直没怎么和她讲话。温月知道她在不开心。 中途,季医生带了个小护士来,从时黎腺体里采集了少量信息素。 中午,他们给时黎注射/了一点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物,说是和病情有关,需要送去检测。现在正好来采集。 温月说:“你的腺体真没事?你本来就……” 腺体有残缺。 时黎没有看她。淡淡回答:“不知道。” 温月自讨没趣,想着反正医生会把最终检查接过发送到作战部的,到时候要来看看就行。 她也累了,刚才又是大吵又是大哭的,直累的头晕。不知不觉,竟趴在时黎腿上睡着了。 与此同时。星都总医院信息素专科第二检测室。 隔着玻璃,祝云栖看着从时黎腺体里采集的信息素被放入仪器,季医生带上手套,旁边的医疗托盘里放着一根极细的试管,季医生拿出一根闪着寒光的注射器。 “你们两个谁先来?” 祝云栖动手解衣服:“我先吧。” 海妖说:“对对对,你先。” 祝云栖瞥她一眼:“刚来的时候不是很积极么?” 她一跟海妖提起,海妖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海妖尴尬的捋捋头发,夸张的蓝色系妆容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纠结。 “谁说我不积极了。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晕针……” 是真的晕。海妖每次不得已去找医生时,都会苦思冥想一个终极问题:为什么医疗和科技进步如此神速,却始终没有把针这种可怕的东西进化掉呢? 针头扎进祝云栖颈后的皮肤,抽取了一点透明的液体。 送进仪器。 红灯亮起,两根试管里的液体似乎在蒸发,融汇到一起。 两分钟后,季医生查看检测结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约等于百分之百了。我从业数十年,第一次见到匹配程度这么高的信息素。应该会很有用。” 祝云栖顿时没有这么关心匹配程度到底有多高了。她只关心是不是有用。 海妖“哇”道:“祝队,你们这和命中注定有什么区别。百分之百匹配的信息素不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匹配程度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没惊叹完,就被祝云栖按着转过身,后背朝着季医生。 海妖:“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只听祝云栖浅色的唇吐出两个字:“抽吧。麻烦了。” 海妖穿的十分清凉性感,后背大片大片裸着,腺体也毫不在意地露在外面,根本不需要特地脱衣服。 海妖的信息素测试结果是匹配程度百分之七十五。 季医生由衷高兴。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都达到了要求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还有一个几乎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用起来很可能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麻烦你们了。这次是匹配度测试,如果最终确定有需要的话,我们会提前联系你们。” 祝云栖担心星都总院医疗资源不够,说:“在医疗技术设备等方面要是也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联系我。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有个祝氏控股的母亲和生物研究所的妈妈。如果真需要,拜托祝静杉从研究部里偷偷挑几个精英来联合就诊应该不是问题。 想了想又说:“还有,我来测信息素的事,请你先不要告诉时黎。要是后来她问起,说我们是热心的捐献者就行了。否则她可能会有心理负担。” 季医生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记录好数据,季医生送她们俩出去。医院走廊里,海妖提议:“我们要不去看看她?她叫什么你还没跟我说说过呢。” “她叫时黎。时间的时,黎明的黎。”祝云栖道。她也想去看看。哪怕从门外看一眼也好。 两人来到住院部病房。祝云栖提前警告海妖:“管好你的嘴巴。” 海妖连连点头:“我不说话。从踏入病房那一刻起我就是哑巴。” 回头,手在碰上门把的瞬间,透过病房门上的那块玻璃,祝云栖僵在原地。 病房里,唐映池在对着窗外说话,应该是在通话;时黎坐在床上刷星网,而趴在她腿上酣睡的,正是温月。 顿了一下。温月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她们是恋人。 时黎被发/情热弄得快失去神智的时候,第一个叫的也是温月。 虽然情/热短暂凌驾于理智之上时,时黎不管不顾的请求过她标记;而理智回笼的一瞬,不是又立刻要和她保持距离么。 目光移向床头柜。自己早晨放上去的秃头小狗花盆不见了。床头柜上空荡荡的,丝毫没有花盆存在过的痕迹。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时黎和温月的感情,不需要任何和她有关的存在。 霎时间,祝云栖觉得医院的空气有些污浊。那些消毒水的味道好冷,流入呼吸道之后,刺的粘膜发干发疼。 空气吸入鼻腔,硬硬地卡在喉咙那里,需要用力才能勉强将其咽下。 祝云栖心道:没关系,扔掉是正常的,那盆精挑细选的草确实有点丑。 此时此刻,多余的是自己。 她祝云栖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以什么身份?一个普普通通的甲方?甲方关注一下乙方的死活得了,需要一天巴巴地来看望两次么。 转念又一想,算了,来都来了,本来就是来看时黎的,当其他人不在不就行了。 没错,她是甲方。现在就当是来看看乙方是不是还活着,而且很幸运的碰到了乙方正在认真工作,此时此刻不是她来探望时黎,而是甲方来视察工作——时黎和温月亲热,她在一旁看着,不就是像甲方在视察工作么。 见祝云栖像游戏里遇到bug的人物一样卡在门口,海妖奇怪:“祝队,不进去?” 她好奇地探头看了眼,觉得趴在床上睡觉的人有点眼熟。 “那是谁,我好像见过……” “时黎女朋友。” 祝云栖提醒她。接着又凉凉的说:“二人世界,不需要人打扰。” 海妖指着病房里的唐映池,重复:“不需要人打扰?” 那个挺漂亮的女人不是人? 呵呵,选择性的吧,祝云栖的意思应该是谁都能打扰,但就是她们俩不行。 区别对待。 不过……既然不需要她们俩打扰,为什么祝队还站在门口不走。 看的还如此专注。 海妖疑惑的想。 过了许久,海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好像不仅确认了队长的暗恋对象,还无意间撞破了队长那不为人知的XP。 海妖颤巍巍地问:“祝队,你该不会是有点NTR吧……” 第24章 上帝为祝云栖开了所有的门,关上了恋爱这扇窗。 祝云栖一语惊醒。 她已经在门口站了快二十分钟了。 祝云栖带着海妖往外走,边走边发问:“NTR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喜欢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和别人谈恋爱啊,然后你从中获得特殊、不可言说的爽感。” 爽感?她一点也没感觉到。 “我不是。我没有那个癖好。” “那你为什么要蹲人家门口?”海妖纳闷。 祝云栖理直气壮:“因为我是她的甲方啊,我花钱请她替我做的那事如果不成功,你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当然要时刻关心她的状态。” 从病房走到电梯前,祝云栖觉得自己已经调理好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她虽然不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但至少是个负责任的人,当然会想要关心自己可怜巴巴的小乙方了。 海妖被吓到。 “再也见不到你?该不会是有人要刺杀你,然后你雇她去刺杀那个杀手,实现连环刺杀?”说完,自己也觉得荒唐,“算了,时黎那个小身板,杀只鸡都费劲。” 海妖摇摇头,恍然大悟:“所以祝队,你上个月问我们要多少钱才能买我们去干一件事,该不会就是问的要给时黎多少钱吧?” 祝云栖矜持地一点头。 “壕无人性。” 不过在队长的情感问题方面,海妖决定坚持自己的判断。 “祝队,我觉得你有时候就是嘴硬。” 祝云栖:“呵呵。” 海妖悄悄在祝云栖身后悄悄摇头。 上帝给祝云栖开了颜值、金钱、工作能力……所有的门,关上了恋爱这扇窗。 *** 时黎在医院住了三天。 唐映池把剩下的假期全都用来陪她了。时黎很不好意思,但唐映池说想补偿她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快点好起来,然后明年的年假和她一起出去旅游。 时黎笑着答应。 出院前,季医生将时黎腺体的情况如实相告。 她特意等到时黎身体大好了才说。时黎刚住院治疗时,白惨惨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季医生数次话到嘴边都最终没能说得出口,生怕时黎承受不住刺激。 “你的腺体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不稳定了,本身情况就很不妙,又在那种高压情况下被注射强力催/情/药,在不能被人标记的情况下只能用同样强力的抑制剂来治疗,这导致你的腺体在短时间内受到极大冲击,已经彻底陷入紊乱状态了。普通的抑制剂治疗效果有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是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代替抑制剂进行安抚,是一种生物治疗,对身体的副作用小。你曾经多次和我强调过不会和Alpha缔结标记,刚巧我们正在进行新的信息素提纯研究,可以让你直接注射Alpha信息素但不会被标记。” “不过因为这项技术还不成熟,缺点也很明显。它只是让你不被标记,但是需要稳定的Alpha提纯信息素来源;如果中途需要更换信息素来源,需要清洗之后才能注射新的,防止两种Alpha信息素在体内产生对抗。清洗的痛苦程度不亚于清洗标记。” 季医生缓缓说了很多。她将利弊尽量说的清楚,方便时黎做决断。 时黎垂眸,思忖片刻后,问:“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切除腺体。”季医生本人极其不想提供这个选择,她本来想直接跳过的,但是所有的情况都应该告知患者。 “切除腺体的手术简单,但是你相当于变成了无性别人。Omega失去腺体后会急速衰老,并且出现心衰、肾衰等各种并发症……” 和自杀差不多。 时黎陷入沉默。 季医生忍不住补充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还是找一个Alpha标记,直接进行辅助治疗,成功的概率比较大。” 可是时黎一直不同意。 时黎静默地坐着,双手乖乖置于膝上。 两个选择。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在季医生面前,十六岁的时黎也面临着两个选择:用药物抑制生理天性,还是被讨厌的Alpha长久标记。 却也有不同。十年后,她连选择用药物抑制的权力都没有。 至于被Alpha标记……念头还没冒出就被时黎否决了。被Alpha标记之后温月要怎么办,祝云栖要怎么办。祝云栖救了她,她理应拼尽全力报答,怎么能转头就去找Alpha标记,这样岂不是斩断了她和温月的所有可能,祝云栖和温月的婚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虽然祝云栖一直说她有PlanB,可时黎直觉那不是什么好的计划,更像是一种被迫的鱼死网破。 更不能切除腺体等死。她还有个在中星系疗养院的妈妈。 只过去了差不多一首歌的时间,时黎便做出了选择。 “季医生,我选第一个。” 季医生欣慰地拍拍她的肩。 时黎接着问:“那我需要自己去找Alpha来进行信息素的提取吗?匹配度需要在多少以上?” “这个你暂时先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和你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Alpha,并且她也十分愿意捐献自己的信息素用于前沿科技的探索治疗。” “那费用……” 话没说完时黎就闭上了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反而一下子忘了祝云栖给自己的那张卡里躺着冰冷的九个多亿。穷了二十多年的人一夜之间暴富,她连花都不知道怎么花。 现在的她根本无需考虑费用。 “因为目前只是探索治疗阶段,费用由医院全包,我们也会定期采集你的数据作为实验数据。”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Alpha,时黎感到又抱歉又感激。 腺体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神经最多的地方,抽取信息素非常疼。 “我想感谢她……我可以给她一些钱,或者其他帮助……如果她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可以拜托医院作为中介向她表达我的感谢吗?” 季医生回想了一下祝云栖的模样。不缺钱,不缺工作,不缺美貌,不缺善良……唯一缺的可能是女朋友。 哎,要是时黎能直接当她女朋友就好了。病也好治,也不用费劲巴拉感谢来感谢去的。 可偏偏不行。 “先试着治疗一段时间再说。那位捐献者看起来暂时不需要帮助。” 时黎只好先作罢。 按照医生的要求,她又跟公司请了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等待三天后的第一次治疗。 出院时,林小南代表公司同事来看她。林小南说,她不在的这几天,设计二组简直像是没人管的猴子,都快闹翻天了。也是倒霉,居然会碰到穷凶极恶的抢劫犯。 又给她一个小小的银质奖杯,说上次去机甲研究所学习回来之后每个人都提交了报告,最后公司内部评定出来,一致认为时黎写的最深刻,最有想法,发了个小奖杯以示鼓励。 奖杯虽小,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时间很快到了三天后。 虽然有了钱,但时黎还没有习惯开车,她也没有想好要不要买车,要买什么样的车。在祝云栖和温月的婚约确定失败前,她总是不太好意思用那张卡里的钱给自己买私人物品。 她第一次破费,花了昂贵的打车费,打了车去医院。 医院门口,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高高瘦瘦的,无袖上衣,工装裤配马丁靴,头发盘起,露出优雅的脖颈。 像是祝云栖。 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在往来人群中。 兴许是看错了。祝云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医院。和温月一样,那样的家庭一般都会配私人医生,即使生病了也不需要来医院。 在季医生的治疗室,时黎签下了治疗协议。 以后的发热期,她都需要用提纯并特殊处理过的Alpha信息素来治疗。 一墙之隔的无菌操作室。 祝云栖签下捐赠协议。 医生向她确认:“准备好了吗,抽取信息素不能使用麻醉药品,会比较疼。” 祝云栖低头,将腺体完整露出。 “准备好了。” 第25章 祝云栖,我很喜欢。 昨晚祝云栖按照医嘱提前吃了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今早来时,已经有了轻微的易感期症状。 针头刺入皮肤。开始没什么感觉,但是注射器活塞开始向后抽取的时候,祝云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电流似的,从腺体出发,瞬间刺遍全身。 而腺体不像是在被抽取信息素,而是在被刀尖切割,切碎了之后从皮肉里剥出来。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针在皮肤下肆意游走,绞肉机一般。腺体也像是在被火焰灼烧,皮肉被烧的皱缩、流血,又被迫保持着舒展的姿势方便抽取。 痛苦将时间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祝云栖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突然有凉凉的东西在滚烫的后颈皮肤冰了一下,紧接着医生说:“好了。” 祝云栖从医生手中接过消毒镇痛棉球,用手按着。无菌操作台上多了一管约五毫升的淡粉液体。信息素本是透明的,在抽取过程中无法避免的同时抽取了少量血液,才展现出最后这绮丽而糜烂的淡粉色。 祝云栖眸中透出轻微的不悦。 抽了差不多半个世纪的时间,才抽了这么一点? “这么多够吗?不够可以继续。” 医生珍惜地将那管信息素放进防撞箱,答道:“够了。这些经过过滤、提纯、净化等操作步骤之后,其实只会形成零点一毫升的可用信息素。但是Omega发热期本来需要的信息素就不多,零点零一毫升纯净下信息素就能达到很好的安抚效果,你们又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匹配度,需要的会更少。” 说完,医生把信息素送去下一步操作。祝云栖被留在原地观察了半小时,又被迫进入医疗仓做了个全身体检,各项指标都没问题了,医生才放她走。 走的时候,给祝云栖塞了一大堆营养品。打开袋子一看,全是Alpha专用补品:补心的、补肾的、补肝的、补气血的、补脑子的…… 十全大补。 祝云栖觉得吃完这些可以直接化身超人。 将补品丢进后备箱,祝云栖在车里打开按摩功能,休息了一会儿。虽然指标没问题,但脑袋有些发晕,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 她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 数天的疲乏趁机涌来,祝云栖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一个小时后。 她喝了口水,告诉车子回家。母亲说上次裁缝来家里订的订婚礼服裙做好了,早晨刚送来,让祝云栖回去试。 呵呵。温月都被枪击了,两家还想着结婚呢。 余光忽然瞥见从医院大门走出来的Omega。时黎一身白色运动衣,七分裤下露出一段格外白皙细嫩的小腿。她的腿型很直,跟腱部分又修长,显得腿特别长。再加上瘦和没有一丝笑意的脸,整体视觉效果显得她有一米八。 因为生病,比之前更为清瘦,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背的黑色双肩包像一口大锅一样扣住她单薄的脊背。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蓬蓬的丸子头,鬓角各留了一缕弯曲的头发作为修饰,模糊掉了一些病气,又显出几分俏皮来。 在医院门口偶遇大病初愈的乙方,该不该上前问候然后申请送对方回家? 祝云栖给出肯定的答案。 自己可是个负责人的甲方。 车精准停到时黎身前。 时黎脚步一顿。扫了一眼这低调奢华的车型,立刻辨认出了坐在里面的是谁。 上了车,时黎问:“祝云栖,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早晨看见的那个疑似祝云栖的背影,真的是她? “嗯,我来医院跟医生调查一点情况。”祝云栖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你回家?还是去哪,我送你。” 时黎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她说好了请唐映池吃饭。 时黎自觉应该请祝云栖吃饭的。想想那家餐厅的位置比较隐蔽,应该不会这么巧遇到温月……上次温月在病房里发疯之后,每天都老老实实呆在作战部,饭也全部在食堂吃。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祝云栖想去。但是她要是不回家试礼服,估计母亲又要小题大做。况且,她不习惯中途插/入别人的饭局,打扰人家原定的二人计划。 “我中午有点事。”点到为止。 时黎明白祝云栖是婉拒了。 车速不快。今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初夏的温度不再似春天那般舒适,已经有些热了,但是晒在刚从医院出来的两个人身上刚刚好。经过一处草坪时,她们看到下面有人在放风筝。 于是祝云栖降低了车辆行驶高度,以防撞上风筝线。 祝云栖问起时黎的身体状况。时黎出院回家后,她都不方便见了。 不出意外的话,时黎刚刚应该是注射了她的信息素。 自己的信息素注射进一个Omega的腺体,像是标记却又不是标记……祝云栖的目光在时黎后颈处流连,心底泛起一阵怪异的波澜。 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时黎没有丝毫隐瞒病情。她将自己的病情大致描述给祝云栖,并坦诚地讲:“我刚刚注射了一位Alpha志愿者的信息素。季医生说,她和我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非常高。我现在感觉……” 顿了顿,看向窗外飞上天的风筝,羞惭而释然:“很舒服。” 在注射Alpha信息素前,时黎其实没有感受到明显的不适。只是身体内宛如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大洞,悄无声息地吞吃着她的营养、精力、睡眠。做什么都会容易感到累,潜意识里还总是控制不住的轻微焦躁。唐映池安慰她这是病后身体没有完全回复的虚弱。 可当注射器里那滴透明的液体刺入后颈,短暂的刺痛过后,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平了她的焦躁和虚弱。她像一片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漠,突然迎来了只属于她的甘霖;又像被太阳晒的温热的潮水包围,云朵在身边缠绕,她是一帆刚刚经历过狂风骤雨的船,终于来到宁静的港湾,在这里得到无限的安全感。 时黎没告诉祝云栖的是,这份安抚带给她的感觉有几分熟悉。 就像那晚在郊区别墅,她从祝云栖身上嗅到清新苦涩的橘木味带来的,令人心安的抚慰。 经过处理的信息素没有味道,时黎无法推断到底是谁给自己捐献了信息素。 她认识的Alpha也不多,最熟悉的反倒是祝云栖。 不过不会是祝云栖,季医生说捐献信息素的Alpha和她的匹配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这么高的匹配度,闻一下对方的信息素都会受不了。而她在祝云栖面前浪荡成那个样子,祝云栖连吻都没吻一下。 祝云栖完全不想标记她,不可能会和她有如此高的匹配度。 因为在看窗外风筝逃避视线,时黎没有注意到祝云栖眼底一闪而过的悸动。 “不难受了就好。”祝云栖声音低低的。 踌躇着,她还是没忍住询问花盆小草的情况。 祝云栖假装不知道花盆小草被丢了:“那盆小草你看到了吗?当时你正在睡,我就直接放你床头了。” 她只是想知道小草到底是谁丢的。 唐映池丢的也好,温月丢的也行,医生丢的更是无所谓。 只要不是时黎亲自丢的就好。 虽然草和花盆不值钱,但那是她精调细选了很久的礼物。被收到礼物的人扔掉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伤心。 时黎不会骗她的。 不料,提到小草,时黎竟是来了点精神。 “看到了,我很喜欢,我出院之后把它带回家了,现在放在我床头,每天都给她浇水晒太阳,长得特别快,差不多这么高了。”说着,时黎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寸来长的高度。 她语调微微上扬,绘声绘色地描述小草的长势。 看着时黎讲的绘声绘色,祝云栖眼眸的光却暗下去。 小草不是被丢了吗。 时黎该不会是不想让她难过,编的谎言吧。 其实直接告诉她真相是完全可以的。Alpha的心脏不可能连一丛小草被残忍丢掉都承受不住。 可时黎直接从光脑里翻了几张图片。她打开共享模式,将那组图片传给祝云栖。 赫然是一组小草的生长照片。不过秃头小狗的花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像是被人用笔在上面划了几道痕迹,看起来旧且破碎。 “我每天都有记录。”时黎从第一张图片开始翻。图片的背景是在医院病房。从第四天开始,背景换成了咖啡色床头柜,旁边还有一个萌萌的人形机甲模型。 “就是在医院时不小心打碎了花盆。我用浇水重新黏上了,但不管怎么黏,碎掉的痕迹都在,去不掉。对不起啊,没有照顾好它。” 时黎刚说完,车骤然加速。后仰撞上座椅靠背,感受了一波豪车的推背感。 祝云栖缓缓降速。心跳加快,她刚刚不小心踩了一下油门。 突然觉得天气变得更加晴朗了,适合去草地上躺着晒太阳。 原来小草没有被丢。原来小草一直被时黎用心照顾着。 祝云栖嘴角微微扬起。她咬了咬嘴唇,眉目舒展,心仿佛变成了云朵,轻盈的想要飞起来。 “碎了就碎了吧,其实不用特意去补的,买一个新的也很便宜。” “我很喜欢。”时黎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它碎过一次,有了裂痕,那些裂痕的存在让她彻底变得独一无二了。我特别喜欢它。” “祝云栖,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第26章 温月公开提出推迟婚约。 回家后,在祝笙希和沈清和的共同注视下,祝云栖换上了那条为她量身定做的礼服裙。 据说那家私人定制全家上下齐动手,改了整一周才完成。 那是条纯白的抹胸鱼尾长裙,腰上点缀着一圈天然野生蓝色海水珍珠。来帮忙穿礼服的裁缝吹嘘着这件礼服的价值连城:“在野海自然长成的海水珍珠本身就稀少,而这订婚礼裙上足足有九十八颗,它们的颜色、大小、形状、质量几乎完全一模一样,恐怕全联邦也找不出来第二组这样完美的海水珍珠……” 做成项链送去拍卖会,起拍价都要八位数起。更何况裙子剩下的部分还是老裁缝手工定制,用的面料也极其珍贵。 裁缝看着自己的完美作品,不住啧啧赞叹。 祝云栖上身没到一分钟,就要脱下来。 “试好了。母亲,妈妈,你们看好了,不要再说我连礼服都不愿意试。这个婚我本身就不想结。” 她平时穿裤装较多,即便是穿裙子,也大多是柔软舒适的及膝长裙或是裤裙。乍一穿上这样一件重量好几斤的礼裙,浑身上下都别扭,好像被一块铁皮箍住了。 不管祝笙希和沈清和阴沉的眼神,祝云栖径直转向衣帽间准备脱掉。走了两步,怎么走都走不顺,干脆卷起裙摆,迈着鸭子步跑进衣帽间。 等她好不容易扒掉裙子出来,祝笙希和沈清和两人还在原地等她,裁缝已经送走了。客厅桌上摆了一对深蓝色天鹅绒布盒子。不用看,里面肯定是一对钻石大到夸张的订婚戒指。 “晚上和月月一起吃个饭。”沈清和说。 祝云栖冷笑:“她定好礼服了吗。听说,她前不久可是被人枪击了。” “只是手臂而已,已经快好了。”祝静杉不在家,沈清和还算耐得住性子,不急不徐的说着:“你想知道她的礼服款式,可以晚上亲自问她。” “没兴趣。” 沈清和微笑着:“我和你母亲,还有月月的父亲,温厉容中将,都会去,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云栖,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对你没好处的。晚上记得多关心关心人家。” 祝云栖突然想看看温月现在是什么状态。她遭受枪击,被劫持,心爱的女友又受了严重的伤,她还会有心思和订婚对象吃饭? “吃饭可以。把别墅里那些监视我的人都撤走。” 祝云栖趁机提条件。虽然她想溜的话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里,但是她不想在家里也跟做贼一样。 几次下来,祝笙希也逐渐意识到祝云栖是看不住的。 干脆顺坡下驴,答应了她的要求。 一晃到了晚上。 贝都湖五星餐厅。 车内,温厉容从后视镜看着蔫巴蔫巴的温月。 “打起精神。”他厉声道。 被父亲说了,温月心底泛起一丝丝不悦。分明之前温厉容一贯是这样的命令式态度,自己也早就习惯了,但是最近不知为何,她对来自父亲的一切命令都感到反感。 光脑聊天界面停留着时黎的未读信息。 【时黎宝贝:阿月,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宵夜。】 温月关掉了光脑信息。 “爸爸。”她微微皱眉,身上的黑色吊带开叉长裙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冷。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一定要和祝云栖结婚么?” 温厉容回头看着女儿。视线被温月躲开。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太晚了。祝云栖和你很般配,你们很合适。” “可是……我们都不熟,我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她。而且我感觉,她不爱我。”温月大着胆子说。 “你要为了爱情结婚?”温厉容的声音彻底冷下去。 那声音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剑,毫不顾忌的砍伐着温月。 温月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完全忤逆温厉容的准备。 她不是完全为了爱情结婚,可是时黎……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始终还是要超过祝云栖的。 她第一次见祝云栖就动心,是因为祝云栖足够强,她忍不住的想要追随、倾慕强者。她对祝云栖的感情也不是爱,不过是想要利用她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和时黎的纠缠,她逐渐发现了时黎的另一面:时黎不再一味的逞强,而是露出Omega脆弱的那面,给了她被需要的感觉;而时黎那晚又奋不顾身地牺牲自己跳下车,只为给她争取一点被营救的时间,让她意识到,时黎原来爱她爱到可以为了她去死。 不仅是因为感动和歉疚,也不仅是因为共同经历生死的特殊经历。 当时她刚向时黎坦白自己要和祝云栖订婚,时黎立刻就提出了分手,她以为时黎没有那么爱自己。 可现在,时黎用无言的行动证明了爱意。 温月不想放开一个爱自己爱到比命还重要的人。 幸好银蛇军团指派的海妖和银环到的足够及时。如果时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也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温月犹豫着说:“不是的爸爸,但是至少要有一点感情基础吧。”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们结婚之后自然会懂。而且,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和我说,你对祝云栖很满意。”温厉容的语气不容置疑。 温月舔了舔嘴唇。最后挣扎了一下:“当时我对她不太了解,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难道现在对她有新的了解?据我所知,你们后来都没有再见过面吧。” 温厉容盯着女儿的脸。这样温月有种自己被枪指着脑袋的错觉。 温厉容顿了顿,下句话差点让温月的心提到嗓子眼:“还是说,有人,让你变了心思。” 一瞬间,温月想要破罐子破摔,大喊没错,我不想和祝云栖结婚,我想和时黎结婚! 可是她堪堪止住了这份冲动。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温厉容知道时黎的存在,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时黎。到时候又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上次在医院失态之后,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让温厉容相信她和时黎是朋友关系。好在温厉容没有借用职务之便调查时黎。 温月慌张的随口道:“爸爸,你想多了。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两家人差不多同时到场。 双方长辈推杯换盏,交谈的十分融洽。而祝云栖全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穿着昂贵的晚宴服,表现的却像是来吃牢饭的。温月全程强行陪着笑脸,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双方长辈再次敲定了订婚日期,还是原定的下周六。 祝笙希表示,场地她已经叫人着手去准备了。 温月忽然像触了电似的站起来。 “两位阿姨。”她挤出勉强的笑,那笑容看起来苦涩中又透着几分决绝。“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商量一下,把订婚日期往后延迟一段时间。” 刚说完,怕被温厉容打断似的,马不停蹄地接着说:“不会很久,就半个月……一周也可以。阿姨,我的伤还没完全好,而且那晚我精神方面也产生了点阴影,需要时间走出来。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在没准备好的状态下嫁给云栖,这样对云栖也不尊重。” 她求助似的看向手中摇晃着酒杯的Alpha。 祝云栖眯了眯眼睛,目光审视地看着温月。 她没想到,温月会胆子大到当着两家人的面提出推迟订婚。 啊,好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温月话音落下,剩下三个长辈皆是脸色一变。温厉容立刻就想开口否认。 祝云栖赶在他开口前抢先说:“我同意。身体最重要,先休息好了再说其他的。” 温厉容面色铁青。 婚约推迟的要求是温月提出来的。祝笙希在生意场上饱经风霜久了,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温月的自作主张,可是她也习惯性的给对方留点余地,作为温月未来的母亲,孩子第一次提出的请求,她愿意答应。 还能卖对方一个人情。虽然温厉容和温月意见不合,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体的,卖温月人情就相当于卖温厉容人情。 再者,温月的要求并不过分,推迟又不是退婚。她说的情况也都属实。 况且,祝笙希刚刚偷偷观察了一下祝云栖的表情,发现她也挺惊讶,不像是两人提前串通好的。 她笑眯眯的,像极了一个和善的母亲:“月月快坐下吧。你说的事阿姨同意了,先休息嘛。阿姨家的集团里有联邦最顶尖的医疗专家,需要的话随时跟阿姨开口,一家人不用客气。多出来的时间我们刚好能再完善一下订婚场地。” 在外,沈清和一向表现得对祝笙希言听计从。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为了不让自己下不来台,温厉容只好假笑着没有提出异议。 终于,温月面色惨白如纸,手心里也满是冷汗,像是被人抽了魂一样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祝云栖给她递了一包纸巾。 小插曲过后,三个长辈谈起未来政界和商界的变化趋势。星际海盗的事已经查明白了,他们当中只有一半人是来自黑星带的星际海盗,另一半是潜藏在上星域和中星域的反联邦分子,受雇于一位联邦少将,炸毁星都控制中心只是幌子,主要目标其实是温月,以温月来威胁温厉容退出下一任联邦上将的选举。 事情败露,那位少将已经羞愧自杀。 一顿饭吃了很久。 结束时,祝云栖给时黎发了条信息。一直都是时黎给她汇报进度,她给时黎汇报还是第一次。 【祝云栖:温月今天公开提出推迟婚约。】 时黎回给她一串礼花表情包,表示庆祝。 祝云栖原本是嘴角含笑的,看到那串烟花后,笑意渐渐僵住。 如果最后自己和温月解除婚约,那时黎会和温月结婚吗? 第27章 不行,AO授受不亲。 上午八点五十五分。 【阿月:宝贝,我这么勇敢,你要不要夸我一下?昨天回去之后我爸爸把我臭骂一顿。】 【阿月:为了我们的爱情,我拼了!】 【阿月:宝贝,早饭一定要记得吃。】 时黎边乘电梯边回温月消息。 【时黎:你最棒了。亲亲。】 【时黎:已经吃过了,你也要记得吃。】 看来双双被劫持的事给温月带来的刺激不小。她最近干什么都要给时黎报备,也要求时黎给她报备。 到了二十三楼设计部,林小南也刚到,亲切的从三组会议室冲出来给了时黎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 林小南说着欢迎的话,却脸上有些遮不住的疲色。 时黎回抱她:“谢谢小南姐。你家小孩病好了么?”林小南的小孩生了一周多的病,她前几天还看到林小南在星网社区上发自己深夜带小孩打针的视频,配文:奉劝大家生孩子前考虑清楚…… “好的差不多了,我也终于能安心了。”林小南捏捏祝云栖的脸,“今天上午茶多吃点,把瘦掉的都补回来!” 面对二组组员,时黎又变回了那个冷脸冰川Omega组长。 她先检查了上周的工作情况。有两个人工作态度明显松懈,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人工智能做的,被时黎重点提醒了一番。 快中午的时候,设计部部长叫时黎去办公室。部长将一份文件递给时黎。 “上次你们去机甲研究中心参观很有成效,写出来的想法都不错,尤其是你的,思考的很深入。其实能有上次参观的机会,是联邦政府有想要开展军民合作的想法,看看能否将一些民营企业的优秀设计优化到军用机甲领域。现在军部开展了一期合作交流培训班,你刚好有相关专业背景,我们考虑之后,决定推荐你和四组组长去参加。” 时黎打开文件翻了翻,每一页都用军部的红色印章盖了“密”。 “那二组的工作……” “合作交流培训班是周末,不会耽误你平时正常上班。周末的工资呢,我们会给你按照节假日加班补偿四倍发放。”部长笑眯眯的。他已经仔细阅读过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明了交流培训班的开展时间。 从这周末起,每周六周日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三点到六点。连续一个月。 时黎挑了挑眉。如果参加,她要当一个月连周末都没有的连轴转牛马。 但是这意味着她不能再缠着温月出来约会了。 祝云栖付给她太多钱,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周末不上班的工作态度而生气。 “谢谢部长给我的机会。我考虑一下,在今天下班前答复可以吗?” 部长欣然同意。 到茶水间,时黎拨通了祝云栖的光脑通讯账号。 “喂?不舒服?”祝云栖清冷的声线传来。尾音带了点模糊的气声,听的时黎耳朵痒痒的。 “不是,我很好。”时黎连忙说:“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方便通话吗?” “方便的。” 时黎将部长说的和祝云栖说了一遍。 末了,征求意见:“我明白我的要求有点过分,会不利于我和温月的进展,你不愿意的话我完全可以不去。”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中染上的几分讨好。 那边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传来祝云栖突然加重的呼吸声,下一秒又恢复安静。祝云栖好像是从椅子上起来了。 “去吧,这是你的主业工作。其实你没有必要问我,周末本身就是你自己的时间。” 又是一个长达三秒的停顿。 时黎预感祝云栖还有话要说,便没有接话,静静等着她继续。 三秒后,祝云栖不确定地“呃”了声,反过来问:“是不是我给你太大压力了?还是说,我做了什么,让你认为我是个周末也要压榨别人工作的人?” “不是不是!”时黎立刻否定。祝云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主要还是那十个亿太多了,她很难自己不给自己压力。 “你没有给我压力。而且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 “人”字即将脱口而出,时黎忽然意识到这个说法有点暧昧。 于是在说出口前,临时改成了“甲方”。 “而且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甲方。” 时黎怕自己说的不够明显,又补了一句:“是我见过最好的甲方。” 祝云栖的声音忽然上扬了起来。 她似乎是浅笑了一声。 “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乙方。” 结束通话,时黎去给自己倒柠檬水。和祝云栖说了一小会儿话,竟觉得口渴了。 林小南推门而入,看了时黎两眼,大呼小叫:“小时同学在茶水间和女朋友煲电话粥呢,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耳朵都红了。” 然后又凑过来,露出“我都懂”的眼神。“反正你现在大病初愈,下午早走一会儿,没什么的。就是要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哟,Omega太容易怀孕了,千万不要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要孩子。” 时黎赶快往林小南嘴里塞了块糖腌过的风干柠檬片。 “没有的事,只是我朋友。我发誓。” 林小南含着柠檬片,吐字含糊不清:“那你的耳朵……” “太阳晒的。小南姐我先回去干活了。” 时黎再待不下去,端起柠檬水转身就走。边走边摸了摸耳朵,好像真的有点烫。 或许是通话音量开太大的缘故。 中午,唐映池来找时黎一起吃午饭。 她也在附近的写字楼上班,不过不是在星尚集团,而是在另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 唐映池给时黎讲在旅行途中的趣事,说到一对半路吵架的情侣,话头一下子拐到了时黎和温月身上。 “说真的,我觉得温月现在精神不太正常,要不你们分了吧。我好几个Alpha同事,人都还算不错,都是单身,男的女的都有,还有好几个刚大学毕业的,你看上谁我介绍给你。就你这小脸,分分钟迷死他们。” 回想起温月那天在病房发疯的样子,唐映池觉得她会是那种婚后家暴的类型。 “我和温月挺好的。”时黎含糊道。 “好什么好呀,看她就不顺眼,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钱一样。”唐映池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对Alpha过敏,但是说不定接触着接触着就脱敏了呢。Beta没有信息素,你就当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也找个能标记的Alpha吧。Omega和Beta结婚和守寡有什么区别。” “我不止是对Alpha过敏。而且,抛开我自己的原因不谈,我妈妈也不会让我和Alpha结婚的。她被Alpha骗了感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如果和Alpha结婚,她真的会疯的。” 上次通话时,时毓仅仅是因为怀疑她被Alpha标记了就崩溃发疯的样子仍历历在目。 “唉,你说的倒也是个问题。”为了好友的爱情,唐映池愁的挠了挠头发。“突然想到上次去医院看你的那个Alpha美女,和你好配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认识的这个大美女,我去星网上查都没查到,她怎么不去当明星,出道了得火爆联邦吧。你们要是能在一起,开个那种颜值情侣账号,绝对吸粉赚翻天。” 时黎谨慎地斟酌了一下回答:“她只是我工作上的甲方。” 撒了个谎,唐映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哦,公司那边的啊。”提到工作,唐映池顿时失去了兴趣。“以后你周末也不在,我能找谁玩儿啊。” “不好意思嘛,忙完这段时间我肯定好好陪你。” 时黎两手放在胸前给唐映池比了个心。 “池池,我有个事想问你的意见来着。”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时黎很久,“就是一个人帮了你很大的忙,类似救命之恩那种,但是她又特别有钱,什么都不缺,我如果想要报答她的话,要怎么做呢。” 唐映池摊手:“有钱人啊,那就不用送贵的东西咯,反正你也没钱。看他们是不是在感情上有需求,或者他们心里想要的那个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可以试着送送。不过啊,有钱人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们估计也解决不了。你以身相许吧。” 时黎佯怒:“我是认真的!” 唐映池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啦!” 话题到此为止。不过时黎还是将唐映池的话记在了心里。祝云栖现在最想要的、又用钱买不来的,大概就是取消婚约吧。 一定要加倍努力,再接再厉,趁热打铁! 时黎立刻在星网上下单了一堆情侣用品。甚至想着要不要再给温月来一场烟花表演。 吃过午饭,两人准备回各自的公司午休。走之前,时黎发现吃顿午饭的功夫,温月又狂轰乱炸了她几十条消息。 【阿月:宝贝你中午吃的什么呀?[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阿月:我又是吃的作战部食堂,吃腻了。】 【阿月:宝贝你们今天订了下午茶吗,我给你们小组几个人订吧。】 【阿月:宝贝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呀?】 时黎觉得这样的温月有点奇怪。温月之前从来没有对她的个人生活如此好奇过,现在突然间好奇的有点过分了,让人觉得很不适应。 她将桌上的残羹剩菜拍了照发给温月,说是在和唐映池吃饭。 发完信息,两人起身,见门口走进两个熟悉的身影。 祝云栖和兰漾。 兰漾比祝云栖稍矮些,但是她穿了细高跟,又比祝云栖高了一点。兰漾照例是明媚性感的打扮,蓝调红唇,闪着亮片的蓝色眼影,头发蓬松的刚好,鼻梁上架了一副用来装饰的金边无框眼镜。身穿紫色绸面包臀裙,因为足够强大自信的气场,丝毫不显风尘,很像在海里用美妙歌声吸引过路渔船的海妖。 祝云栖还是她一贯的冷淡禁欲风穿搭。无袖高领短上衣,脖子上戴了条搭配用的细银项链,深蓝色高腰牛仔裤,脚蹬一双黑皮马丁靴。头发也是以往的大光明发型,那支钢质发簪在脑后规规矩矩的管束着她的一头长发,即便穿着容易显脖子短的高领衣服,她的肩颈依然如天鹅般优雅美丽。 祝云栖是时黎见过的最适合大光明发型的人。她的头长得实在是太完美了。眉眼间距稍近,配上灰瞳和线条感明显的下颌,给她平添几分妖异的混血感。 餐厅里的人纷纷向她们投去目光。 时黎则惊异于她们为什么会现在到这里来。 海妖风情万种地走到她们桌前:“时黎宝贝,果然在这里蹲到你了。” “蹲我?”时黎指自己。她跟兰漾一点也不熟。但上次的绑架事件之后,她知道兰漾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对兰漾不再有初见时的反感。 “是呀,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亲爱的队长又不肯给我。” 说到“亲爱的队长”时,海妖磨了磨牙。 祝云栖则在海妖身后,向时黎投来无奈的目光。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海妖笑嘻嘻的,在桌子旁边坐下了,见桌上餐盘里有一块没有*动的水果披萨,拿起来就吃。“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平时没有时间谈恋爱,我家里催我好几次了,让我赶快找个Omega结婚。我想问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Omega能介绍一下?我的条件,如你所见。” 说着,还特意展示了一下自己令人喷鼻血的身材。 祝云栖在一旁道:“时黎,你当她在开玩笑就行了。她是最近没事做闲的。” 然后顺便给唐映池介绍了一下海妖,算是认识。 “唐映池,这是兰漾。兰花的兰,荡漾的漾。” “兰漾,这位是时黎的好朋友唐映池,唐诗的唐,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映,池塘的池。” 唐映池瞥了海妖一眼,觉得她这副打扮有伤风化,比夜店里那些Alpha名模还艳。 哪个Omega能经得住她天天穿成这样在面前晃来晃去的,会因失血过多而英年早逝吧。 还是祝云栖更顺眼一点。同样都是Alpha,怎么两个人的风格如此迥异,一个天上一个海底。 时黎还认真想了想身边的人。可惜她平时交友不多,认识的Omega有限,反倒Beta会多一点。 “一定要Omega吗,会考虑Beta吗?” “只要Omega。Beta没有信息素,我喜欢能被标记的Omega。” 海妖说着,还拍了一下祝云栖的手:“你说是吧,祝队?” 祝云栖直接没有搭理她。她本来就没要来,是海妖闲得无聊非要叫她过来,也不说是什么事,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想让时黎给她相亲。 到底是想要相亲对象,还是想要时黎这个红娘…… 祝云栖还记得海妖刚到Z3291就在大街上对时黎一见钟情的事。 现在她自己、时黎、温月的三人关系已经够混乱了,再强行插/进来一个海妖,会乱成一团乱麻吧。 祝云栖咬着牙说:“你想要相亲,我可以拜托我姐姐帮你找。她认识很多Omega。” 海妖一脸无辜:“可是我喜欢时黎宝贝这种类型的,人以类聚,我相信她身边会有和她类似的Omega。” 说话的时候,手撑着下巴,胸前两团雪白的丰腴上下轻轻地晃动了两下。 时黎在脑海中拼命搜刮,刚准备开口,突然看到一旁有深红色的一滴落下。唐映池洁白的裙子上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与此同时,对面的两个Alpha也嗅到了明显的血腥味。 “映池,你流鼻血了!” …… 时黎赶紧带着唐映池去处理。祝云栖去附近药店买止鼻血的药。 好不容易处理好,回到桌前,唐映池看一眼海妖,崩溃地扭过了头。 她说了句什么。 时黎没听清,凑过去:“你再说一遍。” “我说,”唐映池捂着鼻子,颤巍巍地说:“让她穿件外套,行吗。” 顿时,时黎明白了好友流鼻血的原因。她不想秒懂,但是脸瞬间跟着红了一下。 兰漾的确很美很诱人,可奇怪的是,在她看来,穿的整整齐齐毫不暴露的祝云栖似乎要跟性感一些。那种掩藏在衣料之下的、隐秘的诱惑,比大大方方全都展露出来的身体更让人浮想联翩。 当然,她本人没有遐想过祝云栖的身体。只是站在一个设计师的角度来进行的客观的剖析。 刚好她今天穿了件格子外套。脱下来递给兰漾,麻烦她把上半身遮一下。 兰漾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兴奋:“天,我居然让一个Beta为我流鼻血!” 唐映池又气又恼:“闭嘴……” 祝云栖拿了一管药回来。 还没落座,就见时黎的衣服不知何时跑到了兰漾身上。 想都没想,手指一拎,就将衣服揪了下来。 “冷就自己想办法找衣服穿。别乱穿别人的衣服。” 将衣服放在膝上叠起。还给时黎的时候,鼻尖飘过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青柠香。看来时黎很常用这款香水。 海妖控诉:“清汤大老爷,我是为了这位唐小姐的身体健康才被迫穿上的好吗?” 唐映池又受不了了,感觉鼻孔有热热的东西往外流:“求你了快穿上……” 她的鼻子就像对这位叫兰漾的Alpha过敏一样,多看一眼都不行。 天杀的性感尤物。 时黎赶快道:“穿一下没事的。祝云栖,是我借给她穿的。” 但是祝云栖态度很坚决:“不行,AO授受不亲。” 海妖脑袋冒烟:“祝队你是活在封建朝代吗,穿个衣服又不是摸手接吻……” 环顾一周,确实只有时黎一个人带了外套。祝云栖想起刚才买药的药店附近有一家女装店:“等我一分钟。” 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唐映池捂脸回头。 趁祝云栖不在,海妖立刻和时黎分享八卦:“时黎宝贝,你知道祝队为什么同意到星尚总部这边吗?”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时黎睁大眼睛。 “NONONO。我自己先过来想找你,后面又觉得背着祝队偷偷找你不合适。”海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偷听,但是眼神里闪烁着难以自抑的狂喜:“我就跟她说了一句:我在时黎公司楼下。十分钟内急速到达。” 时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背着祝云栖说的。 见她不明白,海妖痛心疾首:“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迟钝。祝队是想见你啊。” 时黎给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她更是想看着你。” …… 一分钟后,祝云栖小跑着回来,往海妖身上丢了一件黑糊糊的衣服。 海妖接过就往身上穿。边穿边吐槽:“祝队你给我买了个什么啊,好像垃圾袋。你该不会直接扯了个垃圾袋给我吧。” 祝云栖说:“你再看看呢。” 海妖套上衣服,果然像个垃圾袋。时黎觉得这件衣服有几分眼熟,好像在某个时装秀看到过。 “你不能这么对我,让我穿垃圾袋!”海妖痛彻心扉,正要扯掉,突然发现这个垃圾袋居然还有个标牌:“环保挚爱系列——六万九千九十八星币?这垃圾袋金子做的啊!” “穿好。” “是是是。祝队我爱你。”海妖再也不想脱掉这件衣服了。这个可恶的女人真是财大气粗,就算丢给她一个垃圾袋,她也得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不,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垃圾袋。海妖想着,等她死的时候,还要让它当自己的裹尸袋,死也要昂贵的死去。 时黎看着也咋舌。有时候奢侈品牌的审美太过超前,她身为设计师也不是很能理解。 不过唐映池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接回刚才兰漾拜托她帮忙找相亲对象的话题,时黎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便说回去之后会帮兰漾多多留意。然后当着祝云栖的面互相加了光脑通讯好友。 兰漾穿着垃圾袋一脸诚恳:“拜托你了,尽快哦,还有一个月我的休假就结束了,到时候又要回到连一个Omega都找不着的黑星带修机甲了。” 祝云栖烦她去打扰时黎。“这是要看缘分的,你越强求越找不到。” 时黎笑眯眯的打圆场:“我尽力,我尽力。” 祝云栖和海妖都是吃过午饭的。出门后,海妖突然福至心灵,提出要送唐映池去上班。理由非常充分,她刚刚用美色致使唐映池流了血,有义务送她上班。 唐映池没拒绝。 她们两个一前一后走了,祝云栖和时黎留在原地。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 片刻,祝云栖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你公司楼下吧。刚好我姐姐让我买一个家用机器人。” 第28章 虽然是不经意的,但是她们好像有点暧昧了。 午休时间,路上的人并不多。 祝云栖和时黎之间隔了约一臂的距离,缓缓走着。 祝云栖怕时黎把海妖的话当真。本来时黎就忙,周末都要去交流学习,再分心当红娘,恐怕精力吃不消。 “兰漾的话你听听就好,在她眼里没有特别当真的事。先保证你自己的工作和休息时间。” “顺带着留意也是好的,就当工作之余的消遣了。”时黎手心微微出汗,她抓着衣服悄悄擦了擦。“而且,她是你的同事兼朋友。” 祝云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因为我才答应她的?” “大部分是。”也有兰漾酒吧里救她的原因。可是更多的,还是因为祝云栖。 时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帮了我太多。我很想找机会报答你,但是又不知道除了温月的事情外哪里能帮到你,所以现在有机会帮到你身边的人,我也很高兴。” 她们沿着路边走着,说话间,一辆逆行的车急速驶过。 时黎下意识地往一边躲去。手臂却被人猛地拉住,一时间重心不稳,跌进一个比她更为宽广的怀抱。 夏日,肌肤相贴,祝云栖的怀抱有些过于温暖,温度高到让人一瞬间莫名燥热。 时黎下意识的抬头挣开,脑袋撞上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祝云栖的鼻子。 祝云栖眼里顿时浮起一层生理性泪水。泪水浮在灰色瞳孔上,那双眼睛像一场雾。 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以什么姿势靠在祝云栖怀里时,时黎以最快速度找稳重心重新站直。她抱歉地看着祝云栖的鼻子:“鼻子是不是很疼?” 说着,下意识想要伸手帮祝云栖揉揉。之前她和温月接吻,刚开始时会碰到鼻子,她就会用手掌覆在温月的鼻子上轻轻的揉。 手伸至半空,对上那双迷人的灰色眼睛,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温月。 是祝云栖。 她刚才在祝云栖怀里,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一团软软的肉,似乎是祝云栖的胸…… 虽然是不经意的,但是她们好像有点暧昧了。 惊觉到此,手在半空中猛地转了个方向。时黎假装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然后拍了拍:“有只小虫子。” 祝云栖自己揉了揉鼻子。 “不疼,就一点点酸。你本来能自己躲开的,我没反应过来,不小心拉了你一把。” 她又闻到了时黎身上的淡淡的青柠香水味。 而时黎害怕再出现刚才那种亲密接触,万一被人误会,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 祝云栖看着她后退的动作,心底闪过一瞬的失落。 时黎果然很抗拒和她的接触。就算是朋友,偶尔不经意的接触也不算什么吧,时黎好像连把她当朋友都没有,仅仅是当一个普通的甲方还是“不喜欢清单”上令人讨厌的Alpha? 可她刚才分明又说,是因为自己才答应海妖。所以自己在时黎心里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到底是讨厌,还是不那么讨厌……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为什么要在意自己在时黎心里的地位?时黎把她当成讨厌的人又如何,把她当成与众不同的朋友又如何,有关系吗? 看来自己和海妖一样,处理完临时交代的星际海盗任务之后,太闲了。太闲了才会把脑袋当跑马场。 祝云栖思索着。眉头不经意地压下。 一切都被时黎看在眼里。 皱眉是不高兴的意思。她碰了祝云栖,祝云栖不高兴了。 手紧握成拳。 祝云栖是特别好的人,对她也格外的包容。说是不管她如何安排和温月的进展,但实际上肯定还是在意的吧,不希望她在别人身上分心,想要她全心全意的处理温月,和其他所有人都保持应有的距离。 她们刚刚的动作过界了,自己还碰到了祝云栖的胸。祝云栖认为她没有和自己保持距离而不开心,一瞬间的皱眉是生理性厌恶的直接反应,什么也没说是后天的教养让祝云栖压下了厌恶。 还有刚才在餐厅也是。祝云栖见她把衣服借给兰漾,宁愿花数万星币也不让兰漾穿她的衣服,恐怕也是觉得自己没有和兰漾保持距离而不开心。 自己居然愚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祝云栖对她太好了,让她放松的有些忘乎所以,忘记一个乙方真正该做的事。 时黎,你太不应该。 时黎在心中对自己说。 可能是从小就只有时毓一个妈妈,而时毓又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缘故,时黎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感受到多少爱。她明白自己一直是个很缺爱的人。也正是因此,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会铭记在心,自以为是的拉近和对方的关系,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回报对方,哪怕会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时黎垂下头,掩饰住眸中的失落。 悄悄关掉了光脑的图片分享。 从餐厅出来后,她就一直想着这段路上要和祝云栖聊些什么。她们生活差距过大,圈子完全不同,唯一可聊的温月已经快被她们聊烂了。 她想到每天在床头柜上奋力生长的小草。今早出门前,她又拍了一组最新的照片,并惊喜的发现有一棵小草长得和别的草不一样,它弯弯的,像个纤细的豆芽菜,在其他笔直的小草中努力拓展出一小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已经把图片准备好了,等待和祝云栖分享。 可现在,时黎只觉得秃头小狗上被摔碎的裂痕,好难看。 顺便也删掉了准备传到星网社区的小草成长记录。 收拾好情绪,抬头抱歉地冲祝云栖一笑:“对不起,撞到你。” 她想要随机找点什么缓解当前的气氛,附近刚好有一家冰淇淋店。 “你吃冰淇淋吗,我给你买冰淇淋吃。你喜欢什么口味?” 祝云栖摇头表示没关系。这点小事有什么好道歉的。 不过被时黎这么一说,她也突然想吃冰淇淋了。 “和你吃一样的口味。” 时黎小跑着去买了两个冰淇淋。紫粉色,甜樱桃口味。 夏天,凉凉的冰淇淋吃起来正好,驱散了一部分暑热。 时黎吃得慢,融化的冰淇淋流到手上,黏糊糊的。祝云栖拿出纸巾想要替她擦拭,想到刚才时黎刚才后退一步的抗拒,只是默默递过了纸巾。 对外展览机器人产品的一楼只有寥寥几个顾客在逛。时黎引祝云栖到家用机器人展区,简单给她介绍各类产品。家用机器人由他们二组设计,时黎对里面每一款都十分熟悉,有的是她还在当组员的之后参与设计的,有的是她当组长之后审批修改的。 祝云栖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一瞬间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她习惯性的问时黎,想买同款:“你家的机器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家没有机器人。只有一个橱柜自配的机械臂,做饭用的。” 机器人不便宜。这里面最普通的要八万星币起,多功能新款直接卖到二十万高价,限量款和联名款更贵。而且时黎租的房子面积不大,打扫起来很方便,买一个机器人放在家里反而占地方。 祝云栖随手指了一个。 “就它吧。”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机器人。留长头发,虚构出来的女性形象,正面带微笑做出扫地的动作。眼角和时黎一样,也有一颗小泪痣。 时黎扫了下标签。十七万星币。 “祝云栖,我买下送你吧。”她现在有钱了,十亿每天涨的利息都花不完。 “不用。我买东西,不需要你送。” 祝云栖当然知道时黎现在是个隐藏的富婆。但那钱是她支付给时黎的报酬,时黎用那笔钱给她买东西的话,让她有种吃回扣的感觉。 祝云栖看了眼商品编号,径直走向支付区。收款机器人扫了一下她的身份信息,准备从祝静杉亲情卡里扣款,时黎跟上来,又扫了一下员工码。 “内部员工购买可以打八折。”时黎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态度。有钱也不能乱花。祝云栖这回同意了。 没多久,一台崭新的机器人被送了出来。祝云栖填下自己的地址,稍后会有专门物流送货上门。 电梯口。时黎指指楼上:“那,我先上去了。” 祝云栖朝她挥了一下手:“再见。” “再见。” 电梯门在时黎面前缓缓关闭。 祝云栖的身影被挤成一条模糊的线,接着取而代之的是闪着银灰色光芒的、冰冷的电梯门。 就像她和祝云栖之间永远存在的厚障壁。 第29章 咬这里。 下班,时黎接通温月的视频申请。 视频里,温月背景一片冷白,看起来像是在作战部的疗养舱里。 温月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女友的脸时瞬间消失不见。 “宝宝,我在疗养舱,这里没人,等会儿还要加班,所以只能和你说一会儿话。” 时黎正从星尚总部大楼往家走。她住的地方离公司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温月道:“宝宝,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上班累的。”时黎找了个接口搪塞。 其实是她下午在纠结和祝云栖的关系。祝云栖冰冷的嗓音,下意识的皱眉,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重复播放,将她的心情也连带着搞差了。 时黎又去搜不多想、不内耗的办法,看完之后感觉更内耗了。 “阿月,你最近好粘人。”时黎说出真实所想。 这两天,尤其是在祝云栖和温月两家的晚宴之后,温月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摄像头,时时刻刻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时黎很不习惯。之前她和温月在一起这么久,始终都是留给对方充足的私人空间的。 “因为我爱你呀,宝宝。我想每天一睁眼就和你呆在一起。”温月看起来很委屈,嘟了嘟嘴,撒娇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所以才会觉得我烦?” : “没有。”时黎否认,“阿月,我怎么会嫌你烦呢。” “可是我感觉你没有原来爱我了。”温月皱眉,叹气。“我好像是失宠的宠物狗,试图通过刷存在感来引起你的注意。” 时黎一阵见血的指出她这个比喻的问题所在:“你不是宠物狗。阿月,你对狗毛过敏。” 她之前想养一只宠物狗作为陪伴来着。但是温月说她对狗毛过敏,不喜欢狗,时黎想想自己的经济条件也的确有限,遂作罢。 闻言,温月明显愣了一下。 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去。 “宝宝,你怎么会这样说……” 这不过是个比喻而已,她不过是想向时黎解释自己频繁通话的原因。但时黎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焦躁和患得患失,居然像不解风情的低情商选手一样在那认真分析比喻。 她想同时黎描述一场雾的浪漫,然而时黎在分析雾中含有的对人体有害的微小颗粒。 从前的时黎不会这样。她会体察她的情绪,用温温柔柔的话语将她包裹,让她沉溺其中。 时黎也愣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样伤人的话。 “对不起阿月,我是今天上班太累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决定提前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惊喜”,“晚上给你一个惊喜作为补偿好吗,九点钟你看光脑信息。” 温月怏怏的:“好,我会准时去看的,你不要忘了给我发哦。” “宝宝,我只有你了。” 她只剩下时黎了。在她在饭桌上不计后果的说出想要推迟婚约时,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支开弓后不会回头的箭,只朝着时黎的方向奔去。 她为时黎放弃了祝云栖,现在她绝对不能再失去时黎……她不要变得一无所有…… 到小区楼下,结束通话。 时黎眼底泛起一阵恍然大悟后的薄凉。 她多么了解温月。那句“我只有你了”,让她瞬间洞察了温月的所思所想。 她也瞬间明白了温月为什么这两天看她看的这么紧。 因为温月没有备选了。自己和祝云栖之间,温月必定要抓住一个。温月现在如此紧张的想要抓住自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放弃祝云栖的准备。 不再是简单的口头说说,而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温月一定要抓住她不放手,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更多的或许是出于不想要空手而归的心态。 没有人会喜欢两手空空。 温月现在一定认为,她为时黎放弃了如此优质的联姻对象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自己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对。 但是自己刚才没有给温月足够的情绪价值,所以温月会失望。 看透了前因后果,时黎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开心。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也是祝云栖最想要看到的。 事情正一步一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不知道万一未来的某一天,温月知道了她和祝云栖之间的合约,会不会发疯。 她们三个人里,只有温月不是知情者。 她在利用温月,欺骗温月……将她最讨厌的行为,一件件落实到曾经最爱的人身上。 温月,你会恨我吧。 可是温月,如果不是你一开始想要脚踏两条船…… 在进楼道前,时黎抬头望了眼落日余晖。 紫红色的云铺在落日上,上半部分透着亮,边缘部分有清晰的丁达尔效应,像是丘比特不小心在云上射了一把半透明的箭矢。 而没有光亮照到的云是黑色的,并且将继续黑下去。 直至整个夜晚。 回到家,恒温橱里摆放着机械臂新鲜做好的饭菜。 时黎吃完,碗筷丢进自动洗碗机,把地拖了一遍。接着她从进门鞋柜旁搬来几个箱子,找小刀划开,依次从里面拿出几件衣服。 带着毛茸茸耳朵和尾巴的兔女郎套装;紫色小恶魔吊带裙,后腰连着两个巴掌大的小翅膀;大红圣诞裙边上连着一圈软乎乎的白猫,胸口处缀着两条红色丝带…… 在医院的时候,她就想在出院后要怎么握紧温月的心。 她在星网上看了好久,最后下单了这些衣服。情感社区的博主说,如果在一起时间已经很长、彼此都已经非常了解的情况下,就做一次从来没做过、对方想破头也猜不到你会做的事情,来增加一点新鲜感;擦边博主教的“教你一招搞定女朋友”。 时黎不喜欢性。但她不得不承认,性有时候是一件很好用的武器。 而她恰好没有用过。 原本想等到两千五百天纪念日的时候再穿,为了哄温月今天提前穿了。 时黎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先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按照店家给的图片,时黎穿上了小恶魔吊带裙。 裙子不舒服,紧紧箍着身体,却也将时黎的身体描绘出最诱人的曲线。裙子短到只能包住屁股和大腿根,露出又白又直的两条腿。胸前做了很好的聚拢设计,对比过短的下摆,吊带领口倒是保守的很多,差不多到锁骨下方,从正面看只能看到一点若隐若现的**。 时黎套上赠送的黑皮项圈,项圈中间钉了个银色的小爱心。侧面还有一个银色的丘比特之剑,指着Omega后颈的位置,刻着一行小字:咬这里。 但是穿着这身衣服着实有些行动困难,时黎勉强摆了几个动作,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赶快把裙子脱了。 大口大口地喘气。 裙子设计的太逆天,勒的她肋骨疼。 接着换下一套。 …… 等几套衣服都拍完,时间刚好快九点。时黎浏览着刚才拍的照片,脸红到耳根,多少有点不忍直视。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上这种衣服,拍照片给别人看。 要给温月一点新鲜感。 时黎换上舒适的睡衣,躺到床上,挑选照片。床头的小草好像比她早晨出门前又长高了一点,远看像一片绿色的毛茸茸。 想到删掉的小草成长记录帖子,时黎好不容易调整起来的情绪再次忍不住低落下去。 她不禁想起兰漾说的,再过一个月休假就结束了,到时候又要返回黑星带。 那祝云栖呢,是不是一个月之后,祝云栖也要回去?祝云栖说过,她也是在休假,所以空闲时间多。 时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想起祝云栖时,情绪会格外的充沛饱满。 她翻开联系人,找到祝云栖,点进她的社区发帖记录。发现祝云栖的主页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发过。 还是干点正事,看看身边有没有适合兰漾的单身Omega。不光要兰漾喜欢,还得对方也喜欢兰漾这个类型、现下也想谈恋爱才行。 时黎后知后觉发现当红娘也挺难的,双方的条件都要满足,情绪都得照顾到。 在认识的人里搜刮一通,时黎想到好像有个学妹最近似乎在征婚交友。而且她和那个学妹算是挺熟的,学妹之前还在她组里实习过,现在在另一家车企工作。 看看时间,马上九点,有点晚了。还是明天上班的时候问问,上班的时候摸鱼处理私事很爽。 时黎切到聊天页面,卡着点将照片发了出去。 教程上说,发完漂亮的照片不要等待回复,哪怕对方发了很多消息来也要装看不见。晾一晾对方,拉长期待感,让对方摸不着头脑,然后再找准时机回复。 时黎谨遵教程,发完就去复习机甲方面的专业知识了。大学的课本她还留着。 为了不被温月的信息打扰,安心“晾”着她,时黎又关闭了光脑消息提醒。 认认真真看了十几页书唤醒记忆,过了约半小时。 半小时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时黎打开光脑消息,温月果然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还有电话,急得不行的样子。 意料之外的,温月的消息下面躺着来自祝云栖的未读信息。同样有好几条。 【祝云栖:?】(21:05) 【祝云栖:时黎,你被绑架了?】(21:10) 【祝云栖:你是谁,我警告你不要动她。】(21:12) 【祝云栖:不好意思,你威胁错人了,我只是她刚认识不久的一个普通朋友而已。】(21:20) 【祝云栖:你想要多少钱?】(21:23) 【祝云栖:我现在就在楼下。你跑不掉的。】(21:29) 祝云栖为什么会给她发消息? 时黎打开了和祝云栖的聊天界面。 只一眼,她差点原地昏厥。 她发照片时竟然忘记切换聊天框,把照片发给了祝云栖! 第30章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自己在一旁跟着上蹿下跳,是几个意思? 半小时前。九点整。 祝云栖和海妖一起看夜景。 海妖第一次来Z3291,想要顺便在这里玩一玩再回去。况且她心里还惦记着时黎要给她介绍的女朋友。 祝云栖作为东道主,开了车带她四处兜风。 程音上校效率很高。给她们算了三天节假日加班,十倍工资补偿,相当于直接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天降横财的海妖决定在Z3291潇洒一把,预约了一个天价手绘美甲。 经过一家酒吧,海妖想要下车喝一杯。祝云栖对酒精不感冒,便留在了车里。 光脑震动。时黎突然给她发来十几条消息。内容均为图片。 刚看到第一张,祝云栖瞳孔骤缩,像是被烫到似的,一下子移开视线。 照片上,时黎穿着性感的紧身裙,跪坐在地毯上,对着墙上的落地镜自拍。Omega像是刚洗过澡,身上带着一丝丝潮湿的水雾,两手乖乖搭在膝盖上,水亮的眼眸含羞带怯地望着镜子。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额头上多了两枚深紫色的恶魔小角角。毛绒绒的恶魔尾巴垂在脚踝边,顶端缀着一颗心型的尾巴球球。 时黎很白,穿着深色裙子,更把她的皮肤衬出如同病态的苍白,仿佛从雪地里走来的精灵。 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这样一条裙子,眼睛里没有诱惑人心的勾引,反而带了点年轻女孩未经世事的单纯。她明白自己这样穿很好看,可是却不会想到,别人看到这样的她会有什么想法。 Omega脖子上的黑色皮质项圈反射着暗哑的光。祝云栖只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小字:咬这里。 …… 祝云栖打开车门,站到街上,让夏夜的凉风吹过。 她努力平复着心绪。 照片不止一张,而是足足十三张。粗略滑过去,连衣服都换了好几套。 视线克制不住地往那些照片上看去。但是理智告诉祝云栖,这不是她该看的内容。 Alpha都知道,当Omega穿上这些衣服意味着什么:她想要Alpha的爱抚,想要两种信息素相互缠绕旖旎,想要让Alpha的犬牙刺破丰沛多汁的腺体,温柔而强势的占有。 时黎二十六岁,比她大两岁,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照片代表的含义。 不,时黎不会对她有这种想法。 这些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云栖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她倚在车上,呼吸发烫,微微张开唇,小口小口的喘息。迷人的灰色眼睛里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一个学生打扮的Omega路过,多看了她两眼,见她呼吸急促,以为是出了事,退回来,怯怯地问:“姐姐,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我这里有Alpha抑制剂,你要不要?” 祝云栖抬手遮住眼睛。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Omega忙不迭跑了。 半分钟后,祝云栖想到了合理的解释。 时黎发错了。光脑五分钟内发出的消息能够撤回,五分钟之内时黎肯定会发现,然后光速撤回。 思及此,祝云栖重新看回聊天信息。她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那些照片上瞟,念叨了无数遍“时黎不是我的”,而是专注的盯着左上角的时间。 21:01,21:02…… 21:05 照片没有撤回。 不是误发。 祝云栖想了想,发了个问号过去,希望时黎能解释一下。 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又等了五分钟,祝云栖冒出一个新念头——时黎被绑架了。 按照祝云栖对时黎的了解,时黎不会给Alpha发送这样的照片,她不会刻意引诱任何Alpha。看起来更像是有人强迫她拍,同时勒令她不许露出任何*害怕或者胆怯的眼神。 看照片背景,像是在家里。祝云栖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看到了床头柜上秃头小狗的小草苗,更加确认是在时黎自己家拍的。 不知道是只发给她一个人,还是其他人也发了。 绑架时黎的人或许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她和时黎有紧密联系,想要勒索她。 祝云栖重新编辑了信息发过去,想要验证是否是绑架。依旧没有回音。 想要诈骗她,门都没有。 没过几分钟,祝云栖又变了主意。万一对方没有勒索成功,真的对时黎下手了,那自己岂不是相当于眼睁睁看着时黎走向死亡,却没有施以任何援手? 那还是勒索她吧。 祝静杉最常讲的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是真正的麻烦。 …… 祝云栖往酒吧里看了一眼。海妖正倚在吧台上,媚眼如丝地和调酒师调情,伸手在白净孱弱的Beta调酒师下巴上搔了搔。发了额外的加班工资,她买了一杯顶贵的帝国鸡尾酒,酒液在杯中摇晃,似乎在试图灌入调酒师的喉咙。 自己玩去吧。她就知道海妖让时黎帮忙找女朋友是随口一说。海妖本性放荡,没有那个Omega受得了她的性子。 祝云栖上车,加速向时黎家的方向驶去。 *** 九点三十。时黎站在客厅窗边,看着楼下停着的祝云栖的车,心如死灰。 这回,可谓是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顶级社死。 这边,误以为她被绑架了的祝云栖直接亲自到楼下,准备亲手抓捕那个不存在的绑架犯;那边,温月以为她忘记了要给自己的惊喜,一阵哭闹急躁。 温月的最后一句是:时黎,我为你放弃了这么多,你却把我当狗骗。 先给哪边解释是个问题。就像是面临一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今天你必须死,请选择是跳楼死还是上吊死。 时黎果断选择了先把祝云栖弄走。 明明中午已经确认过,祝云栖不喜欢她和除温月以外的人有任何越线的接触,自己晚上就给祝云栖发私密照。 即便解释清楚,祝云栖又会怎么想她?她说自己是误发,祝云栖会真的相信吗? 毕竟大家都是有脑子的成年人,明白误发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借口。 就像星网上曾经大火过的“发错人表白”:给暗恋的人表白,如果对方没同意就说是发错人了。 其实彼此都清楚,只是假装是发错了而已。 时黎心里乱糟糟的给祝云栖发了条信息。 【时黎:对不起,我发错人了。】 下一秒,弹出通话请求。 祝云栖的声音传来,声线里明显压抑着怒气:“让时黎说话。” 时黎:“……” 自以为谨慎小心,结果翻了个大车。她现在比下冰雹那晚收到一百二十万星币的账单还要想死。 “祝云栖,是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发错人了。你能不能当没看见?”可怜兮兮的恳求。 客厅窗户里,时黎看到祝云栖倚着车身,扶了一下额头。 祝云栖叹着气说:“我在你家楼下。你现在下来,我看你一眼。我是你的甲方,必须要保证你是真的安全。” …… 两分钟后,Omega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时黎垂头丧气的,越靠近,脚步迈的越小。 在距离祝云栖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停下。时黎无比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脑袋哪根筋又抽了,发错人了,然后又没看信息……真的不是要发给你看的,我……” “你有没有发给别人?”祝云栖问。若是被传出去,时黎的名誉恐怕会受不小的损伤。 “没有。”时黎摇头。她下楼下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再发给温月。但是经历了这么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社死,她再看这些衣服和照片就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已经没那么想再发给温月了。一想到照片,就会想到她手滑发给过祝云栖,一个S+级Alpha,她尊贵的甲方。 祝云栖面色似是平和了些许。“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 当然是为了完成工作。时黎在心里想。 “哦,我原本是要发给温月的。”说着,时黎忽然灵机一动:“我也不知道拍的到底好不好看,既然误发给你了,就当作是乙方在交付作业之前预先给甲方检查了吧。公司里经常会这样,方案需要提前给甲方审查才能最终确定。” “我现在就发给温月。” 原来是要给温月。 温月真是好福气。时黎当真好敬业。 指尖瞬间泛白。漂亮的眼眸中,一道晦暗闪过。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看到时黎和温月亲密,都会不受控制的低气压。而且,这种症状愈来愈明显,从前她还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心态,将不悦压到心底,假装没有发生过。 这次,她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不想要时黎把照片发给温月。 一张也不许。 祝云栖被自己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 下一秒,阻拦的话已是脱口而出:“不要发。” 时黎一惊。 祝云栖似乎是生气了。 果然还是没有相信她的解释么。 “为什么?” 话一出口,祝云栖就后悔了。小情侣之间的情趣,自己在一旁跟着上蹿下跳,是几个意思? 可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脑筋强行转了几个弯,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温月不会喜欢的。” Alpha因被自己的想法而惊呆的大脑终于运作起来。 “你从前不会给温月发这种照片。突然这样,温月会怀疑你是不是受了胁迫,或者是别有用心,进而怀疑到我们身上。” “所以,不要发。”【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不是无声的暗示,而是赤裸的诱引…… 时黎听了,露出怀疑的目光。 真的会有祝云栖说的这么严重吗?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灰色的,深邃的眼睛。 祝云栖明明在平静的注视着她。可为什么,她好像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湖中看到想要疯狂暴动却被死死压制住的情绪。表面风平浪静的湖泊,其实深处早已掀起了汹涌的浪潮。 祝云栖背对着路灯。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她好像一尊亦正亦邪的女妖。 时黎恍然移开眼睛。 尽管觉得祝云栖的结论有待商榷,但是甲方的意见不可以不听。 “我明白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至于说好给温月的惊喜,只能再临时想别的了。 祝云栖不开心,也是情理之中。原本美好的夜晚,被她的照片搅和了,担心她出事,亲自开车过来,结果发现不过是发错了人。试问全联邦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这么负责任有爱心的甲方? 下楼见祝云栖时,时黎想待会儿祝云栖生气发火都是应该的。 但是祝云栖压抑着情绪,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今晚真的对不起,害你特地跑一趟过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下次发消息前,绝对绝对要好好确认收信人是谁。 这次是祝云栖好说话,下次要是换个不好说话的,岂不是要丢脸丢尽了。 “不用道歉。我刚好在附近,过来不过是顺路。你没事就好。” 祝云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时黎的光脑在不停震动。温月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还有一条额外附言:宝宝,你还不接电话的话,就是确定在骗我了? 祝云栖还在,时黎不知道该接还是该先结束和祝云栖的对话。 看时黎的表情,祝云栖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了。 她右手做了个往前推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时黎先接。 接通,耳边响起温月近乎咆哮的声音:“你终于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时黎柔柔的说:“对不起阿月,我刚刚……在洗澡,忘记了。明天给你可以吗?” “你一向准时,搞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不在家里?” 打的是视频通话。 时黎说:“我到楼下扔垃圾,马上就回去了。” 温月终于放松了警惕。“你没事就好。下次不能这样了。宝宝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有你,你千万不能离开我。和祝云栖的婚约我会想办法取消的,我只会和你结婚。” “我知道的,你爱我,阿月。我今天很累,才不小心忘记,不要生我的气。”声音又软又甜,明显的示弱。 视频里,温月躺到卧室床上,胸口戴着的蓝宝石项链闪闪发光。她眼睛流露出近乎偏执的目光,捏起脖子上的项链:“宝宝,我不会生你的气。你看,这是我们三周年时你送我的项链,我一直戴着,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宝宝,晚上外面凉,你快点回家。宝宝,我这么爱你,你爱我吗?” 时黎顿了片刻,微笑着说:“阿月,我当然爱你。” 温月满足了。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给时黎飞了个吻,挂断了通话。 时黎转身面向祝云栖,随便解释了一句:“本来是想给温月发的……温月没找到我,很着急。” “嗯。” 祝云栖应了句。 着急?从九点钟到,现在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着急的话不知道亲自过来看一眼?再不济可以还可以报警。 但温月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的在卧室里干着急。 曾经有过的念头再次冒出:时黎怎么会喜欢上温月。 光脑通话时不开免提的话,声音是直接传导到鼓膜,不会被别人听到的。所以祝云栖并没有听到温月说话的内容,只听到时黎在温柔的道歉,面不改色的说谎,还有似乎包含温情的“我爱你”。 她很好奇,现在时黎到底还爱不爱温月。如果爱的话,又是如何做到自然无比的说谎。 时黎现在明明没有在倒垃圾,而是和她在一起。 祝云栖感到内心似乎酝酿出一种诡异的爽感。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她该不会真的像海妖说的,有该死的NTR情结? 不然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亲眼看时黎对温月说谎会感到爽。 可是分明几分钟前,她还在因为时黎要给温月发性感照片而浑身难受。 自己好像是个矛盾的结合体,看别人谈恋爱,一会儿爽,一会儿又烦。 真是要疯了。 祝云栖意识到,自己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梳理一下混乱的情绪。 不能再呆下去了。 即将转身的瞬间,目光扫过时黎的脖颈。 祝云栖看到,浓密的长发下,藏着一条忘记摘下来的项圈。项圈上的银质挂饰,在路灯下快速的闪了一下光。 鬼使神差的,她向前一步,将原本足有一米多的距离,变成只剩三十厘米。 手指撩开头发,将那支丘比特之箭捏在指尖。 随着手指的拨弄,一小片雪白的皮肤露出,和那条黑皮项圈一起,极黑和极白,形成格外强烈的视觉冲击。 长时间的佩戴,丘比特之箭已经染上了时黎的体温,沉甸甸的缀在指尖。 祝云栖比照片更清晰的看见:咬这里。 不是无声的暗示,而是赤裸的诱引…… 时黎竟也没有后退。 她微微仰着头,澄澈如水的目光呆呆地望着面前完美到让人惊叹的脸,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她凌乱的想着,祝云栖不是讨厌她和除温月之外的人距离过界么。分明撞到怀里就会皱眉厌烦,可是此刻她们又离得这么近,而且还是祝云栖主动靠过来。 甚至Alpha的指尖距离她的腺体也不过三寸。只要再往后一点,就能碰到那块敏感的、柔软的皮肤…… 有那么一瞬,她们似乎感受到了彼此的呼吸。 祝云栖听到,时黎的心跳,变得很快,很快。 腕上的光脑震动了一下。 祝云栖如梦初醒。她触电般缩回手,视线移向别处。时黎的头发随之垂落,重新遮住那片微弱的反光。 祝云栖不敢去看时黎。 她越界了,竟然用手去碰了时黎的项圈。可是时黎为什么也没有躲,她不是抗拒Alpha的靠近的吗? 而自己为什么又总是想靠近时黎。刚才甚至想撩开她的头发,像项圈上刻的指引,咬上去。 海妖说她喜欢时黎。祝云栖明白自己不喜欢时黎,她并没有产生要和时黎结婚的念头。可她此刻也终于确定,自己对时黎产生了特别的感情。那种情绪类似于占有,像她小时候看到一款特别喜欢的机甲,日思夜想的想要拥有;又类似于渴望,像她义无反顾报名军校,对成为联邦最优秀的机甲操纵员的渴求。 她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她也清楚,那种感情不是能用甲方乙方的关系来含糊过去的。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的甲方想撩开乙方的头发去咬乙方的腺体。 祝云栖堂皇的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是只虫子。” 借口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拙劣。 好在时黎足够善良,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照片我会删掉。” 时黎垂下脑袋,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你回家吧,我等下也走了。” 手腕上的光脑在不停震动。祝云栖抽空看了眼,被遗弃在酒吧的海妖在疯狂控诉她一声不吭就走人的行为。 时黎说:“你先走吧,我看你走了我再上去。” 其实该请祝云栖到家里坐一坐的。虽然她们都是女人,但是时间太晚,便没说。 见状,祝云栖也不再坚持。她启动车子,回去接海妖。 第32章 凭什么,她还要管温月的票。 接到海妖,海妖委屈的不行。 “你这个冷漠狠心的Alpha,把我一个人留在人生地不熟的Z3291,我要是被别人骗了怎么办!你能对我负责吗?你不能!因为——A和A是没有结果的!” 海妖显然已经被气到语无伦次。 “我只是去处理了一点急事。再说,我看你玩的挺嗨的。”祝云栖斜睨她一眼,“调酒师的下巴好玩么?” 海妖回忆了几秒。然后更怒了。 “我把你当队长,当唯一的倚靠,你却对我刻板印象。我是在乐于助人好吗。” 她刚进酒吧,就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Alpha对调酒师言语骚扰,那调酒师是个Beta,长得又瘦弱清秀,一副被欺负的要哭的可怜样。虽然海妖的取向不是Beta,但是她见不得别人被欺负,当即假装调酒师Beta是她包下来的,又点了一杯昂贵的酒,那个长得丑丑的男Alpha才不甘心的离开。 海妖表示自己受到了精神损伤,需要赔偿。 祝云栖看透了她的心思。前面铺垫这么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说。” “下周联邦女神柳伊莎要来Z3291开演唱会,我没抢到票。” 柳伊莎,以极富侵略性的美貌和上帝亲吻过的嗓音火爆整个联邦,成为最富盛名的Omega之一。 祝云栖对她不甚了解,不过听过几首她的歌。柳伊莎的歌火遍联邦大街小巷,想没听过都难。 “我问问我姐。” 海妖立刻变了脸色,露出谄媚的笑:“祝队,你简直是整个联邦最完美的Alpha,如果我是Omega挤破头也要当你老婆!到时候就让时黎宝贝后悔去吧,哼哼!” 祝云栖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 “和时黎又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不要再说我喜欢她了。” 海妖一脸懵:“我没说你喜欢她啊,开个玩笑,至于这么激动嘛。” 祝云栖冷酷地说:“不许再开我和她的玩笑。” 海妖眨眨眼,恍然大悟。 “祝队,你好像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贼。对哦,你可以问问时黎喜不喜欢柳伊莎啊,她帮我介绍女朋友,我请她看演唱会。” “你请?” “对啊,我请她,你只要负责把票给我就好了。” 祝云栖:…… 有时候,她也好想像海妖这样没脸没皮的活一次。 海妖又笑嘻嘻的补充:“要前排哦。最好是那种结束后有单独talking活动,还有亲笔签名的那种。” 把海妖送回酒店,祝云栖想一直接送她也不是办法。反正家里不止一辆车,改天再开一辆出来借给海妖用。 回家,祝静杉刚好在,祝云栖把柳伊莎演唱会的事跟她提了一嘴。 祝静杉答应的干脆利落:“没问题。要几张?” 祝云栖想了想,谨慎地比了四根手指。海妖一个,如果时黎也要去的话,她肯定不能让海妖和时黎一起单独去,她也要去亲自看着。 但是她们三个人同行,怎么想怎么奇怪。时黎估计会把温月也叫上吧,那还要给温月也留一张。 凭什么,她还要管温月的票。 祝云栖悲愤地想。 鉴于柳伊莎的人气,祝云栖不确定地问:“姐,四张前排好弄吗?” “好弄啊。”祝静杉停下美容仪看了祝云栖一眼,“云栖,你有时候也要对我们家的资产有点大概的认识。她开演唱会的那个场馆建筑是我们家名下的。” “而且,”祝静杉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柳伊莎是我前女友。倒不是因为我们都是Omega,是因为性格不合适,分手了。” 祝云栖:…… 今晚接收到的信息好乱。她得静静。 *** 祝静杉第二天就拿到了四张第一排SVIP票。 海妖也同时约到了时黎。时黎把那个Omega学妹的联系方式给了海妖。学妹有点闷骚,得知海妖是个身材火辣的大美女之后,忙不迭同意。 时黎第一时间发信息问祝云栖,温月如果知道她去看柳伊莎演唱会的话,肯定也想要一起去。 四张票里本身就有一张是给温月准备的。 【祝云栖:你和温月一起去吧。】 她想好了,到时候可以和后排的人换一换。两个人连坐坐前排,两个人坐后面。第一排SVIP区的位置,肯定有不少人想换。 柳伊莎演唱会的时间是下周六,七月十三日。 中间又是近两周的时间。等演唱会结束,她就只剩半个月的休假时间。七月底,她会按时返回黑星带,继续在银蛇的工作。 祝家有钱,上中下三个星域没有祝笙希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唯独黑星带她没有办法插手。熬过剩下的时间,一旦她返回黑星带,和温月的订婚便会被搁置。 所以家长们才着急在她休假结束前让联姻瓜熟蒂落。 也正是因为担心她逃避订婚而取消休假,在得到休假审批回到Z3291之前,祝云栖对自己已经被定下婚约一事毫不知情。祝静杉倒是敏锐地从祝笙希和沈清和的行动中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也无法确定,只能在妹妹回到星都、确认联姻的第一时间,先偷偷替她准备好备用的银行卡。 上次两家一起的晚宴过后,和温月的订婚时间推迟到了七月十八日。 收到票,祝云栖都转发给了海妖。 【海妖:祝队万岁万岁万万岁,请接受我的跪拜!】 【祝云栖:……平身。】 【海妖:谢吾皇!对了祝队,你收到军校联合活动的邀请通知了吗?】 什么邀请通知? 祝云栖打开不常用的信箱,里面都是些不重要的垃圾邮件,以广告居多。 【华公联邦:同学,戳-******加老师领3052年联邦在编职员考试职位表,选岗报考指导,最新备考资料等!限量派发,领完即止!】 【借布够:首笔借款可享专属新人价,点击******立即查看,拒收请回复R】 【星航:您的本月里程账单已出炉,点击******或关注“联邦星航”星网社区查看。官方信息,请验证。】 【Z3291安保部:不法分子频繁通过网购快递实施诈骗引流,联邦广大公民请切勿随意扫描快递包裹二维码。】 …… 在昨天的邮件里,祝云栖果然扒拉出一封来自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的邮件。她的母校。 【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亲爱的优秀毕业生们,当你收到这条邮件的时候,母校正以你为荣。母校与联邦星际防卫军事大学、星际战争科技大学等十所军校将于七月五日至七月六日于上星域Z3291行星联合举办宣传活动,请在百忙的工作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前来为母校增光添彩!】 后面是活动具体时间和详细地址,以及十所军校的名单。 切回光脑通讯。 【海妖:我无聊的很,我去。一起?】 祝云栖对这种类似于招生的活动没什么兴趣。 【祝云栖:不去。】 几分钟后,时黎也给她发了信息。 【时黎:祝云栖,温月周末要去联邦几个军校的联合宣传活动,我陪她一起去。】 现在时黎已经习惯于向她报备自己和温月的各种动向了。 温月也要去?祝云栖的指尖在悬浮屏幕上点了点,在聊天框上敲出几个空格。 她忘了,温月也是军校毕业的,毕业院校也在那十所军校之中。 而温月叫时黎陪伴同去,也是常情。现在温月似乎处于一种时时刻刻需要时黎陪伴才能独自行走的状态。 好巧。她也要去。发觉自己对时黎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之后,祝云栖翻来覆去一整晚没睡好。她想让时黎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哪怕她身边还有别人。 【祝云栖:我也去。】 【祝云栖:我和温月不是同一所大学,不会碰见。】 时黎回复了一个“收到”。 冷冰冰的,像回老板的消息。 时黎本人比文字要温暖鲜活的多。祝云栖有点后悔昨晚删掉了时黎发来的所有照片。她为了捍卫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坚持非礼勿视,甚至没敢多看,用语音指令让光脑自己删掉的聊天记录。 删掉的不只是照片。而是比中彩票概率还低的,时黎的另一面。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的一面。 删记录的时候,光脑健康管家还欠欠提醒她:“主人,检测到您脑部含氧量低于正常值百分之十,请您保持正常呼吸,避免出现头晕现象哦~” 祝云栖又给海妖发信息,说她改了主意,到时候和她一起去。她和海妖是同校,不过是上下两届,海妖算起来还是大她一届的学姐。 海妖说她是女人心,海底针。 没几分钟又来嚎叫,惊呼给时黎的两张票里居然有一张被给了温月,她还以为时黎要两张票是为了叫上闺蜜唐映池,没想到是给了她讨厌的温月,直呼她只请时黎看演唱会,温月那张票要按照现场黄牛市场价收钱。 祝云栖不禁问海妖为什么要讨厌温月。她记得海妖和温月似乎没有过节。 【海妖:你不懂。我不光和她情感上有过节,在人格上也有过节。】 讨厌就讨厌吧,她才懒得管海妖和温月之间的恩怨。 因为时黎周末要去参加交流合作培训班,而军校的合作宣传活动在周五和周六,时黎只好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周五下午陪温月过去。 好在设计部周五下午一向是轻松迎接周末的状态,假很好请。 这一周,祝云栖照例按照时黎报备的和温月约会路线,在她们可能经过的地方装饰好了热烈的罗德斯玫瑰。 她发现时黎每次见到这种玫瑰都会笑的很开心。尽管这会无形地增进时黎和温月的感情,而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的祝云栖就会随之产生矛盾的异样感:一边因为自己和温月的婚约正逐步走向破裂的轻松,一边是为时黎身边的人是温月而怅然若失。 每朵玫瑰都是压垮她和温月婚约的一粒沙,同时也是时黎和别人幸福的见证。 带领她远离痛苦,似乎也失去了幸福。 她觉得自己慢慢变成了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自虐般的偷窥别人的爱情,还要贱兮兮的为其添柴加火。 大抵是神经了。祝云栖得出结论。 但她又无法克制地去放纵自己沉沦其中。祝云栖之前从想过,自己的追踪潜伏本事居然会用在偷看别人约会上。 真是越来越变态。 第33章 她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了。 周五下午,时黎和温月一起来到活动现场。 地点在星都主城区三环的一个巨幕广场。不是周末,但是意外的人来的很多。 联邦排名前十的军校都汇聚在此。广场正中央的巨幅屏幕上滚动着此次活动的宣传词: 【星辰大海,等你征服! 你是否仰望过无垠的星空,心中燃起探索未知的渴望? 你是否梦想过驾驶星舰,穿梭于星际之间? 你是否梦想过操纵机甲,守卫联邦的荣耀? 加入联邦军校,成为未来星际的守护者!】 空地上,甚至还有一艘足有十米高的星舰模型,数个仅限教学展示活动使用的机甲。入口处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放了许多本次活动专用的单片全息眼镜,带上之后,可以体验到军事系统的光脑模式。 时黎和温月分别取了一个。戴上之后,呈现出来的系统面板果然和平时使用的光脑系统有所不同,更加简洁,还多了一个专门的“紧急指令”板块。当然,这种大型宣传活动是不会给参观者开放使用权限的,只不过是体验一下系统而已。 还有许多教学引导视频和模拟下星域/黑星带作战场景体验。 温月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母校,联邦星际防卫军事大学。斜对角,是祝云栖的母校,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 温月不禁有些嫉妒。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是联邦第一军校的地位不可撼动,第二名则经常是几所军校之间轮换,她的母校也是。当时她只差一点就考上了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本想借温厉容的关系通融一下,谁知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的名誉校长是联邦唯一上将,银蛇军团的统领,温厉容在他面前说不上话,只能退而求其次上了当时排名第二的星际防卫军事大学。 见她似是若有所思,时黎主动问:“阿月,你在想什么?” 温月慌张了一下,随口道:“我想到我毕业时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荣誉。” 时黎附和道:“我也记得呢。每个专业只有两名优秀毕业生,你就是侦察与联络专业的其中之一,校长亲自颁发毕业证书。我还给你送了花。阿月,你好厉害。” “是啊,一晃过去好几年了。”温月感慨道。 不过有了时黎的夸赞,温月刚才那点小小的不甘和嫉妒被女友的赞美冲走。她突然想到时黎也是优秀毕业生,而且她那所综合大学更卷,每个学院才选一个。 这样万里挑一的优秀的人,现在在她身边,是她的女朋友。 温月悄悄握紧了时黎的手。 活动场地很大。逛过一圈之后,她们又回到温月母校的场地附近。 温月和母校过来的几名老师聊了会儿天。同样过来的还有七八名往届优秀毕业生,老师请他们待会儿自由发挥,多多介绍母校的优势。而几个学生的工作都不错,有的在作战部,有的在军部,有的在军工企业,等等,都可以用作活招牌。 他们说话的时候,时黎就在一边安静地摆弄那个全息眼镜。 她发现有一个队员匹配协同功能,这个功能键不是灰色的,而是可以正常使用的绿色。时黎点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串串编号,界面右上角有一串小字:目前战区可协同人数。 人数是三十八。 时黎又打开空白头像栏,按照格式创建临时昵称:SL30250327-Z3291 界面的编号里顿时多出她刚创建的昵称,目前战区可协同人数也随之变成了39人。她又试了试,只有聊天和定位功能是打开的,其他的二级功能依旧是出于权限关闭状态。 时黎明白了,这是针对这场活动设置的特定功能,参加活动的人都可以进入,那些编号就是前来参加活动的人。根据定位选择距离最优的队友进行协同,可以对其发送协同申请。因为对外开放的功能有限,时黎感觉更像是一个星网社区。 她打开定位功能。面前顿时展现出许多蓝色的光点,有的在缓慢移动,有的静止不动。 有一个编号是“YQ30270818-Z3291”的人向她发送“请求协同申请”。 时黎看了眼,点了叉。她不知道协同功能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几秒,光脑就收到来自祝云栖的信息。 【祝云栖:SL30250317-Z3291是你吗?】 时黎一惊。自从上次照片事件过后,她和祝云栖没有再见过面。 【祝云栖:我看到你和温月了。】 时黎马上问祝云栖在哪儿。 祝云栖让她同意协同申请。 时黎重新带上全息镜片,发现刚刚那个编号给她发了新的协同申请。点击同意后,面前众多蓝点有一个变成了红色,位置显示距离时黎一百五十米,高度三。 朝着指示的方向看去,时黎在台上发现了一个疑似祝云栖的身影。只是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她实在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 祝云栖说:“我们平时会用这个。你想知道它有哪些功能吗?” 声音通过全息眼镜上的声音连接装置传入耳朵,和光脑通讯时的声音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时黎不方便说话,默默回了个“想”。 祝云栖:“规划汇合路线。”她是对系统说的。 但把时黎吓了一跳。她以为祝云栖要和她汇合。 好在投影上代表祝云栖的红点没有动。而面前的位置界面上,出现了新的路线规划图,指引她们两个各自前往最优汇合地点。 祝云栖解释道:“实战中,会将双方速度、战斗惯性、战斗素质、现场危险等各个因素综合考量来规划路线,并且会随时更改。需要队友协同时,也会给你推荐能目前战斗位功能稍弱且能快速赶来的队友。如果有配合默契、必须和她搭档的队友,也可以直接*向对方发送申请。” “就像我刚刚向你发送协同申请一样。请求汇合是最基础的指令之一。” 时黎大概懂了。她上学时选修过多个机甲单位语言指令相关的课程,对一些名词有印象,不过因为不是主修专业,没有继续身入学习。 “协同只能两个人吗?”她问。她发现自己和祝云栖的双人协同频道中禁止第三人加入。 “不是,可以是多人,一般二人组和三人组最为常见,四人协同也有。人数再多的话,就是直接小组行动了,有专门的组内频道。”祝云栖没有再具体讲下去,点到为止。 时黎微微点头。马上意识到自己点头的话祝云栖看不到,连忙说:“嗯,我明白了。那你,你有经常搭档的队友吗?” 祝云栖和兰漾的关系看起来非常熟稔,如果祝云栖也有经常配合的搭档的话,她猜测会是兰漾。 “我一般是一个人维修机甲,单兵。”祝云栖冷幽默了一下。 祝云栖的声线冷静稳定。她本人都没有被自己的冷幽默笑到。 但是“维修机甲”不知道怎地戳中了时黎的笑点。她唇角抑制不住的上翘,“兰漾呢?” “她有自己的搭档。她的搭档是个Beta御姐,一般兰漾废话十句她才会回一句。” 时黎听着,她想,祝云栖在黑星带的生活好像很有意思,难怪她不常回上星域。 又简单聊了一小会儿。 温月和老师们的聊天告一段落,侧身,余光看到时黎在一旁盯着面前的虚空,面带微笑,似乎在看很有意思的东西。 那个全息眼镜难道有什么好玩的吗,她也打开看了,说实话非常一般。她在作战部每天都要用到类似的面板,光是看到单片全息眼镜就感受到一股班味儿。 “时黎。” 时黎应了声,退出和祝云栖的协同频道,向温月这边靠近。 学校的老师见她是Omega,以为是温月的亲戚,过来看热闹的。Omega的模样格外漂亮,不过有些看不出年龄,说她十八岁也可以,二十八岁也行,便把她当成想要报考的高中毕业生了。 老师委婉的劝告:“这位同学,我们学校今年只招收三十个Omega特长生,平时上课训练比较艰苦,你你是温月的亲戚或者朋友吧,平时上课的内容,你可以先向她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面前的Omega看起来温顺柔弱,不是他们想要招收的对象。 温月说:“老师,她和我同岁的,已经工作了,是我的……” 话未说完。广场中央大屏上突然开始播放宣传片,下午的宣传活动正式开始了。 声音很大,震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向台上看去。 盖过了温月的说话声。 时黎没有听到温月现在到底是怎么和别人介绍自己的。 介绍是朋友也好,同事也好,恋人也好。她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了。 第34章 不喜欢。不喜欢时黎和温月十指紧扣。 时黎在人群中看到了祝云栖和兰漾。 两个出挑的人在一起,无论在哪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温月也看到了她们。 她知道祝云栖身边的蓝发女人是上次抓捕星际海盗行动银蛇军团那边派来的人之一,代号海妖。当时交付武器时,交付的是两份,除海妖外还有一个代号银环的。 但她并没有直接见过银环。后续作战部的跟进调查中,也基本都是海妖出面。 祝云栖也是银蛇军团的。 她现在又和海妖在一起。 祝云栖会和银环有什么关系?她们难道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祝云栖和时黎会不会已经见过了? 温月悄悄看向身旁女友。时黎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投影出来的立体宣传片。紫黑色的茫茫星际中,炮火飞向虫族和海盗,陨石坠落,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现,机甲和星舰穿梭其中。效果做的逼真,那些残片好像要向台下的观众飞过来一样。 温月又看向远处的祝云栖和海妖。她们伫立人群,和她处在对角的位置,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和时黎。 温月无心再听宣传内容。此次,与上次在公共卫生间门口撞见祝云栖相比,她的心境又有所不同。祝云栖离她很远,远到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祝云栖像一只伫立在人群中的鹤。她冷漠的灰瞳中空无一人,脑后的发簪闪着冷硬的寒光,是个典型的追梦理想主义者。 温月不再渴望见到祝云栖。第一次见到祝云栖的那场晚宴像一场梦,已经被她自己扯碎了。 不过,她还是会因为主动放弃一个可能前途无量的未来而心中微微发涩。 手心有些濡湿。 时黎察觉到,将自己从宣传视频中抽离,关切地问温月:“阿月,你手心出汗了,很热吗,我这里有降温喷雾。”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浅橘色的小巧喷雾瓶。温月让她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 周身凉爽。可只有温月知道自己不是因为热。 心里又开始愧疚。 时黎对她这么好,工作这么忙也要请假陪她来参加活动,会在她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察觉……她也得全心全意的对时黎才行。 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不和祝云栖联姻了么。那就不要后悔。 她贴近时黎耳朵,用气声道:“宝贝,你真好。我爱你。” 时黎往旁边躲了一下,娇嗔道:“好多人呢。” 温月不依不挠:“宝贝,虽然我不是Alpha,不能给你信息素标记,但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对你好。我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和信息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全部发自于内心、不需要信息素的羁绊的爱。”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时黎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温月就快速的在她耳垂上啄了一口。 远处,祝云栖的目光落到时黎和温月身上。 她看的清楚,在人群中,她们靠的这么近。Z3291的夏天很热,但是她们宁愿热的要喷降温喷雾,也得紧紧牵着手。 眸中的光暗了又暗,最后凝成浓稠的黑色星云。 不喜欢。不喜欢时黎和温月十指紧扣。不喜欢温月的嘴唇离时黎这么近。不喜欢她们交头接耳。不喜欢时黎对温月笑。 她都不喜欢。 但也只能在心里偷偷的不喜欢着。 海妖对自家祝队的心里活动一无所知,她拉祝云栖去看用来展示的教学机甲:“祝队,刚才学校老师说,为了更有看点,会进行机甲试飞展示,特意提到你了。不过你当时不知道在和哪个美女通话——你到底有几个Omega?开玩笑的,你会展示吧?为母校争光啊!你可是第一个满分毕业的学生,都看着你呢。” 那些机甲祝云栖已经看过了。机型已经老的可以,开通的权限也少得可怜。 但是,飞一下也不是不行。 时黎不是对机甲很感兴趣么。 祝云栖说:“老师让我上我就上。” 海妖哈哈道:“不愧是优秀毕业生,老师刚还说对你印象很深。试飞而已,你多搞点那种炫技的高难度动作,展示一下满分毕业实力。” 祝云栖继续看向刚才看的方向。 在刚刚和海妖说话的短短一会儿,人群中只剩下了时黎。温月正逆着人流向外走,到人少的地方停下,看起来像是在通话。 而时黎也在看温月的方向,神情专注。 温月来到一个人少的咖啡厅外。 她面无表情的接通电话。 “爸爸。” 温厉容听起来有些愠怒:“温月,李中校告诉我你请假了。” 温厉容特别不喜欢温月在工作时间请假。他想让温月表现得优异,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从开始工作到现在,哪怕温月生病了也从没有请过假,就连上次被劫持,第二天也在照常上班。 今天下午居然因为私事请假。李中校是温月在作战部的直属上司,同时也是温厉容的手下之一。一旦温月在工作上有任何失误,都会被立刻报告给温厉容。 温月静静看着远处喧嚣的人群。 “爸爸,我现在在曙光广场,参加母校参与组织的宣传活动。我只请了半天假。” “什么活动非要你去不可?”温厉容显然不接受这个理由:“你从星际防卫军事大学毕业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作战部你不要去了,现在回来家里。” 温月闭上眼睛,像按住一只扑腾的鸟一样按住自己的情绪。 “爸爸,家里有急事吗?” “我希望你工作之余的时间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不要再发生任何事来影响你和祝家的婚约。上次你突发奇想推迟婚约的事我没有对你过多苛责,但不代表我会持续默许你的做法。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原谅你。” “现在,我需要你回家,反思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温月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爸爸……” 温厉容已经切断了通话。 温月张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视线变得模糊,她抬手去擦眼睛,手背上多了两条泪痕。 她不想按照温厉容的指示去做。 她不要回去做那该死的工作,不要回到那个大声呼吸仿佛都会犯错的冰冷的家,不要面对令人窒息的爸爸。 在她还没有清晰记忆的时候,妈妈就生了重病,一直在另一颗遥远的星球疗养。这么多年来,温月只被允许去看过她三次。没有经历过母女之间的相处,即便见到了,情绪连一点水花都很难有。对着只能躺在轮椅上用眨眼来表达的陌生女人,温月甚至连“妈妈”都叫不出口。 她的生命中只有温厉容。她以为,温厉容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爱她,所以习惯了接受。 后来,她有了时黎,学会另一种爱的方式,却也没有觉得温厉容哪里有问题。直到祝云栖的出现,那场从天而降的婚约,她才发现,温厉容和时黎,是一道单项选择。 咖啡厅的冷气让温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温月定定地看了眼和温厉容的通话记录,毅然决然地朝人群走去。 …… 挤回人群,时黎问:“又是你爸爸吗?” 温月敏感道:“‘又’?” 时黎已经习以为常一般:“之前你爸爸也经常突然打电话叫你回去呀。你现在又要回去了吗?” 温月忽然硬了口气:“不是。我不回。宝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只会听爸爸安排的窝囊废?” “不是啊。”时黎很快地否认,“阿月,你很厉害的。阿月,你爸爸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吧?” 温月摇头。她根本没敢和温厉容说。 时黎状似松了口气:“其实我挺怕你爸爸的。如果他知道我现在还和你在一起,搅和你和祝云栖的婚约,恐怕会杀了我。” 温月干笑着说不会。 可心里明白,温厉容可能真的会杀了时黎。如果想要保证时黎安全,她应该先和时黎保持距离,然后想办法把婚约彻底搞黄,再过一段时间,等一切回归风平浪击之时再重新和时黎在一起。 无奈她忍不住。每天,她都处在情绪即将崩溃的边缘,仿佛空气中时刻有人端着一把枪指着她的心脏,只有看到时黎,和时黎说话,确定世界上有一个人是真真实实属于自己的、她不是一无所有,一遍遍告诉自己选择时黎是对的,选择时黎没有错,症状才能稍微缓解。 时黎拿出纸巾,帮温月把额角和手心的汗擦掉了。 汗是冷的,又冰又粘腻。 不多久,宣传会的主持老师提出,为了让大家更直观的看到军校的学习效果,近距离看到星际中最常见也最重要的作战单位——机甲,同时也为了增加此次宣传活动的观赏性和趣味性,接下来会有荣获优秀毕业生的学长学姐亲自操作那一排用来教学展示用的机甲,为大家试飞。 主持老师在邀请到场的毕业生们。 但其实不少人只是在学校时学过,毕业后从事的工作与机甲操作无关,已经快要忘记怎么开了。 温月的光脑震了一下。 温厉容又给她发了警告信息。 【温厉容:温月,你不动身,是要我过去请你?】 温月选择已读未回。 她重又看回台上,已经有一个机甲低空飞了起来。而时黎仰望的目光灼灼,充满了敬仰和神往。 温月也想被时黎用那样的目光注视。 她想起,自己之前也是上过机甲驾驶课的,好像还拿了A。 于是头脑一热对时黎说:“你喜欢?我也可以操作给你看。” 第35章 时黎爱她。 祝云栖没想到温月竟然会上来。 该不会是想在时黎面前孔雀开屏。 祝云栖觉得,按照温月的性格,八成是为此。 温月进入机甲之后,看了看操作台,松了口气。 这是最初级的机甲类型,操作台简单到只有几个按钮和一个轮盘,以及单线队内通话语音。 简单飞一下是可以的。 是她多虑了。能像这样摆在公共广场上用作宣传的机甲,不用担心技术泄露,所具备的功能肯定也只有最基础的那么几个。 调整好座椅,机甲的语音频道突然传来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 “温月,我是祝云栖。” 温月陡然瞪大眼睛。 她上台前怎么没想到,祝云栖可是联邦第一军校的学生,毕业后直接去了黑星带,黑星带又是机甲使用率最高的地方,祝云栖出现在此比她还要顺理成章。 台下,海妖见温月都上了,顿时也坐不住,直接冲上台打开第三个机甲的舱门坐了进去。 “温月温月,我是海妖。听到了吗,我是海妖。上次去作战部和你交接武器的海妖。你没听见吗,我是海妖啊,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语音通道键在哪里打开吧?” 海妖非要报上次在作战部门口温月对她有色眼镜的仇。 温月本就心情不佳,她现在竭力用理智在劝自己冷静,不要冲动。 凉凉道:“收到,海妖。” 海妖在光脑上给祝云栖发信息。 【海妖:祝队,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整她,让她丢脸。】 【祝云栖:不可以胡闹。这里人多,她不熟练,容易出事故。】 过了几秒又发一条。 【祝云栖:而且,你没察觉到吗,她现在情绪不稳。】 情绪不稳时她们都会尽量避免操作机甲。机甲的技术再先进,说白了和汽车的铁包肉在本质上没有区别,速度又极快,操作精密,一旦出现碰撞或其他失误容易造成严重后果。而不稳定的情绪会让人反应变慢。 海妖老老实实应下了。 温月深呼吸,让自己放轻松,要冷静。 她在频道里说:“我准备好了。” 主持老师热情四溢地宣布:“那让我们一起欣赏来自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和星际防卫军事大学的学姐们,带来的精彩操作表演!” 腾空后,祝云栖分出大部分注意力去关注温月。尽管她不喜欢温月,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她也不希望温月出现意外。 她操作着机甲,让自己始终处在温月和海妖之间。 在祝云栖带领的海蛇小队里,海妖通常不是负责操作机甲的那个,和她搭档的Beta御姐,代号渡鸦的才是。海妖性格不稳定,而渡鸦则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格,她会在和海妖链接协同后同时操作两个机甲,海妖只需要专注的做任务。 海妖的操作技术也一般。不过比温月还是要强上不少。 祝云栖观察着两边的情况,及时调整着自己的方向和速度,顺便也在有限的空间里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引得台下一阵惊叹。 “我的天,这就是第一军校的实力吗?” “有没有人看到中间那个是谁啊,我好爱。” “深空你是会招生的,看的我心痒痒——所以能不能把分降一点?” “合理怀疑深空不是来招生的,就是单纯来炫耀的。” “能不能把学费降低一点,一年四十万星币,根本上不起学。” “联邦哪个大学学费低,都贵的要命。上大学就是有钱人的游戏,平民只能贷款,然后拼命工作还钱。” …… 甚至有人在星网开了直播。 然而,不只是情绪长时间紧绷的原因,温月在勉强跟上海妖一段时间之后,胃开始隐隐作痛。 她一只手捂住胃部,用剩下那只手尽力操作着。 眼前却不断闪过温厉容的信息。 “温月,你不动身,是要我过去请你了。” 温厉容严肃的面容似是在面前闪烁了一下。温月一惊,手不自然的滑了一下,操作轮盘顿时偏航,猛地往右边飞去。 祝云栖时刻观察着她,立刻操作机甲的机械手臂接了一下。 同时在频道里提醒:“温月,你注意点。” 她知晓温月的操作技术一般,甚至可能就是业余爱好水平,但是在平直飞行时不该出现这样粗心的问题。 肯定是走神了。 透过机甲前方的透明外壳,祝云栖在人群中锁定时黎。时黎的眉头在温月偏离的时候紧皱了一瞬,眼神里盛满了担心。 有些观众不明所以,以为是提前安排好的,故意演给观众看的。也有人已经开始吐槽起温月。 “哎呀,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哪个学校的,壁垒一下。” “星际防卫的吧,深空的机甲可是王牌专业。” 同样,有人看不惯挑刺的,出言维护。 “其实也还好啦,我们连飞都飞不起来,凭什么嘲笑学姐。” “就是啊,说不定都毕业好多年了,还能记住一部分操作已经很厉害了。你高中毕业完还会做导数题吗?” …… 祝云栖听不到台下观众在说什么,收回视线。时黎在担心温月。 温月这时回答:“谢谢。我会注意。” 她的声音充满了紧张和疲惫。祝云栖临时把她当成自己的队员,这种情况下,她一定不会再让队员继续操作机甲,会自己或者找其他队员接手。 但是现在她们操作的机甲几乎和模型无异,根本没有协同接手的功能。 于是只能再次提醒:“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可以停止。” 海妖附和:“对啊对啊,你不行就赶快下去,别……” 想到祝云栖的叮嘱,海妖将后半句“打肿脸充胖子”咽了下去。 听完祝云栖的话,温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之前竟然不知道祝云栖是个如此温柔的人,在她的印象里,Alpha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是冷硬无情的,要么像温厉容那样说一不二,要么像祝笙希那样雷厉风行,要么像海妖那样出言不逊睚眦必报。 喉间哽咽了一下,温月也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出事故,准备听从祝云栖的话降落。 然而听完海妖说的,温月顿时改变了想法。海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海妖的操作技术也不过如此,只能用来骗骗下面没见过机甲的年轻学生罢了。 她忍着疼说:“我没事,只是太久没碰机甲,一下子忘了。” 祝云栖只能提醒,并不想强制温月干什么。她继续操作机甲往更高处飞去。 温月也咬牙跟上。哪怕是陪衬,她也不想中途退出。 可是面前温厉容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像是有十几个温厉容将她包围。温厉容们将她围起来,口中不断地说着话: “不代表我会持续默许你的做法。” “还是说,有人,让你变了心思。” “温月,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绝不能给我丢脸。” “好好反思你最近的所作所为。” “怎么又是第二名。” …… 而手腕上的光脑好像也震动了起来。温月连忙打开,却发现温厉容并没有给她发新的信息。 温月猛地晃了一下头,想要将那些幻境晃开。没有人能看到,机甲的操作舱里,她脸色发白,嘴唇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额头布满冷汗,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温厉容不爱她。 没关系,还有时黎。 时黎爱她。 时黎爱她,她要时黎…… 温月僵硬地向下面的人群看去。可是离得太远,她找不到时黎的具体位置,却看到了不远处正向这边行驶过来的,她再熟悉不过的车辆。 墨黑颜色的加长车型,作战部给温厉容配的车。 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了脖子,呼吸被全部掠夺。而黑色的阴影从身后席卷而来,将温月一点点,残忍的包裹…… 不,她要时黎。不要按照温厉容的意思和祝云栖结婚,要推迟婚约,其他的先不管,只要像上次一样先把订婚推迟。 温月的低头看向自己手,才发现视线已经模糊到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了。 像上次一样受伤,受伤就可以,受伤就能有理由推迟订婚。 她记得,机甲中都是配有救生舱的。在空中飞速落伞的一瞬,救生舱会弹开,虽然不一定能确保无虞,但是确信不会死。 脑中空白一瞬。紧接着,温月忽然操作轮盘,让机甲快速俯冲下去。 观众以为她终于也要像祝云栖一样炫技,表演类似蜻蜓点水的极限操作。 可时黎却在她开始向下俯冲的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她第一时间用光脑给祝云栖发了一条加急信息。 【时黎:温月!】 祝云栖一直密切关注着温月的动向。结合面前弹出的时黎的信息,她倏地明白过来,随即跟随温月俯冲,同时将机甲手臂延展至最长。 祝云栖在频道里大喊:“温月!你疯了!快停下!” 她已经检查过了,这种模型机甲是不配备任何救生配置的。温月如果直接这样摔下去,她绝对会摔死。 温月意外身亡的话,时黎会痛不欲生,温厉容也不会善罢甘休。 尽管时黎给她发的是文字,她也从“温月”两个字中看到了的时黎的焦急和绝望。 温月已经听不到了。 她离选了个没有人的空地,地面近在咫尺。台下观众终于意识到不对,期待的眼神变成了静默的注视。 眼前只剩一片地毯的鲜红。 温月没有闭上眼睛。 下一瞬,炸起火光。 时黎已经冲到距离坠毁处不到三十米的距离,瞳孔被火光映的发亮。 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无法出声。 在火光和人群的尖叫声中,时黎看到在机甲残骸旁缓缓站起的人影。 祝云栖对她轻轻摇头,用口型对她说:“别过来。” 第36章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让温月去死。 祝云栖在温月触地的瞬间终于追了上来。 情绪稳定如她,也终究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 温月机甲操作的不怎么样,俯冲驾驶技术倒是一等一的精湛。 简直是找死。 她操作者机甲仿佛生了锈的手臂,在温月机甲触地的前一瞬,抓住了机甲的舱门。 祝云栖不确定机械臂是否有能硬生生拉住一个快速坠落的机甲的强度,她猜测是没有,所以转而拉住温月机甲的舱门,借助惯性将舱门剥离了机甲,然后把温月连带着操作台的座椅一起旱地拔葱般拔了出来。 而她完成这一切,机甲也依然即将触地。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祝云栖将上升滑杆推到最大,在触地前看看向上回升了几米高度。 机甲本来就是粗制滥造用来展示用的,经历过急速的俯冲和反推,当场报废。 祝云栖及时打开舱门,从半空中一跃而下,在地上打了个滚,缓冲掉冲击力,稳稳落下。 完成这一切,她也只不过是发髻稍歪,耳边多了几缕凌乱的碎发。 在爆炸的火光的映衬下,犹如从地狱中诞生的战争女神。 温月相对来说就比较惨了。她被连人带椅子从舱里拽出来,接着拽她的那个机甲手臂在空中转了个弧,她又没有系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位子上,直接从半空摔了下来。 不至于摔死,但是胳膊和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折着,仰望天空晕了过去。 重大事故! 相关老师赶快疏散乱成一团的围观群众,让那些直播的赶快别播了。 本来是想通过宣传活动来招生的,相比于其他综合大学,其实军校的学费已经算是较低的,而且还有联邦补贴。但是因为军校毕业之后不好找工作,对普通学生来说比较好的出路就是进去军团,而联邦的几大军团不是在黑星带就是在下星域,都是环境恶劣到狗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能支付的起学费的家长有几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受罪? 可联邦又拒绝强制征兵。 其他大学早就过了需要招生宣传的阶段。只有军校还在苦哈哈的招生。 这下倒好,招生简章成招生减章了。 海妖目瞪口呆。 她悬停在高空看完全程,在频道里震惊的说不出话。然后她驾驶着唯一幸存的机甲,落到祝云栖身旁,跳下来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温月:“原来她是脑子有问题?” 祝云栖现在脑子也很乱。她不明白温月怎么会做出近乎自杀的举动。 温月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一个有点自私但是很听家长话的乖孩子。这是被下了多大一剂猛药,闹到当中自杀。 要不是时黎反应快,她可能还要再判断一下温月的意图,然后再施以救援。可是按照刚才的千钧一发,她再晚半秒,温月大概率都会摔得东一块西一块。 祝云栖飞快地思考着,后知后觉,也被吓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联邦中将独女离奇死亡,这样的标题要是刊登上星网热搜,不知道会有多炸裂。 祝云栖去扶温月,顺便检查了她的伤势。在混乱人群中,她看到惊慌失措往这边跑的时黎。 时黎头发都散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吓坏了。 她刚想对时黎说温月没死,就看到相同的方向,温厉容阴沉着脸,带着类似秘书的人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 祝云栖一下子反应过来:不能让温厉容知道时黎的存在。如果时黎扑过来为温月哭,势必会引起温厉容的怀疑。 临时改口,用口型告诉时黎,别过来。 …… 时黎沿着惯性往前跑了两步。 她离得近,足够看清祝云栖的口型和凝重的神色。 一般只有死状凄惨,才会对死者的亲朋好友说,别过来。怕亲朋好友看到死者的死状当场崩溃。 难道是温月真的死了吗? 温月上台之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喜欢?我也可以操作给你看。 难道是她的临终遗言…… 温月是为了展示给她看才上台的。自己明明也知道,温月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机甲了。 可自己没有阻拦。甚至在温月第一次出现失误时,没有立刻叫停,也没有察觉到温月当时的情绪已经不对了。 她是想让温月和祝云栖的婚约取消,她是已经对温月消磨了所有的爱。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让温月去死。 消化着祝云栖说的话。 不要过去。 时黎慢慢停下脚步,惶恐而无助地看着台上。那里已经被人围起,身边的群众已然疏散,祝云栖似乎对兰漾说了什么,然后时黎看到兰漾向自己走来。 兰漾一把抓住时黎的手臂,将她朝反方向带去。 转身的瞬间,她们和两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擦肩而过。 事情过去之后时黎才想起,当时经过的两个人,一个是温月的父亲温厉容,另一个是温厉容随身带着的秘书。 兰漾把时黎拉到场地外。她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但是把祝云栖的原话重复给时黎:“温月没死,只是骨折晕过去了。不要担心,先回家,回家给祝队发个信息,说你到家了。不要多想,祝队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说完,搓了搓胳膊,“噫,祝队说的话好肉麻。” 接着安抚性的拍拍时黎的肩:“听祝队的话,快回去吧。” 时黎脑袋已然乱成一团麻。她一时间无法思考,而祝云栖的话一向在她这儿很有说服力,她便依言先向车站的方向走。 刚离开场地,作战部附属医院的救援直升机已经盘旋着在出事的地方降落。 时黎回头看了看,看到温月被一个人形的医用机器人从地上抬起,机器人将她放进臂弯,然后机器人原地化成一架四轮担架,驮着温月移进直升机。 祝云栖和温厉容一前一后,也上了直升机。 走到车站,身上的冷汗被风吹干了,时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思绪逐渐回笼。 她回忆起,温月中途去接了温厉容的电话。虽然当时温月否认和温厉容通了话,不过时黎从她的肢体语言就已经猜到,那就是温厉容的来电。温月不想说,她也没必要非逼着温月承认,就假装温月是和别人通的话。 温月,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才会想要当众驾驶机甲自杀。 *** 祝云栖跟着把温月送到医院。最终确认只是几处骨折。治疗骨折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现代医学已经研究出了一种能够极速分裂加速愈合的人工骨细胞,不出一周,温月的骨头就能恢复如初。 诊疗室外。 温厉容面色难堪。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关心女儿的身体,而是去处理舆论,让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停止发酵。 已经有人把事故现场的视频和照片传到了星网上。其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祝云栖的脸,但是之前程音上校帮她申请的A+级信息保护生效了,凡是传到网络上的照片和视频都自动模糊掉了她的脸。好在当时在场的老师们反应迅速,即便是视频,也只有祝云栖从机甲上往下跳的短短两秒,其中大部分还都被已经坠落毁损的机甲挡住了。 交代完秘书,温厉容走向祝云栖,向她伸出手。 祝云栖不得已回握了一下。 温厉容已经大概得知了事故的整体经过,所以他没有再问祝云栖温月到底是怎么坠毁的。他也清楚的很,如果没有祝云栖那巧妙的一抓,联邦的医疗技术再先进,也不可能把尸体变成活人。 “云栖,谢谢你,想不到你和温月会一同参加活动。不过请你再和你的母亲带句话,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再推迟婚约。” 此言一出,祝云栖都愣了几秒。 她指着诊疗室道:“温中将,温月还在里面躺着没出来,没必要现在就提订婚不订婚的事吧。” 温厉容平视前方,眼中没有丝毫动摇:“上次是温月不懂事。我说过,以后都不会了。” 祝云栖顿了顿。她现在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温月自毁的时间点很巧妙,刚好在温厉容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故意做给温厉容看的一样。 她说:“温中将,恕我直言,温月的心理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她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订婚。” 温厉容仿佛没有听到,固执地又说:“温月没有任何问题。订婚仪式一定会顺利进行。” 怎么就听不懂话。 祝云栖感到有些无力。 她起身,并不打算再给温厉容面子。温厉容是中将又如何,反正他的手伸不到银蛇军团上来,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还有事。温中将,那些话就请您自己和我母亲说吧。” 第37章 我是全联邦最希望她们俩结婚的人。 温月醒来后,别人问起她为何突然坠落,她只回答:当时胃不舒服,心不在焉,又很久没有接触机甲,操作不熟练,不小心弄反了方向轮盘。 检查过频道内语音,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最终只能是相信温月所说的话。 然而星网上的舆论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因为温厉容恰好出现在现场,和他有竞争关系的其他高层有人买了水军,直接爆料温厉容和温月是父女关系,将话题扯到温厉容教女无方、造谣温月当时入学是因为温厉容动用了私人关系、温厉容还有个妻子当初是因为家暴才导致重伤被送往其他行星疗养其实已经死了…… 温厉容处理这些处理的焦头烂额。联邦政府不得已先将他暂停职务,展开调查。 好在最后并没有调查出来什么。温月入学造假、家暴等被坐实为不实言论,反倒将谣言的发布者反告上了法庭。 然而经历了一轮舆论洗礼,温家也迫切的需要一条正面新闻来提高声望。 温厉容再次将订婚提上议程。 可是祝笙希却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为一桩尚未尘埃落定的婚约付出的。她本质是个商人,未来亲家深陷舆论风波,她需要评估接下来是要及时止损,还是投入更多,彻底和温家变成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婚约、捐赠、共同出游……有许多方式都能帮温厉容脱困,祝笙希选择先观望。她也动用了一些在媒体的关系,花了些钱,帮温家恢复名誉。祝笙希暂时没有取消婚约的打算,不过她也不想在温家声望处于谷底的时候公开订婚。 温厉容不满意她的做法,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祝家也不是完全没出手,还是帮了他一些。 结束和温厉容的谈判,祝笙希回家后,冷不丁叫住了祝云栖。 当时祝云栖正在上楼梯,眸子淡淡的转过来,自上而下看着自己的母亲。 祝笙希问:“温月该不会是你故意弄伤的吧。” 这几天,祝笙希也看了一些现场分析。有相关专业人员分析,温月的操作水平比较小白,而祝云栖的水平很明显和另两位不是一个等级的。祝笙希不禁怀疑,是不是祝云栖仗着温月水平不高,故意让温月下坠,以达到推迟婚约的目的。 不想结婚,祝云栖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极其明显。 温月则是正相反,她还经常和沈清和聊天。 祝笙希觉得祝云栖的搞鬼的可能性更大。谁不想结婚,谁就会想方设法破坏订婚。 破坏订婚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让一方消失。 听完母亲的猜疑,祝云栖也不恼,甚至很礼貌的对祝笙希微笑了一下:“母亲,您可以亲自去问温月。温中将会很喜欢您亲自登门拜访的。” 丝毫没有觉得委屈,也懒得解释。她已经学会不在意不需要耗费精力的意见了。 时黎约了祝云栖在她们第一次相遇的咖啡厅见面。 时黎化了妆,穿了漂亮的裙子,唇上涂着优雅的蓝调口红,像咖啡店里美丽又忧郁的娃娃。 眼睛里装着压抑而混乱的愁绪。 祝云栖点了两杯多糖开心果拿铁。 她看得出时黎情绪不高。时黎很少主动约她,这样正式见面更是少之又少,她知道时黎是有事要说。 “甜的。”祝云栖说:“还记得我们的合约上写了什么吗,不要憋在心里。眼泪也是,心事也是。” 时黎艰难地说:“祝云栖,我觉得我可能做不下去了。我,我总觉得温月这次出事和我也有关系,我不想让她死。” 温月醒来后和她打了电话。温月说,自己是为了不和祝云栖结婚,才会想办法出事受伤。还提到了要和时黎结婚的事。 温月的原话是:“宝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为了你,我差点把命都搭上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呆在我身边。” 时黎记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但是她记得,结束通话之后,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好像是她教唆温月去自杀的一样。 那通电话过后,时黎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同时也感到隐隐的恐慌。温月仿佛是在拿命要挟她。 她不敢接受这样的感情。 这几天,她时常做梦惊醒。梦里,温月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而她一直在夺命狂奔,好像一旦被温月追上抓住,就会被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惊醒后,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连带着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时间的腺体也又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打开床头灯,温暖昏黄的光束下,秃头小狗头顶的小草苗苗差不多三寸高,像是小狗的长头发。时黎需要抱着被子,把秃头小狗拿在手里,缓上好久才能继续入睡。 祝云栖不知道温月对时黎说的话。她以为时黎是这几天没有见到温月,想多了,找不到原因便把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安抚时黎:“我在医院见到几次温月的爸爸,在我看来,她爸爸的问题更多。而且当时在温月爸爸来之前,温月的情绪就已经不正常了,我和兰漾一开始就提醒过她,她没有听。和你没有关系。” 时黎端起加了冰块的咖啡。举到唇边,想要喝一口,然而半途又失去了兴趣,将咖啡放下。 她之前最爱喝开心果咖啡,今天却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祝云栖,我有点害怕。” 时黎说的每一句都很艰涩。她明白自己说出这种话很无耻,当初既然同意了祝云栖的合约,拿了祝云栖的钱,就该好好履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遇到麻烦就想着退缩。 祝云栖对她这么好,还救过她…… 一边害怕温月,一边不想要辜负祝云栖。时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祝云栖很讨厌她这样纠结的人吧。 或许祝云栖也在后悔,怎么找了她这样的人来办事。 这几天过的太痛苦,上班也心不在焉,眼前时不时就出现温月在机甲中下坠的场面。她煎熬了许久,想要找人倾诉,却又谁都不能说。最终茫然无措的发现,自己唯一能找的人是祝云栖。 祝云栖看着对面的Omega,似乎想要从那张如瓷娃娃般精致的脸上看穿她所有的心事。 时黎说她害怕。 这是祝云栖第一次见到时黎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祝云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时黎害怕是正常的。她从小生活在风平浪静的上星域,人生中唯一一次历险可能就是上次被星际海盗劫走,这次直接亲眼目睹机甲坠毁,而且坐在里面的还是她谈过七年恋爱的女友,恐怕得被吓掉半条命。 而自己见得多了,潜意识里认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认为这只是一次小事故。 还是疏忽了。祝云栖不免有些懊恼。 她尝试向时黎解释这些都是正常的:“其实日常训练,包括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人出现操作失误的情况,就像兰漾,她最喜欢走神,有一次把四肢全都摔骨折了。就像你们生产机器人时总会有个别不合格产品出现,机甲操作也是一样,会有失误。” “况且,温月没事。你不必挂在心上。” 虽然祝云栖所安慰的不是时黎真正害怕的点,但是有人愿意听自己糟糕的心情并柔声安慰,时黎的情绪还是稳定了不少。 她稳了稳心绪:“祝云栖,我担心温月如果再这样的话,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她现在想要和我结婚,我该现在和她结婚吗?” 祝云栖闻言,呼吸停滞了一拍。 结婚?温月这么快就要和时黎结婚? 手指不由得握紧了咖啡杯。冰块的凉气透过杯壁传到手心。 “你们要怎么结婚?” 时黎苦笑着说:“其实温月可能也就是在开玩笑,她说要偷偷和我去领证,生米煮成熟饭。联邦对一方是Omega的婚姻有特殊冷静期,领证后一百八十天内除暴力问题外不得离婚。温月觉得,和我领证之后,就算是要和你结婚,联邦法律也不会允许。” 祝云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手不自然地一抖,咖啡晃动,洒了几滴到她手上。 她丝毫没有在意到洒出来的咖啡,嗓子抑制不住的紧绷,迫切的想要知道时黎的答案:“你答应了吗?” 时黎摇头。 她抽出一张湿纸巾盖到祝云栖手上,“擦一擦,黏。” 没答应就好。祝云栖舒了一口气。 脑中闪过海妖不久前问她的问题。 那是温月出事后不久。海妖问她说:“虽然我不清楚你、温月、时黎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三角关系,也不清楚为什么你喜欢时黎又不愿意承认,可能祝队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时黎和温月结婚,你会高高兴兴送祝福吗?注意注意,一个正常的甲方是会为乙方的婚姻鼓掌的。” 那时她回复海妖回复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会。” 还欲盖弥彰的补充:“我是全联邦最希望她们俩结婚的人。” 她说谎了。 之前在星网上似乎看过某位心理学家的分析,一个人如果回答某件事时做出了百分之百的肯定答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他确实对此事非常有把握;二是她/他心里其实已经锁定了相反的答案,唯恐被别人发现,只能用宣誓般的口吻给出与内心背道而驰的结果,以达到掩饰的目的。 她是后一种。 她后悔了。 “时黎,你不要和温月结婚。” 第38章 你也不要忘了我。 “啊,为什么?” 时黎不解。 她记得清清楚楚,祝云栖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我要你好好呆在温月身边,最好和她结婚。” 她以为,祝云栖听到温月要和自己结婚的话,会特别高兴。 这不是当初祝云栖的终极目标吗。 祝云栖反问:“温月要和你结婚,你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她是在半开玩笑。而且,温中将要是知道我和她偷偷领证……”一定会杀了她泄愤的。 “没有你自己的原因?”祝云栖有些失望。尽管她都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我的原因?”时黎指指自己,略一思索之后,道:“没有。” 温月最近有点偏执的可怕,但是时黎认为这是自己主观上的原因,便没有告诉祝云栖。 “好,没有。”祝云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她顺着时黎的话说下去:“没错,你们领证的话温中将会知道……温月如果再头脑一热说出类似的话,你一定要及时提醒她。” 时黎点头:“我会的。” 每天她都谨慎小心,如履薄冰。一有机会便会提醒温月,让温月别在温中将面前暴露她的存在。 “不管怎样,我们的合约也没有强制要求你一定要成功,你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即便是婚约解除了,你想和温月结婚也要慎重,温中将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其实……”祝云栖沉吟片刻,她后悔当时自己给时黎定的标准太高了。 又让她和时黎结婚,又让她要想办法取消订婚的。 没想到,首先想要毁约的是她自己。 时黎等待下文:“其实怎么?” “其实不一定要取消婚约。”祝云栖说,“距离我回黑星带还有不到一个月。只要能将婚约推迟到我回黑星带之后,就可以了。” “但是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呀,订婚还是会在你下一次离开黑星带的时候继续。总不能一直待在黑星带的呀。”时黎忧心忡忡地说。 “我可以。只要不被逼结婚,我可以一辈子留在黑星带。”祝云栖脱口而出。 反正除了姐姐祝静杉,黑星带以外也没有她一定要见的人。 目光突然对上时黎担忧而柔和的视线,眼角下方的泪痣仿佛变成了小星星对她眨了眨眼。 祝云栖感觉心脏空了一瞬。 或许,除了祝静杉,在黑星带时,她可能也会偶尔想起时黎,想要见她…… 时黎每次迎来发/情热时,还要注射她的信息素。 哪怕时黎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注射的Alpha信息素是她的,祝云栖也已经做好了向她一辈子提供信息素的准备。 这些话她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默默想。 时黎忍不住问:“真的一辈子都不回来?” 那等七月底祝云栖结束休假,她就再也见不到祝云栖了? 她们还没有认识很久,就要如此快的迎来永别? “永别”,时黎从前从没认真想过这个词语。在交通发达的科技时代,似乎“永别”只会出现在阴阳两隔的情况下。 而Omega不被允许进入黑星带,祝云栖又说可以一辈子待在黑星带,待在她唯一去不了的地方。永远不能再见,就是永别。 时黎的心尖刺痛了一下。 “你想让我回Z3291吗?” 祝云栖将话含在口中,欲言又止。 她想问,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暧昧。 反正时黎讨厌她。就算不讨厌,也不会是喜欢。时黎爱着温月,是不会期待她回Z3291的。既然已经预料到答案不会是她想要的答案,那么也就没必要问出口。 改口,道:“黑星带其实也很好玩,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一片荒芜。” 在时黎看来,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一律算作婉拒。 是啊,祝云栖在这儿又没有重要的人,说不定还很讨厌这个用订婚毁了她休假的行星,不想回来是人之常情。 “祝云栖,我现在能再问一次吗?”时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她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你是为什么不愿意和温月订婚?” 事已至此,祝云栖觉得现在完全可以告诉时黎。但是成为联邦最厉害的机甲操作师这个梦想说出来有点太中二,她换了个说法:“温中将对我的个人职业生涯规划提了一点要求,我不能接受。而且,我也不想和一个完全不爱的人结婚。” 干一辈子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一辈子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那和做一辈子牢有什么区别。祝笙希和沈清和关系差成那样,沈清和至少还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用工作来暂时逃避家庭。而她呢,要是真答应了温厉容的要求,在家里坐牢做够了,想做做工作喘口气,然后发现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坐牢。 “这样啊。”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困扰了她快一个月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而且答案居然如此简单。她之前一直猜测是豪门之间的恩怨情仇来着,原来完全猜错了。 祝云栖默默喝咖啡。两人都不言语,只有冰块碰撞杯子的声音。 祝云栖梳理着三种可能。 第一种,她和温月不认识,没有婚约,那么结果就是时黎会和温月在一起; 第二种,有婚约,但是她没有找时黎签那份合约,时黎会不愿意当小三,也就不会和温月在一起,但是她同样不会认识时黎,她和时黎没可能; 第三种,就是现在的情况:她和温月有婚约,又找时黎签了合约,最后时黎和温月在一起。 总之,不管是什么请阔,最后她和时黎都没可能。 她后悔刚才和时黎说只要将订婚仪式推迟到一个月之后了。 沉默良久,祝云栖下定决心开口:“不如我们取消合约吧。我和温月的事你就别管了。” 灰瞳本就容易显得疏离,没有表情和情绪的时候,更是会给人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时黎想,祝云栖生气了。 她也有点懵,刚刚祝云栖还说宁愿在黑星带待一辈子也不要结婚,现在又突然不让她插手了? “祝云栖,你是生气了吗?”时黎想着,有话要说开才好,否则猜来猜去,再意会错了对方的意思。 “因为我退缩了,你觉得看错了人,对我很失望。所以你不开心了是吗?我没有想要退缩,我只是有点害怕,害怕温月死了……我不会退缩的,和你的合约,我一定会继续下去的……” 时黎努力解释着。 “你怎么会这么想。”闻言,祝云栖瞳孔闪过惊诧。“时黎,我不会生你的气。” 一定是刚刚表达的不够明确。、 我分明是在生我自己的气。祝云栖心道。 “那为什么不要继续合约。”时黎眸中逐渐浮现出一层薄泪,疲惫、委屈、惊慌、自责……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还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温月以外的人多接触……祝云栖,你不喜欢我怎么做,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是你的乙方,我会努力改。” 不要那样厌恶的皱眉,也不要冷冷的说一辈子待在黑星带这种话。 见她要哭,祝云栖顿时心慌了起来。 倾身上前,想要帮她擦掉眼尾的红,却被中间的桌子挡住。 “因为我——” 因为我不想你再和温月在一起。虽然我明白,没有合约,你也会依然爱着温月。但没有合约的话,你至少会爱的没有那么辛苦,也会减少我在你们爱情中的参与感。 话到嘴边,再次被生生咽下。 说出来的话,时黎会认为她是个疯子吧。 “反正我没有不喜欢你。”祝云栖有些着急的说道:“时黎,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不喜欢你。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以来,你做的每件事我都觉得很好很漂亮,你没有任何需要改的地方。” 时黎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几次哭,都被祝云栖看到了。明明也不是爱哭的性格,但在祝云栖面前,眼泪好像很容易就会掉下来。 她纠正祝云栖:“不是喜不喜欢我,是喜不喜欢我做的事。” 话说的不完整的话,会被误会的。 祝云栖:“……” 看,她还没有说什么,时黎就着急划清界限了。 “好。我没有不喜欢你做的事。” 祝云栖忽然悲哀的意识到,捆绑时黎和温月的合约,同样也是能让自己和时黎产生关联的纽带。 如果合约没了,自己和时黎仅剩下的牵绊,就只有那一管又一管的Alpha信息素。 还是单方面的。 她也终于弄清楚了这团混乱的关系:自己喜欢上了未婚妻的Omega女友;而未婚妻和女友相爱,她自己现在在这段感情里同时充当牵线的月老和绝望的单恋小三。 祝云栖顿觉人生无望。 至少自己不能插足别人的感情。不如成全时黎和温月。 “好吧。那我们的合约继续,到我休假结束为止,好吗?你什么都不用改,就和之前一样。” 喜欢上时黎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可能等回到黑星带,长时间不见面,这份感情就淡忘了。到时候一切都会慢慢回上正轨。 自己继续在黑星带耕耘梦想,时黎继续和温月栽种爱情。 时黎舒气:“你不讨厌我就好。上次路边过车,我撞到你鼻子,看到你皱眉,以为你是在讨厌我离你那么近。” 终于捧起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 祝云栖说:“那次是因为我看你向后退了,以为你不喜欢我碰到你——那你也不能讨厌我。” “不是的!”时黎连忙解释,“我是怕别人看到误会,上次我们靠的太近……” “原来我们在互相误会。” 还好说开了。祝云栖心里好受了一点,起码她现在确定了时黎并不厌烦和她相处。 清冷矜贵的Alpha一本正经的说“讨厌和不讨厌”,像两个小朋友吵架后和好时会说的话。时黎破涕为笑,她终于不用再担心祝云栖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祝云栖不讨厌她,也没有对她生气。 得到答案,这些天的阴霾似乎也一扫而光。 “我很喜欢你,祝云栖。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就是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有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所以可能有时候会有误会,说开就好了。”时黎的语气十分真诚。 收到好人卡的祝云栖勉强笑了笑。 时黎接着说:“就算你以后一直待在黑星带,我也会一直记住你的。” 隐去了后半句。 你也不要忘了我。 第39章 有光亮的时候,她连多看一会儿时黎都不行。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柳伊莎联邦巡演Z3291站当天。 温月伤已经好了,却被温厉容扣在家里不允许出门,自然是看不成演唱会。 兰漾格外高兴,她巴不得温月不来。一个劲的让时黎过来。 时黎对温月受伤正心存愧疚,做不到温月刚出事一周,她就跑去和别人一起看演唱会。而且周六她有交流培训班,结束之后距离演唱会开场只有不到一个小时,过去的话也挺赶的。不如就在家里呆着,也方便温月查岗。 温月现在几乎是每半小时就要联系一次时黎,问她在哪,在干什么。 时黎每次都耐心回答,心底的恐慌却愈来愈大。 至于那两张昂贵的前台票,时黎也不想浪费。她还给了兰漾,现场卖掉也好,请别人去看也好。她不是给兰漾介绍了一个Omega吗,叫陆苗,可以请她去看。另外一张请祝云栖好了。 兰漾厚着脸皮没说票本来就是祝云栖搞来的。她跟时黎发消息: 【兰漾:我和陆苗吹了。她说我做美甲,她不喜欢。】 时黎:…… 【兰漾:Alpha难道连做美甲的自由都没有了吗。要不你把唐映池叫来嘛,我看了她光脑社区,发现她也经常听伊莎的歌。】 【时黎:我问问她。】 她又去联系唐映池。一听说有免费的票,唐映池自然高兴的不得了。但是马上又犹豫:“可是我一见到她就流鼻血欸。” 没两秒钟,就兴冲冲地说:“没事没事,我多带点治鼻血的药。你帮我跟兰漾说一下,说我去。” 时黎脑中灵光一闪:“等等,你什么时候和兰漾加的好友?”兰漾刚刚说她看了唐映池的光脑社区,只有互为好友才能看对方的社区。 “就那天…那个灰瞳美女送你回星尚的时候。哎呀这不重要,黎宝你陪我去好不好,温月瘸了就让她瘸在家嘛,又不是你把她摔瘸的。” 时黎说:“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吧。” 话音刚落,温月就发了信息。 【温月:宝宝,演唱会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去,玩的开心一点。记得拍照片给我。】 说实话,温月主动让她去,时黎有点惊讶。温月才说过,不想让时黎单独去人多的地方,怕像大学时候一样又吸引一堆追求者。 时黎回复:【我不去了,周六本来事情就好多。】 【温月:你去吧。柳伊莎好几年才开一次巡演,你要是没去成,后面再说是因为我你才不去的。】 这句话时黎看着有些不舒服,好像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时黎: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累,想休息。】 【温月:那我要是能自由活动的话,你会去吗?你会。我不想让你有遗憾,既然是你朋友好不容易弄到的票,你去吧,不用管我。】 【时黎:我说了不是因为你。】 【温月:宝宝,你怎么变得这么敏感,我明明没说什么。而且我说的不对吗,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的,我不想因为一场演唱会,让我们以后多一个吵架翻旧账的可能。】 【温月:宝宝,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你管太多了?我就是怕你这样想,才让你不用管我去看演唱会的。】 【温月:你是不是生气了?】 【温月:宝宝,你现在在哪啊,在干什么?】 时黎不想和温月再争执下去。她看完温月的消息,太阳穴有些疼,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时黎:没有生气。会去看演唱会,和唐映池一起。我现在在上班,二十三楼设计部2302会议室。】 温月想要她去看演唱会,那她就去好了。 时黎去,唐映池自然很高兴。 确定去之后,时黎在星网上查了一下前排座位的价格。吓她一跳。一张差不多要近十万星币。 即便陆苗和兰漾成了,她觉得自己这个线搭的也不值两张票钱。她从祝云栖给的那张卡里转了二十万星币给兰漾,然后和唐映池约好晚上七点半在场馆A口见。 为了节省时间,时黎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和一袋营养剂,边赶路边吃。 堪堪踩着七点半的点儿到场。唐映池在那等了她好一会儿了,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怪异。 时黎跑过去,拉住好朋友的手,喘着气问:“映池,你怎么了?” 唐映池眉毛一皱:“哼,黎宝你不知道……” 话没说完,有机器人来催她们入场了。演唱会七点四十开始,留给她们的时间剩下不到十分钟。好在她们有SVIP的专门通道,没走多远就绕到了前排。 兰漾举着柳伊莎的灯牌兴奋地朝她们挥手。 她旁边有三个空位。两人猫着腰小跑过去,唐映池率先一屁股坐在离兰漾最远的位子上。时黎坐在她旁边,和兰漾中间隔了一个空位。 时黎这才发现,兰漾今天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穿的性感,反而很规矩的穿了一件短袖衬衫配A字裙,裙子下摆一直垂到小腿。 兰漾笑嘻嘻地和她们两个打招呼:“快来快来。为了不让唐映池流鼻血,我特地去买了衣服。” 谁知唐映池抱着胳膊,斜睨了她一眼,哼道:“穿的老实有什么用。口口声声说自己只喜欢Omega,不还是到处乱摸Beta的脸?” 时黎瞪大眼睛,“映池,你看到什么了?” 兰漾莫名其妙被训,头顶一脑袋问号:“不是,我摸谁的脸了?” 唐映池气不过,在星网上翻了几页,然后拿给时黎和兰漾看:“有图为证!你们看!” 两人一齐凑过去看。照片有好几张,是在夜店里,蓝紫色灯光微醺,性感美艳的Alpha靠在吧台,指尖勾起男Beta调酒师的脸,调酒师一脸羞涩无助。 标题:S级Alpha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兰漾顿时回想起来照片背后的故事。她怒了,明明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却被一而再再而三认为是对可怜调酒师图谋不轨。 “造谣!” 她再次耐着性子解释一通。 唐映池半信半疑:“谁知道是真的还是你编的?” “直接去问那个调酒师啊。”兰漾在照片下面评论区里翻了翻,“你看,人家这不是出来澄清了?” 在几条热评下面,果然有一个酒杯头像的网友自称是照片上的当事人,澄清的内容和兰漾刚才说的大差不差。 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时黎插不上嘴,默默往后靠了靠,把前面的空间多匀出来一点,方便她们俩争辩。 唐映池不信,兰漾委屈。时黎夹在中间,一边是多年好友,一边是祝云栖朋友兼救过她的恩人,偏向任何一方都不好。 她一指剩余的那个空位,转移话题:“是还有人要来吗?” 兰漾挥舞着柳伊莎的灯牌,上面渐变的灯光把她的脸也照的五颜六色。 “有,祝队马上来。” “祝云栖也来?”时黎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兰漾拍拍空位的坐垫,“待会儿祝队就坐这儿。” 说曹操曹操到,兰漾刚说完,时黎随便往后台的方向看了眼,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正向她们走来。祝云栖微微低着头,舞台灯光把她身上的衣服照成了深蓝色。时黎坐着,和祝云栖的腿在同一水平高度,那双长腿看的她眼睛发晕。 一晃,祝云栖就走到了近前。她对时黎道:“晚上好。” 然后在空位上坐下来。 坐下的时候,手习惯性的往座椅两边扶手上搭了一下,正巧覆上时黎放在上面的手。 掌心和手背相贴的瞬间,时黎触电般缩回手。 祝云栖的眼眸暗了下去。 时黎另一只手握着刚刚被祝云栖碰过的手。只是碰了一瞬,祝云栖却像是在那短短的零点一秒钟在她手背上点了火,整个手背热的发烫。连带着整条胳膊都热了起来。 在看祝云栖,她端端正正地坐着,即使是坐在舒适的SVIP高级座椅上,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懒散的躺下去,拧成一根根坐没坐相的慵懒麻花。 神色如往常无异,甚至更加严肃了几分。 时黎用手往自己脸上扇风:“晚上好。好热啊。” 兰漾也附和:“是啊,穿这么多,热死我了。” 唐映池哼道:“热你就脱啊。反正你喜欢暴露。” “你真的是太没有良心,我是为了谁才穿这么多的?”兰漾狂摇头。 “我又没有让你这样穿。才不看你这种人请的演唱会,我现在就把票钱转你。” 两人又要吵起来,时黎和祝云栖被夹在中间,静默地对视了一眼。 兰漾说:“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血口喷人的人的钱,给我我也不要。再说,时黎已经给过了。*” 祝云栖转头,一挑眉:“你收时黎的钱?” 兰漾:“……” 时黎赶快继续打圆场:“还有不到两分钟开场,什么事等演唱会结束了再说。” 祝云栖凉凉道:“兰漾,票是我给你的。” 兰漾顿时单方面和唐映池停战,哈哈干笑道:“我知道啊,可是时黎非要给我钱,我就想着先替你收了,现在我就转给你。” 她在光脑上劈里啪啦操作一阵,把钱原封不动转给了祝云栖。 时黎在心里算:她把祝云栖给的钱转给了兰漾,然后兰漾又转给祝云栖。兜兜转转,最后是祝云栖的钱回了祝云栖的口袋。 这时,灯光全部关闭。整个场馆笼罩在黑暗里。台上出现了一分钟倒计时。 黑暗中,祝云栖往左边微微转过头,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时黎说:“兰漾没有告诉我你要来。” 时黎也小幅度转过脑袋,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你要来。本来不打算来的,后面临时决定来的,忘记提前和你说了。” “她们俩怎么吵起来了?” “映池在星网刷到了兰漾在酒吧挠调酒师下巴的照片……还有十秒钟,等演唱会结束了我再跟你说。” “好。” 在灯光亮起之前,祝云栖嘴角不断上翘,眼睛里却溢满了酸涩。 和时黎在黑暗中贴近,彼此的心脏靠近,像是谈论只有她们俩知道的秘密一样小声说话,给她一种恋爱的错觉。 然而这一切都只存在于黑暗。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时黎,只能偷偷一个人在黑暗中幻想,以此来给躁动疼痛的心一星半点的抚慰。 而她不能怪任何人。全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当然也只能由她一个人来承受。 灯光大亮。 祝云栖的目光慢慢从时黎身上移开。 有光亮的时候,她连多看一会儿时黎都不行。 第40章 你自己当然是最值得你去爱的那个人。 舞台上,柳伊莎身着天使长裙,热情地向观众大喊“Z3291,晚上好”。 舞台灯照亮了观众席。随着柳伊莎的出场,观众全都控制不住的尖叫了起来。 时黎也被演唱会的气氛点燃。不过她的性格让她没有像兰漾和唐映池那样激动,尤其是兰漾,她举着灯牌狂叫,半个身体已经冲出了座位,恨不得把自己安放在台上。 时黎只是兴奋的看着台上,眼睛被灯光照的格外明亮,随着节奏喊着柳伊莎的名字。 演唱会带来的快乐是独一无二的。短短两三个小时,可以大喊,可以跟唱,可以肆无忌惮的叫一个人的名字,可以短暂的沉浸在疯狂里,将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全都抛却。 整个场馆被点燃,数万人一起疯狂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是不是疯的好看。 柳伊莎中途唱到一首情歌。据说是她在和一位素人恋爱时饱含着爱意写的。 最后一句歌词是:而我永远爱你,像一粒沙爱静悄悄的杉树。 据说后来分手了,她不再唱最后几个字,而是把话筒给到观众,让观众大喊出爱的人的名字。 已经成为巡演的必备环节。 柳伊莎唱完“而我永远爱你,像一粒沙爱——”,后台工作人员配合的打开场馆观众席收音。顿时,场馆内同时爆发出上万个不同的名字。 在混乱中宣泄着最真实的感情。 兰漾和唐映池没有喊人名,而是喊了原歌词“静悄悄的杉树”。 祝云栖和时黎则是不约而同没有发声。 时黎之前和温月一起看演唱会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环节,那时候她们会忘乎所以的叫出对方的名字。而这次,时黎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喊谁,恍惚了片刻,等到别人都喊完了,她才慢吞吞的想起“温月”。 但是已经过去了喊名字的时机。 三个小时的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演唱会最后以一场盛大的烟花结束表演,写满歌词的纸花漫天飞舞,像是在七月下了一场浪漫至极的雪。 观众们都站起来接纸花。因为场地内风机在吹,纸花一会儿飘下一会儿扬起来,形状不同,想要抓到自己喜欢的还得费点儿功夫。 时黎也伸长了手想要多捡几张纸花。柳伊莎的歌比较杂,不同类型歌的歌词会印在不同形状的纸花上。根据星网上的攻略,情歌的歌词是心形纸花,歌颂友谊的是圆形,描述自然与旅行的是大树形,唱星际梦想的是五角星形…… 时黎已经抓到了好几张纸花,她数了数,除了心形的都有了。 她看准一片,想要跳起来去抓。只见身旁的祝云栖一抬手,在众多纸花中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一片心形的。 祝云栖递给时黎:“是你想要的那片吗?” 时黎高兴地收下。 祝云栖给她的那片,上面印的是《想要说爱你》的一句歌词:偷偷看你笑,偷偷因你烦恼,我的小心事,多想你也明了。 等到后面时黎才发现自己捡早了。等观众退场退的差不多的时候,风机停止运行,那些纸花都慢慢落到了地上,方便场馆里的清洁机器人打扫。 兰漾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袋子,像收拾打翻的狗粮一样,把地上的纸花一捧一捧的往袋子里装。 走出场馆,演唱会激情的余韵尚没有散去。几个人的脚步都比平时轻快许多。 夜风一吹,兰漾拍着脑袋,又记起演唱会开场前在唐映池那受的委屈了。 刚好祝云栖这个证人在。 她把装满纸花的袋子往臂弯里一挂,抓住祝云栖:“唐映池诬陷我,祝队,那天晚上你可是知道的。我请求恢复名誉!就是我在酒吧拯救落难Beta调酒师那晚!” 祝云栖求助地看向时黎。时黎简单一句话概括了一下前因后果。 祝云栖明白了,她给兰漾做了证。 兰漾得意洋洋的看着唐映池。 祝云栖说的话,唐映池是信的,顿时哑口无言。 别过脸,抱着胳膊说:“好吧好吧,是我没了解全貌就下定论,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兰漾道:“我不接受。” 唐映池急了:“那你想怎样啊。” 兰漾摸摸自己的肚子:“请我吃宵夜。” “请就请。在哪吃饭你定。”唐映池愉快的接受了兰漾的要求。她挎着时黎的臂弯,“黎宝,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还有祝云栖。我一起请。” 时黎说:“好啊。” 最终是时黎来定的餐厅。兰漾和祝云栖都不是长住Z3291的人,对星都还没有很了解,时黎刚好想到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海鲜餐厅,价格不低,用来请客吃饭不至于丢了面子,又没有贵到唐映池支付不起的地步。 离得不远,几个人干脆就走路过去了。 唐映池和兰漾的兴奋劲儿仍然很足,她们又都是柳伊莎的粉丝,性格也都偏外放,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祝云栖和时黎不知不觉落在她们后面几步。 时黎把开场前唐映池和兰漾吵起来的过程详细地和祝云栖说了一遍。末了,总结:“这算不算是不打不相识。” 祝云栖说:“算。” 时黎接着说:“你今天来的正好,再晚一小会儿,就要开场啦。” “我在后台遇到了柳伊莎,她把我拦住,说了一会儿话。”祝云栖的眼睛偷偷往时黎身上瞟。因为培训一结束就赶来,时黎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是相对正式的西装套裙,脚上踩了矮跟皮鞋,打工人匆匆下班奔赴狂欢的模样。祝云栖觉得很好看,她见过时黎工作的样子,优雅而干练。 喷的依旧是青柠调香水。夏夜里,很是清爽。 时黎微微仰头看她:“你认识柳伊莎?啊对了,兰漾说是你给她的票。” 柳伊莎的演唱会门票早早在一个月前就预售空了。而兰漾是上上周才拿到的票。能够在预售结束半个月拿到票,还是这么靠前的位置,肯定少不了内部关系。 祝云栖摇摇头说:“不是我认识,是我姐姐认识。” 她对柳伊莎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星网热搜,并没有线下相处过的印象。而柳伊莎之前应该是见过她,所以一下子就认出她是祝静杉的妹妹。 柳伊莎在后台拦住她,不停地问和祝静杉相关的事。 看来是对前情人余情未了。 听到祝云栖说祝静杉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柳伊莎的表情很是精彩纷呈。 柳伊莎说了一句:“她怎么能说不爱我就不爱我了。经纪人告诉我是她来要票的时候,我以为她要回到我身边了,结果还是……” 演唱会即将开始,柳伊莎才恋恋不舍地放祝云栖走。 祝云栖提醒时黎:“你记得中间大家一起喊名字的那首歌吗?” “记得。”说着,时黎轻轻哼唱了起来:“而我永远爱你,像一粒沙爱静悄悄的杉树……这首。” “最后一句歌词里有她和我姐两个人的名字。”所以柳伊莎在分手后才不再唱这句词。 时黎猝不及防吃了口大瓜。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温月刚摊牌说要和祝氏控股的二千金订婚的时候,她就在星网上搜索过祝氏控股的资料。当时没有搜到祝云栖,不过确实搜到祝氏控股已经结婚的大女儿,名叫祝静杉。 伊莎,静杉……一粒沙爱静悄悄的杉树…… “啊,那你姐姐之前和她谈过……”时黎吃惊的捂住嘴。 祝云栖点头。“我也是才知道。你听听就好,毕竟我姐姐现在已经结婚了。”最好不再有和前女友的相关词条出现。 网传柳伊莎火起来是因为背靠了一个金主,她很多歌也是为了那个金主写的。把她捧红之后,两人反而分道扬镳了。 祝云栖的姐姐该不会就是网传的那个金主吧。 祝家的人确实有当金主的实力。刚被祝云栖用十亿砸的那会儿,时黎也在心里偷偷喊了她一阵金主妈妈。 如果时间能回到柳伊莎和祝静杉没分手的时候,时黎想自己一定会嗑她们俩的CP。她在星网上看过祝静杉的采访,人如其名,气质文静内敛,眼里却透着野心和一丝玩世不恭;而柳伊莎一头红发热辣如火,充满野性,张狂又恣意。小说里财阀千金和顶流女星的设定走进现实,相信大多数人都想嗑一口。 祝云栖:“大家都在喊名字的时候,你好像没说话。” “那个……我不知道要喊谁的名字。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喊完了。”时黎实话实说。 不用再问,祝云栖也猜到了时黎慢一拍想到的是谁。 她假装没听到后半句。“下次不知道喊谁的时候,可以喊你自己的名字。” “我自己?” “你自己当然是最值得你去爱的那个人。” 是啊。首先要爱的人是自己。 时黎郑重其事的点头:“祝云栖,你说的太对了。下次我就叫我自己的名字。不过,”她话锋一转,“你也没有喊谁的名字。” 不过祝云栖不喊太正常了。她似乎对演唱会没什么兴趣,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柳伊莎在台上卖力唱歌,场馆中数万人疯狂叫喊,都没有影响到她,她就像是在家里看光脑视频一样,偶尔到她熟悉的歌曲,才会一起跟着哼唱上几句。 祝云栖喃喃道:“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喊出来。” “不喊就不喊,反正没人规定一定要喊。”时黎没有听出她的画外音。她的兴奋劲儿也没下去,话比平时更多,思维也更活跃。 她找出最新拍的小草苗照片,展示给祝云栖看。 “你看,这里有一株不一样的,它比别草长得要快一点。我查了一下,这是白晶菊的幼苗。等她再长大一点,我要把它从小云朵里移出来。” “小云朵?”新的名字。 时黎指指秃头小狗花盆。现在不再是秃头小狗,而应该是绿毛小狗了。“我之前想过要不要养一只狗。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小云朵。但我现在没有狗,不过花盆也是小狗,所以就把这个名字先给她用了。和你的名字重复了一个字,你介意吗?” “不介意。这样的话你要把它收好,我听说,一旦给一个物件取了名字,就相当于产生了羁绊。” “我会好好收好小云朵的。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会看它,看它脑袋上绿绿的小草。我要一直把它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想象时黎每天在家小云朵小云朵的叫着,四舍五入也有点像叫她的名字。祝云栖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时黎很想跳起来抱一下祝云栖。 想到还没有给温月发照片,时黎边走路,边把刚刚拍的几张照片发给了温月。 温月像是在蹲点,秒回。 【温月:收到宝贝。记得再去吃点饭。你现在和唐映池在一起吗?想看你们俩的合照。】 【时黎:我们在一起去吃饭的路上。等下吃完饭给你发。】 【温月:期待美照。宝贝,我这样你不烦吧?】 时黎微笑着回复“不烦”。 猜到她是在和温月发信息,祝云栖安静的没有说话。 结束和温月的聊天,时黎演唱会后的激情消散不少。 她逐渐回归平静。心跳恢复正常后,又因为才和温月发过消息,时黎禁不住继续想:既然是祝云栖准备的演唱会门票,那么祝云栖原本就是留了一张给温月。 祝云栖想让她和温月一起去看。无奈出了事故,温月才临时换成了唐映池。 她便说:“祝云栖,对不起啊,今天本来该和温月一起来看的。” 祝云栖现在听到“温月”这个名字就止不住的头疼。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温月不来又不是你的原因,是她爸爸不让她出门。时黎,以后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祝云栖道。温月没来,她今天晚上反而更高兴。 如果温月按照原定计划来了,那么她就要和海妖找人换票换到后排。到时候恐怕一点看演唱会的心思都没有了,估计会全程变成盯盯怪,试图用视线在时黎和温月之间上一层防弹钢板。 时黎有理有据:“演唱会很多情侣去,还有人在演唱会上求婚,是增进感情的好地方。你为温月准备了票,但是却没有达成想要的效果。” 祝云栖暗自叹了口气。 她对着前面两个聊着聊着就吵起来,没走几步又重新聊的热火朝天的人扬了扬下巴,“就当为她们的友谊添砖加瓦了。” 这时兰漾回头催促:“哎呀祝队,时黎,走快点,饿死了。” 祝云栖:“别催。” 时黎:“来了来了。” 两分钟后,她们抵达餐厅。 餐厅里人很多,许多看完演唱会的人都在附近觅食,基本上每家餐厅都爆满。 她们估计得排一会儿队。 祝云栖最后一个进门。进门时,门口的迎宾机器人忽然发出一声播报:“尊敬的超级钻石VVVIP顾客,请您稍后片刻,即将有人工服务员为您服务。” 几个人顿时齐刷刷往祝云栖身上看。 祝云栖表示自己也很懵。她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吃饭,怎么可能会有VIP,还是超级钻石VVVIP。 几秒后,一个人工服务员小跑过来,对着祝云栖鞠了一躬,说:“您好,我们这边是有专门的包厢提供给超级钻石VVVIP顾客的,您无需等待,请您几位随我来。” “我没有在你们家办过VIP。” “消费满一百万星币会自动升为超级钻石VVVIP哦,而且我们是上星域连锁店,家属也是可以一起享受服务的。这边可以帮您查一下。”服务员在手里的超薄平板上按了几下,“这边显示您在七年前至四年前,共计三年间已消费满一百万星币,而且您还有一位关联家属,祝*杉女士也是同等级会员。” 祝云栖有点想起来了。上大学时她是经常请室友同学吃饭,也没有看账单,反正祝静杉打给她的钱永远花不完。 祝静杉终于开始在祝氏控股当上高层之后,她就没有问母亲和妈妈要过零花钱,祝静杉没事就喜欢给她打钱。 兰漾痛心疾首:“可恶。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那那些辛辛苦苦在外面等的人算什么。” 祝云栖凉凉地说:“那你去外面等。” 唐映池则边跟着走边有点抖抖的:“包厢不会超级超级贵吧……” 时黎道:“没事,还有我。” 服务员大声说:“包厢是免费的哟。” 唐映池放心了。 包厢内部装修的偏中式,典雅而考究,在以新锐科技为潮流的现代联邦,这样风格的装修已经很少见了。推开门,迎面是一扇檀木屏风,上面绘着水墨山水,烟波浩渺。墙面上贴着暗金色云纹壁布,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投影灯在窗上投射出竹影婆娑的景象。 正中间的红木圆桌是可以根据人数调整大小的。服务员把十人大桌改装成了四人小桌,祝云栖右手边兰漾,左手边时黎,唐映池坐她对面。 这顿饭的初衷是唐映池给兰漾道歉,所以兰漾先点菜。 然后按顺序给祝云栖,祝云栖加了一道烤扇贝,时黎点了份海鲜汤,唐映池最后又加了香煎鳗鱼。 服务员还问她们需不需要让厨师到包厢来现场做,几个人同时拒绝。新鲜的海鲜大多数不需要太长时间的烹饪,不一会儿,现做的菜就一道道端了上来。 各种海鲜都是处理过的,像虾蟹那样需要剥壳的海鲜,也会提前全部扒掉,只留肉。时黎公司就有一条支线生产专门为餐饮业设计的机器人,高档餐厅不一定会用机器人炒菜,但是处理食材的机器人一定会备上几个。如果顾客喜欢自己亲自处理食物的感觉,也可以提前和餐厅说,餐厅会跳过机器人剥壳这一步骤,将菜肴直接送到顾客面前。 时黎说起自己公司的产品:“设计部五组专门设计过处理虾蟹的机器人,它们整体来有点像一根棍子的形状,但是上面一共装了十双机械手,可以根据虾蟹的大小、品种、烹饪方法进行不同的处理。” “十双?”兰漾说,“那岂不是像蜈蚣?” “像一条站起来的两米长蜈蚣。”刚设计好时大家都说长得太吓人,但是五组想破头也没想到比这性价比更高的设计模型。后来还是副部长拍板同意:反正剥虾机器人只在后厨干活,不需要抛头露面的东西不需要长得好看。 “我记得有做过测试,一个有十双机械手的餐饮机器人,一分钟可以剥两百只标准形状基围虾,或者完全处理三十只红花蟹。” 唐映池一拍脑袋:“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系列机器人的广告还是外包给我们公司做的。” 祝云栖幽幽道:“该不会是那天在食堂后厨把你吓的过去给了人家一个过肩摔的那款站立蜈蚣吧,兰漾。” 兰漾:“……没有的事!” 等服务员带着送餐机器人过来上下一道菜时,她们特意看了一眼机器人下部的品牌名称。果然是星尚集团设计生产的机器人。 一顿饭在欢乐的氛围中度过。 时黎和唐映池回家的方向一致,她们俩一起走。分手前,唐映池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兰漾,问餐厅服务员要了一个打包袋,平分了兰漾在演唱会场馆里面扫荡的纸花。 她们你一捧我一捧的瓜分,祝云栖则靠近时黎,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时黎一看,是一张柳伊莎的三寸硬卡签名照。 照片上的柳伊莎身着开场时穿的天使裙子,对镜头比了个大大的心。照片右下角有一行to签:Dar时黎ling,愿美丽的星光一直照耀你,永远开心哦~ 时黎又惊又喜:“天哪,你问柳伊莎要的嘛!” 祝云栖点头,然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别让旁边两个人听到了。 “时间比较急,我只来得及问她拍了一张。”祝云栖专注的看着时黎,时黎在仔细端详to签照片,一时没有注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 “只有一张,为什么是先给我写的呀?”时黎疑惑。 按照顺序,她们三个人都不过是祝云栖的挂件。写的话也应该是从祝云栖开始。 祝云栖没有料到她会直接问。一顿饭下来,轻松的氛围又让时黎话变得多了起来。她不再总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发言,而是畅所欲言,除了关键涉密信息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前所未有的生动活泼。 祝云栖不能说,其实她只问柳伊莎要了一张。她原本不知道还有to签这种东西,但是她又想着和时黎相处的时间已经进入不到一个月的倒计时,想要多送她一些独一无二的礼物。搜了一下演唱会相关,发现大多数人最想要的就是to签。从照片到签名内容,都是独家未公开,整个世界仅此一份。 她原本以为时黎不会来,就跑去后台想问柳伊莎要一张,等以后有机会再给时黎。没想到柳伊莎认识她,二话不说就帮她写了。写完了还露出八卦的眼神,问她是不是给女朋友要的。 祝云栖回答是给一个重要的朋友。 “我把四个人的名字都给她了。但是你的名字是两个字,所以排在前面。” “兰漾也是两个字,而且按拼音或者笔画,她都应该在我前面呀。”时黎眨着眼睛。她小心的捧着那张珍贵的签名照,吃饱后的目光含着几分困倦和懵懂,像一只在寻找过冬食物时突然被一颗美味榛子从天而降砸到的小松鼠。 祝云栖:“……” 嘶。 她将此问题抛给不可能给出答案的柳伊莎:“问问她?可能她觉得你的名字比兰漾的好写一点。” 赶快转移话题,不再在名字排序上纠结。祝云栖让时黎把两手合上,照片夹在手心里。 几秒钟后说:“听听看。” 时黎将耳朵贴近手掌,照片传来她从未听过的声音。沙沙的,音质不是很清晰,像是老唱片的质感。 “这是温度感应相纸,达到一定温度,会播放刻在照片里的录音。”祝云栖在一旁讲解。 环境有些吵,照片的声音又比较小,时黎隐隐约约听到是柳伊莎说了一句和to签差不多的祝福语。 听着,时黎鼻尖开始抑制不住的发酸,仿佛无端生出了怅然的幸福。 她感受到祝云栖这份礼物所包含的真挚。而她之前没有受到过如此郑重其事的礼物。拿在手里,虽然仅仅是一张厚一点的三寸纸片,却比陨石还要沉重。 今天分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特殊节假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六夜晚,甚至连天气都还不是晴的,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祝云栖却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顺手的事。等你不喜欢了,可以拿去卖掉。” 就像是她没有专门为此事买了特殊的相纸,没有专门跑一趟后台一样。 时黎捧着to签摇头。 不,她才不会卖。 她要用相框装起来,放在绿毛小云朵旁边。 祝云栖就在身边。 时黎很想跳起来抱一下祝云栖。她的心被胀胀的情绪塞得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唯有一个拥抱能传递。 张开手臂的时候又意识到,突然拥抱会不会吓到祝云栖。她也不清楚祝云栖到底喜不喜欢和别人拥抱。祝云栖好像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有近距离接触。 伸出的手臂堪堪停住,时黎临时改变姿势,胳膊从胸前往上抬,假装自己是在伸懒腰。只是这个懒腰,怎么看怎么诡异,像个变异的丧尸。 伸完懒腰,时黎耳朵发红地对祝云栖说:“祝云栖,谢谢你。但是我要送你什么呢?” 祝云栖忽然福至心灵:“你每天给我拍拍那个秃头小狗里的草苗长势吧,我做个观察记录。” 刚瓜分完纸花的唐映池一直往这边看,叫了一声:“黎宝,你被信息素是丧尸病毒味儿的Alpha咬了吗?” 时黎赶快和祝云栖站开了点,将柳伊莎签名照装进包里,在心里对唐映池说了一万遍对不起,又多了一件瞒了她的事。以后唐映池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唐映池抱着一袋子纸花开心的跑过来,挽住时黎的胳膊:“走走走,黎宝。” 想到说好要给温月发合照,时黎拿出悬浮相机,要拉着唐映池拍照。 “对哦,我们今天都没来得及合照。”唐映池扯了扯时黎的袖口领子,觉得好友穿的太朴素,一点也没有来看演唱会的样子,反倒像是来上班的。“早知道我带条漂亮裙子给你,在卫生间换。” 兰漾表示唐映池说的对。 祝云栖在一旁说:“这样子明明很好看。” 兰漾倒吸一口凉气:“拜托祝队,在你眼里时黎会有不好看的时候吗,披条麻袋你也会说好看吧。” ——爱情使人盲目。 不过最后那句兰漾没敢说。祝云栖明确跟她说过不要再开她和时黎的玩笑,偶尔说一些擦边的玩笑可以,但是过于明显的不行。兰漾怕回到黑星带祝云栖公报私仇。 祝云栖破天荒没有否认兰漾的话。 唐映池却不高兴了。“不许你这么说我黎宝,黎宝本来就是客观的漂亮,上学的时候是校花,现在上班了是班花。别说披麻袋了,就是不穿衣服也是漂亮的不行好吗。” 时黎轻轻拍了一下唐映池的胳膊,小声说: “衣服还是要穿的。” 悬浮相机在空中自动校准好位置,拍下时黎和唐映池的合照。 兰漾举手:“我也想拍。做纪念。” 兰漾上前,在唐映池边上,一起照了照片。 接着,时黎、唐映池都分别和兰漾一起拍了双人合照。 最后,兰漾把祝云栖拉过来,四人一起拍照。祝云栖站在中间,兰漾非说她们几个只有祝云栖长了一张看起来就有钱的脸,和好看的人站在中间会显得所有人都好看的原理一样,有钱人站在C位会显得所有人都变得有钱。 时黎便在祝云栖右手边,唐映池和兰漾去到她左手边。 拍完,祝云栖说:“我还没有拍双人照和三人照。” 于是又拍了一轮。三个人轮流上前,把四个人所有可能的排列组合方式都来了一遍。 和时黎拍的时候,两个人忽然都有些拘谨,乖乖地比耶。看的兰漾很是着急,她能连续拍一千张动作不重复,这两个居然只会伸两个手指比耶。 而且两人手指都是光秃秃的,平时只修剪指甲,没有美甲。 兰漾试图叫她们摆几个姿势,结果两人都做不出来,最后只好作罢,拍下一张,两人站成两根直挺挺的木棍,胸前比耶的手指像是分叉出来的树杈。 时黎说回去把照片发给她们。 她们在餐厅附近告别。时黎和唐映池家在一个方向,两人一起搭公共班车回去。 班车均是磁悬浮的,基本覆盖了星都所有区块,想要去哪儿基本都可以通过公共班车到达。 车里,唐映池兴奋的翻着在演唱会上录的视频。 尽管后续柳伊莎官方会上传演唱会录像,效果比自己拍的要好不少,但奇怪的是,只有自己亲自录的视频,才能带人身临其境的回到那晚的现场。 唐映池下巴压在时黎肩上,“黎宝,你给了兰漾多少钱啊,我把我那份转你。” 虽然时黎的工资比她要高一截,不过时黎要还助学贷款,还有一个常年在疗养院的妈妈,负担比她要重。而且,柳伊莎的门票不会便宜,她们又是这么好的位置。 时黎摇头说不用。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好友,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负债累累的时黎了。 唐映池怀疑她在骗自己:“你不会是被别人骗了吧,在搞星网网贷那种不靠谱的东西?不会啊,你也不是那种人。” 时黎说:“有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就当我是中奖了,好吗。放心,我不会轻易被别人骗的,也没有违法乱纪。” 唐映池做委屈状:“我伤心了,你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告诉我。” 时黎也很不好意思:“以后我有机会了一定会告诉你的。反正你现在不用再担心我钱的问题。” 唐映池坐直,定定的看着好友,最终又身体一软歪到时黎身上。 “好吧好吧,谁让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其实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你能和一个超级超级有钱的人结婚,然后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就不用上班了,每天和你一起花你老婆的钱,嘿嘿。” 然后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连演唱会视频都不复盘了,目光炯炯,两手抓住时黎的肩,像是想到不得了的事。 时黎警觉地看着好友。 “祝云栖是不是超级有钱,而且她性格也很好,长得又那么好看,不是那种坏Alpha。哎,突然想到,今天演唱会就是她弄的票,想和你一起去看的,她是不是想追你啊。想追你又不好意思,才带上她的朋友和你的朋友,也就是幸运的我。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为了能和你坐在一起吃饭,我宴请了所有人——面对祝云栖这种完美女人,就算不喜欢Alpha,也很难拒绝吧。我看你今天和她相处的也挺好的。” 唐映池推测的自己都快信了。 时黎不这么觉得。 祝云栖应该是把她当朋友。 “没有啦。我刚刚没有告诉你,原本她是想让我和温月一起去的,没想到温月去不了……” “那我是捡了温月的漏?”唐映池皱起鼻子,“不对啊,演唱会门票这么难搞,她为什么要让你和温月去看?” 时黎思忖片刻,给出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 “其实,你可以理解成,祝云栖是我和温月的CP粉粉头。” 唐映池听了,下巴差点惊掉地上。 不过好友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时黎觉得自己总结的非常到位。既容易理解,也不会泄露关键信息。 唐映池“你”“我”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眼光这么差?还不如嗑你和我的CP,偏偏要去嗑你和温月的,温月一点都不靠谱好吗。” “哎呀,嗑谁的CP是人家的自由。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才认识的。你可不要再开我和祝云栖的玩笑了哦。” 唐映池:…… 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理解祝云栖嗑时黎温月CP的行为,在她看来这对迟早BE。最终只能劝服自己,这兴许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 时黎又说:“你不要跟温月说今天祝云栖也去看演唱会了。温月不喜欢她嗑我们俩的CP。祝云栖一般都是偷偷嗑。” 唐映池满脸写着“贵圈真乱”,凌乱的答应了。 等时黎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 积攒了一周的疲惫席卷而来,加上演唱会精神高度兴奋后反噬的困倦,还有吃饱了的食困,时黎强撑着到浴室洗澡,然后把自己摔到床上。 床软软的,她舒服的打了个滚,脸埋进被子。床头的球形灯罩滤出蜜色光线,像一颗正在融化的太妃糖。 她拿出祝云栖送她的to签,放在手心,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轻摩擦着上面的字迹。 掌心的温度让照片再次播放起声音。 时黎将照片贴近耳朵。深夜,房间一片安静,只有窗玻璃偶尔被夜风叩响。今晚有雨,不过一直没下。照片刚开始的半秒钟像是老唱片机在沙沙转动,又像是下雨时雨滴落在窗户上的声音。它替夜晚下了雨。 柳伊莎琥珀色的声线在她耳边缓缓流淌。因为录音照片的技术尚不成熟,录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不过依然能听出是柳伊莎:“亲爱的时黎,我是柳伊莎,很高兴你来看我的演唱会。正如我照片上写的,祝愿星光照亮你前进的路,愿你的人生从此以后都是春和景明,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柳伊莎的声音到此停止,时黎以为结束了,正准备再听一遍,在柳伊莎后面却又跟了一句别人说的话。 声音小而模糊,就算她把照片紧紧贴在耳朵上,也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只勉强辨认出有个词似乎是“幸福”。 最后那句说完就戛然而止。像是柳伊莎没有说完台词,旁边的人提示她下一句的内容,无奈照片录音的时长有限,柳伊莎没来得及重复就停止了;也像是柳伊莎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还生了一两秒的录音时长,不小心把她旁边的人的说话声也录进去了。 时黎听了几遍,觉得最后一句的人声像是祝云栖。 眼睛眨的越来越慢,最后闭上了,没再睁开。时黎手里拿着照片,沉沉睡去。 *** 被关在家里一周之后,温月终于能出门了。 她照常去上班,下班后,她和时黎见了一面。 温厉容事也很多,做不到长时间盯着她。和时黎见面的路上,温月还是谨慎的观察了有没有温厉容的手下在跟踪她。 一见面,时黎就道:“阿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温月确实瘦了不少。被关在家里的时间,她每天都焦虑,想要时时刻刻和时黎共享位置、视频联系,想看她到底在哪儿,在和谁干什么,可是又担心时黎会觉得她这样像一个控制狂,拼命的压抑着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念头。 温月看了看自己有些枯黄的发梢,笑了笑:“我太想你了。茶饭不思的。” 因为前段时间在星网上“火”了一次,担心被人认出来,温月带了帽子。 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笑容勉强而有点诡异。时黎有种自己在被黑洞凝视的错觉。 她压下心头异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们去了大学时经常去的小吃街。 时黎给温月送了一双情侣对戒。小巧精细的环,嵌着一颗小巧的海蓝色钻石。颜色和她之前送温月的宝石项链颜色很像,乍一看像是一套首饰。 不过戒指虽小,却比项链贵了好几倍。项链是她大学时省吃俭用攒的钱买的,而戒指是用祝云栖给她的“经费”。 温月把戒指戴在手上,有点好奇时黎的钱是哪儿来的。印象里,时黎一直比较节省,最近却总是送她礼物。 时黎说是中了一点小奖。 温月没有怀疑。只是有点惊讶:“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的买彩票的习惯。” 时黎微笑着没有说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遇到祝云栖,算得上是她人生中的大奖。 她们在小吃街边逛边吃。买了奶茶,时黎咬着吸管,主动问起和祝云栖的订婚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温月偏过头看她,眼神里夹杂了几分审视:“宝宝,你之前很反感我提祝云栖的名字。怎么最近却变得好像很关心我和她。你不担心她会把我从你身边抢走吗?” “不担心啊。”时黎坦然道。她当然清楚祝云栖不会去“抢”温月。不光不会抢,还在一直把温月往外推。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啊,难道你要喜欢别人?像当初想和她订婚一样对待我吗?” 一时间,反客为主。 温月没有得到时黎的答案,反而还要先哄她:“不会的,我不会喜欢别人。宝宝,我们不提那件事了好不好,当时我也是被逼的。” “好,不提了。”不知为何,时黎开始反感温月叫她“宝宝”。让她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发腻的感觉。她这才回答温月一开始的问题:“你不是说要取消和她的订婚吗,我们现在在一起,我当然希望你是没有婚约在身的,不然我很容易觉得自己身份不对,像个插足者。” 说完,时黎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想着要不要再找补几句,没想到温月竟表现得很开心。 温月的眉眼都扬了起来,“宝宝,原来你是在吃醋。我好久没见到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了。” 时黎总给温月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只有在时黎因为她生气、为她吃醋的时候,这种感觉才会消失不见。 时黎不想听别的。她追问:“所以你现在怎么和你爸爸说的?” “应该可以推迟的。” “取消呢?” “要看祝云栖那边的意思。因为我出事,连带着我爸爸也被调查,她们家也没有主动帮我们什么。”温月冷笑道。 “本来就是为了利益交换。如果祝家只是岌岌无名之辈,我爸爸也不会看上她们家。我们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参杂其他的脏东西。” 不,也是有的,还不少。 时黎心道。 从前的确没有,现在有了。 这时,时黎的光脑通讯震动起来。 是妈妈时毓打来的。 时黎面色一变,但还是接了。她要是不接,时毓有时候会过一会儿再打,有时候会疯狂不停的打,还会担心她出意外死掉而报警。 时毓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她精神状态正常的时候,很像个慈爱的母亲。 母女之间说了会儿话,气氛融洽。时黎发现时毓是一个人在疗养院草坪上,“妈妈,张阿姨呢?” “张阿姨家的女儿生小孩了,她回去帮忙照看小孩了。小梨,不用担心,疗养院给妈妈暂时换了一个陪护阿姨,不比张阿姨差。”时毓笑呵呵的说。 时黎不放心:“妈妈,那你待会儿把她的资料发给我。” 张阿姨也是,不照顾她妈妈了也不跟她说一声。她上次可是连续付了一个季度的护工费。 “妈妈知道了,小梨,你什么时候放假来看妈妈?” “过段时间吧,妈妈。”时黎算了一下,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有去看过时毓了。等祝云栖回黑星带,她参加的交流培训班也结束了,到时候可以周五请一天假,和周末加起来三天,去看看时毓。 时毓眼神闪过一丝失落。时黎捕捉到,心脏疼了一瞬。她有时也会怪自己狠心,把妈妈扔到中星域,可每次真要去看时毓,她又拖拖拉拉,去的不是很情愿。见时毓像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时黎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时毓的失落。 好在时毓只失落了短暂几秒。她看到了在时黎身旁时不时露脸的温月,好奇:“小梨,你旁边的是谁啊?” 时黎没和时毓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她现在也不想说。 于是向温月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乱说话。 “妈妈,这是我朋——” 谁知,温月像是没有看懂她的意思一般,径直把脸凑了过去:“阿姨,我叫温月,温柔的温,月亮的月。我是小黎的女朋友。” 母女俩俱是脸色一变。时黎立刻拽了一下温月的袖子,眉头皱起,无声的质问。 温月不着痕迹的甩开了。 “阿姨,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小黎可能没跟您提起过我……下次小黎去看您的时候,我陪她一起去,和您说说话。” 时毓看起来像是要发病。不过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好许多,她自己给自己顺气,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问温月:“你是Alpha吗?” 时黎是Omega,温月想当然以为时毓会想女儿和Alpha结婚,马上尝试着证明自己并不比Alpha差:“阿姨,我是Beta。虽然我没有信息素,不过小黎她并不喜欢Alpha,而且我也会……” 听到温月说她是Beta,时毓眼里顿时有了光。 “不是Alpha就好!哎呀,小梨,你谈恋爱怎么不和妈妈说呢,妈妈看这位小美女就很好啊,下次带她一起过来,奥。” 意外得到了女友妈妈的认可,温月又和时毓说了一会儿话。她妙语连珠,把时毓哄得连连大笑。 通话结束之后,温月脸上收起笑。 她问时黎:“怎么,你不想让我和你妈妈认识?” 时黎冷着脸。对于温月私自做主的行为,她有点生气。 “我觉得还没有到那一步。而且我妈妈的情况……你根本不了解。你至少应该征得我的同意吧?” “那你跟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阿姨是什么情况。”温月稍稍拔高了声音,“时黎,我发现你不对劲。你根本就不想让你妈妈知道我——而且你知道你最近给我什么感觉吗,你好像在应付工作一样应付我。我很害怕,我现在为了你在孤军奋战,但是你没有给我一点安全感。” 闻言,时黎被气笑。她不想和温月吵架,但是嘴巴却忍不住:“我不让我妈知道你?阿月,你在你爸爸面前提起过我吗?” 她克制着怒意,嗓音依旧如海风般轻柔。 “我不提是为了保护你。” “我不是说现在。以前,祝云栖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在我们同学的婚礼上,你说你会找时间和我订婚,可我后来才知道,你在你爸爸面前一次都没有提起过我。” 时黎声音有点抖,“我只是没说而已,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另外,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安全感?一开始想要脚踏两条船的人,是我吗?” 说完,她背过身去,牙齿紧咬着嘴唇,快速的喘息。 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吵怡情,但是绝不能再说下去,现在不能和温月闹掰。尽管她现在已经越来越厌恶温月说的话,害怕她做的事——但是不能闹。 从前温柔勤恳的温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敏感而多疑的温月。 时黎不清楚是温月在变,还是因为自己对温月摘下了爱人的滤镜。 “我们都冷静一下。我不想和你吵。对不起,我说过不提那件事了。” 今天,她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委屈。 良久,被人从后面抱住。 温月低声道谦:“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想融入你的生活多一点,再多一点。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时黎最终握住了温月抱着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时黎感到没来由的厌恶。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温月眸中暗色闪过,仿佛海边风雨欲来之前的阴沉。一只手悄悄伸进时黎的粉色手提包,在外侧搭扣黏上一枚微型窃/ting/器。 第42章 你的女朋友,她爱你吗? 祝云栖没想到温月会主动联系自己。 温月先联系的是沈清和。 沈清和告诉祝云栖温月邀请她一起吃饭时,眸中难得带了一点荡漾的笑意。 温月说想谢谢上次祝云栖出手相救。 祝云栖不知道她关子里要卖什么药。出门前,先问了时黎。 【时黎:可能是和你商量推迟婚约的事。温月一直没在我面前承认,不过我猜她应该知道你也不想和她结婚。】 【时黎:这是今天的小草苗。】 几张绿油油的图片传来。时黎拍的照片总给人一种心里暖暖的感觉,那丛小草看起来也格外的生机活泼。 祝云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了,就差直接跟温月当面说她不想联姻了。 【祝云栖:拍的真好看。[狗狗转圈][狗狗转圈]】 到了和温月约定的会面地点。那是一处较为隐秘的法式餐厅。 两人都心知肚明,不是奔着吃饭来的,随便点了几道招牌菜敷衍过去。 温月开门见山:“祝云栖,我不想和你订婚。” 祝云栖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手指相扣置于胸前,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温月。 “我知道。我也是。” 温月心底有一瞬的失落。尽管早就知道祝云栖对自己没有想法,不过当面听到毫不留情的回答,还是难免落寞。 好在她已经选择了时黎,没有选一个不爱她的人。 “其实,我有一个女朋友。一开始我说我单身,是骗了你们。我想结束联姻。” “你的女朋友,她爱你吗?” “爱。”温月坚定的回答。“我也爱她。祝云栖,既然你也不想和我联姻,那请你不要拆散我们。” 听到温月如此笃定地说时黎爱她,祝云栖心里不是滋味儿。 不过截至目前为止,她可没有拆散她们。甚至还一直在助攻。 思及此,祝云栖更难受了。 “我没有做拆散你们的事。”祝云栖表面上波澜不惊。 温月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手托着腮,开始自顾自讲述她和时黎的一点一滴。 “我和她是大学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们才刚上大一。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是她们学院学生会活动负责人的女朋友,邀请我们去他们学校一起野餐,顺便做校园公益完成学分……” “她特别漂亮,好多人争着抢着想和她一组。她其实可以坐在那什么都干,就会有人把做好的食物送到她面前,还会做完公益再把学分记到她头上……但是她没有,全程都在默默自己动手,还邀请我一起吃她做的寿司……” “别人都不相信,是她先追的我。我们大一下学期就在一起了,我现在戴的项链就是她送我的,我们原本说好毕业之后稳定下来就结婚……” 祝云栖完全不想听她和时黎的恩爱往事。 温月每说一句话,都跟在往她心上扎刀似的。仿佛温月在耀武扬威的炫耀:你看,时黎就是这么喜欢我,她喜欢我好多好多年了,你算什么,要不是我,你还不能认识时黎呢。 尽管祝云栖明白温月没有炫耀的意思,她就是单纯的想证明一下她们很恩爱。 但是在此刻的祝云栖眼里,温月就是一个蹦跶得瑟的小绿茶。 她抬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你要和别人结婚,我绝对不会阻拦。不过温月,你真有能力对她好吗?你的父亲,会接受她吗?你能确定,你会保护好她吗?” 温月愣了一下。她没有料到祝云栖会这样发问。 祝云栖难道不应该表达对她要取消婚约的震惊,然后一起商量如何取消婚约么。为什么祝云栖的注意点在她能不能照顾好时黎身上。 短暂的卡壳过后,温月干笑着说:“我能不能保护好她,和你没关系吧。” 对哦,和她没关系。 祝云栖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温月接着说:“我们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取消订婚吧。如果祝氏控股能出一条重大负面新闻,我父亲或许会重新考虑联姻问题。” 闻言,祝云栖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是希望终止婚约不假,但是此番是温月约她见面,是温月请求想办法取消婚约,最终温月给出的解决方法竟然是让祝氏控股出问题,好像是她在求温月办事一样。 温月提出的解决办法祝云栖早就想到过。可她正是不想毁了祝氏控股,当初才想办法找到的时黎。沈清和不是所有的话都毫无道理,她是祝氏控股家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千金,享受了祝氏控股带来的荣华富贵,虽然现在她不愿意为祝氏控股贡献力量,但是也不会主动去毁了它。 更何况,她还有姐姐祝静杉。祝静杉把集团看的很重。 “温月,代价不该由我这边负担吧。” 冰冷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温月。 温月理直气壮地说:“祝云栖,你不是也不想和我结婚吗,难道你想不付出一点代价,平白享受婚约取消的成果?祝云栖,联邦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这次我机甲坠毁,联邦已经有很多关于我父亲的负面新闻了,你们家不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么。” 提到机甲坠毁,祝云栖更无语了。 “温月,没记错的话,你机甲坠毁时是我救了你。对了,我至今还没有听到你的任何一句感谢。” 温月不以为然。 “这是两码事。当然,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事后得知机甲没有配备任何救生工具时,温月也不由得后怕。若是当时祝云栖放任她从高空坠落,现在她头七都过了。 不过见死不救的话,后期万一祝云栖祝氏控股二千金的身份被扒出来,到时候难堪的还是祝云栖。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家族声誉考虑罢了。 温月继续道:“我该做的努力已经做过了,你也看到了,我爸爸对我管教很严厉,将婚约推迟半个月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今天找你,我也是有备而来——我观察到沈阿姨对静杉姐姐的态度奇怪,就请人帮忙查了一下,静杉姐姐好像不是你的亲生姐姐。如果你将静杉姐姐其实是私生女的事情曝光给媒体……” 她顿了顿,对祝云栖露出笑容:“祝氏集团会受一些动荡,但是你也解决了一个竞争对手,不对吗。你不喜欢静杉姐姐吧,如果没有她,整个祝氏控股都是你的。你肯定很想让她消失。” 对于自己给出的答案,温月胜券在握。 她把自己代入祝云栖的视角思考过,如果有个私生女冒出来和自己争家产争继承,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对方驱逐出去。她甚至脑补了一下,说不定祝云栖呆在黑星带,是祝静杉蓄意所为。逐步将祝云栖剥离祝氏控股核心,这样祝静杉就能自己一个人继承祝氏控股了。祝静杉常年混迹在生意场,可比军校毕业的祝云栖有脑子的多。 祝云栖冷笑了一下。 随即,长眉微蹙,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十分认真:“你从哪里听说祝静杉不是我的亲姐姐的?有证据吗?” 温月以为自己戳中了祝云栖的心思。 “证据倒是没有,不过也不需要证据嘛,这个新闻一出,自然会有媒体主动往下挖。到时候既能取消婚约,又能将你唯一的竞争对手踢出局,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不方面说的话,我可以帮你。” “没有证据……那就是空穴来风了。”祝云栖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茶杯。 里面的茶水已经有些冷了。 温月笑道:“新闻本来不就是这样嘛。” “那恭喜你,你的算盘打错了。”祝云栖丧失了所有和温月交谈的欲望,她以为温月能有什么好办法,原来是个馊主意。 温月面色一变。 祝云栖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 “祝静杉是我的亲姐姐。哪怕媒体的话筒放在我面前,她也是我的亲姐姐。” “不过我想你刚才说的话,会成为我们取消婚约的助推器。” 说罢,转身就走。 温月愣在原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祝云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快步追上前。Alpha的腿太长,她小跑着才追上。 “你把我刚才的话录下来了?”她抓住祝云栖的手臂。“你要发给谁?发给媒体?发给祝静杉?发给我爸爸?” 声音透着深深的恐惧。 她一直以为,祝云栖在Z3291这么久还没有任何动作,是个武力值拉满、智力值半残的Alpha。 祝云栖毫不留情地挣开。 “我有没有录下来不重要。总之,不该说的,别对媒体透露出任何一个字。” 温月呼吸一滞。 祝云栖分明是面无表情的,那双幽深的灰瞳也是一贯的淡漠。但她莫名在七月的夏日中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Alpha果真都是傲慢无礼的,不允许别人对自己有任何一点忤逆。 祝云栖也是一样。 温月怨毒地朝祝云栖的背影看去。既然不想和她结婚,祝云栖为什么要从黑星带回来。要不是祝云栖突然出现,自己也不会和时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祝云栖能消失就好了…… *** 回到别墅,祝云栖发现家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沈清和不在家。祝笙希在书房沉默。而祝静杉在哭。 祝云栖暂时放下要给祝笙希听录音的事,去问祝静杉发生了什么。 祝静杉眸中罕见的燃烧着恨意。祝云栖看着姐姐,感到陌生。在她的印象里,祝静杉一直是温柔沉稳的,从未见她情绪如此崩溃。 祝静杉哽咽着说:“云栖,我妈妈去世了。” 她流着泪向祝云栖讲述了发生的事。祝静杉的亲生妈妈病逝,祝静杉想回去送她安葬,但是沈清和却说,如果祝静杉和祝笙希要回去看那个女人,祝静杉就永远别想当她的女儿。 祝笙希倒无所谓。她曾经确实爱过祝静杉可怜的Omega妈妈,可近三十年的时间过去,感情早就淡了。 祝静杉五岁被带回祝家,改口喊沈清和妈妈。一喊就是二十多年,尽管沈清和从未应过她。 “云栖,你刚出生时,其实我很讨厌你。”祝静杉抹掉眼角的泪,很快又有新的流出来。“我不明白,明明我的妈妈比你的妈妈更早和母亲相爱,我明明比你更早出生,但是我却是私生女。可是后来我看到你小小的、粉粉的一团,那么可爱,像一只大号的没有毛的鼠鼠……” 祝云栖佯装生气:“姐,再可爱也不能是老鼠吧。” 祝静杉突然破涕而笑了一下。紧接着,眼角眉梢又撇下去。“母亲犯下的错,难过的却是我们两个人的妈妈。所以我不怪沈阿姨。” 她不再称呼沈清和为妈妈,改口叫了阿姨。 “可是,这些年,她什么时候把我当作过女儿?现在却在我想回去见我亲生妈妈最后一面的时候,开始说我是她的女儿!” 祝静杉浑身发抖,“云栖,我不接受……这个家没有真正接纳过我,如今我也不想再每天装成祝家长女。去向媒体曝光吧,曝光我其实是私生女,我的亲生妈妈死了,那些污言秽语她也听不到了……刚好,这样你也不用和你不喜欢的人结婚了……” 祝云栖抱住了祝静杉。她才发现,怀中的姐姐也很娇小。总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谋划一切的姐姐,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你一直是我的姐姐,这点永远不会变。”祝云栖心疼的拍着祝静杉的背,“不过姐,如果你是因为一时冲动,想要违抗、报复我妈妈,我不建议你向媒体曝光,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如果你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发展,脱离这个家之后能给你更好的未来,那我支持你。” “我想去见我妈妈。我也想让你顺利取消和温月的婚约。”祝静杉很是无助。再加上沈清和的逼迫,她差点冲动去曝光自己的身份。 祝云栖说:“不如我直接宣布脱离祝家好了。反正我对经营集团又没有兴趣。集团交给你比交给我靠谱。” 祝静杉立刻坐起身,目露急色:“不行!” 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祝云栖这样做会彻底伤了祝笙希和沈清和的心。 这时,祝笙希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袭白色裙装,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露出明显的疲色。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当初不顾家里同意,非要和祝静杉的妈妈在一起,不顾一切地标记她,以为Omega怀孕生下孩子,就能得到家中长辈的认可…… “杉儿,别耍脾气了。”尽管有些精疲力竭,祝笙希的声线依旧是清冷且不容置疑,“你一直很乖。这些年集团的股份没少给你,清和也没阻止你参与集团事务。你背着我们偷偷给云栖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没有和你妈妈说——” 祝静杉冷眼纠正:“是沈阿姨。” “随你便,一个称呼而已,在公众场合记得叫妈妈就行了。”祝笙希揉了揉眉心,“没和你沈阿姨说,是担心你们再吵起来。我已经在努力维持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祝静杉奇异的平静下来。“母亲,我只是想去见一见我的亲生妈妈而已。” “沈阿姨不想让你见,你还不明白吗。万一真的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闹到难以收场,到时候丢掉股份的是你。” 祝云栖站起身,挡在祝笙希和祝静杉之间。“母亲,妈妈那边我去说。姐姐想去参加葬礼又不是过分的要求。” 此刻,祝笙希看到祝云栖,本来就疼的脑袋现在更疼了。“祝云栖,你出去,这件事你别掺和。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和温月结婚——对了,你妈妈说了,只要你老老实实和温月结婚,她就让杉儿去看她妈妈。” 闻言,祝云栖和祝静杉俱是愣在原地。 她们没想到沈清和会用这种方式,迫使她和温月结婚。 沉寂片刻后,祝云栖拿出温月刚才的录音,“母亲,你先听听这个吧。” 听完,祝笙希也陷入沉默。 祝云栖观察着祝笙希的表情,知道她开始有了轻微的动摇。 说服祝笙希反而要比沈清和简单。祝笙希绝对不会做一加一小于二的事情,一旦她察觉某件事可能带来的利益没有预想中的大,她就会重新考虑是否要继续下去。 “温月为什么不想和你结婚?”祝笙希沉声问。 祝云栖没有将温月说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录进去。 祝云栖装傻:“我不知道啊。你去问她。” “我怎么问。”祝笙希责怪了一句。 祝云栖继续说道:“母亲,温月很可能会为自己的利益去损害祝氏集团的利益,和这样的人结婚会是很大的隐患……所以我觉得,即便你和妈妈现在不想取消婚约,至少也推迟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吧。” 祝笙希没有答应祝云栖的要求,不过也没有反对。 她问祝云栖要走了录音原件,要先判定真伪后再做决断。 祝笙希走后,祝云栖对祝静杉说:“我现在去找妈妈,和她说你去看阿姨的事。不过你千万别冲动,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祝静杉抠弄着手指,表情有些不自然。 “云栖,温月说的那些话,你有考虑过吗?你会不会也觉得,是我抢了你继承人的身份?” “怎么会。”祝云栖坦然地说,“姐,你还不了解我吗?” “但是温月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我,集团的一切原本都会是你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没有抢不抢一说。” 祝云栖看向阳台外。那里,碧绿的阔叶落叶树在夏日微风中摇曳。 她有自己想要的。 *** 祝云栖去研究院接到沈清和。 沈清和面色极差。 一见到祝云栖,沈清和就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静杉的事来。我说的很清楚,你不再反对和温月的婚约,我就同意她去参加那个女人的葬礼。” 说着,沈清和讥讽说:“你们不是一向姐妹情深么。” 祝云栖和祝静杉的关系,比和她这个亲生妈妈还要亲。就连这次祝云栖休假,她也是从祝静杉口中听说到的具体时间。 祝云栖在车里播放了轻音乐。轻柔的乐声缓和了车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不反对。” 不过可能现在会有其他人反对了。比如祝笙希。 祝静杉对祝笙希的了解比她多得多,在出来接沈清和之前,祝静杉告诉她,母亲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会重新考虑婚约问题。 毕竟谁也不想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沈清和瞥了她一眼,没信。 祝云栖道:“我今天不是和温月一起出去吃饭了么,我们还说了一会儿话。再说,妈妈,让媒体曝光姐姐的私生女身份,姐姐顶多失去继承资格,丢掉股份。但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妻子和孩子,她妻子家族的产业也会受到影响,他们也会不满;那位阿姨已经去世,再多的流言蜚语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媒体总不至于将谩骂她的话打印出来烧给她,是吧?” “可是,你和母亲就不一样了。所有的矛头都会对准你们,特别是母亲,到时候人们提到祝氏控股,就会想到集团掌权人是未婚先孕的渣女,她的妻子是苛待继女的可怜女人……到时候被人指指点点的是你们。” 沈清和脸色微变。那张和祝云栖有五六分相像的脸,阴云密布。 她不得不承认祝云栖说的有道理。在家里和祝静杉吵的时候她没想过这么多。祝静杉几乎没和她吵过,突然吵起来,她有些慌不择言,净挑难听的话说了。 现在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考虑到其他随之而来不可避免的问题。 “是静杉教你来找我说这些?” “她没有。她反而要和你挣个鱼死网破。”祝云栖故意将情况夸大,然后再站在沈清和的角*度安慰一番:“妈妈,说实话,那个阿姨已经去世了,逝者为大。当初犯错的也是母亲,你没必要一直惩罚自己和姐姐,对吗?” 沈清和冷哼:“只要你能和月月顺利结婚,其他的事我懒得管。” 祝云栖应道:“嗯,我会继续和温月详谈的。妈妈,吃饭了吗,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有钱么。”沈清和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不过听语气,已经是默许了祝静杉去参加妈妈葬礼的事,只要明面上不让她知道就行。 祝云栖刚想说有,忽然想到祝笙希刚才说的,沈清和不知道祝静杉偷偷给她钱的事。在沈清和眼里,她现在应该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于是摇头说没有。 沈清和指尖轻点,在自己其中一个账户里开了个副卡,往里面转了十万星币,给祝云栖当饭钱。 “谢谢妈妈。” 母女关系难得和谐。 祝云栖不忘给祝静杉和时黎分别发消息:告诉祝静杉现在就可以去举办葬礼,然后提醒时黎最近少和温月见面。 这也是祝静杉提醒她的。祝笙希不会亲自去问温月不想要联姻的原因,但是有可能会在背后调查。查到时黎,就不好了。 第43章 祝云栖心脏砰砰跳的很快。她现在分不清是酒精原因,还是因为时黎。 好不容易处理完家里的事,祝云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祝静杉第一时间前往了生母所在的行星,沈清和跟祝云栖一起吃完饭,又回到研究所去了。Z3291的生物研究所只是联邦研究院的一个分所,沈清和在这儿没有重要的研究项目,不过是找个理由不回家罢了。 祝云栖的手指在光脑屏幕上划着。 手指戳开了时黎的头像。 时黎的头像是一只手绘卡通小狗。灰白的毛色,湛蓝的、水汪汪的眼睛,俏皮地吐着一截粉红舌头。她戳进时黎的光脑社区,一片灰色,头像下方显示着一行小字:该用户仅展示近期一个月的动态。 好想和时黎见面。特别累的时候,第一个想要见的人,就是时黎。不需要拥抱和牵手,只需要简单的走在她身边,甚至不需要和她说话,祝云栖就觉得自己能立刻充满电。 眼前浮现出时黎温柔笑着的样子。 祝云栖感到胸口一阵憋闷的胀痛。好像一小团吸水就会膨胀的海绵被塞进了她的心脏,现在膨胀成了很大一块,仿佛要撑破她的胸口,将那份不可言说的潮湿拿出来晾晒。 但是不能见面。 时黎喜欢的是温月。 祝云栖也担心,每多一次见面,等到离开的时候,就越难以割舍。还不如趁暗恋刚开始的时候就冷处理。 怎么会喜欢上未婚妻的女朋友。 祝云栖猛砸了一下车门。 耳边传来海妖的一声怪叫:“祝队,你要死啊。车不要可以给我!” 祝云栖猛地抬头,才发现车边竟然站着海妖。 她心里有事,开车随便逛逛,没想到这都能遇到海妖。 海妖拉开车门,吐槽道:“上班是你,下半是你,休假走马路上也能碰到你,干脆我们俩结婚得了。” 祝云栖言简意赅的送她一个字:“滚。” “你不高兴啊?不高兴也悠着点砸车,车很贵的。”海妖指指旁边一个名叫“虚度之门”的酒吧,“要一起吗?” “不去。” 海妖说:“你不来就算了。唐映池待会儿也来。她说时黎今天出外勤加班,就在附近,等她加完班顺路过来,她们俩一起回家。” 祝云栖想说“我有事不去”,身体却先一步下了车。 海妖奇怪道:“你不来你下车干什么?” 祝云栖:“……我下车伸个懒腰。” 海妖一把将她拖走:“伸什么懒腰啊,来都来了,我请客,你来买单!” 祝云栖半推半就地跟她进了酒吧。 海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桌上的百合花有点干枯了。服务生刚好过来换花。海妖说:“随便什么花都行。” 祝云栖问服务生:“有玫瑰吗?” 服务生答:“有的。有粉色系戴安娜和紫色系的海洋之歌,其他的暂时没有,玫瑰的价格比较昂贵。” “麻烦去买几支罗德斯,费用我出。” “好的女士。” 服务生小跑着去买玫瑰了。海妖点了一杯度数很高的鸡尾酒,还有一杯度数较低的玛格丽特。“祝队,认识你两年,我还不知道你的酒量呢。黑星带连个正式的酒吧都没有。” 祝云栖谨慎的点了一杯低度数莫吉托。她对自己的酒量不是很自信。但是她又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酒精来放松一下。 不一会儿,服务生捧了一小捧火红的罗德斯回来,换掉了桌上花瓶里的百合。 海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祝云栖。 祝云栖清了清嗓子,解释:“我觉得这种玫瑰很好看。” “是吗,真的是因为你喜欢……”海妖正要盘问下去,唐映池出现在门口,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海妖站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坐下时兴奋的和祝云栖分享:“我和唐映池共同话题挺多的。就是每次见她都不能随便穿衣服。” 唐映池在海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祝云栖身上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自从时黎告诉她,祝云栖是自己和温月的CP粉头之后,唐映池就再也无法直视祝云栖了。 有颜有钱的Alpha,居然会嗑这么阴间的CP…… 她僵硬的和祝云栖客套了两句,忍不住问:“祝云栖,你知道我们黎宝和温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 祝云栖前不久才从温月口中听到正确答案。“大一。” 说出答案的时候,她很心塞。 唐映池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OMG了一句。可能真的是CP粉,连在一起的时间都打探的这么详细。 她特别想大喊一句“别嗑了”。无奈没能张开嘴。 海妖在旁边极具主观色彩的点评:“温月这个人,是有点说法的……” 被唐映池扯到别的话题上了。 不一会儿,她们俩就聊的热火朝天。两人酒量都不错,海妖是一上来就能猛喝,唐映池则是需要一些小甜酒开开胃,后劲很足。 祝云栖无法加入、也没有精力加入她们的对话,喝多了又怕说一些不该说的,时不时搅动着酒杯里的冰块,小口小口的浅酌。 酒吧里的驻唱歌手在唱情歌,唱的还是柳伊莎的歌。沙哑的嗓子将柳伊莎的甜歌唱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点酒精起了作用,祝云栖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 她走到“虚度之门”外,倚靠着栏杆吹风,望向霓虹灯闪烁。 夏夜的风裹挟着一丝微妙的青柠香味抚过Alpha的脸。那晦涩灰暗的眸子顿时亮起一团低温光火。 抬头,她想要见到的人已近在眼前。 时黎微微歪着脑袋,稍稍低了低脖子,祝云栖刚才低着头,她只能从偏下的位置去看,辨认这位忧郁的美人是不是祝云栖。 “真的是你呀。”时黎欢快的说,“出来醒酒?” 她看看光脑,浅浅的皱了一下鼻子,“唐映池肯定喝高了。其实她醉的快,但是她醉了之后除了喜欢一本正经的说胡话,其他一点症状走没有,她才一直跟别人说自己酒量好。看,到现在都没有回我消息。” 祝云栖心脏砰砰跳的很快。她现在分不清是酒精原因,还是因为时黎。 “里面有点闷。你要进去找唐映池吗,她和兰漾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嗯嗯,我得把她带走,不然她能一直喝到半夜。” “那我跟你一起进去。” 跟在时黎身后,祝云栖一遍遍在心里痛斥自己禁不住诱惑。明明如此坚定的下定了决心,能不见时黎就不见时黎,可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去她会出现的地方。目光也无时无刻不在她身上停驻。 时黎在窗边找到好友。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唐映池神采奕奕,除了有点亢奋之外,其他一切正常,手中的罗贝塔阿姨已经被喝掉了一半。 桌上的罗德斯热烈夺目。 唐映池看了看时黎,接着对海妖说:“兰漾,我这是时黎朋友最好的,介绍给你。” 回头看着时黎皱眉道:“黎宝,香蕉你怎么过来骑着?你,温月,祝云栖……唉……一锅粥一锅粥。” 祝云栖:?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黎无奈解释:“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时黎,我怎么骑着香蕉过来,还说我、温月和你的关系有点乱。你放心,不该说的我没说。” 唐映池喝多了会语序错乱,像出现程序故障的机器人。 诡异的事,海妖竟然能毫无障碍的听懂,还能立刻无缝接话。 时黎指指臂弯里挎着的香蕉色托特包,“我,骑香蕉接你,回家。” 唐映池冷静拒绝:“不用,回家可以我自己。黎宝,来都来了,喝一点,甜的。”她指着自己剩下的半杯蓝紫色罗贝塔阿姨。 看酒的颜色,时黎以为是那种度数低的果酒,刚好她有些口渴,端起来想要润润嗓子。 酒杯在半空中被拦下。她不解地看着祝云栖。 祝云栖道:“这是罗贝塔阿姨,度数差不多五十度。” 听到五十度,时黎赶紧松开手。还好祝云栖提醒她了。 祝云栖五指自上而下扣着酒杯,放回桌上。她又指了指那杯快要见底的莫吉托,“这个度数比较低,你想要喝一杯的话可以喝这个。” 时黎摇头:“我还是带她回家吧。” 喝一口润嗓子可以,喝多了她会耍酒疯。 海妖在一旁笑得风情万种。“可以让祝队送你们回去啊。” 祝云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以再送时黎回家了。 但是,万一她回家遇到危险怎么办?一个Omega,一个喝醉的Beta,怎么看安全系数都不是很高的样子。 于是说:“对,我送你们。” 时黎不想麻烦她,说这里离车站很近,很方便。跟唐映池拉扯了一阵,最终把她拉走了。唐映池继续语序混乱的和时黎说话,步履倒是很矫健稳当。 祝云栖落寞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短短几分钟,和时黎才说了几句话,就又要离开。 她们总是要通过别人的场合才能见面。 唐映池一走,海妖半躺在卡座沙发里,妖媚的眼睛斜睨着祝云栖。祝云栖正对着酒吧门望眼欲穿。 “祝队,你的眼珠子要离家出走了。想送就送人家嘛。” 祝云栖狠狠心切断视线。 生硬地说:“我不想送。” “不想送你一直盯着人家看。” “关心一下我的乙方而已。” 海妖啧啧道:“好吧好吧,您可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甲方。” “是,我就是甲方。” 仅此而已。 祝云栖赌气似的在桌上随机拿起一杯没有人喝过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带着果香滑过喉咙,带给人痛苦又酣畅的感觉。 海妖惊讶的张着嘴,嘴唇保持O型。 祝云栖喝的那杯,可比罗贝塔阿姨还要烈一点…… 第44章 我好像在你家楼下。 海妖在附近药店买了特效醒酒药,往祝云栖嘴里灌。 她可算知道自家队长的酒量了,一杯倒。 酒品还不好,喝醉了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座位上,不说话也不动。醒酒药也不吃,牙就像是被焊上了一样,掰都掰不开。无奈,海妖只好把醒酒药在祝云栖面前晃了晃,然后将要放进她裤子兜里,“我给你放这儿了。不舒服了记得吃。” 海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祝云栖搬上车,内心十分后悔让祝云栖来酒吧的决定。如果早知道祝云栖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绝对不会到祝云栖车旁嘴贱,而是会假装不认识默默走开。 “祝队,你家在哪儿啊。” 祝云栖这会儿倒是不哑巴了,她报了一个地址。她靠在座椅上,头发在脑后盘了髻,有点硌,她便抬手取下发簪,将长发散了下来。 海妖在导航里输入祝云栖报的那串地址,接着启动自动驾驶功能。好在祝云栖的车是通过全自动驾驶测试的,不然她们两个喝过酒的,连车都开不走。联邦对非全自动驾驶汽车的酒驾查的很严。 车子边平稳行驶,海妖边好奇:“怎么是个普通居民小区啊,祝队,你家不该是大别墅吗?” 祝云栖又变哑巴了。 海妖无语:“好好好,不想说话就不说。车能送我吗?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同意了哦。” 祝云栖:“不行。” 海妖:…… 空手套白狼失败。 看来祝云栖理智尚存,酒精没有吞没掉她基本的财产保护意识。 车子一直行驶到小区门口。但是因为门禁,车子开不进去。 海妖疑惑:“祝队,这真的是你家吗?” 指示牌上明晃晃显示着“访客车辆勿入”。 祝云栖自己下了车,迷糊中带着几分清醒说:“就到这儿吧。这个小区我还没有登记车辆。” 而在海妖看来,这个小区那个小区,看样子祝云栖家太多,都分不清楚自己哪个家验证过车辆信息,哪个家没验证过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海妖以为这是祝云栖的一处私人公寓,没做他想,从驾驶室探出一颗脑袋:“祝队,那你车我先开走了,你自己能回家吧。” 祝云栖比了个“OK”的手势。 等海妖把车开走后,祝云栖在小区入口花坛边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当海妖问她去哪儿的时候,她脑袋里只有时黎的住址。 祝云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烫。光脑健康助手提醒她饮酒过量有害健康。 仿佛经历了万米长跑,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心脏跳的快而有力,头脑发晕,思绪漫天飞扬,无论思考什么都慢吞吞,但是精神却意外很好,甚至有点亢奋。 非常怪异的感觉。 祝云栖再次点开时黎的光脑,发现时黎不久前发布了一条动态。 “记录小草成长——Day28,唯一一朵白晶菊长出花骨朵了。开花会是什么样子呢?” 配了好几张小草的照片。长势喜人。白晶菊幼苗被移栽到了另外一个单独的花盆,花盆和小云朵一样,也是一只可爱小狗的形状。 许多人给时黎点赞评论。 【下雨知道回家:求店铺链接。我也想养一盆放在办公桌上。】 【Sapphire:小时同志最近开始养植物了?】 【爱吃香菜(法考版):养的好好啊,好羡慕。我养什么死什么。】 【性感单身母老鼠:哇,学姐不光人美心善,植物也养的这么好!】 【狂喝蟑螂榨汁:臭黎宝,发小草都不发我!】 【岁月静好:看你最近不忙,都有空闲养植物了,有空出来喝杯咖啡?】 祝云栖心里热热的。她点回和时黎的聊天记录,控制不住地想给她发消息。 指尖刚在屏幕上打出第一个字,祝云栖就呆住了。过了一会儿,黯然神伤地把输入好的内容删掉。 不要打扰时黎。不要打扰时黎。不要打扰时黎。 祝云栖默念三遍。 长发被风吹乱,头发跑到脸上,痒痒的。祝云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头发竟然是孤独夏夜里唯一帮她挡住轻风的东西。 有住户经过,用奇怪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不一会儿,祝云栖面前多了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和半块吃剩的面包。 那个好心人说:“你可以去城市流浪人员收养所看看。” 放下东西转身就跑。 祝云栖:…… 她头脑发胀的想,被人当成流浪狗了。 祝云栖拎着水和面包缓缓起身,走到垃圾桶附近扔掉。找了一处围栏,翻了进去。这样好像离时黎更近了一点。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祝云栖找到时黎所在的那栋楼,假装在楼下散步,看向她那层的窗户。时黎在家,窗口亮着灯。 祝云栖终于感到得到了一点抚慰。那小小的窗口亮起的灯光,变成是她迷茫的心的出口。 在散步散到第三十五圈时,祝云栖收到了时黎的通话请求。 她连续看了三遍,最终确定打来的确实是时黎。卡通小狗头像在光脑通讯界面一跳一跳的。 祝云栖深吸一口气,放到耳边,接通。 她清楚自己现在头脑不太清醒,所以强迫自己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喉咙也不自觉地干涩了起来。 “祝云栖,我到家了。你现在到家了吗?” 时黎轻柔的声音传来。祝云栖猜想她现在应该穿着睡衣,坐在舒适的被窝里,所以声音也染上了慵懒和棉柔。 祝云栖撩了一把头发:“我到家了。” “那就好。兰漾告诉我你喝了度数很高的酒,也不愿意吃醒酒药。” 祝云栖的脑袋一点点垂下去。 原来是海妖说的。不是时黎自己想要关心她。 突然很想发脾气。 可是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祝云栖艰涩开口:“我没有……” 这时,身旁经过一个夜跑的男人。男人在超过祝云栖之后就转身倒退着跑了,他放慢速度,和祝云栖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跟她打了个招呼。 “嗨,看你在这儿走好久了,要一起跑步吗?”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声音穿过听筒,时黎听得一清二楚。 “祝云栖,你真的在家吗?” 在家怎么会有男人问她要不要一起跑步。 时黎回想起兰漾说的,她把祝云栖送到了小区门口…… 祝云栖住的小区应该是别墅区,那她现在是没回家,一直在别墅区里溜达? 祝云栖冷静地对男人说了“谢谢不用”。男人耸耸肩,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夜跑事业。 祝云栖重新接回和时黎的通话。 “我……现在没在家。” 时黎立刻追问:“你在哪儿?” 祝云栖直接破罐子破摔:“我好像在你家楼下。” 话一出口祝云栖就后悔了。但她又隐隐期待着,时黎下一步的反应。 “我家楼下?”时黎几乎是惊叫了一声。 紧接着,祝云栖听到上方有一户人家的窗户打开。时黎探了小半个身体出来,往她的方向看了几秒后,又关上了窗户。 听筒传来凌乱的脚步和翻找东西的声音。时黎叮嘱她:“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现在下去。” 等通话挂了,祝云栖才哑着嗓子说了声“嗯”。 按照时黎的要求,她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单元门口电梯打开,时黎穿着睡裙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抱了一大团东西。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祝云栖面前,展开手里的东西——一件宽大的薄外套,踮起脚给祝云栖披上。然后又往祝云栖手里塞了一瓶温热的矿泉水。 时黎皱起细细的眉,眼里半是责怪半是担忧:“兰漾不是说送你回家了吗,怎么送到我小区里来了。” 祝云栖捧着水,眨巴眨巴眼睛,决定让海妖“全责”。 “我不知道。她开的我的车,我车里上次导航到你家的,她可能用了我上次的地址。” “那你没有发现地方不对吗?” “我喝醉了。”祝云栖垂下脑袋,拢拢肩上的衣服。衣服上的味道她格外喜欢。 时黎挠了挠头。“那现在怎么办。你家地址给我,我给你叫个车。” 兰漾也真是的,随便把人放一个小区门口就跑。 祝云栖摇头:“我不要回家。” “啊?”时黎回头看看自己租的房子,她家只有一个卧室,也不方便让祝云栖在这儿凑合一晚。 祝云栖道:“我在附近找个酒店。” 祝云栖醉态明显,时黎不放心她一个人再跑出去找酒店。她说:“我送你过去。” 祝云栖便在她面前蹲下,抱住自己的腿。小声嘟囔:“真的吗?” 然后把脸埋进臂弯。 时黎没听见她说的话,也跟着蹲下,歪头问:“你现在可以自己走路吗?” 贴着双腿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时黎起身,弯腰,送一只手到祝云栖身旁。 “起来,我带你去酒店。” 将自己蜷缩成一颗球的Alpha微微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望向那只白皙纤薄的手掌。 祝云栖握住了那只手。 第45章 指尖被轻轻含住。 时黎手上一用力,将祝云栖从地上拉起来。 可能是喝醉酒的原因,祝云栖中心有些不稳,往前趔趄了一步。 她又高,时黎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她扑倒。一支手牵着祝云栖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识隔挡了一下。 在抬手隔挡的瞬间,意识到祝云栖可能是要摔,于是推出去的手掌往下,扶助了祝云栖的腰。 祝云栖的衣服材质上佳,时黎瞬间感受到隔着衣料迅速传来的体温。 掌心下的腰肢薄而纤韧。随着她的按压,衣料随着祝云栖的身体变化形状,勾勒出柔美的腰线。皮肤软滑,皮肤之下紧绷的肌肉又有些偏硬。 时黎鲜少触碰别人的身体,更是第一次体会到这般神奇的触感。 与此同时,祝云栖咬紧了下唇。 她疯狂的想要再靠近一些,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太过界。 祝云栖重心后移,堪堪站直了身体。 时黎松开了祝云栖的手和腰。 时黎有些许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跟我去酒店。” 祝云栖很低很轻的“嗯”道。 她和时黎错开半步距离,像一只被主人牵着散步的小狗,亦步亦趋的跟在时黎身后。时黎迈一步,她就跟着迈一步;时黎停下,她就也立刻停下。 经过路灯,祝云栖看到地上的影子,随着她们的走近变短,走过路灯之后,身后的影子又移到身前,慢慢变得很长很长;等她们走向下一个路灯,影子又再次变短,从身前移到身后…… 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影子到哪儿了。 时黎见她频频回头,以为是被人跟踪了。“祝云栖,你在看什么?” “看影子。”祝云栖指地面,“看我们的影子。” 时黎:…… 喝醉酒的祝云栖好像有点别样的可爱。 因为时黎租的房子就在商圈附近,出门走几步就有酒店。 考虑到祝云栖的身份,时黎选了一家最高规格的酒店,还没进门,就有酒店工作人员热情迎接。见她们是一A一O,又是深夜前来,前台小姐姐问:“二位想住什么房型呢?大床房、情侣套房都有哦。” “行政套房。”时黎订了最贵的。付钱的时候,看着那接近六位数字的房费,心疼了一下钱包。转念一想,自己的钱包现在是不需要心疼的程度。况且还是花在祝云栖身上的,顿时觉得这钱花的很值。 主要还是担心祝云栖没有住过不好的酒店,睡的不舒服。 付过房费,时黎回去带祝云栖。订房间的时候,她让祝云栖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凳上,祝云栖像在学校门口等家长来接的小孩。她坐的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黎,等时黎走近了,就自下而上的仰头看她。 见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时黎像给机器人输入口令一样,说:“起来。” 祝云栖听话的站了起来。 时黎又说:“跟我走。” 祝云栖马上跟着她往房间走。 行政套房比时黎租的房子的两倍还要大,阳台、茶室、客厅、衣帽间……一应俱全,甚至还配备了全息放映舱和小型泳池。时黎本想送祝云栖到酒店就走的,但是看祝云栖呆呆傻傻的模样,进了门之后还一直跟着她,不让她坐的话连坐都不知道坐,叹了口气,决定看着她入睡再走。 时黎指着客厅的沙发:“祝云栖,你坐到那里去。” 见祝云栖过去坐下了,她去卧室检查了被子枕头,把它们铺成柔软舒适的样子,接着取来棉拖鞋,放到祝云栖脚边。时黎特地去查了一下喝酒之后能不能泡澡,星网医生给出的答案是饮酒后不宜洗澡。刚好不用给祝云栖洗了,等她明天睡醒之后自己起来洗也是一样的。 做完这一切,时黎发现自己给祝云栖的水还没有喝,一直被祝云栖握在手里,盖子都没有拧开。 “祝云栖,喝水呀。” 祝云栖看着她,眼睛眨巴几下,似乎是在思考这个指令的含义。接着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开始喝水。视线却是一直黏着时黎。 转眼间,瓶子里的水已经被喝掉大半,而祝云栖像是准备要把它们全喝完。时黎后知后觉自己只给出了“喝水”的“指令”,所以祝云栖在不停的喝水。 “等等,祝云栖,你喝到不渴了就可以不喝了。” 闻言,祝云栖马上停下。她一手托着瓶盖,一手握着瓶子,嘴角沾着一颗将掉未掉的透明水滴,打了一个小小的水嗝。她喝水又喝多了。 水光在眼尾堆积成忧郁的湖泊,倒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无数光锥刺入雾蒙蒙的灰,如同流星坠入起了大雾的海。 因为站着和坐着的高度差,祝云栖今晚很多次仰头看她。下颌处的皮肉拉伸,将线条描绘的更加紧致,皮肤紧紧贴着骨头。同时,仰头露出的脖颈,让S+级Alpha也染上几分引颈就戮的脆弱。 长发罕见的披散着,来的路上被风吹的凌乱,衬得祝云栖的脸格外小而精致。头发遮住她的耳朵,有几缕甚至调皮的跑到衣领里。嘴唇红润,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像是在渴求某种东西。酒精让祝云栖眼下的皮肤发红,像是最近流行的眼下腮红妆容,微醺又迷蒙。 仿佛一只被人丢弃的完美的BJD娃娃,禁止触碰,又破碎的惹人心颤。 时黎找不到语言去形容此时的祝云栖。 在那样潮湿而专注的目光下,她感到不知所措。 时黎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停止胡思乱想。接着,她抽出一张纸巾,俯身拭掉祝云栖唇角的水珠。此情此景下,那颗水珠出现的位置太犯规了。尤其是搭配上祝云栖此刻的表情。 时黎回了回神。 “祝云栖,你要刷牙洗脸吗?不想的话就去床上睡觉。” 祝云栖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头。 时黎懂了她的意思:想洗漱,但是不想睡觉。 喝完酒不睡觉怎么行。 时黎说:“卫生间有漱口水,我帮你拧开了,你现在去漱口。” 祝云栖按照她说的,到卫生间找到漱口水,往嘴里灌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吐出来。接着,她又按照时黎的“口令”,完成了洗脸和洗脚,然后脱鞋坐到卧室床上,全程乖的像个小木头人。 “躺下。” 祝云栖依言躺好,不过时黎让她闭眼的时候,说什么也不愿意闭上眼睛。 她满脸困意,但是故意睁大眼睛,不愿意睡觉。 时黎想到兰漾说过,她给祝云栖买了解酒药。便问:“兰漾给你买的解酒药,你有带着吗?” 祝云栖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一板药片。时黎端来一杯水,拿过解酒药,抠出一片,递到祝云栖面前:“拿走,放到嘴里,然后喝一口水,吞掉。” 祝云栖重新起身,往前凑了凑,时黎以为她是要来拿药片。便没有移开。 不料,下一秒,指尖被轻轻含住。 祝云栖的口腔湿润又温热,唇瓣裹着她的指节,牙齿叼住指尖,舌尖也紧跟着从指头上滑过。 祝云栖起身时是跪坐在床上的。此刻她两手放置在腿间,向前探着身体,腰微微前倾,双手置于腿间,按着床单,仰头叼着面前人的手指,雾蒙蒙的双眸浮着一层晶亮的泪,目光单纯而炽热,一眨不眨的望着时黎。 ……宛如一条等待交尾的蛇。 时黎触电般收回手。 那颗白色的小药片挂在祝云栖下唇,被她用舌尖卷了回去。 时黎惊慌失措的背过身。指尖残留着粘腻的触感。 喉间艰涩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时黎往后退去,一直退到窗边。她扎着手,不知道是现在去洗,还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转过身,却发现祝云栖还在仰着脸看她。她冷着脸,面无表情,只有蓄着水雾的眸子流露出一丝委屈。 “抱歉……我只是想吃药……” 对。 时黎连忙点头。 祝云栖只是想吃药而已。 她喝醉了,今晚一切都反常的厉害,刚刚那些行为肯定也不是祝云栖本意。 据说人在醉酒后会出现一部分动物的本能,啃咬不就是动物的本能之一么。祝云栖一定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张口咬她的。 时黎压下心头异样,尴尬的笑了笑:“没关系。祝云栖,你怎么一直看我。” 祝云栖诚实道:“好看。” 时黎像被钉子钉住一般呆在原地。 偏偏祝云栖说完之后舔了舔嘴唇,仿佛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好看。时黎,你好看。” 时黎呆不下去了。 从出现在她小区楼下开始,祝云栖今晚所有的行为都非常诡异。 时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感受。如果是唐映池对她做了刚才的动作,她一定会嫌弃的把唐映池推开,然后当着唐映池的面到水池狂洗手,并且笑骂唐映池是属狗的。 可祝云栖不一样。她下意识的动作不是推开祝云栖,而是躲避。 时黎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是喝了酒一样,乱糟糟的。 她贴着墙走到卧室门口,和祝云栖隔开好几米的距离,才慌乱的说:“那个,我先回去了,酒店有医生,你不舒服的话对智能管家说哪里不舒服就好了。吃完药好好睡觉。” 她的包和外套在客厅沙发。时黎走过去拿好东西,回头发现卧室门还没关。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回来给祝云栖关卧室门。 却听到卧室传来小猫一般的呜咽。 “布……” “和温月结婚……” 第46章 Alpha的唇怎么会这么软。 祝云栖的脑子快炸掉了。 时黎果然还是很嫌弃她。被舔一下就躲的这么远…… 但是还是不想要时黎走。呜。 祝云栖头朝着卧室门的方向,晕乎乎的趴在床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 因为趴着,被口水呛*了一下。 她咳嗽了两声,才把剩下的话说完:“和温月结婚。” 时黎又回到了卧室。 见祝云栖毫无形象的在床上趴成一坨,似乎还被呛到了,又在说“布”,还是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从桌子上拿来一块用作装饰的手帕,放到祝云栖面前。 “给你,布。” 后面那句她也听到了。 祝云栖想让她和温月结婚。 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吧。 祝云栖心里肯定是有这个想法的,之前可能是担心她被温中将报复,所以才说让她和温月结婚要谨慎。现在醉了,才把埋藏在心底的念头说出来。 时黎确信自己已经不爱温月了。她也没有办法想象,如果和温月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甚至有可能这一辈子会变得非常短。 但是如果是祝云栖的要求,她说不出拒绝。 于是她垂下眼帘,用叹息一般的声音道:“祝云栖,我会和温月结婚的。” 祝云栖听了,差点心梗。 明明已经说的这么清楚,时黎却依然固执的要和温月结婚? 她声音颤抖着问:“你就这么爱温月吗?” 时黎担心自己如果说实话“不爱”,祝云栖会不好意思再要求她和温月结婚。便违心地说:“爱。” 良久。 卧室响起一声深深的叹息。 祝云栖还想再挣扎一番:“温月她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好……” 时黎抿了抿唇。“谢谢你提醒。我知道。” 祝云栖挣扎不动了。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思维却像是在风暴中飘摇在大洋中心的小帆船,跌宕起伏,触不到岸。 浑身无力。 自己刚才那一番闹腾简直是个笑话。 祝云栖脸埋进被子,不让时黎看到自己眼底的落寞。 “你回家吧。我睡觉了。” 时黎的回答是帮她盖上了被子。 “晚安。” *** 祝云栖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她做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梦。梦到时黎和温月结婚了,但婚礼上所有人都在哭,像是葬礼,而她从天而降,笑嘻嘻的如同得了失心疯;画面一转,又是时黎和温月在举行草坪婚礼,她冲上去将时黎推到一旁,转身握紧了温月的手,和她深情对视…… 祝云栖脑袋乱糟糟的睁开眼睛。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 她不断片,昨晚发生过的一切都印在脑子里,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告戒自己无数遍,要克制,不可冲动。然而昨晚还是借着酒精放纵了。 不仅在时黎面前假装听话的小木头人,还舔她的手指……当时她还在难过时黎的反应太大,现在清醒之后简直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巴掌——时黎还是太温柔了,如果换做她是时黎,应该直接一拳挥过来。 最难过的是,亲耳听到时黎说爱温月。果然酒精误事。最近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甚至许多举动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祝云栖到卫生间洗了澡,让酒店帮忙送一套新衣服过来。昨天的旧衣服她穿着睡了一夜,皱巴巴的,扔了,仿佛这样就能把昨晚发生的事也一起丢掉。 没有心思吃饭,她随手拆了一袋营养剂,想和时黎解释一下,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输入的内容改了又改,始终组织不好语言。 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反复迟疑犹豫,时黎倒是先给她发了好几张小云朵和小草的图片。 并说:小草现在的高度是十三点六厘米。 祝云栖如蒙大赦,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契机。 她决定假装自己断片了。 “抱歉……我昨天没干什么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醉之后容易做一些离谱的事,比如想象自己是一条狗到处乱咬乱啃……” “别介意,可以吗。” 发送好之后,祝云栖忐忑的等待着时黎的回复。 光脑弹出消息震动的瞬间,他第一时间打开。 【时黎:没事的,你昨晚很乖,到了酒店就睡了,什么也没做。】 【时黎:没有到处乱咬乱啃。】 看完消息,祝云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时黎和她默契的假装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假装没发生,就会真的像没有发生一样吗? 祝云栖随便回了条“那就好”。 然后躺回床上,心凉的望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一扭头,余光忽然瞥见床头团成一团的手帕。 不对。 祝云栖皱眉回想。 时黎为什么要给她手帕? 给她的时候,好像还说了一句…… “给你,布。” 自己问时黎要布了吗? 目光在手帕上逡巡,祝云栖竭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点一滴。 脑中灵光乍现。 时黎该不会是把她说的一句话,理解成两句了? 她想说的是“不要和温月结婚”,但因为中间呛了一口水,时黎听成了“布,和温月结婚”? 祝云栖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已经从最期待时黎和温月结婚的人变成了最不希望她们俩结婚的人了。 祝云栖忙给时黎打了光脑通话。 “你在哪?我有话想和你说。” 时黎那边有点嘈杂,隐隐约约有电子女声叫号的声音。 “我在医院。一个月了,我来复查。”她指腺体注射Alpha信息素疗养的事。 祝云栖说:“你能等我一下吗?我过去找你。” 时黎迟疑着:“不是特别重要的事的话,可以现在在通话里说。” 祝云栖觉得要当面才能解释清楚。 “很重要。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 时黎答应了。 车被海妖开走了,遥控它开过来有点费时间。祝云栖怕时黎再在医院等她,打了个车去星都总院,同时也让车自动驾驶开过去。 抵达医院的时候,才刚不到一点。 时黎惊讶于她来的速度。季医生下午一点半上班,她排的是下午第一个,此刻还在候诊室等。她原本和公司请了一会儿假,提前从半小时从办公室出发,以为刚好能排上季医生上午最后一个号,不料突然来了一个急诊,没排上,被自动顺延到下午第一个了。 现在单位不好请假,下午下班之后季医生也下班了,只能提前一会儿下班,趁中午的时间来做个检查。 候诊室,她们并排坐在一起。 经历过昨晚,两人之间的气氛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时黎不自然的蜷缩着手指。 她今天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平光镜,镜片模糊掉了眼里流露出的些许慌乱。 “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定得当面说?” 时黎先开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落落大方的对着祝云栖笑,而是低头看着牛仔裤上的蝴蝶结装饰。 “我不是要布。”祝云栖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我是说,不要和温月结婚。” 时黎愣了一下,马上回想起她说的是哪件事。 时黎微微瞪圆了眼睛。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祝云栖手握了握拳,牙齿咬着嘴唇上的肉。 忘记还有这茬了。 临时找补:“也还是记得这么一点点。不过,咬你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时黎:…… 祝云栖:…… 什么叫慌不择言。 她好像被温月传染了,也患上了“自爆”的毛病。 连忙纠正:“咬你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时黎:…… 祝云栖:…… 为什么会有越描越黑的感觉。 祝云栖:“昨天晚上,对不起。” 时黎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没关系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你喝醉的话,也会对别人做那样的事吗?” 祝云栖说:“不会。呃,我是说,我之前没有对别人这样过。不是,我也不是故意要对你那样子。” 时黎侧过脸,光线在她脸颊上投影出漂亮的阴影。 祝云栖的嘴唇一张一合,离的很近,指尖仿佛又感受到那过分柔软的触感。 时黎短暂的开了一秒小差:Alpha的唇怎么会这么软。 手指在外套袖子下轻轻捻了捻。眼前浮现起昨晚祝云栖跪坐在床上仰头看她的情景……她好像,并不反感……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时黎回过神。“我只是想说,还是不要轻易对别人那样……容易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喜欢。”时黎鼓着腮舒了口气,眉毛也跟着上挑了一下。“当然,你放心,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不会。” 不会喜欢我。后半句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时黎对自己的别扭感到奇怪。分明她和祝云栖共享着同一个秘密,可是在祝云栖面前,她却无法做到像在唐映池面前那样无拘无束。 可能因为祝云栖是Alpha吧。Omega在Alpha面前总会比在Beta面前拘谨些。 祝云栖的目光有些苦涩。 “没有误会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说出这句。 回到正题。 “担心你误会我的意思。我绝对没有想要你和温月结婚的想法。曾经我的确对你说过那样的话,但是我现在收回。确定的,完完全全的,收回。” 第47章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进去看她呢。 “当然,你确实爱她的话,我也不会阻拦。我也会,”祝云栖顿了半秒,“祝福你们。”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是出于纯粹的爱去结婚。其中没有我的原因。” 时黎问:“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 祝云栖郑重点头。 时黎思忖片刻后,道:“我知道了。其实在光脑上说一下就好了。” “不,我觉得很重要,当面说比较好。况且,温月她,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好,我担心你会受伤。” 祝云栖无比后悔当初去找时黎的决定。 “祝云栖,你是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吗?” 在时黎看来,祝云栖此刻像极了一位为朋友婚事操心的人。 祝云栖发现自己说不出“是”。 她艰难地回答:“我不想你不快乐。其实,时黎,你……” Alpha目光里悲伤与渴望交织,连成一张压抑的网。 时黎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时,季医生就诊室的灯亮了。 时黎抓着包起身,慌忙对祝云栖说:“我先去复查。” 祝云栖咽下剩下的话。 其实,时黎,你对我很特别。 看着诊室亮起的“正在就诊”的**,祝云栖无力的低下头。 如果**晚一点亮起,她会不会,冲动之下,把剩下半句暧昧说完。 只要再等几秒而已。 可是即便**再迟一分钟,自己真的能将那半句话说出口么。 祝云栖深知自己没有那个勇气。 她大概率会在脱口而出前,临时换成“你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废话。 许多悲剧,与其说是命运的悲剧,不如说是性格的悲剧*。 所以不管**亮的早晚,结果都是一样的。打断她的,不是时机,是她自己。 *** 诊室内。 季医生用仪器给时黎的腺体做了全方位检查。 她满意的点头:“状态保持的很稳定。看来Alpha的信息素是对症的良药。” 毕竟是匹配度接近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全联邦都少见。 季医生向门外望了一眼:“那位Alpha又来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了。” “嗯,她来找我有点事。” “有事不一定要来医院说呀,我看她是想陪你来医院吧。”季医生打趣道。 想起祝云栖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时黎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不是的季医生,因为我工作时间问题,她才不得不来医院找我……” “时黎,上次你住院的那几天,她经常来医院看你。但是很多次都只是在病房门前停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我来住院部查房的时候碰见过好几次,因为她长得像模特,住院部的小护士也跟我提过不少次。” 时黎愣住。 祝云栖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些。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进去看她呢。 见时黎眼中流露出迷茫,季医生点到为止。时黎在她这儿做了快十年的治疗,她清楚时黎对Alpha的抗拒,可也看得出来,候诊区那位好看的Alpha对时黎来说是不同的。 她收起检查仪器,写下检查报告,接着给时黎注射治疗用的Alpha信息素。 与之前注射信息素稳定剂带来的冰冷感不同,当Alpha的信息素缓缓流入腺体,时黎感受到的是温暖与安心。信息素好像有种巨大的魔力,让世界短暂的明亮起来。 时黎再次联想到了祝云栖。 祝云栖带给她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五分钟后,季医生再度检查了时黎的信息素和腺体状况。没有异常。她给时黎拿了两支包装好的信息素针剂,“前两次让你来医院是担心有意外反应,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没问题的。下次没时间过来的话,可以自己在家注射。推进腺体里就行了。” 时黎接过信息素。那是两支透明的抗摔玻璃管,里面各躺着两毫升透明液体。 她向季医生道了谢,离开诊室。工作日医院人比周末少些,她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祝云栖。 难言的心绪浮上心头。 祝云栖对她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是朋友、同事、亲人、恋人,之外的特殊关系。 时黎定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祝云栖,试图找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直到祝云栖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安静的看过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们同时向对方走去。 来到时黎身边,祝云栖见她拎的包里似乎装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提出要帮时黎拎包。 那是一只藕粉色的手提包。设计简约大方,拎起来很方便,时黎平时上班时最常用它。 时黎把包换了个手拎,换到远离祝云栖一侧的手了。 “不重的,我自己拎就好了。” 祝云栖讪讪收回了手。 她还想要再送时黎回星尚总部,也被时黎拒绝了。医院附近的车站显示班车还有两分钟到站。 祝云栖只得在车站外目送她上车。 与时黎的感觉似乎近了,又似乎远了。 班车出发后不久,祝云栖的光脑震动了一下。 打开看,时黎给她发了新的信息。 【时黎:祝云栖,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开心。如果有想要对我说的话要直说啊,想说任何事都可以。】 【时黎:其实我昨天撒谎了。】 祝云栖猛地转头,看向班车消失的方向。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很轻盈的跳跃了一下。 她抬头,望着遥远的天空。夏日,阳光透澈。 *** 唐映池公司又和星尚集团合作了一则广告。 唐映池自告奋勇,主动跑来出外勤送合同。她所在部门的负责人知道她在星尚集团有朋友,格外开恩,让她送完合同可以直接下班。 事宜是两边早就商议过的,签合同不过是走必要的形式。唐映池很快就完成了任务,跑过来找时黎玩。星尚总部的茶水间是出了名的好,可乐、咖啡、茶……一应俱全,甚至还能按照自己的口味来做奶茶。点心也是联系了一家甜点铺每天按时换新。 作为组长,时黎有单独的工位。唐映池坐在她旁边,看她正在电脑上做一份机器人外形建模。 唐映池往嘴里塞了块芒果千层,觉得时黎手里的建模有点眼熟。 “黎宝,这好有祝云栖的感觉。长得不像,但是气质像。” 冷漠混杂着温柔的模样。像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冷血杀手,但是面对某一个人的时候,会比水还温柔,会系着围裙叫对方起床吃早餐。 时黎盯着屏幕:“嗯,我参考了她作为灵感来源。” “哇,好浪漫。她本人知道吗?” “还没有跟她说,等我做好了再问她的意见。她同意的话,我就准备拿去参加比赛的。”时黎目不转睛,不断在键盘上敲击完善,“哪里浪漫了。很多设计师的灵感都是来自于身边人好不好。” “我不懂你们做设计的。反正我觉得把对方融入自己的作品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啊。”说着,唐映池沮丧的翻了个白眼,“可惜她是你跟温月的CP粉。真的,我至今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要嗑你和温月的CP。兰漾还一直跟我说祝云栖暗恋你……” 时黎突然想到什么。刚好好友在,她正巧能验证一下。 她暂停手中的活,转过椅子,和唐映池面对面。接着伸出手指,对唐映池道:“你能咬一下我的手吗?” 闻言,唐映池嘴角抽搐。“黎宝,你有病啊?” 时黎:“我请你吃晚餐。” 唐映池:“我是不会被金钱收买的。” 时黎:“三顿。外加奶茶。” 唐映池看了她三秒,张口就往她手上咬。 指尖传来钝痛,时黎猛地抽回手:“你真咬啊!” 说完,立刻用纸巾擦手指。唐映池“呸呸呸”,“不是你让我咬的吗。三顿饭啊,折现也可以。” 时黎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唐映池咬她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心跳漏拍的感觉。而唐映池咬完,第一反应也是呸呸往外吐口水。 和昨晚祝云栖咬她,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唐映池咬的力度太大? “你舔一下试试看呢?” 唐映池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着时黎:“你不会是对我有想法吧?我把你当闺蜜,你却想让我舔你?” 时黎也跟着幻想了一下唐映池含她手指的场面,顿时一阵恶寒。 她甩了甩头,“你当我神经病了吧。我继续干活了。” 唐映池警惕的拉开椅子坐远了点。 快下班的时候,林小南带着她们组的人回设计部了。她拿了一支粉玫瑰过来,把时黎的包还给她,顺手在唐映池脑袋上摸了一把。 “小池又过来啦。” 她对时黎说:“今天多亏了你借我包,出去的时候都夸我这个包好看呢,还问我在哪买的。我就说我自己的包吃午饭的时候被泡了水,我们设计部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妹妹借我的,他们都可羡慕我了,哈哈哈。” 时黎回了个笑容:“那也是小南姐有气质。” “包不白借,给你顺了支玫瑰。你最近气色好好,粉玫瑰跟你很配。” 唐映池也说:“对哦黎宝,你最近气色比之前更好了,脸蛋白里透红的。” 时黎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最近化妆的时候,好像感觉皮肤是更光滑细腻了一点。 林小南说:“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特别是这半个月,感觉你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就算是没笑的时候,那眼里都是闪着光的。唉,还是年轻好啊。” 说着,她回自己组位子了。 唐映池又呆了会儿,五点钟一到,准时开溜。她和兰漾约好一起去做美甲。唐映池自信满满要当兰漾在Z3291的导游,已经在兰漾面前夸下海口,要在她回黑星带修机甲之前带她逛遍星都所有隐藏好店。 时黎留下来加了一会儿班。联邦两年一度的机器人设计大赛即将开始初选,她照例要参加。上一届她拿了金奖,在业界内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为了参加比赛,这两年间她陆陆续续出了一些设计稿,平时也会留心记录生活中的灵光乍现。不过这一切,在她遇到祝云栖之后,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祝云栖太耀眼夺目。等时黎反应过来,设计中早已充满了她的影子。 六点半,时黎关掉屏幕,下班。 到楼下,看到温月的车停在路边。禁不住皱了皱眉。她今天晚上并没有约温月。 走上前,俯身敲了敲车窗。 “阿月,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来了?” 车门弹开。时黎坐进去,发现温月的脸色阴沉的如同暴雨来临前的海滩。 时黎预感不妙。“阿月,你怎么了?” 温月没有回答。车子疾驰而去。 第48章 梦想成真是童话里的事,期待落空才是现实。 温月一直开车到郊区一处废弃的荒地才停。 这里原本是一片别墅区,但是因为星都在二轮开发时,周边设施没有跟上,逐渐荒废了。 天已昏暗,时黎看着车窗外的别墅,顿时回忆起被星际海盗劫持的那晚,也是在这样一处郊区的别墅。 胸口发闷,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阿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时黎苍白着脸问。 温月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硬生生把时黎从车里拽了出来。时黎打心底恐惧那片别墅,她后背紧贴着车门,企图寻找到一丝安全感。 “时黎,你心虚了是不是?”温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清秀的脸变得有几分狰狞,一向十分重视着装的她连领口的扣子绷掉了一颗也没在意。头发乱蓬蓬的堆在头顶,有明显被抓过的痕迹。 温月生了一双圆眼,平时圆溜溜的显得很乖巧。如今盛满了怒气,那双眼睛大的有些吓人。 胸口随着急促猛烈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祝云栖,就是银环对不对?你们早就见过了,对不对?!” 时黎攥紧了衣角。 温月怎么会突然知道?难道她和祝云栖见面时,被温月意外撞见了? 指尖掐了掐手心。 镇定道:“我知道祝云栖,你跟我提过很多遍。但是银环是什么?” “你还在装。”温月气极,竟是笑了,“你被星际海盗和反联邦分子抓走的时候,海妖、银环两个人救的你。可惜我一直不知道她们代号后面的真实名字,又一直是海妖与作战部对接,我竟没想过银环就是祝云栖的代号……你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儿吗?” 原来祝云栖和兰漾的代号,分别是银环和海妖。 时黎心里稍稍有了底。 温月还不知道她和祝云栖之间的合约。 “不管是祝云栖还是你说的什么银环、海妖,她们救了我。她们全程领导了那次抓捕,也救了你。温月,如果你是因为我认识祝云栖没有告诉你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要如何跟你讲,反正她也快走了,干脆就没有和你说。这重要吗?” 先不管温月是从何得知她认识祝云栖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时黎认为如果温月只是简单的认为她和祝云栖是互相认识的关系,那么不算太糟。温月和祝云栖已经开诚布公的谈过了,双方一致同意取消婚约,那么自己的“未婚妻”和“女朋友”认识一下,对温月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值得大发雷霆的事。 所以祝云栖认为温月暴跳如雷的点应该在于,她隐瞒了认识祝云栖的事实没有告诉温月。温月将此视为一种背叛。 温月忽然抓着头发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她走上前,抬手抓住时黎的衣领。嘴唇发干。“只是认识?” 低下头,抓着时黎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仿佛经历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你和祝云栖,是不是睡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时黎用尽力气,一把将温月推开,委屈愤怒到了极点:“温月,造谣不需要证据是吗?” “我都听到了!”温月再次扑上来。她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兽,将时黎死死按在车门上,一只手钻进时黎刚才被扯的敞开的衣领,握住Omega后颈脆弱的皮肤。时黎才注射过Alpha信息素的腺体此刻还有些轻微的肿胀没消,被温月一捏,疼的她短促的“啊”出声。 “温月你弄疼我了!” “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去了酒店,祝云栖咬你了对不对!咬你之前的事不记得了……你们做了是不是,她标记你了是不是?没有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你的腺体?” 温月的力气比时黎大。被愤怒冲昏头脑,下手更是没轻没重。不顾时黎吃痛的呼喊和阻拦,温月强行将时黎扭过身,让时黎背对着自己,接着残忍的扯开了时黎的衣领。 大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光滑洁净的脊背和脖颈上,多了几道刚刚被掐出来的红痕。腺体的表面同样光洁,除了一处几乎看不到的针孔外,没有任何被啃咬标记过的痕迹。 温月怔怔的看了几秒。 祝云栖没有标记时黎? 手上的力气一松,时黎马上挣扎着回身,抬手给了温月一巴掌。 力道不重,打在温月脸上,像是重一点的抚摩。 时黎紧接着掐着衣领蹲了下去。 温月粗暴的动作让她再度想起了高中时期黑色的夜晚。那晚,那个Alpha也是这样毫不怜惜的扯开她的衣服,将她整个压在冰冷的墙上,身边是Alpha令人作呕的信息素味道,豆大的雨点砸的她浑身失去知觉,只记得腺体被撕咬时让人快要晕厥的疼痛…… 时黎蹲在地上哆嗦着。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手伸到背后捂住后颈,另一只手环抱住自己,不断对自己说:没事的,都过去了,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十六岁了…… 就像一个月前在医院病床上,她应激发作时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温月被妒火燃烧的疯狂的脸上露出一丝的不忍。 但是时黎的背叛让她做不到和之前一样走过去,将时黎抱在怀中安慰。 她得让时黎明白,除了她,没有人会去爱一个腺体残缺不全的Omega。就算是祝云栖,也只是玩玩而已。 最初从窃听器里听到祝云栖的声音,温月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得那清冷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好似在哪听过一般。她给时黎的包上偷偷放窃听器,是出于焦虑,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将时黎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想要知道她去了哪,想要知道她和谁说了哪些话,想知道这些天她怀疑时黎的爱变了只是因为自己多想了,还是真的变了…… 温月也犹豫过,反思过自己的做法是否太偏激,是不是会让时黎失望。但焦虑带来的恐慌让她没多久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都怪她太爱时黎了。都是因为太爱,才想要去了解对方的点点滴滴。 时黎如果也像她一样深爱着自己,就算是发现了窃听器的存在也不会生气的。 然而这几天时黎并没有背那个粉色的包。直到今天上午。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时黎身边。 她们之间说的话,在温月听来,已经超越了暧昧的界限。尤其是那个女人说到“咬你”“昨天晚上”,还试图劝说时黎不要和她结婚。 温月当场差点发疯。 时黎出轨了。 这个念头在温月脑海中盘旋。她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时黎的出轨对象,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敢和她抢人。时黎是她放弃了祝云栖才好不容易换来的,怎么能拱手让给别人。 在踏出作战部的刹那,温月猛然想起那好似有几分耳熟的声音来自谁。 祝云栖。 祝云栖的嗓音清冷特别,她居然才想起来。祝云栖是Alpha,时黎是Omega,两个人昨晚在一起……Alpha咬Omega的目的只有一个:标记。 自己的女朋友出轨自己的未婚妻,并且被标记了。 唯二和她可能存在婚姻关系的女人,双双给她带了绿帽子。 这一路来的路上,温月已经快要疯了。 她冷冷的看着在自己面前瑟缩发抖的Omega,用能想到的最残忍的语言去刺痛对方:“是因为你腺体残缺祝云栖才没能标记你的吧。难怪阿姨不想要你和Alpha在一起,反而因为我是Beta而喜欢我。” 仿佛这样才能让时黎也感受到与她同样的痛苦。 时黎大口喘息着调整呼吸。 腺体残缺的话她已经听了十年,时毓对Alpha神经过敏更是发了数不清多少次的疯,她早就免疫了。 温月的话并没有戳到她的痛点。 就连自己抱住自己安慰,同样的事她也在黑夜中做过无数次。 都是熟练工。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用如此不堪的语言来形容她的,是温月。 不过也只是感到一丁点的意外。她和温月之间的一切,早就变了。感情变了,人也变了。 “首先,我和祝云栖之间只是朋友,我不过是送她回酒店,她喝酒之后神智不清醒,不小心咬到我的手指一口;其次,温月,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说,喜欢上了祝云栖,那我现在应该已经和她结婚了,你我都清楚,对我来说,她条件比你好。联邦对Omega的婚姻有法律保护,我和她结婚,你们的婚约还能继续么。” 时黎缓缓的,一字一句说着。 在一起这么久,时黎自然清楚,温月受不了哪些刺激。温月讨厌竞争对手比自己条件好,涉及到相关话题,她很容易破防。 曾经最爱的人,也最懂得在哪里捅刀子最疼。 果然,温月一拳砸在车门上,顿时见了血。 时黎吞掉涌向口中的腥甜味道。 继续道:“最后,温月,认识祝云栖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你可以就此抨击我。但是怀疑我,跟踪我或者是窃听我——让人失望的人是你。” “还不是因为我爱你!不然我怎么不去窃听别人?”温月崩溃道。 尽管她不想,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时黎说的其实没错。单论条件来说,祝云栖要比她好不少,不管是家世,还是个人,正如同她初见时就对祝云栖有过短暂心动——倾慕祝云栖是件很简单的事。 如果时黎真的和祝云栖两情相悦,她们大可以直接结婚。祝云栖不是也想取消婚约么,联邦禁止重婚,她要是和时黎结婚了,温祝两家的联姻会不得不取消。 或许时黎没有说谎。 她在时黎面前蹲下,双手发狠的握住时黎的肩膀,力气大到似乎要将骨头捏碎。 “你喜不喜欢祝云栖。” 时黎抬眸,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痛苦又冰冷的目光看的温月一阵恐慌。 时黎的嘴角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我不喜欢祝云栖。” 说出口,心里却莫名的抽痛。时黎找不到这抽痛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温月浑身颤抖着,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接连点了好几下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时黎不喜欢祝云栖。 但是*祝云栖不喜欢时黎么。 那一句句话,每一句分明都包含着压抑到极致的爱意,在理智坍塌坠落前堪堪克制住了而已。 两人面对面瘫坐在地,时黎屈膝抱着自己的腿,脸扭到一边。温月放在她肩上的手缓缓划下,目光扫过把自己抱成小小一团的时黎,又看了看暮色西沉的天空。 今天的云层格外厚,晚霞异常鲜艳,深红色像是在天边泼了一桶静脉血。 明天大概率会下雨。 温月渐渐收回视线,再看着时黎,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场属于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混乱,输家只能是祝云栖。 她得让祝云栖彻彻底底的输掉。祝云栖不是喜欢时黎么,她就要让祝云栖亲耳听时黎说,她们之间不可能。 声音冷下来。 “我相信你。但是时黎,你不能再和祝云栖见面。如果她再找你,你要跟她说清楚,你心里只有我。否则我就把这段录音曝光——祝氏控股千金觊觎别人的女朋友,可以毁她一辈子了。” 温月将一枚小小的录音磁带丢到时黎面前。 时黎捡起那片磁带。 温月窃听到的是今天发生的对话。 她今天用的是那只粉红色的手提包。 上一次用,是温月不打招呼强行在时毓面前出镜那天。 那天她们也小吵了一番,看来就是那天温月找机会偷偷往她包里放窃听器的。 “温月,没必要闹的这么大吧。再者,一段窃听得来的录音,说明不了什么。” “说明的了、说明不了,那要看媒体怎么挖,祝云栖的母亲和妈妈怎么看。我真没想到,祝云栖喜欢的竟然会是你……” 温月说着,抬手想要帮时黎抹掉嘴角的血痕。 被时黎扭头躲过。 温月眸色更暗。 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般,她强行拧过时黎的脑袋,逼迫她面向自己,指腹用力在她唇上抹过。 “时黎,你该不会以为祝云栖是真的喜欢你吧?她那样的家庭,即便我和她的婚约吹了,她至少也会和一个腺体完整的Omega结婚。你们才认识多久,她就是跟你玩玩。别天真了。” “你看看清楚,只有我才真的爱你。我爱你爱的快要疯掉了。” 时黎胃部翻涌起强烈的不适。她忍了又忍,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当场吐出来。 她看向温月扭曲的脸。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温月,我说了,祝云栖不喜欢我,她只是喝醉了,说了一些可能出现歧义的话,我都没有误解,你却……” “祝云栖说她之前想让你和我结婚,这点我能理解,她一开始就不想和我结婚,当然想要我和别人在一起。”温月全然不顾自己曾经在时黎面前撒过什么谎,她只想证实自己对祝云栖喜欢时黎的猜想是对的:“但她又反悔了。反悔总要有一个原因。她总不能是因为又想和我结婚,才阻止我们俩的。那么答案就只剩你了:她喜欢你,当然不愿意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温月觉得自己的推测滴水不漏。 祝云栖啊祝云栖,在她面前装的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背地里竟让偷偷暗恋她的女朋友。时黎的主治医生口中说的Alpha,不出意外就是祝云栖,竟还演上了小说里的故事情节,跑到医院看望但是驻足于病房外。 真是惹人发笑。 时黎感到无力:“温月,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想象力这么丰富。” “是啊,你没发现的东西还有很多。时黎,为了你,我差点去死,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温月掰过时黎的下巴:“还有,我发现你们两个关系的事情,你不许告诉祝云栖。你要是告诉她,我也会曝光录音,我还会把她家族的秘密一起说出去。你要是想毁掉她,毁了我们,你就把我今天和你说的全都告诉她。” 闻言,时黎心底一沉。 其实从下车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努力让温月转移问题重心,也确实成功将温月的关注点从“她和祝云栖为什么认识又为什么偷偷见面”转移到了“祝云栖暗恋她”上。“祝云栖暗恋她”不是事实,当问题的关注点聚焦在一个虚构出来的东西上时,就会变得容易解决的多。 但她低估了温月的疯狂程度。 即便温月真的将她刚才所说的曝光给媒体,时黎相信祝云栖家会有相应的应对手段。但是她不敢赌,就算是有妥帖的应对方法,但是负面新闻存在过就会永远存在,会一直有人怀疑,录音里的Alpha到底是不是祝氏控股那个神秘莫测的千金小姐。 而且,温月还加上了“家族的秘密”这样一个筹码。 时黎不清楚那到底是一个多大的秘密。她只清楚,自己不愿意看到祝云栖受到伤害。 不过她明白,自己不能表现的过于紧张,否则就会显得祝云栖对她非常重要,重要到她宁愿违背自己的女朋友也要维护祝云栖。 如果她和祝云栖真如她所描述的那样,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普通朋友,她应该无所谓温月想对祝云栖做什么才对。 “我不关心你到底想对祝云栖干嘛。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那是因为祝云栖对我来说本就不重要,不见面、不告诉她一些事情,没有所谓。” “那好,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温月说完,忽然往前倾身,抱住了时黎。时黎身体一僵,保持着环抱腿的姿势,没有回应。 温月附在她耳边,像是喃喃自语:“宝贝,你只能爱我。你永远,都只能爱我。” 时黎的语调中蕴含了几分悲凉和讽刺。 “温月,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之后,你认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爱你吗。” 温月抱紧了她,低低笑着:“没关系啊,只要你在我身边,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对了,阿姨不是在中星系疗养么,我背着我父亲动用了一点关系,会托人好好照顾她的,毕竟阿姨这么认可我,喜欢我。” 时黎握紧了拳。 “没想到,我们的关系,有一天会走到你用我妈妈来威胁我的地步。温月,你无耻。” 温月叹息着回答:“谁让我太爱你了呢。宝贝,为了你,我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只要能让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 祝云栖一下午都在思考时黎后一条信息的意思。 时黎说她昨晚撒谎了。 祝云栖绞尽脑汁,恨不得把海马体拿出来一点一点的翻,试图回忆起祝云栖昨晚说过的每一句话。 哪一句会是谎话? 时黎昨晚除了指挥她洗漱上床之外,并没有说太多话。 只有她问时黎的一个问题:那么爱温月吗? 还有时黎说的,她会和温月结婚。 如果这两句是谎话的话…… 祝云栖的心紧张的砰砰跳起来。 她把自己和时黎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从一开始时黎答应她合约,每天勤恳认真的汇报和温月的进度,到后面几乎是事无巨细的和她讲自己与温月之间发生的种种,再到后来偶尔互相分享日常,以及最后接连数天的小草苗成长日记。 刚开始时,时黎总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员工,对她的每一句话基本都会严肃的回复一句“收到”;现在,还会和她发一些搞笑抽象的表情包。 中间还有被她删掉的,时黎原本准备发给温月却不小心发给她的十几张“情趣照片”。 距离一点点拉近。 祝云栖回忆了一番和时黎互相靠近的过程。 她做过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背后调查了温月,找到了时黎,和她见面; 但同时也做了一件最傻逼的事情:撮合时黎和温月。 最先开始,她只觉得时黎是个漂亮认真的Omega; 慢慢地,她觉得时黎眼光不好,怎么会看上温月,还和她谈这么长时间; 直到现在,她嫉妒温月,嫉妒在时黎身边的人是温月而不是她,嫉妒温月能够得到时黎那么多的爱。 祝云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时黎到底哪一句说了谎。 她担心给时黎发信息会打扰她工作。时黎最近似乎很忙,周末要去交流培训班,平时得完成日常工作,似乎还参加了某设计比赛。 于是先找到了唐映池的光脑账号。她和唐映池不是好友,不过想找到唐映池很简单,只要找到同时点赞过时黎和海妖在社区发布的状态的账号,那就是唐映池。 唐映池的账号昵称有点抽象:狂喝蟑螂榨汁。 她问了唐映池有没有见时黎,或者和时黎聊天,时黎的状态怎么样。 唐映池回了语音:“你要变身我们黎宝的唯粉了吗?刚好我今天下午才去找她玩过,她状态很好的,她同事也说她看起来心情好,皮肤光滑透亮的跟瓷器一样。哦对,她还特别设计了一个机器人,等做完了会特意给你看哦。” 有唐映池的话打底,祝云栖放心了。 时黎下午心情好,说明她没有因为自己的过界而生气,甚至说不定还有点开心。 那么自己在时黎心里,会不会也有一点特别? 祝云栖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她猜测着时黎应该回到家洗漱好了,才给她发去消息。 【祝云栖:现在可以和你通话吗?有事想问问你。】 发完,她闭上眼睛,平躺在床,瞪着两只眼睛看天花板。 下一秒,又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虾米。虾米的姿势还没保持两秒,又翻身,毛毛虫一样在床上蠕动。 她从未如此忐忑的期待过一个回复。 期待好运降临,期待幸运之神眷顾。祝云栖已经控制不住在脑海中漫无目的的假设,万一时黎对她也有好感,那她一定第一时间飞奔到时黎身边,去的路上要买光花店的罗德斯玫瑰……她的浪漫不会再以温月的名义,而是以祝云栖的名义送给时黎。 她也不会轻易对时黎许诺,她会事先和家里全部说好,祝笙希和沈清和不同意也不要紧,哪怕她脱离家族,也不会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胡乱承诺,让时黎遭受委屈…… 不一会儿,时黎的通话请求拨了过来。 祝云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光脚走到阳台,先做了个深呼吸,才接通。 因为紧张,她连呼吸都有些抖。 光脑不合时宜的提醒:“主人,检测到您心率过快,是否还有其他不良反应?如有不适请及时告知小光。” “祝云栖,你要问什么?”时黎的声音依旧是无限的柔和平缓,像落日下平静的海浪。 祝云栖清了清嗓子。 “你说你昨天说谎了——哪句话是谎话?” 那边陷入一段沉默。 祝云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宣判。 时黎的语气近乎轻快。 “当然是我跟映池说的,骑香蕉带她回家啊。那是我的焦黄色背包啦,怎么可能骑回家。” 胸口好像被人用硬邦邦的拳头狠狠打了一拳,正处在明确知道马上会疼的痛不欲生、但是偏偏肾上腺素努力发挥作用、暂时阻挡疼痛传输的间隙。 祝云栖清楚自己要伤心了,可一时间伤心还没有真的袭来。 “只,只有这个吗?”祝云栖听到自己僵硬的开口。所有的期待在瞬间化成泡沫,破裂。 “对呀,其他的话也不像是谎话呀。祝云栖,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感觉你今天是有话要对我说的。” 祝云栖徒劳的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世界仿佛静止了。鼓膜充气,如同在耳朵外面罩上了一层膜,听到的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直到时黎唤她:“祝云栖?你在吗?” “哦,我在的,刚刚有点急事。”祝云栖觉得嗓子干涩的要说不出话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小刀在划声带一样。“我想跟你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不要再受伤。” “谢谢你呀。不过祝云栖,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 “我听着。” 祝云栖仰头望天。 没什么的,期待落空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梦想成真是童话里的事,期待落空才是现实。 所以没什么的。 祝云栖这样对自己说。 “我仔细想过了。”时黎的语速忽然变得快起来,“我想要结婚并且共度余生的人,只有温月一个。祝云栖,你说过会祝福我们,还算数吗?” 停滞的疼痛最终还是侵袭到四肢百骸。 中间的暂停就像是蓄势,再猛地落下来,砸的祝云栖脑中一片空白。 口中机械的说:“算的。我会,祝福你们。” 第49章 这让她嫉妒的发疯。 结束通话,时黎看向身旁的温月。 “这样,你满意了?我说过,祝云栖对我和谁结婚不感兴趣。” 温月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然后下车,摔上车门,并从外面上了锁。 时黎一个人呆在车里。她没有温月的车的权限,温月上了锁,她根本就下不去。 车子就停在星尚集团总部附近。 时黎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些,借着路灯在包里翻找。不多久,她在包包拉链装饰扣上找到了一枚黄豆大小的黑色扁平窃听器。 摘下,用力掰了掰,没掰动,于是放到嘴里,用牙齿用力咬碎了。 不一会儿,温月回来,手里拿了一小包东西。 她将一管药递给时黎,“涂一下你嘴上的伤口。” 又丢过去一块热乎的三明治。“你晚上没吃饭,先吃点垫垫。” 时黎拿起了三明治。“够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去加一会儿班。” 温月道:“我不会再往你身上装窃听器了。” 时黎沉默。她把药和三明治装进包里,手搭上车门欲下车。 温月在她身后追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黎的动作顿了一下。 “想让我说什么?说谢谢你,不给我装窃听器了吗?” “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说话。” “暂时不想。” 时黎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朝星尚集团总部大楼走去。 办公楼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保安机器人在尽职尽责的巡逻。 时黎麻木的走进电梯,电梯里照应出一个两眼无光的女人。她定定的看了电梯里的自己一会儿,忽然摘下用来装饰的眼镜,擦掉唇上残余的口红,胡乱抓了抓头发。 她不想再打扮自己了。原来将自己打扮的整洁漂亮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让看到自己的人也能有好心情,现在却觉得没有必要了。 电梯抵达二十三楼,时黎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感应灯自动打开,电脑屏幕发出柔和的护眼光。屏幕上是她就快要完成的参赛机器人设计稿。 余光瞥向隔壁组员的工位,眼前骤然回忆起祝云栖曾经坐在那里的模样。 那晚,祝云栖专门跑来给她送合约,就安静恣意的坐那张椅子上,舒展的靠着椅背,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柠檬水,把一次性杯子拿出了高档水晶杯的感觉。目光流转,眼睛如同灰色的森林,里面藏着正在栖息的神秘鸟儿。 她预感到祝云栖想说的话不是简单的让她好好照顾身体。 中午检查完身体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信息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特别想要靠近祝云栖。甚至想要冲动的告诉祝云栖,昨晚她说谎了,她不爱温月了,她也并不想和温月结婚。才发了那样一句话。 一下午,她都在期待着祝云栖问她,又害怕祝云栖会真的问她。 直到温月的出现,终结了所有的纠结和犹豫。 温月非说祝云栖喜欢她。不过此刻时黎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按照温月说的去做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之前一样继续和温月在一起;而祝云栖会按时回到黑星带追寻梦想;那场婚约会被推迟,最终被取消。 她们的命运本来就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相识是错误,现在要回到正轨。 以后,再也见不到祝云栖了吗…… 时黎捂着胸口,呼吸变得困难。 她擦了擦眼睛,不让视线继续模糊,加快了手头的动作。 深夜,时黎终于完成了机器人设计稿。建模里,机器人有着完美的身材比例,一袭酷炫的黑色工装,胸前口袋上缀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锁链,及腰的乌黑长发编成蛇尾辫垂在脑后,用伸缩钢圈缠住,放大看,钢圈设计成了一条盘踞的蛇形。 机器人生着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眼头尖尖,眼尾狭长上挑,化了一点烟熏妆,鼻梁右侧有一颗痣,嘴唇薄而红,下巴尖尖而略微后缩,让她的脸更加具有攻击性。然而眼睛里的温柔深沉和上扬的唇角又淡化了她的锋利,整体呈现出一种矛盾又意外和谐的气质。 林小南看过这份半成品,给出了很高的评价:“生来清冷矜贵,但是只对我微笑;在外面杀伐果决,但是在家会甜蜜的叫我起床;长发代表对我爱的疯狂,而将头发用象征禁锢的钢制发圈编起,又说明爱我爱的隐忍而克制;看她的手,在床上肯定也——” 这份设计并不像祝云栖。 但是时黎看着她,就如同看到了祝云栖。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份作品给祝云栖看。在设计途中,时黎有时会想,如果给祝云栖看过之后,祝云栖会是什么反应:生气她以自己为灵感?还是毫不在意?或者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夸她做的真好看。 时黎猜测最后一种反应的可能性比较大。想到祝云栖也许会喜欢,她在设计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雀跃的心情。好心情时设计出来的作品,才会像林小南点评的那样,给人“爱”的氛围。 不过现在来看,这份设计应该不会再重见天日了。她失去了作品的灵感来源,设计于她而言变得不再有意义。 将设计稿存到一个叫“废稿”的文件夹里,时黎从另一个名为“备用稿”的文件夹里翻出来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些设计,随便选了一个比较符合现代大众审美的作品,通过光脑邮箱发送给了比赛主办方。 点击“确认发送”,时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力的伏在桌面上。良久,才硬撑着起身,慢慢向电梯间走去。 *** 祝云栖一夜无眠。她不明白,时黎为什么突然间如此坚定的要和温月结婚。 第二天一早,祝静杉从她Omega妈妈的葬礼回来了。她身着一袭黑色正装,领口别了一朵白花。 祝云栖刚巧下楼。 看到她,祝静杉勉强笑了一下,笑容里是遮不住的悲凉。五岁之后祝静杉就一直跟在祝笙希和沈清和身边生活,和亲生妈妈的感情并不深,但是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血缘让她感受到了亲人离世带来的莫大伤痛。 祝云栖走上前,抱了抱祝静杉。没有说话,不过彼此都清楚,此时一个拥抱就是最大的安慰。 祝静杉没有提自己妈妈相关的事。她给祝云栖带来一个好消息。 “昨天我回来的路上,母亲和我沟通过了。她认为温月是一个隐患,远没有刚开始了解的那样乖巧懂事。而且她大致调查了一下温月,发现温月似乎和一个白领Omega纠缠不清——你的计划起效了。母亲同意逐步撤回原定的对温厉容中将选票的投资方案,趁还没有投入太多,及时止损。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会取消婚约,不过至少在你这次休假期间,婚约不会如期进行。” 祝云栖却皱着眉:“母亲去调查时黎了?” “那位Omega叫时黎啊,我差点忘掉她的名字。”祝静杉扶了一下额头,揉了揉眼,语气有些抱歉,“你在担心母亲会不会告诉温厉容中将?不会的,在母亲眼里,时黎不是这场婚约的主要威胁。如果她真的认为是时黎威胁到了你和温月的婚约,不用温厉容中将出面,她自己会先动手解决时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撤回选票投资。” 祝云栖觉得祝静杉说的有道理。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祝静杉察觉到妹妹的情绪不对。在她印象里,祝云栖还从未如此没有精神过,甚至到了有点……失魂落魄的程度。 “云栖,你在担心时黎?” 祝云栖重重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祝静杉讲,便模棱两可的解释了一番:“她是无辜的,是为了帮我才……” “如果她足够聪明,会在你回黑星带之后主动抽身的。云栖,你的休假还有一周就结束了吧?”祝静杉神色疲惫。 “嗯。马上我就该回去了。” “那剩下的时间,好好玩。对了,母亲解冻了你的卡。不过你的星际通行证是在沈阿姨那里保管的,沈阿姨还没有同意母亲关于婚约的决定,所以你暂时还是只能呆在Z3291。” 说完,祝静杉让管家准备好泡澡水。她奔波了几天,浑身疲乏,需要好好泡个澡休息休息。 祝云栖思索再三,还是想要在离开之前找时黎问清楚。她潜意识里仍然认为,时黎所说的“谎话”,不是对唐映池说骑香蕉送她回家的那句。 这么明显的玩笑,时黎不会特意单独发一条消息告诉她:“我说了谎话。” 时黎不会这样戏弄别人。 祝云栖回到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太没有精神,都变得有些不像她了。 匆匆从厨房取了一袋营养剂,祝云栖边喝边驱车驶向星尚集团总部。途中经过一家宠物店,小狗崽们在玻璃窗里嗷呜嗷呜的叫着,像一团团不同颜色的棉花糖在滚来滚去。祝云栖不禁想起了“小云朵”。往常时黎都会早晨起来给她发小草的长势图片的,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发。 在星尚总部附近,祝云栖给时黎发去信息。 她编辑好的信息还没有发出去,就先收到了时黎的。 【时黎:照例汇报进度。中午我和温月会一起吃饭。】 “温月”两个字刺的祝云栖眼睛疼。 她不想再从时黎口中听到有关温月的字眼。这让她嫉妒的发疯。 【祝云栖:婚约已经被推迟,我们的合约已经完成了,不用再跟我说你和温月的事了。】 本以为听到“合约完成”,时黎会开心。 然而收到的回复却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时黎:收到。】 祝云栖不死心。 她问时黎晚上有没有时间,她还有一周就走了,想和时黎一起吃饭。 时黎却说晚上设计部要聚餐。 祝云栖没有办法,只好再问时黎小草苗长的怎么样了。 时黎马上发了几张早晨新拍的图片过来。小草郁郁葱葱,白晶菊的花苞又长大了一点。 祝云栖直觉时黎在躲着她。 可是她想不通时黎为什么会突然躲她。而时黎也不过是拒绝了她两次吃饭的邀请而已,算不上是“刻意躲着”。 祝云栖思前想后,认为时黎故意躲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是刻意躲避,原因应该只有一个:前天晚上她的举动还是把时黎吓到了。 虽然时黎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还是介意的。除此之外,祝云栖暂时没有想到其他的可能。 她透过车窗往二十三楼望去,试图能看到时黎忙碌的身影。无奈大楼外墙的玻璃是单向透视的,祝云栖视力再好,也突破不了物理限制。 与此同时。二十三楼设计部。 时黎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奢华而低调的豪车,光脑面板在她脸庞静静的闪着微光。祝云栖的车太好认,和祝云栖本人的气质很像。 她在窗边等了一会儿,祝云栖的车依旧在楼下。光脑的聊天界面停止在她发送小草苗的图片上。 她没有跟祝云栖讲,今天早晨起来,有几株小草苗的尖尖发黄了。她把小狗花盆换了个角度,把那几株发黄的小草苗挡在后面拍的照。 莫名奇妙的,草尖突然就黄了。她上星网找相关植物学专家咨询,有的说是正常现象,是小草在淘汰族群里生命力弱的个体;有的说小草本身就不适合这样养,很快整盆都会枯黄;还有的让她到检测中心检测是否染上了枯黄病的病菌。 时黎着急上班,只得先将小草放到阳光比较充足的窗台晒晒太阳。 今天的工作任务比较重,时黎看了一会儿祝云栖的车,想着能不能看到祝云栖一眼,但是祝云栖一直没有从车上下来。她盯着车窗,无奈视力有限,她看不清车窗后面的人,自然也没有看到祝云栖正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不能一直在这儿发呆,还有一堆任务等她处理。刚转身,林小南脚在桌边用力一蹬,屁股带着椅子滑过来,目露关切:“小时,你昨晚没睡好吗,看你眼睛这么红,滴点眼药水?” 她抛给时黎一小瓶眼药水。 时黎在半空中接住,感激的说:“谢谢小南姐。” 林小南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你说你,昨天我还跟小唐说你最近状态好,今天就看你不高兴,那嘴角撇的跟挂了秤砣一样。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时黎垂眸,点头。 尽管昨天和温月那种激烈程度,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吵架了。 林小南让她看开。“小情侣吵吵闹闹多正常啊,再说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有摩擦是正常的。不过如果你真的通过吵架在对方身上发现了你不能接受的缺点,那反倒是好事,能及时跑路啊,总比结婚之后才发现强。” “再退一万步,世界上的好女人多的是,就你这条件的,想追你的人能排到中星系。” 时黎“噗嗤”一下笑了,“小南姐,全联邦的人加起来也排不到中星系吧。” “当然是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林小南一本正经地说,“姐姐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要是实在心里憋着不舒服,跟你好朋友小唐、或者跟姐姐我都能说,说出来帮你分析分析。” “没事的小南姐,我自己一会儿就消化好了。” 时黎仰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水。彻夜未眠的双眼酸涩不已,用过眼药水之后总算舒服了一点。眨眨眼,将多余的眼药水挤掉,浅粉色眼药水顺着腮边流下,像流下了粉色的泪。 *** 祝云栖连续几天想要和时黎见面,都被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拒绝了。 因为婚约问题,沈清和和祝笙希大吵一架。沈清和执意想要祝云栖和温月结婚,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她手里。沈清和又做不到彻底和祝笙希把联姻的问题闹大,一气之下,她先行离开了Z3291。 祝氏控股集团的总部在上星域另一颗行星,编号为S2745。一家人此次来Z3291居住近两个月,完全是为了婚约。现下婚约眼见着要黄了,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沈清和走后,祝笙希也跟着离开了Z3291。 祝静杉没有立刻返回,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接了过来。 祝云栖和姐姐的妻子不熟,不过很喜欢祝静杉的两个小孩。两个小孩是双胞胎,刚过四岁生日,穿着一样的公主裙,脸蛋粉雕玉琢,嗓音奶奶的,特别惹人喜欢。 祝云栖两年没见过她们。两个小孩也忘了祝云栖是谁。祝静杉告诉她们这是小姨之后,两个小粉团子就开开心心跑到跟前,一人抱住祝云栖一条腿,叽叽喳喳的叫小姨。 祝静杉看出来祝云栖有心事,没有直接明说,而是让她带两个小孩出去玩,散散心。 小孩抱着祝云栖的腿:“小姨小姨,带我们出去玩嘛。” 她们一点也不怕这位板着脸的小姨。母亲在来的路上就跟她们说过了,小姨走的是酷炫狂拽风,这个风格的秘诀就是不笑,一点也不影响小姨喜欢她们。还悄悄给她们布置了任务,谁能让小姨笑有奖励。笑一次可以免掉一天的作业。 祝云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两个被作业折磨的小孩眼里的大救星。 祝云栖牵起她们的手。 “好呀,你们想去哪里?” 双胞胎姐姐很有“心机”的回答:“去能让小姨开心的地方!” 双胞胎妹妹连连点头:“小姨喜欢的地方就是我们喜欢的地方。” 祝云栖就说:“那带你们去游乐场好不好,小姨可喜欢游乐场了。” 两个小粉团子四手赞成。 祝云栖便带她们去了Z3291最大的游乐场。她自己对那些游乐设施没有太大兴趣,主要是陪两个小孩玩。玩了几个项目之后,祝云栖买了两个冰淇淋分给双胞胎,小孩忽然想起还有让小姨笑的任务,纷纷将冰淇淋递到祝云栖嘴边,坚持要她先吃。 祝云栖不直到双胞胎心里的小九九,她不想让小孩吃自己吃过的东西,只好又买了一个冰淇淋。 三个人,一大两小,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乖乖的舔冰淇淋。 冰淇淋味道特别甜,甜的祝云栖都觉得有些腻了。脑中不受控制的想到,时黎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时黎很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她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时,时黎点的就是多糖的开心果拿铁。 祝云栖给双胞胎拍了几张照片,犹豫着要不要发给时黎。 这几天,时黎不仅用不同的理由委婉的拒绝祝云栖,她们在光脑上的聊天也变少了。祝云栖回看她们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她们原本聊的内容大部分都和温月相关。现在她让时黎不要再给她发温月相关,像是一下子没了聊天的话题,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下去了一般。 其实时黎第一次拒绝祝云栖的时候,祝云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但是她不愿意细想,假装自己没有察觉,仿佛这样就能假装时黎没有躲她。 可她今天不得不承认事实:时黎就是在躲她。 还有三天她就要回黑星带了。祝云栖第一次没有那么想要回去。 光脑停留在她和时黎的聊天界面。祝云栖选中了双胞胎的照片,迟迟没有发送。 好怂。 这时,双胞胎姐姐指向不远处的蓝发女人:“小姨,那个姐姐的头发好漂亮哦。” 刚*巧,蓝发女人回头,也看到了正在带孩子的祝云栖。 是海妖和唐映池。 两人放弃排队过山车,欣喜的过来,海妖夸张的捂着嘴,哇道:“哇,祝队,几天不见你已经当妈了。” 祝云栖无奈:“是我姐姐的孩子。” 双胞胎姐姐用稚嫩的嗓音甜甜地说:“姐姐,你的头发好好看呀,像海浪一样。” 海妖被夸的心花怒放,嘿嘿笑着,笑道一半,忽然意识到辈分不对。 “不行,你们不能叫我姐姐,我是阿姨。” 她可不能比祝云栖小一辈。 唐映池蹲下身摸摸小孩的脸,嗓子不由自主的夹起来:“好可爱呀,两个小宝宝。” 而后一拍脑袋:“说到宝,对哦,我家黎宝也在游乐园,我现在让她过来堪堪,以后生小孩就按照这么可爱的来生,我要当干妈。” 祝云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时黎也在这儿?” “对啊,她说来谈业务的。等会儿,我让她快点过来。” 说着,唐映池去给时黎打电话。没多久,回来说:“她说她马上过来。” 祝云栖一口将剩下的冰淇淋全部吃完,冰的她嗓子痛了一下。 然后拿出纸巾,仔仔细细擦掉唇上可能沾到的奶油,又重新把头发盘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糟糕。 双胞胎姐姐此时正对海妖的头发大献殷勤,妹妹抓住机会,诚挚的夸奖自家小姨:“小姨,你更漂亮,你是整个联邦除了妈妈之外最漂亮的女人。” 祝云栖不自信的问:“小姨现在也好看吗?” 双胞胎妹妹重重点头。心里默念:小姨快笑一个小姨快笑一个小姨快笑一个。 可能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上天,下一秒,双胞胎妹妹看到冰山小姨的嘴角往上翘了翘,尽管眼睛还是忧郁的,不过勉强算得上是一个笑容。 双胞胎妹妹默默记下。接着顺着小姨的目光看去,看到不远处一个气质温柔的阿姨正朝她们走来。 阿姨离她们越近,小姨的嘴角上扬的越明显。不过等阿姨到她们面前停下了,小姨的笑容一下子又垮了下去。 所以小姨到底是开心还是伤心呢。双胞胎妹妹苦恼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她想不通,于是干脆不想了,继续专注的舔冰淇淋。 第50章 在游乐场里,祝云栖结束了自己的童话。 唐映池没提过祝云栖也在。 等时黎看清祝云栖时,她们的距离已经只剩十几米了,无法假装没看见仓皇逃走。 目光相触,时黎愣了一瞬,而后快速错开视线。 她先笑着去抱了唐映池,接着和兰漾打了招呼,最后才转向祝云栖,低声道:“抱歉,最近好忙,事情很多。” 祝云栖嘴唇动了动。“没关系。唐映池说你来游乐场谈业务。” “嗯,游乐场想要推出一批陪玩机器人,不过我们集团没有过单独负责设计游乐场陪玩这方面的机器人,也不打算再单独分出一个组出来。领导觉得我们组的业务和游乐场陪玩机器人有相似之处,所以派我先来看看需求。”时黎解释的详细。 祝云栖失落的点头。那支银闪闪的发簪,似乎也变得有些黯淡了。 和时黎的距离仿佛回到了刚认识时那么远。不,比那时候还远。 唐映池和兰漾一人抱起一个小丫头,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唐映池抱着妹妹,兴奋的在时黎面前晃:“黎宝你快点看看清楚,以后生小宝宝就照着这个样子的生,多漂亮多可爱啊。怎么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女孩呢。” 时黎苦笑:“映池你说的这个有点高难度……” 兰漾给唐映池泼冷水:“首先,得有祝家人的基因。祝队的姐姐已经有爱人了,所以pass;祝队似乎也没有别的姐妹兄弟,所以祝家适龄的结婚对象就只剩下祝队了。而你,和祝队不可能。” 唐映池抬腿踹了兰漾一脚:“废话!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我在开玩笑,开玩笑!而且我不是说让黎宝生嘛。” 话音刚落,就想到祝云栖的真身是时黎温月的CP粉。幽幽叹气:“算了,你们俩也不可能。” 兰漾抱着双胞胎姐姐嬉笑着躲开。 姐姐专注的玩兰漾的蓝头发,把一个四岁小孩所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全部用到了兰漾身上。 妹妹被唐映池抱了一会儿。她时刻不忘要让小姨笑的使命,目光一直围绕着祝云栖打转,后来终于发现小姨总是在看最后来的那位漂亮姨姨,于是向时黎伸出小手。 “我想让这位姨姨抱。姨姨,你可以抱抱我嘛。” 时黎当然无法拒绝。她从唐映池手里接过小团子,小团子立刻抱住她的脸在她脸上亲了口。小孩香香软软,嘴巴又甜,时黎被哄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过。唐映池嫉妒的打了时黎屁股一下。 祝云栖在一旁看着她们。 妹妹发现小姨好像又笑了一下。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2”。看来方向对了。抱着她的姨姨不光好香好温柔,还能让小姨高兴。 双胞胎妹妹福至心灵,抓住祝云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奶声奶气的请求:“小姨,我想让你和这个姨姨一块儿带我玩过山车。” 时黎吓了一跳。她不好拒绝小朋友,便只好问祝云栖:“这么小可以玩过山车吗?” “能啊。”唐映池插嘴,“我们刚排队呢,有亲子座,两边坐大人,中间坐小孩,小孩的位置是特制的。问问姐姐去不去。” 双胞胎姐姐表示要和蓝头发美女姨姨待在一起。她们干脆两人带一个,祝云栖和时黎带妹妹,兰漾和唐映池带姐姐,刚好兰漾唐映池原本就在排过山车的队。 妹妹拿出自己的游乐场黑钻SVIP卡免排队。看的兰漾瞪大眼睛:“这么小就有黑钻卡?那我刚才和唐唐排的队算什么?” 妹妹软软糯糯的说:“妈妈给我和姐姐办了联邦所有游乐园的会员。她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 兰漾一瞬间都不想玩了。 祝云栖与时黎带妹妹坐在前排的亲子座。做好安全防护,祝云栖偏头,看向时黎的侧脸。时黎正专注的检查妹妹的安全防护有没有做好。她歪着脑袋,睫毛忽闪忽闪,嘴唇轻轻抿着,看起来美好极了。 祝云栖问:“害怕吗?” 时黎的手一顿。紧接着摸摸妹妹的头发,“不怕。你呢?” 祝云栖:“我也不怕。” 妹妹一左一右分别牵起两个人的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小姨,姨姨,可是我有点怕。” 时黎马上问:“那我们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妹妹闭上眼睛,为了少做作业,视死如归:“不要!我就要玩!” 过山车启动,小丫头死死握着两个人的手。小孩本来就只占一小块地方,腿也是细细的,两个成年人的手被她牵着放在腿上,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彼此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时黎再度想起那晚在酒店被祝云栖含住指尖的情景。 此刻感受到的却不是悸动,而是汹涌而来的酸涩。就像行星围绕恒星运动,不断靠近,抵达近日点后,剩下的只有远离。 祝云栖的手指动了动。时黎忍不住瑟缩,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但是小丫头不乐意,非要两个人的手都拽着才能安心。 时黎便没有再动。 等到过山车停了,时黎才后知后觉她们已经玩完了。 因为身边的人是祝云栖,她根本没有心思去体验过山车带来的刺激。 祝云栖同样。 双胞胎妹妹两腿发软的下了过山车,下来之后就紧紧抱着时黎,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缓了一会儿,双胞胎都要去卫生间。唐映池太喜欢她们,自告奋勇带她们去。兰漾去买喝的,祝云栖和时黎在卫生间附近等。 她们中间的距离还能再站下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祝云栖几次给自己打气,终于问出口:“你最近还好吗?” 面对黑漆漆一望无际的黑星带她没有怕过,面对丑陋可怖的虫族她没有怕过,面对暴力邪恶的星际海盗她也没怕过,心里永远只有征服。 但是面对时黎,她一次又一次的怕了。 怕得到,怕失去;怕靠近,也怕远离。 行星离恒星太近,会被引力撕碎;离得太远,又会失去温暖。 时黎垂着眼眸:“我挺好的。” 祝云栖喉咙发干,声带紧绷:“时黎,可能是我猜错了,但是我觉得,你好像在躲我。” 说完,担心把问题描述的太严重,于是故作轻松的补充道:“你看,你都不拒绝唐映池。” 时黎心尖一颤。 祝云栖为什么一直想要见她,难道真的像温月说的那样,祝云栖是在喜欢她? 可是祝云栖又说过让她不要误会。再说,她们才认识多久,祝云栖怎么会喜欢她。祝云栖想要见她,大抵是因为祝云栖在Z3291认识的朋友太少,她算是祝云栖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祝云栖才想找她玩。 这几天她故意躲着不见祝云栖,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她。祝云栖给了她太多温暖,太过灿烂美好,以至于时黎夜里躺在床上回想起来,觉得和祝云栖相处的瞬间就像是做梦,现在梦醒了回到现实,她根本不配拥有那些美好。 她是谁,一个收人钱去假装爱别人的坏女人。 温月背叛过她们的感情,她现在同样背叛了。所有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做的,后果当然也是由她自己承担。 时黎收敛好情绪,对祝云栖抱歉的笑笑。 “对不起啊,我确实有在躲你。因为我想要和温月结婚,温月也说和你的婚约基本上就算取消了,我觉得我的机会又来了……我明白这是一件让我们三个人都高兴的事,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毕竟当初同意你的合约,我的目的也不单纯。” “你是说,你当时同意合约,是想着万一婚约如愿取消,你就又能和温月在一起了?” 不是的。时黎在心中无声的否认。 她说的真假参半。她当初的目的的确不全是为了钱,她也阴暗的想过,既然温月这么看重和祝云栖的婚约,那她便报复回去,让温月失去她所看重的东西。等温月失去了祝云栖,她再提出分手,让温月一无所有。这是她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并不是还抱着要和温月复合的心思。 只是世事无常,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当时黎意识到自己愿意为了祝云栖的自由而放弃自己的自由时,一切都晚了。 但她还是点头赞成了祝云栖的看法。 “是,我就是为了和温月在一起。那时候和她分手,是因为我不想当你们婚姻里的插足者,不是因为我不爱她。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了,我……” 时黎死死咬住嘴唇,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她怕露馅。 “对不起,祝云栖。你给我的那些钱,我没有花多少,也不知道怎么花,实在是太多了,我还给你吧。就当是,为了我当初的私心。” 祝云栖的眼睛如同破碎的玻璃。灰暗的雾霾笼罩着她的瞳孔,仿佛永远不会被阳光穿透。 她微微张着嘴唇,小口小口的喘息着。 同时呆呆的想,时黎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时黎按照要求完成了合约。自始至终,温月有错,她贪心虚伪,想要脚踏两条船;她祝云栖有错,她懦弱,不敢和家族一刀两断,用钱将矛盾转移给别人。 唯独时黎没有错。 时黎甚至始终坦诚,每次问她,她都承认自己对温月的爱。 自己之所以现在感到如此痛苦,不过是咎由自取。对时黎的喜欢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时黎没有回应她的义务。 但是最终道歉的人却是时黎。 在游乐场里,祝云栖结束了自己的童话。 短短几秒,如同穿越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祝云栖最终艰难开口。 “你没有任何错,所以不要道歉。至于钱,那本来就是你的酬劳。” 说话时,喉咙里跟堵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似的,硌的她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往外渗血。 她又追问:“合约结束了。没有温月的关系,我们也不可以做朋友吗?” 时黎还没回答,唐映池一手牵一个宝贝出来了。时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递给祝云栖的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眯眯的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兰漾也正拿着饮料往这边走。 天色还早,唐映池提出等玩完了一起去吃个“散伙饭”。 理由充分:“兰漾和祝云栖还有三天就要回黑星带修机甲了,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我们可是她们俩在Z3291为数不多的朋友,当然要好好吃一顿告别饭啦。兰漾请客。” 兰漾立刻拒绝:“我不请!” 唐映池瞪她:“上次是我请的,这次该你了。” 兰漾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请就我请。” 祝云栖看着时黎,眼里流出希望的光。 时黎狠了狠心:“我不行,我约好和温月一起吃晚饭的。” “哎呀你和温月都在星都,饭哪天吃不行,赶紧把她鸽了。”唐映池去拽时黎的手。 “不行,映池我今天真的不行。” 时黎看起来十分为难。 祝云栖不忍心看她纠结,主动说:“我要带双胞胎回家吃,姐姐一家人难得都在,也不去了。” 如果时黎和她同桌吃饭会食不下咽的话,她宁愿让时黎在温月身边好好吃饭。几日不见,时黎变得更瘦了,看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映池很是失望:“啊,那就我和兰漾一起吃啊。” 兰漾佯装生气:“和我在一起吃饭有那么委屈吗,我也很漂亮啊,你看双胞胎姐姐多喜欢我。” 唐映池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滚滚滚,给你当这一段时间导游,累都要把我累死了。” 语气有点冲,眼角眉梢却是带着笑意的。 聚餐失败。她们又带着双胞胎继续玩了会儿,两个小家伙累的快,下午五点多,姐姐就累的在兰漾怀里睡着了,妹妹也抱着时黎的腿打哈欠。 祝云栖把她们俩都抱起来。好在她力气大,一次性抱两个不成问题。 “我带她们两个先回去了。” 剩下三人纷纷挥手告别:“拜拜,下次再带双胞胎出来玩哦。” 转身前,祝云栖视线在时黎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像是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微微动了动唇,沉默的离开。 Alpha修长笔直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竟是头一次显出几分落寞与挫败。 双胞胎姐姐全然被兰漾的头发迷住了心神,趴在祝云栖肩上睡的不省人事。妹妹没睡,强撑着困倦的双眼,在心里数小姨今天到底笑了几次。好像有很多次,每次都是看着那个Omega姨姨笑的。 妹妹环住祝云栖脖颈,粉糯的脸蛋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奶声奶气的说:“小姨,我也喜欢那个姨姨。” “为什么喜欢呀?” “那个姨姨身上软软的香香的,头发和妈妈一样是卷卷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在哄小朋友睡觉。”妹妹认真的得出结论:“那个姨姨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妈妈。” 妹妹抬起头,突然发现小姨的眼睛红了。 “小姨,你是哭了吗?我给你擦擦。” 小手在祝云栖脸上抹着。 祝云栖吸吸鼻子。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有一瞬间,眼眶特别酸,眼睛里不由自主就浮上了一层薄雾。 搞得她差点路都没看清。 大概是由于没能和时黎好好告别,而且确定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告别的机会。 祝云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层讨厌的水雾压下去。 “小姨没事,眼睛被灰尘迷到了。小姨带你们回家找爸爸妈妈。” *** 祝云栖一走,唐映池就把时黎拉到一旁“审问”。兰漾想参与,被唐映池冷酷无情的拒绝,只能在远处百无聊赖的咬吸管。 “你和祝云栖吵架了?” 时黎摇头:“没有啊。” 唐映池不信:“你们肯定有事,今天你们给我的感觉很怪。” 似乎两人都想靠近对方,但是又都在躲着对方。 像两条闹别扭的毛毛虫。 唐映池想当然认为她们是吵架了。之前她和时黎也小打小闹过几次,每次和好时,就是这种别别扭扭的状态。两条毛毛虫慢吞吞的靠近,试探性的用触角戳戳对方的身体,就和好了。 时黎和祝云栖的毛毛虫触角今天都收起来了。 “真的没有吵架,我们哪里有架好吵,而且祝云栖不是会吵架的人。我就是有点累了。”时黎解释。 唐映池盯着她的眼睛,笃定道:“你不对劲。你肯定有事瞒我。” 时黎只好说:“我和温月吵架了。” 唐映池:…… “和温月啊。那你就和她吵吧,你们俩的事我已经懒得管了。” 怪不得祝云栖今天也怪怪的。嗑的CP闹矛盾了,作为粉丝也跟着难受。 “不过你真不和祝云栖正式吃顿饭告别啊,兰漾跟我说了,她们下次休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上星域和黑星带隔这么远,见一面好难的。不要因为温月影响到你和祝云栖的友谊。” “我……” 时黎嗫嚅着,犹豫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唐映池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明白她根本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哎,算了算了,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时黎:“我先去找温月了。” 唐映池摆手:“去吧去吧。” 时黎跟兰漾打了声招呼,随即向出口走去。 她走的慢吞吞,微微低着头,光是从背影就能看出心事重重。 兰漾来到唐映池身边,看着时黎的背影,笃定道:“肯定是和祝队闹矛盾了。时黎我不清楚,不过祝队我很了解,她刚刚难过的心都要碎了。” 唐映池回忆着祝云栖在游乐场的表现,不对劲是不对劲,但是有到“难过到心碎”的地步? “她哪里有这么难过?” 兰漾十分自信:“她喜欢时黎啊,可惜时黎有对象。又马上要分开了,不难过才怪。从我认识她那天起,她那张脸就几乎没有过什么表情,一旦稍微有一点点表情,就代表她内心其实已经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了。祝队就是心里有一百分,但是只会表现出零点一分的性格。你看她刚才冷冰冰的和我们说再见,说不定一转身就悄悄哭。” 唐映池看着自信满满的兰漾。原来这还有个完全在状况外的傻瓜。 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你才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兰漾跳脚:“我说的哪里不对?” “你知道你们祝队是黎宝和温月的CP粉粉头吗?”唐映池残忍的向兰漾揭露真相,“黎宝和温月吵架了,正主不撒糖改发刀片了,祝云栖难过的是这个。而且她回黑星带就不能在第一现场嗑CP了,不伤心才怪。” 兰漾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耳朵超出她认知的东西:“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黎宝亲口告诉我的,保真。” 兰漾看看祝云栖和时黎消失的方向,只看到一群陌生的背影;视线转回唐映池,发现唐映池一脸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最后结结巴巴地说:“联邦还是发展到了我看不懂的地步。不可能啊,祝队居然不喜欢时黎?有问题,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唐映池拍了拍她的屁股。“好了好了,不想这么多了,再玩一会儿去吃饭。” 和兰漾熟起来之后,她时不时就想拍拍对方的屁股。 Alpha的屁股又翘又弹,再加上兰漾经常锻炼保持身材,拍起来的手感格外好。唐映池摸她自己的和摸时黎的屁股就软软的,没那么紧致。 第一次见到兰漾时,唐映池就被她性感的身材迷的流了鼻血。兰漾后来经常拿这一点来嘲笑她,不过除了第一次见面,后面每一次只要有唐映池在,兰漾都会规规矩矩的穿露肤度较低的衣服,尽管兰漾本人并不喜欢这样的穿搭方式。 兰漾抓住唐映池不安分的手。 “Alpha的屁股不能随便摸,知道吗?我最近发现你好色,第一次见我还流鼻血,现在天天拍我屁股,拍上瘾了是吧?” 兰漾力气大,唐映池被她抓着,手抽不出来,干脆就让她继续抓着了。 唐映池理不直气也壮:“怎么,难道拍你屁股还要收费?” 天天摸,确实有点上瘾。 兰漾的屁股是她摸过的手感最好的屁股。 “等我回黑星带,你摸不着了,看你怎么办,戒断反应可是很难熬的哦。”兰漾哼道。 唐映池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兰漾嘴贫,又贱兮兮的,成天顶着一张风情万种的美丽脸蛋在她面前说小孩子才会说的幼稚话,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兰漾的存在。 她一扬下巴:“联邦的好屁股这么多,我多摸几个,肯定能摸到比你更好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摸过我的屁股,再摸别人的你不会有感觉的。要是控制不住想我的话,随时给我视频通话啊。”兰漾振振有词。 “我才不会想你。”唐映池说完,没底气的加上半句:“的屁股。” 兰漾笑嘻嘻的:“那我想你了打给你,你会接吗?” 唐映池很是傲娇:“看心情咯。” 兰漾:“那我争取每天都打给你,总会碰到你心情好的时候。” 唐映池:“你的潜台词该不会是‘每天都会想我’吧?” 兰漾:“恭喜你,聪明可爱的唐映池女士,答对了。” 唐映池怪叫:“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每天想我干什么,好可怕!” 兰漾:“谁说只有女朋友能想了,好朋友也可以想。” 唐映池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这个女人太恐怖了,我要离你远一点。” 她甩开兰漾的手,举着奶茶在夕阳下噔噔噔跑开。 看着她的背影,兰漾有一瞬的失神。 她很快追上去。 “你要离我远,那我就追上你离你近一点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离开之前还有没有想要见的人? 温月被打了。 祝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们打算推迟婚约,等到祝云栖下一次休假的时候再说。 温厉容得知消息后,回家,面色波澜不惊。 温月正坐在沙发上学习,见温厉容回来,头也不抬的叫了一声“爸”。 温厉容在客厅转了一圈,沉静的走到储物室,从门后拿出一根高尔夫球杆,径直来到温月面前。温月见状不对,慌忙起身,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杆抽中了膝盖窝。 温月站不稳,直接就跪到地上了。 她大抵猜到温厉容为何发怒。 无非是因为婚约的事。这些天她听说了一些,祝家似乎对温家隐隐不满。她也忐忑着,担心温厉容是不是发现了时黎。 温厉容又是一棍抽在温月背上。他没收力,温月疼的感觉后背都快碎了。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忍着。温厉容就她这一个孩子,总不至于给她打死了。 “既然不会开机甲,又去逞什么能。” 温厉容表面上还算镇定,实则已经气的头发晕。这一切都是从温月在军校宣传会上逞能开机甲结果意外坠毁开始的,导致他这段时间风评变差,在上将候选人的名单上也从顺位前三掉到了下游。祝家又如此薄情,见苗头不对说撤就撤,偏偏他还没有理由去指责祝家——温月的小命是祝云栖救的。 若不是祝云栖当时眼疾手快捞住温月,温月现在不死也是半残。 他费尽心思给温月找了个好的联姻对象,温月却亲手给搞毁了。祝笙希没有明确说取消联姻,只说最近比较忙,向后推迟一段时间再说,但在温厉容看来,和取消也差不多了,明晃晃的打了他的脸。 温月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发现时黎。她爸现在在气头上,要是发现她还在和时黎偷偷谈恋爱,今天用来打她的高尔夫球杆就会立刻变成棒打鸳鸯的棍。 等温厉容打够了,温月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到家用医疗舱里疗伤。温厉容被她气的出门不在家,气到不想管她了,她正好去找时黎。 时黎回家,刚出电梯,楼道阴影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吓的她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温月红着眼睛上前抱住她。 时黎一把将她推开,温月后背装上冷冰冰的墙壁,高尔夫球杆抽出来的伤没有完全治好,疼的她呲牙咧嘴的嘶嘶吸凉气。 “时黎,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 “你滚。”时黎指着电梯口。 窃听她、用时毓威胁她……桩桩件件,都比当初温月想要脚踏两条船让她恶心百倍。 她第一时间联系了时毓,想要给她换一家疗养院,但是时毓在现在这家住惯了,又很喜欢现在的新护工,时黎不好跟她把原因讲的太详细,多说了几句,时毓就又要崩溃发疯。没办法,只好作罢。 温月不由分说再次将她抱住。“你只是这段时间讨厌我而已,等过去了,你还会爱我的。” 时黎挣脱不开,在温月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牙齿上都闻到血腥味儿了,温月才放开。 时黎喘着粗气:“温月,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温月假装没听到时黎的话:“我说过,你必须在我身边。你和我说其他的也没用。你当初非要和我分手不就是嫌我和祝云栖订婚了吗,现在我不和她订婚了,你还在这儿跟我闹,是我这段时间太惯着你了是吗,我爸爸是联邦十三位中将之一,你就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小职员,我哪里配不上你?哦对,你一直说你怕Alpha是装的吧,其实你是因为腺体残缺根本没有Alpha真的愿意要你,你才故弄玄虚假装是自己看不上Alpha的吧。我是Beta,我不嫌弃你腺体有问题,只有我愿意爱你,你别不知好歹。” 时黎冷冷道:“你疯了。” 她蹲在地上捡拾掉落的东西。温月却一改刚才的尖酸刻薄,和她一起捡,把东西捡好递过去,两颗泪正好砸到时黎的手背上。 温月捂着脸痛苦的抽泣:“对不起宝贝,刚才的话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是太生气了才口不择言,求求你别往心里去……我是疯了,我为你放弃了这么多,得到的却是一个正眼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的你……还有祝云栖,我承认我嫉妒她,也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不该怀疑你……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把那段录音删了。并且,别动我妈妈。” “这不行。”温月立刻回复。“一旦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就会立刻离开我的。” 时黎拿好东西起身,居高临下的对温月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开门,温月也想跟进去,被一门板隔在门外。 无人的楼梯间里,温月头抵住门站了一会儿。她浑身疼,不仅有温厉容用高尔夫球杆抽的,肩膀上被时黎咬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疼的厉害。时黎咬她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而且下了死口,完全没想过她会有多疼。 明明之前她皱一下眉时黎都会心疼,此刻却会主动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曾经她们多么相爱,现在时黎一见到她神经就拉起一级警报,如同见到了仇人。 温月对着门缓缓蹲下,瘫坐在无人的电梯间。 都被她搞砸了,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但是哪怕全都搞砸了,时黎也一定是她的。 就算毁掉,也得是她的。 *** 时黎回家后,先是惊魂未定的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压惊。 接着,她用光脑调取了门口的监控录像。她前几天特意调过了监控的参数,导出来的监控视频十分清楚,完整的录下了温月是如何在她家门口蹲点、又是如此一次又一次强行将她抱住,温月说的每一句话也都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这些天,她随身带着录音器和微型摄像头,记录下温月的每一次疯狂和歇斯底里。 原本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可是她不能完全受制于温月。必要时刻,她至少也要有能够拿出来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的筹码。温厉容绝对不会允许她手里的这些东西出现在星网上,反过来,这些视频和录像或许会成为她救命的稻草。 温月在她包上装窃听器给了她启发。说到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不会主动攻击别人。但真把她逼急了,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 祝云栖回家后,将双胞胎交给祝静杉便回了房间。 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不舒服了,问了光脑健康管家,果然又到了讨厌的易感期。 祝云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忍受着易感期带来的焦躁与混乱,无比迫切的想要得到Omega信息素的安抚。 但是她翻遍全家上下,再也找不到任何和时黎有关的物品。 得不到安抚的Alpha信息素像一条剧毒的蛇蜿蜒全身,每一寸神经都细细品味着被毒液切割的痛苦。 “时黎,时黎……” 祝云栖伏在被子里低声唤着,仿佛呼唤心爱的人的名字就能减轻疼痛。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缓解,时黎决绝的话语在她耳边一边又一边回荡,提醒她爱错了人,也像是在讥讽她的怯懦。 祝云栖强撑着爬起来,从备用药箱里拿出一直强效抑制剂,走到卫生间。 脱掉衣服,皮肤大片大片透着不正常的粉红。祝云栖抓了抓因为流汗而湿漉漉的头发,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Alpha前所未有的憔悴。那双向来淡漠冷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灰蒙蒙的雾。水汽在雾中集结、凝聚,好像随时会凝结成水滴降落。 祝云栖抬手将针头扎入后颈腺体。冰冷的抑制剂被强行推进发热的腺体,引起一阵阵刺痛,祝云栖却觉得这痛苦来的刚好,身体上的疼痛冲减掉了些许心里的遗憾。 扔掉注*射器,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里,祝云栖来到别墅自带的健身房。 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祝云栖开始在跑步机上疯狂跑步…… 客厅里,祝静杉问起双胞胎姐妹在游乐场里的状况。 双胞胎妹妹高兴的伸出八根手指:“爸爸妈妈,我今天让小姨笑了八次。姐姐没有。我是不是可以少写八天的作业了?” 姐姐不服气:“我没有让小姨笑。不过我和另一个漂亮阿姨玩了很久。” “哦,还有别人?”祝静杉挑眉。 妹妹掰着手指数:“有一个蓝头发的Alpha姨姨,一个穿橙色连衣裙的Beta姨姨,还有一个头发卷卷、和妈妈一样漂亮的Omega姨姨,我最喜欢Omega姨姨。小姨总是看她笑,但是回来的时候小姨又哭了,我问小姨,小姨非说是眼睛里进了灰尘,可是我知道大人说眼睛里进东西就是在哭的意思。” 祝静杉听了,觉得挺稀奇。 祝云栖从小就不爱哭,如今却因为一个Omega掉眼泪。她很好奇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再和妈妈讲讲那位漂亮姨姨吧。” *** 离开Z3291前,祝云栖去了一趟星都总医院。 她找到季医生,表示想要再多抽取一些信息素,以备时黎不时之需。 季医生说:“你上次抽取的信息素已经够时黎用近一年了,这样短时间内频繁抽取信息素对你本人也不是一件好事,可能会损伤腺体。” “我可能不会常回这里,下一次来说不定都是几年后了。我担心留下的信息素不够,她用光了我的信息素之后,再换成别人的,要先去洗标记才能用别人的信息素——洗标记听说很痛。” 季医生一连看了祝云栖好几眼。 忍不住问:“你和时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像恋人,像好朋友,像亲人,又全都不像。 祝云栖淡淡道:“我们之前算是合作伙伴。” 季医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两个人。 她按照祝云栖的要求,从祝云栖腺体里多抽了好几管信息素。祝云栖忍着疼,等到抽完,看见那一管管带血的信息素被送往提纯器,才舒了一口气。 站起身时,身体摇晃了一下。 她穿好衣服,向季医生道了谢,神色黯然的离开了医院。 这或许是她在离开之前,能为时黎做的最后一件事。 *** 祝云栖离开那天是周一。她和海妖乘坐同一班星际列车回去。 她们要先乘坐星际列车抵达中星域与下星域的分界点,接着在下星域搭乘军部星舰,连续跳过十二个跃迁点,直接降落黑星带。 离开前,祝云栖审批了海妖的休假结束申请,同时向程音上校提交了自己的结束休假申请。 程音收到申请,第一时间批复,并附言:欢迎回到黑星带。 祝静杉亲自送祝云栖去星际列车站。 看着一脸平静的妹妹,祝静杉提醒她:“离开之前还有没有想要见的人?现在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送你去。” 通过双胞胎姐妹的描述以及调查,祝静杉已经确定让祝云栖哭唧唧的人是时黎。 得知结果时祝静杉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祝云栖会对前未婚妻的女朋友有想法。难怪祝云栖这么难受,原本时黎都要和温月分手了的,是祝云栖花大价钱让她们俩重新在一起,充当了挽救她们俩爱情的媒人。 在祝云栖看来,是她亲手把喜欢的人推给别人的。 世事就是这样不巧。 看样子,祝云栖现在是选择放弃了,打算成全温月和时黎。 祝静杉怕祝云栖日后再后悔自己今天做出了放弃的决定,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反正时黎和温月现在又没结婚,只要祝云栖想抢,她可以用尽手段帮她把时黎抢过来。 祝云栖愣了愣神,缓缓道:“没有了。” 周一,时黎应该正在星尚总部B栋二十三层窗边的位置工作吧。 时黎得知她终于要回黑星带的消息,应该会感到高兴和轻松吧。时黎再也不用被合约束缚,能够遵从自己的本心和温月在一起了。 途中经过落日玫瑰咖啡店。上午,咖啡店里的人不多。祝云栖动态视力极佳,车子从落日玫瑰前一闪而过,她的目光依然成功定位到了自己和时黎之前面对面坐过的桌子。那张桌子没有坐人,两只可爱的小猫杯垫摆在座位正前,桌边花瓶里放了一束人造假玫瑰。 她和时黎在这里第一次认识彼此,也是在这里互相约定好,要对对方敞开心扉,不保有秘密,做彼此的好朋友。 她食言了。不仅没能做好时黎的好朋友,也对她隐瞒了自己真正的感情。 祝静杉看透她眼底的落寞,没有再说什么。她能做的只有提醒,并不能真的去提祝云栖做决定。 祝云栖和海妖差不多同时到车站。 休假往返黑星带的车票可以交给军部报销,海妖早早订好了特等舱,和祝云栖的位置在同一排。 特等舱一排只有两个位置,中间隔着过道,可以吩咐智能系统形成单独舱位,自己在里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列车启动后,海妖拿出一个用丝带缠好的天蓝色小盒子,递给祝云栖。 盒子看起来像一个首饰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祝云栖接过:“这是什么?” 海妖耸肩:“不知道啊,唐映池让我给你的。我问她里面装的什么,她也不肯说。奇了怪了,祝队你和唐映池也不熟啊,她怎么送你离别礼物,不送我。” 海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醋。 祝云栖也很纳闷。 她和唐映池完全算不上熟。 隔着过道,海妖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脑袋安到祝云栖座位上来,催促:“她特意让我上车再给你,快拆开看看。” 扯开丝带,盒子开口处是被吸铁石吸住的,轻轻一掰,盒盖就自己弹开了。 里面躺着一朵小小的白色干花。 花朵只有指甲盖大小,下面接着一寸来长的细细的梗,花朵中间是一团圆圆的花蕊。花朵开的正好,应该是正盛放时被摘了下来,然后经过特殊处理,做成了一朵永生花。 海妖愣了:“这是什么花?她送你花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祝云栖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会儿,觉得似乎有点眼熟,但最终实在辨认不出花的种类,交给光脑查了。 结果显示:白晶菊。 “记录小草成长——Day28,唯一一朵白晶菊长出花骨朵了。开花会是什么样子呢?” ——时黎发过的唯一一次光脑社区动态。 “你看,这里有一株不一样的,它比别草长得要快一点。我查了一下,这是白晶菊的幼苗。等她再长大一点,我要把它从小云朵里移出来。” ——看完柳伊莎的演唱会,时黎兴奋的向她展示小草成长的图片。 不是唐映池要给她的。是时黎拜托唐映池给她的。 祝云栖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 海妖被吓一条:“祝队你抽什么疯?送白花不会是诅咒你去死吧?” 祝云栖:“别说话。” 她立刻启动了单人舱位模式,隔板自动从脚下升起,探头探脑的海妖挡在外面。 祝云栖喉咙发干,咽了咽口水,心跳在几秒内飙升至一百八,拿起花的手都在抖。 她轻轻拈起干花,生怕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弄坏了这只此一朵的小花。 花下面是一层拉菲草。祝云栖把拉菲草拿出来放在桌板上,每一条都小心翼翼的收拢好,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张粉色卡片。 “祝云栖: 抱歉,因为工作不能去送你。这是你送我的小草里生长出来的唯一一朵白晶菊。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想来想去只有这朵花还算有点意义。 白晶菊的花语是‘天真无邪、向往阳光、健康快乐’。Z3291的太阳不是黑星带的太阳,但愿所有的光亮都照到你身上。 时黎。” 海妖在外面拍单人舱的门,祝云栖一直没有动静,海妖将耳朵贴到门上试图听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门“哗”的一下被拉开,海妖一瞬间失去重心,直接栽到了祝云栖座位上。 祝云栖已经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部收好归位,盒子静静躺在她手心。 “停车,我要下车。” 海妖从座位上扑腾起来,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祝云栖神色认真:“我要下车。我要回去。” 海妖惊的张大嘴巴:“祝队你疯了,你以为星际列车是你家私家车说停就停说开就开啊,星际列车是超光速行使,我们现在都已经飞出Z3291所在的星系了好吗。” 祝云栖:…… “你说得对。是我冲动了。” 仅凭一张纸条和一朵花,并不能猜到时黎的用意。 兴许时黎只是想要好聚好散,给她的离开增添一点仪式感,才让唐映池帮忙转交这朵花。 只是刚才看到纸条的一瞬,她特别特别想要冲回时黎身边,问她这份礼物的用意,然后向她坦白所有。 她重新坐下。海妖拍拍胸脯给自己顺气,安抚自己的小心肝。祝云栖在她眼里一直是个沉着冷静的队长,今天竟突然抽风,把她吓得不轻。 海妖又凑过去想看那盒子里除了小白花到底还装了什么。 脸刚伸过去,祝云栖“砰”的一下关上了单人舱门。 海妖捂住鼻子。好疼。 她惊恐万分的想,盒子里一定装了极其恐怖的东西,才能让在星际海盗高射粒子炮前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祝云栖变得举止怪异。 海妖不禁联想起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的狗血桥段:一对恋人分手后,其中一人即将远行,另一个人把她们的孩子流产掉装在盒子里寄给了对方,收到孩子的人当场就疯了…… 祝云栖该不会是在盒子里看到了和未成形胎儿差不多的东西,才突然神经的吧…… 顿时,海妖觉得整个特等舱都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仿佛有凉风从她背后吹过。 她不敢再猜盒子里的内容,赶紧回到自己舱位里,也升起了隔板。 第52章 烟花下人挤人,不过祝云栖还是一眼辨认出了她朝思暮想的Omega。 当星际列车在中星域和下星域之间的终点站停下时,祝云栖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想,这是时黎送给她的告别礼物,想来是时黎也觉得上次在游乐园的告别太草率,想要好好道个别。 海妖看她的眼神变得闪躲,仿佛在看一个逼迫女友流产的渣A。 祝云栖有些哭笑不得:“就是一朵花,没有别的。不信你问唐映池。” 海妖半信半疑:“一朵花你反应这么大?我问了一路,她不跟我说啊。” “因为是我非常喜欢的花。所以反应可能大了点。” 那叫“大了点”吗?都恨不得冲进驾驶舱从列车长手里夺过驾驶台开回去了。 海妖瞠目欲裂。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好像祝云栖还真有星际列车驾驶证…… 幸好祝云栖及时醒悟,没有酿成大祸。 她嗤之以鼻:“一朵小白花有什么好看的,上次在酒吧你还说你喜欢那种红红的玫瑰呢,现在又变成小白花了。” “那是罗德斯玫瑰。”祝云栖纠正她。“小白花也有小白花的美。” 她们来到空间跃迁站。 跃迁站建立在中星域最边缘的西格玛星系附近,她们在这儿申请到一艘专门为长距离星际跃迁设计的微型星舰,星舰通过反物质推动,从该跃迁点“穿越”到其他设定好的跃迁点出口。由于每次跃迁都需要巨大能量,对星舰操作者的精神力和身体素质要求极高,海妖说她跃迁时容易吐,祝云栖选择了依次多通过几个跃迁点到达黑星带,没有像她当时从黑星带去上星域一样,直接从第一个跃迁到了最后一站。 抵达黑星带,海妖一下星舰就跑到一边吐了。祝云栖将星舰交接给相关工作人员,耐心等海妖吐完了,和她一起走出黑星带空间跃迁站。 跃迁站外,扭曲的星云如同被撕裂的伤口,暗红色的电离气体在缓慢蠕动。联邦最著名的要塞——方舟要塞伫立其上,远远的,能看到要塞中央用来遮蔽恒星的巨形能量炮塔和要塞边缘间隔排布的等离子流炮。 黑星带称不上一个完整的星域,它没有能按标准体系划分的星系,位于联邦边境的死亡地区,由破碎行星、引力漩涡和电磁风暴组成,形成天然的死亡迷宫。银蛇军团常年驻扎在黑星带外围,对机甲和星舰管控极其严格,否则很容易就被吸入暗物质云、星际沙尘暴等,凡是不小心被吸进去的基本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上午她们还在繁荣富庶的上星域Z3291号行星星都,晚上就已经抵达了寸草不生的黑星带。 祝云栖握紧了兜里的盒子。 时黎送给她的干花刚好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盛开。 回到宿舍。海蛇小队成员都住在同一层,双人间和单人间都可以选,祝云栖住在走廊尽头的单人间,海妖和她的Beta搭档渡鸦一起住双人间。 海蛇小队一共九人,全部为女性,其中有六位Alpha:银环,海妖,女王,裹尸布,曼珠沙华,锈钉; 以及三位Beta:渡鸦,骨笛,塞勒涅。 在返程途中祝云栖已经陆续接收到了她们的销假申请,除了骨笛和裹尸布还在路上,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到位黑星带。一向比较勤快的渡鸦和曼珠沙华已经去训练室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了。 祝云栖房间门口堆放了几包东西,有吃的,有饰品,甚至还有一瓶染发剂。都是她的队员从各自休假的地方带回来投喂她的。 祝云栖花了一点时间整理宿舍。她翻出来一个立体相框,把时黎送的白晶菊镶嵌进去,时黎写的卡片则被她反过来卡在了相框背面。 现在是上星域时间傍晚六点半,不知道时黎下班了没有。祝云栖躺在床上放空脑袋的想着。 慢慢来,时间一长,再深的感情也会淡忘。祝云栖安慰着自己。况且她还只是出于单方面暗恋时黎的阶段,远没有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想来忘的会更快。 猛地,祝云栖想起唐映池曾经说过的话:她还特别设计了一个机器人,等做完了会特意给你看哦。 时黎到底设计了一个什么样的机器人? 她直到离开Z3291的时候都没看到,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时黎特别设计的作品。 祝云栖望着窗外闪动的星云出神。窗边摆着一盒子钻石,玳瑁红、珊瑚橙、梨黄、孔雀绿、墨黑……各种颜色都有,大小形状各不相同,都是她在黑星带几年里自己捡的。 时黎说没有见过黑星带钻石的照片,此刻她手边就有现成的,却没有勇气拍给时黎看。 不多久,海妖和几个队员过来叫她一块儿去吃饭。一说话,祝云栖就感觉气氛不对,海妖的眼神躲躲闪闪,其他几位的则用探究的眼神瞥她。 祝云栖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你们都怎么了?” 海妖先发声明:“祝队,首先我已经提前跟她们说了,我说的一切都是我的个人猜想,绝不保真。她们怎么想都和我没关系。” 祝云栖直接点名海妖的室友:“渡鸦,她跟你们说什么了?” 渡鸦是个留着齐刘海披肩直发的红唇烟熏妆御姐。她毫不犹豫的就把海妖给卖了:“她说你爱上了上星域的一位Omega,但人家不搭理你,你正在痛苦失恋,让我们这几天说话小心点。” 海妖还是固执己见,认为祝云栖喜欢的是时黎。唐映池那番CP粉言论在她看来太扯了。 海妖跳脚:“渡鸦!你说好会为我保守秘密的!” 直接被渡鸦无视了。 曼珠沙华拨弄着一头银发,银瞳灼灼的盯着祝云栖,苍蝇搓手:“祝队,海妖说的是真的嘛,你真的失恋了嘛?Omega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为什么没有和她表白?我们在黑星带真的很无聊,超级超级想要听八卦。” 祝云栖磨了磨牙。海妖这个管不住嘴的。 既然海妖先不仁,那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迎着众人想要吃瓜的目光,祝云栖清了清嗓子:“海妖,听说你和唐小姐已经发展到可以摸屁股的地步了,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此言一出,群众吃瓜目光顿时从祝云栖转移到了海妖身上。海妖大惊失色:“我没有摸过她的,是她一直在摸我的!” 众人:??? 这个瓜好像比祝队的瓜还要刺激。 海妖嘴比脑子快,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时,已经晚了。大家不敢对祝云栖“动手动脚”,但是海妖和她们平级,可以进行“严刑逼供”。 经过这么一闹,祝云栖原本因为离别而近乎抑郁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晚上,祝云栖被程音上校叫去办公室。程音向她下达了接下来两周的作战任务。祝云栖接过来看了看,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巡视和零散打击,看来最近黑星带比较太平。 程音和善的笑了笑:“上次你在Z3291抓到星际海盗,军部顺藤摸瓜抓到了好几个内鬼,海盗们应该是也得到了消息,这段时间还算安分。” 聊完公事,程音多问了一嘴祝云栖的私事:“你休假时申请的信息保护和订婚有关,最后的结果如何?” 祝云栖答道:“差不多取消了。” 程音不清楚联姻里的弯弯绕绕,象征性的说了句安慰的话:“没关系,你会遇到更好的。我认识一些不错的Omega,有机会介绍给你。” 祝云栖婉拒了。 接下来几天,她们正常排班巡航,歼灭了几支想要来打探状况的海盗小队,绕到敌后消灭了一支虫族军团,闲暇时间练习机甲、武器、近身格斗。 唯一让生活多了点色彩的是海妖的八卦。有次她以为宿舍没人,和唐映池视频通话,结果被正在练习潜行、在床头把自己和被子融为一体的渡鸦抓了个正着。 渡鸦当天就把海妖在通话里没脸没皮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全队。 海妖佯装生气,后来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祝云栖经常听到海妖和光脑通讯那头的欢声笑语。 祝云栖表面上没有给太多反应,心里却在隐隐羡慕海妖。 明明她和时黎先认识,海妖和唐映池是因为她和时黎的关系后来才认识的,现在却这么要好。她想和时黎发一条消息都要思前想后半天,文字在聊天框里输入又删掉,重新编辑再删掉,好像说什么话都不能让人满意。 这天训练结束,祝云栖和往常一样准备先回宿舍洗澡。海妖和她同行。 在训练室到宿舍的路上,海妖又接到了唐映池的视频。 海妖将悬浮摄像头调整到面前半米左右的位置,边走边和唐映池说话。 祝云栖自觉往旁边去了一点。 没多久,她听到海妖说:“我旁边?我旁边有人啊,祝队跟我一起呢。要和祝队打招呼?” 下一秒,海妖的摄像头对准了祝云栖:“祝队,唐映池。快sayhi。” 祝云栖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笑容一瞬即逝。 不知道唐映池又和海妖说了什么,海妖将视频通话共享给了祝云栖,唐映池那边可以同时看到她们俩,而祝云栖也看到了唐映池视频里的内容。 唐映池身边好多人,她笑嘻嘻的和祝云栖说:“等一下哦,给你看你的CP。” 镜头反转。 祝云栖首先看到的是黑色天幕下大片炸开的烟花,如同黑星带肆意飘荡的灿烂星云。 烟花下人挤人,不过祝云栖还是一眼辨认出了她朝思暮想的Omega。 唐映池的摄像头下,时黎正仰头望着天空,眼睛被不同颜色的烟花映成各种颜色,像在眼睛里快速放了一场电影。 她变得更加纤瘦,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角下的泪痣也还是那么可爱。 时黎伫立在那里,美好的似一幅画。 要是身边没有温月就更好了。 祝云栖脸色变了变,眉头稍稍向下压了压。 看来她走后,时黎和温月生活的很快乐。都一起出来看烟花秀了。 唐映池以为她是高兴的,洋洋自得道:“她们现在在一起好像还挺幸福的,所以祝云栖你不用再担心啦,你的CP现在不发刀子改发糖啦。” 祝云栖:…… 海妖在一旁叫:“谬论!唐映池你这是谬论!” 唐映池翻了个白眼,把海妖的麦闭了。 祝云栖忍着心口被刀扎的疼,嘴角抽了抽,对唐映池说:“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嗑……” 她只想知道时黎过的好不好,丝毫不关心关于温月的任何消息。 话没说完,就见温月摸了摸时黎的头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温月一走,时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环顾四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唐映池。有那么一瞬间,视线在摄像头上停留,像是穿越过上星域和黑星带之间的茫茫星海,越过千亿距离,轻柔的落在祝云栖身上。 祝云栖呼吸一滞。 时黎没发现唐映池在通话。她找到好友,往这边走来,挽住了唐映池的手臂。祝云栖听到唐映池问:“温月呢?” “她去卫生间了。”不知怎么的,时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许落寞,还有点“终于能喘口气”的放松。 唐映池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兴奋的将时黎拉入镜头,“我正在和兰漾视频呢,祝云栖也在,你要和她说话吗?” 时黎浑身一僵。 她飞快的往镜头上瞥了一眼,而后有些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 她道:“你和兰漾聊天吧,我去看烟花……” 生怕时黎又像一阵烟一样消失,祝云栖情不自禁的叫出她的名字:“时黎。” 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着的沙哑,像是风在夜空的低吟。 时黎顿住。听到祝云栖声音的那一刹那,鼻头就已经开始泛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饱涨情绪随着祝云栖的呼唤汹涌而来。眼睫痛苦的颤动着。 在祝云栖离开之前,时黎一直以为祝云栖对自己来说只是一个相对其他人而言比较特殊的存在,像朋友,像亲人,像暗恋的青涩,就算是失去也只是少了一份快乐来源,并不会真的影响到生活。 可是等祝云栖真的走了,她在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通过唐映池打听到祝云栖的星际列车班次。一上午,她在设计部魂不守舍,去茶水间倒水,茶水满溢流到手上才惊觉停止。连一向喜欢用来冲淡苦涩的全糖拿铁,喝到嘴里也只剩苦味,咽下去后嗓子又被甜的发腻。 她倒数着祝云栖离开的时间。十点十二分,列车出站。 直到那一刻,时黎才终于对祝云栖的离开有了实感。 她望着星际列车站的方向恍惚的想着,Z3291上再也没有祝云栖了。 …… 唐映池拉住时黎的手腕,“哎呀,人家祝云栖叫你呢,赶紧和人家说几句,这可是一场跨越黑星带和上星域的超远距离对话。” 觉得好友可能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打电话,唐映池十分大方的将视频完全转给了时黎,并且让海妖把她那边也转给祝云栖。 海妖崩溃:“喂,这不是我们俩的视频吗,她们俩是没有自己的光脑吗?” 唐映池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屏幕外了。 刚巧她们俩也回到了宿舍楼,海妖气哼哼的把光脑装置从手腕上撸下来,往祝云栖手上一扔,“打你的电话去吧,哼。” 她算是看出来的,祝云栖和时黎就是两条别扭的毛毛虫! 顿时,视频两端只剩下时黎和祝云栖两个人。 祝云栖有一肚子话想和时黎讲,憋了一会儿,最后只憋出来几个字:“你最近好吗?” 时黎说:“我挺好的。你在黑星带,好吗?” 祝云栖答:“我也挺好的。” 她努力搜寻着话题。视线在宿舍房间里扫过一圈,最终停在相框里的白晶菊上。祝云栖走过去,把相框举到脸旁,给时黎看:“你送我的花我装起来了,放在我的床头柜上。那些小草长得怎么样了?” 声音低低的,有点委屈又有点小心翼翼:“你最近,都不给我发小草的照片了。” 时黎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最近小草发黄了,我带去植物研究所检查了,据说是感染了一种植物病毒,看它能不能自己扛过去,能抗过去再好不过,扛不过去的话,就只能……”死了。 她抱着草去植物研究所的时候,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那盆草是再普通不过的绿化带草,有人愿意在家里养一小盆已经是稀罕事,更不用说带着这样一盆草紧张兮兮的专门跑到研究所来“就诊”了。 死了重新去绿化带拔一把不就行了。 时黎一再强调这盆草对自己有特殊意义,也愿意支付所有费用,最终有一个心软的女研究员免费帮她检查了一下。 祝云栖马上说:“没事啊,小草本来就活不了很久的。你也不是专门养植物的,能把它养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我养的植物就没有活过十天的。” “听说多晒太阳会好一点,现在只要出太阳我就把它拿到阳台上晒。” 时黎说着,看到祝云栖身后亮闪闪的东西,便问:“你后面好像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祝云栖回头。原来是放在窗台上的钻石。 她把整盒都拿过来,倒在桌子上,像小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糖果都展示给对方。 “我跟你说过的,黑星带的钻石。” 她依次拿起给时黎看。有一颗圆滚滚的黑钻,仿佛被人工打磨过一样,是一颗近乎完美的球形,祝云栖将它放在眼下,说:“这颗很像你的泪痣。” 时黎用眼神示意其中一颗灰陨石色的钻石。 “祝云栖,那一颗像你的眼睛。” 说出这句话时,时黎差点要落下泪来。 大家都说灰色的眼睛冷漠,无情,可是祝云栖每次望过来的眼神,分明都比水还要温柔。 祝云栖正要说什么,时黎忽然匆忙的换了个位置。她把光脑通讯交还给唐映池,然后对祝云栖说:“祝云栖,温月回来了,先不和你说了。” 紧接着,视频被匆匆挂断。 祝云栖还保持着挑拣钻石的动作。 光脑视频里一片漆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 三个人看了一会儿烟花就走了。 看烟花的人太多,等到结束时和大家一起走,估计会堵。 温月开车送时黎和唐映池回家。 先去唐映池家。 到了地方,唐映池拉着时黎下车,说有事情要单独个时黎讲,让温月在旁边等一会儿。 温月不太高兴。唐映池思维太跳脱,又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事,她害怕时黎被唐映池带坏。 “在车里说不行吗。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唐映池同样看不惯温月,总觉得她敏感多疑,整天一副酸唧唧的样子。 “你不能听的多了去了。” 说着,拉着时黎就下了车。 她们俩往车旁边走了几步。唐映池嘟着嘴,眼睛里闪烁着几分落寞:“黎宝,我想问你,你觉得兰漾这个人怎么样?” 时黎马上猜到她的心思。 “你喜欢她?” 前段时间,唐映池和兰漾整天黏在一起,现在兰漾回黑星带了两人也经常联系,时黎早觉得她们俩有情况,不过唐映池不主动说,她便也没问。 “也不是啦,就是有时候会想她。”唐映池低头看着脚尖,以脚后跟为圆心,脚尖在地上转,来来回回画着半圆。 时黎实话实说:“其实我跟兰漾不熟,她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比较外放热情、喜欢口嗨的人。她帮过我,很热心负责。其他的,我评价不了。” “哎呀,我觉得她对我是有点意思的。”唐映池很是苦恼,“但是她不给我表白。我试探着问过她,她跟我装傻,假装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觉得她不可能听不懂。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兰漾的态度让唐映池陷入了无限纠结。 她和兰漾的关系确实暧昧,一开始唐映池觉得没什么,在确定关系前总会有一段暧昧时期,但是时间一长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兰漾似乎只想和她保持暧昧关系。 上次她不经意间问兰漾,她们的关系会不会进一步发展。 兰漾的回答让她懵了一晚上。 兰漾说: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挺好呀,希望能继续保持。 气的唐映池当场发誓再也不理兰漾了。 然而没多久,就心痒痒的主动给兰漾打了电话。边打,边在心里骂自己贱,边悄悄期盼着:兴许兰漾只是没做好异地恋的准备。 可是兰漾继续每天和她嘻嘻哈哈,丝毫不提确定关系的事。 唐映池想到兰漾一开始说的,不喜欢Beta,只喜欢Omega。心又碎了一地。 今天刚好时黎在,时黎的恋爱经验比她丰富,唐映池想向好友取取经。 时黎当然希望好朋友能够得到幸福。她自己不会再拥有的东西,便希望好朋友能够得到。 思忖过后,时黎帮唐映池画了一个底线:“只要没有百分之百清楚的确定关系,就一律当作她对你没有意思。” 唐映池明白好友说的是对的,沮丧的叹了口气。 她抱了抱时黎,“我听你的。” 送走唐映池,时黎回到车上,温月立刻问起她们之间聊天的内容。 没有别人在场,时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没什么。烟花秀我陪你看了,下个月我去中星域出差的事,你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第53章 她曾无数次回望过祝云栖的背影。 温月说:“可以。但是你每天都要和我视频,我的消*息也要及时回。不能随便和别人,特别是Alpha说话。” 时黎冷笑:“你管得比我妈还宽。” 温月苦笑了一下。 “宝贝,我就是太爱你,太怕失去你了。就算你对我爱答不理,就算你恨我,我也爱你。” 时黎已经不再想听她这些废话。 温月把她送到小区楼下之后,时黎重重摔上车门,再次宣泄了自己的不满。 温月在车里目送她上楼。 目光晦暗。 *** “小时,这次设计比赛你没交作品吗?” 一到办公室,林小南就用屁股顶着转椅来询问时黎。 时黎淡淡一笑:“交了。” “我在初赛作品集里没有看到你的哎,你那个设计应该很显眼的,我看了一圈没看到。你是不是交错地方了?” “我交了另外一个。” “啊?”林小南不解,“你原本设计的那个多好看啊,功能也有创新,怎么说换就换了?” 时黎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最后检查的时候发现有缺陷,完善不了,干脆就换了别的。” 林小南很是替她可惜:“我本来还想着你那份一交上去,基本就等于预定金奖了。” “家里有一个金奖奖杯就够了,又不给奖金。”时黎笑着说,一副看起来完全无所谓的模样。 林小南啧啧摇头,惋惜的回自己工位上干活去了。 时黎给自己喷了点提神醒脑的喷雾,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前不久,设计部部长找到她,告诉她民企和军部的交流学习圆满结束,根据最后提交上去的学习报告和几次交流会的观察,再综合各位参与者的履历,军部挑选了几个人纳入了机甲人才库,试图吸纳更多的创意优化,在机甲设计方面更上一层楼。 时黎便是其中之一。 除下星域和黑星带之外,联邦唯一一个大型机甲试验基地在中星域T9007号行星,如果时黎同意进入军部的机甲人才库,这次就能公费前去T9007学习,正式接触到军用机甲。 星尚集团其实不是很情愿放人,虽然名义上时黎还是他们设计部的员工,但是势必会分出不少精力去完成军部的工作。时黎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拿过设计金奖,从编写程序到设计外观样样精通,是个六边形战士,家用机器人又是星尚集团十分重要的一块收入来源。时黎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现在的职级。 他们提出给时黎涨薪。不过时黎依旧选择了进入军部人才库备选。 自从机甲设计中心不再接收Omega的简历之后,这可能是她离梦想更进一步的唯一机会。 她一定要抓住。 看过军部给的时间表,在完成学习之后,她还能有大概两三天的空闲时间,刚好可以用来去看望时毓。 *** 军部再次下令,下星域和中星域之间的防线要再次加强,银蛇军团得到命令,要派出两支小队参与防线的检查与布防。 程音上校选了海蛇小队和黑曼巴小队。这两支小队都是九人编制,刚好对应防线的十八个区块。 得到命令,祝云栖不是很想去。 “上校,我和队员才回黑星带没多久。而且……” 检查防线什么的最无聊了,就是整天开着机甲沿着防线转,再挨个儿试防线上的各种武器是否能正常使用,不能用的就报修。 程音提醒祝云栖:“银环,你还差一次A级外勤任务就能晋升上尉。况且,这是命令。” 检修加固防线的任务虽然不难,不过每次的任务评级都不低,算得上是各种任务里最吃香的。程音把这份任务分给她,祝云栖觉得自己不能给脸不要脸。 她答应了。海蛇小队的队员倒是几乎都很高兴,中星域的风景很美,在机甲里俯视地面也能一饱眼福。除了裹尸布。黑曼巴小队的队长是她前女友,两人分手时闹得特别不愉快,现在又要一起出任务,更不爽了。 祝云栖把裹尸布需要负责的区域分到了离黑曼巴小队队长最远的位置。 抵达防线时,海妖突然告诉祝云栖,时黎现在也在中星域,唐映池和她聊天时无意间透露的。 听的祝云栖心头一紧。 “她在中星域哪儿?” “我不知道啊。”海妖摊手,“好像是来参加什么学习。你自己不能问她吗?” 祝云栖假装没听到后半句。 自从上次通过海妖和唐映池的光脑视频和时黎说过话之后,她后面也没怎么和时黎联系。时黎没有主动联系她,而她发现自己在黑星带的生活太单调,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和时黎开启聊天。 她又在试图淡忘时黎,干脆也就没主动去找。 在明知道时黎和温月现在生活的很幸福的情况下还恬不知耻的去找时黎,祝云栖觉得这样的行为挺不要脸的,像是小三才会做的事。 她现在对时黎的淡忘还没有任何显著成效。一听到时黎的名字,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理智告诉祝云栖现在应该避着时黎。中星域这么大,只要她不刻意去找,两人碰到的几率约等于没有。 但是她们都已经同时从联邦的两端来到中星域了……远远看一眼,也没关系的——吧? 嗯,没关系的。 就当给自己进行脱敏训练了。多多见时黎,等到见她已经一点反应也没有了,那她才算是淡忘成功。 “不方便。你帮我问一下唐映池。” 海妖:“丑拒了。我是美女,不是传话筒。” 祝云栖只好自己猜。 时黎来中星域学习,应该是和她之前说的军部组织的交流学习有关,她记得是和机甲有关,当初她还去当了讲解员。 或许是在中星域的机甲实验模拟基地? 祝云栖再一次翻阅了时黎的光脑账号,试图从中找出能显示时黎位置的蛛丝马迹。 但是时黎的光脑社区里只有孤零零一条记录小草生长的动态。 光脑个人信息里可以即时显示地区位置,时黎的个人名片下方写着:联邦-中星域-第七星系。 时黎将定位设置在了星系级,没有开放具体行星编号。不过机甲实验模拟基地确实位于中星域的第七星系。 祝云栖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遇不到的话,就算了。 她和黑曼巴小队队长到防线指挥中心报道,指挥中心负责人对她们表示了热烈欢迎。银蛇军团的作战能力在联邦所有军团中遥遥领先,而所有以蛇为名的小队又是银蛇军团里的佼佼者,同时见到两位,中心负责人十分激动。 指挥中心给她们划定了期限,只需要在一周内完成检查并配合布防,具体时间如何分配就看个人了。如果一天内就能完成任务,剩下六天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给了足够的灵活度。 指挥中心给每个人配备了最先进的机甲,方便他们在防线中穿梭。 祝云栖第一天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务,重新调整了一座高射炮塔的制导系统。她将机甲送回指挥中心,搭乘太空电梯降落中星系,又换乘星际列车,来到第七星系T9007号行星。 抵达机甲实验模拟基地,刚好是中星域时下午六点钟。 她有所有机甲基地、机甲研究所的进出权限。还没有进入基地,便远远看到一个身着作战服、军衔在上校的中年男性Beta带着几个人从展厅走出。 他们边走,边互相交流着什么。 紧紧跟在上校身后、身着珍珠白齐膝套裙的,正是时黎。 她聚精会神的倾听着,一双眼睛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时不时和上校交流几句。 祝云栖觉得自己运气太好,连老天都在眷顾她,不仅在茫茫星海中精准找到了时黎的位置,还在落地第一时间就见到了人。 她定定地看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来车。 来车嫌她站门口挡路,猛按了两下喇叭,车灯大亮,刺的祝云栖抬手捂住了脸。 车灯也打到的后面的人群。时黎暂时从火热交谈中分神,往这边看了眼。 只见一辆车停在大门口,身材高挑匀称的女人正正站在车灯前,因为车灯太过明亮,在女人周身笼罩出一层光晕。乍一看,女人像是从天而降的圣女。 女人身材极好,两腿修长笔直,腰间似乎是绑了一根腰带,勾勒出她柔美却又不失力量腰线。 时黎一下子就想到了祝云栖。 这个女人的背影,和祝云栖的很像。 她曾无数次回望过祝云栖的背影—— 祝云栖出现在她家楼下时,她们一起看完演唱会离场时,祝云栖带着双胞胎离开游乐场时……每次祝云栖都让她先走,她也的确都会顺从的先走一步。 但是当祝云栖以为她已经安全到家时,她会在祝云栖转身的第一时间,从窗口往下看。 时黎下意识往前快走了几步,一下子冲到了上校身前。 身后同行的同伴低声咳嗽了两声,时黎浑身一个激灵,从祝云栖的幻想里抽身,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她连忙退回上校身后,“抱歉,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好在上校不计较这些细节。他温和的笑笑:“你在机甲实验基地有熟人?她叫什么,我兴许认识。” 时黎落寞的摇头。“没有。我看错了。” 祝云栖现在应该在黑星带,怎么可能出现在中星系,更不可能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揉揉眼睛再往前看,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一辆军用皮卡正从入口缓缓驶入。 果然,是她的错觉。 第54章 可是她真的,很想念时黎。 祝云栖让到一边,对车里的人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该满足了。 她对自己说。 本来也就是想过来远远看一眼时黎,背影就行。现在她不光见到了时黎,而且见到的是正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她真的,很想念时黎。 那种疯狂的想念在看过时黎一眼之后不但没有停歇,反而如同往熊熊烈火中洒了几滴水,更加烈焰滔天。 想念的枝蔓像是被浇灌了女巫特质的生长药水,一瞬间长得铺天盖地,将她的心缠绕成一颗密不透风的翠绿果实,难以呼吸。 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祝云栖做了个折中的选择:反正在中星系有一周的时间,她可以每天都过来看一眼时黎。 真好。 这样一想,明天检查防线都更有动力了。谁说检查防线无聊的?这份任务简直太棒了! 祝云栖一高兴,拉出海蛇小队群聊,边离开基地边往里面发了个大额拼手气红包。 想了想,不能让那群八卦女人得知这份红包的真实原因,编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执行任务第一天,大家辛苦了。” 【海妖:???我为什么只有九毛??】 【裹尸布:谢谢祝队,不辛苦。】 【骨笛:祝队太客气了。】 【曼珠沙华:哈哈哈哈哈我有四百七十八,刚好去酒吧,哎呀我单押。】 【锈钉:@海妖,你只有九毛是因为你只配有九毛。】 【塞勒涅:祝队,我们明天也辛苦的。】 【恭喜渡鸦成功抢到三万九千六十二点一星币,成为本次手气王】 【海妖:……渡鸦,我单方面宣布——你不配做我的室友。】 …… 祝云栖心情颇好的离开了机甲基地。她没有去防线控制中心预定的酒店,在基地附近订了一间房。中星系的风景的确好,触目所及之处鲜少见到高楼大厦,基本都是独栋别墅和六层以下的小洋楼,路边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 祝云栖搜索了一下附近,五公里外有中星域第七星系第二大的牧场,还有一处占地四千平方公里的淡水湖。 换上酒店睡袍,祝云栖把脱下来的工作服交给洗衣机器人。机器人会帮她把衣服洗净烘,在她明早起床前送到她房间。然后简单休整了一下,外出觅食。 祝云栖就这样过了六天。白天她回防线检查布防,下午回T9007,有时候会更早一会儿,在机甲基地门前假装路人等,或者验证身份进去在基地里面走走。 时黎学习班下课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挺准时,在下午六点钟,他们会一起去吃饭,然后回酒店。祝云栖意外发现,时黎住的酒店离她订的那栋还挺近的,直线距离不到三百米。 要是他们下课晚了几分钟,祝云栖就在门口多等一会儿,看着时黎快要走到门口,再悄无声息的溜掉。 第七天,祝云栖接到了来自疗养院的电话。 负责照顾时毓的护工说,时黎和时毓通了电话,说下周会去疗养院看她。她觉得情况可能有点特殊,便提前和祝云栖说一声。 祝云栖想着,时黎好不容易来一趟中星域,肯定要顺路看一下妈妈。 “那这几天你多费点心,让女儿多看看妈妈健康正常的样子。” 护工连连道:“肯定的,不用祝小姐说我也明白。” 祝云栖顺口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任何异常,也记得联系我。” 早在她拜托祝笙希帮忙调查时黎的时候,就了解到了时黎有一个在中星域疗养院的精神病残疾妈妈。那段时间她为了让时黎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的去说服温月取消订婚,顺带着连时毓也关照了一下。 刚巧时毓原来的护工不想干了,想辞职,她便多花了点钱,找个了经验丰富且信得过的护工,接着照顾时毓。 “异常倒是有。”护工回忆着数天前发生的事,“时小姐打电话来说,想劝她妈妈换个疗养院。” “有说原因吗?” “这倒没有。时小姐没有提为什么要换,不过听她当时的语气,好像有点着急。但是她妈妈不愿意,时小姐后来就不再提了。”护工一五一十的说,“可能是想换个环境更好些的?其他的都一切正常,也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祝云栖便没当回事。她嘱咐了护工几句,就让护工接着去忙了。 她也完成了所有队员的任务汇总,给防线指挥中心负责人发了份总结,按时返回黑星带。 *** 学习结束之后,时黎按照计划去看了时毓。 疗养院位于中星域第三星系,一出星际列车,入目大片大片的绿色,广袤无垠的草坪一望无际,一行行人正欢声笑语的骑着太阳发电双轮车出游。 即将见到妈妈,时黎竟意外的紧张,颇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意思。 时黎谈不清对时毓的感情。年少时,她或许恨过时毓,埋怨过自己的妈妈为什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同龄人享受到的家庭的温暖,她几乎没有体会到过。 时毓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出现了精神问题。 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时毓,这样的生活贯穿了她整个青少年时期。她无数次想过要逃离,仿佛逃离时毓就离开了痛苦源泉。 可是她没有。时黎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兴许内心深处还在隐隐期望着来自妈妈的爱。 好在现在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时黎任由思绪在第三星系的草坪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她没有搭乘便捷交通,而是选择了慢慢散步来到疗养院。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疗养院里倒没什么大变化,不过绿化做的更好了,还引进了一批新型疗愈机器人。研究证明,毛绒绒更容易让人精神放松。这群机器人大多数都长得毛绒绒的,设计成可爱小动物的形象:幼年期金毛犬、大耳朵比格犬、布偶猫、小黑脸暹罗猫、猕猴桃卡皮巴拉……时黎差一点以为自己进到了动物园。 时黎对其中几个还挺眼熟的,林小南组搞的,林小南当时还让她帮忙做了一点修改。 她在喷泉旁发现了时毓。 时毓没有坐轮椅,和其他几位阿姨在喂喷泉里的鱼。而且时毓罕见的穿了裙子,自从她车祸失去一条腿后,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出来她用的是义肢,时毓的衣柜里全是长裤。 时黎走近,就听到时毓正在用炫耀的语气和几个阿姨说话:“这条腿是我女儿给我买的,很贵的,一百二十万呢。” 阿姨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有个阿姨说:“真好,我胳膊都用了快十年了。” 时黎上前,“妈。” 时毓喂鱼的手一顿。片刻,她将鱼食放到喷泉台子上,过来开心的抱住了时黎。“小梨,妈妈好想你。” 那几个阿姨也接二连三围上来,一会儿摸摸时黎的头发,一会儿摸摸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夸她漂亮,比时毓给她们看的照片上还好看。 时毓很得意。 跟几个阿姨说了会儿话,炫耀够了,时毓拉着时黎的手离开喷泉。她把时黎拽的紧紧的,生怕她一声不吭跑了一样。 时黎偷偷观察着妈妈,时毓的状态比上次她来时好了不少,至少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稳定了许多,眼睛里不再是焦躁阴郁,反而多了点柔顺。甚至还交到了几个朋友。 看来新护工真的挺好。时黎前段时间加了新护工的联系方式,问她要了简历,发现新护工不仅毕业于联邦顶尖护理大学,而且有非常丰富的康复治疗经验,简历优秀的像假的一样。时毓在的疗养院只是个水平中等的公立疗养院,居然给时毓安排了这么一位人才。 新护工姓周,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Beta。她跟时黎说:“挣钱在哪儿都是挣,在这儿工作还轻松。” 时黎又问她工资怎么结算。上位张护工带着六个月的薪水不告而别,周阿姨水平这么高,工资恐怕也会更高。 周阿姨却说:“她给我结过了。时小姐,工资的事你不用担心,等到时候了我自然会问你要的。” 周阿姨口中的“她”,时黎自然而然理解成了张护工,以为她走之前把多发的几个月薪水转给了周阿姨。 只好说:“那周阿姨你记得及时问我要。” 周阿姨笑眯眯的说:“不急,不急。” 时黎有点不习惯。上位张护工喜欢提前预支薪水,相处久了她以为所有护工都是这样,时黎也理解,她自己也是打工人,打工人都希望老板突然莫名其妙一下子提前发半年工资。还是头一次遇到周阿姨这种要让人追着给工资的。 时毓走了一会儿,累了,但她不想回去休息。周阿姨推来轮椅让时毓坐上去,遥控终端连接上时毓的光脑,让她自己控制着轮椅慢慢走。 时黎在时毓身旁同步随行,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时黎和妈妈分享着自己工作上的趣事。不过依旧是小心谨慎的避开了任何和Alpha有关的话题。 周阿姨落后她们几步,看似在出神,实则竖起耳朵,听着母女俩之间说的每一个字。 散步到郁金香园时,周阿姨突然提议,给她们俩一起拍张照。 母女俩欣然同意。满园的郁金香开的正盛,阳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时黎在时毓轮椅旁蹲下,一手牵着时毓的手,另一只手放在脸旁比耶,嘴角边绽开一对小小的梨涡。 拍完,周阿姨将照片传给时黎,同时也转发给了祝云栖。 第55章 她终于有勇气再次拨通时黎的光脑通话,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期盼着能够被接通。 一整天,时毓都是温柔和蔼的,时黎恍惚有种回到母亲离开前、时毓还没有患病时的错觉。 她们一起吃了晚饭,时黎给时毓编了两个麻花辫,缠上漂亮的蝴蝶结,时毓开心的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拍了几十张自拍。 时黎遗传了时毓的五官,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脸型却是遗传了她那位消失的母亲,下巴稍尖的鹅蛋脸,折叠度高,正面看上去脸只有巴掌大小。 时毓躺在床上,兴奋的睡不着。还想拉着时黎和她一起睡。 时黎柔声哄着她:“妈妈,明天我们早晨还要一起吃早饭的,你现在不睡,到时候起不来。” 时毓眼睛咕噜咕噜转,“小梨,你那个Beta女朋友什么时候来看我?” 时黎勉强笑了一下。她在中星域好不容易逃离了温月的监视和掌控,心情才放松没多久,冷不丁又提起,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但这些话都不能和时毓说,会刺激到她。 “以后再说吧,妈妈。我这次是来出差学习的,顺路,她又不和我一起。” 时毓追着问:“我记得她是叫温月对吧,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踏实稳重的孩子,妈妈很喜欢她。小梨,看来你还是听进去妈妈的话了,和Beta在一起最好了。你现在年龄也不算特别小了,该结婚就结婚。对了,你们谈了多久的恋爱了?都不和妈妈说。” “没多久,还没有到结婚的地步。妈妈你快睡吧。” “是不是吵架了?闹矛盾了?”时毓觉得女儿的情绪不对,“你有时候也不要钻牛角尖,Beta大部分脾气是好,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欺负人家。上次视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人家温月挺不客气的。” 时黎心头噌的一下腾起一团火。 被她压下去了。“我没欺负她。好了妈,你别想那些有的没得了,今天赶了很久的车,我也累了,先去洗澡了。” 时毓坐起来:“什么是有的没的,小梨,妈妈是过来人,在给你传授经验。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 时黎刚要再说,周阿姨推门而入。她走到母女俩面前,在时黎背上轻轻拍了拍:“时小姐,你先去干你的事,房间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妈妈交给我。” 周阿姨开始温声哄着时毓。 时黎一时间五味杂陈。她退出门去,到疗养院每个套件自带的客房休整。原本周阿姨住在客房,时黎想在疗养院附近找个酒店住,可是周阿姨非说她来一趟不容易,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客房,方便她和妈妈住一起。周阿姨自己在疗养院也有护工宿舍,不过平时很少住宿舍,都是和时毓住一起方便照顾,这两天她就搬回宿舍暂住。 时黎洗漱好,在工作群里回了几个消息。温月的十几条消息都还是未读,其实白天温月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都知道,就是不想回,多看一眼都头疼。干脆全都攒到晚上一起回,长痛不如短痛。 面对讨厌的人消息就是这样。 她正准备敷衍着回几句,门被轻轻叩响。 是周阿姨。 时黎连忙将周阿姨让进来坐。客房空间不大,一个人正好,两个人就有点挤了。周阿姨没进去,她站在门口,“时小姐,我就是想来问一下你:你和你现在的恋人关系怎么样?进展到哪一步了?你放心,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隐私,是因为刚刚你妈妈不太高兴,提到了这件事,我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和我透露一点真实情况,后面我也好对症下药。说不定还能帮你劝劝你妈妈。” 时黎听了,认为周阿姨说的十分在理。她的婚事成了时毓的一个心结,有周阿姨每天开解着也好。况且,周阿姨是专业的。 经过不到一天的相处,周阿姨表现出来的细心、耐心、专业,时黎已经对她放下了防备。 时黎有些欣慰的想着,被安排这样一位优秀的护工,终于有好运降临到时毓身上了。 不过她和温月的实情她也不想说的太详细,便简单说了两句。 “我们的关系一般,远远没有到结婚的地步。而且,我妈妈口中的人并不是我理想的结婚对象。不过我妈妈对她很满意,我也不好和我妈妈说的太直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麻烦您多开导开导我妈妈,要是能让她慢慢接受这件事就再好不过了。” 周阿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我知道大概就行。放心,我会劝你妈妈的。” 时黎感激地说:“谢谢您,周阿姨。”要是没有周阿姨在中间当润滑油,今晚估计又要闹的鸡飞狗跳。时黎自认为不是个不开窍的笨蛋,但是在学习处理和时毓关系的这门课上,她总是失败。 周阿姨有些受宠若惊,帮她从外面关上房门。 时黎刚回到床边坐下,温月的视频通话就打进来了。 时黎咬了咬牙,给自己做了一点心理准备,才接。同时也没有忘记录屏。 如同近期的每一通电话,温月先是质问她为什么总是回信息回这么慢,压低声音发一通邪火,接着时黎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学习太忙、赶路太累…… 温月每次都不信,但是时黎给的理由又足够充分,她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毛病,只能憋在心里。由于温月和温厉容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每次温月被时黎不咸不淡的回复逼到失控,想要大声发疯,又不敢真的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担心被温厉容听到,最后都只能哑着嗓音低声发泄。 时黎从中莫名体会到了一丝爽感。 温月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扭曲,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她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期待着温月能够继续这样下去,她好从中寻觅复仇的爽感。 好像温月越痛苦,她越高兴。尤其是在确定,温月的痛苦是由她而起的情况下。 温月折磨她,她同样也在折磨着温月。曾经相爱,现在也走到了互相折磨。她们互相知道对方讨厌的一切,然后挥起利刃狂戳,非要把对方弄得和自己一样疼才甘心。 温月歇斯底里之后勉强找回理智,再声泪俱下的向时黎道歉,求她原谅。时黎拒绝,她便咬牙切齿,说时黎即便是死也得和她死在一起。 时黎听了,没有太大触动。 或许是从温月往她包上装窃听器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从祝云栖搭乘星际列车离开Z3291的那一刻……也许更早,是在温月问她能不能当婚后小三的晚上,是她亲口对祝云栖说“我爱温月”的时候…… 她的心,她的灵魂,就已经死掉了。 “你订好回Z3291的票了吗?”最后,温月抽泣着问。 “订了。”时黎淡淡回答。温月的眼泪再也无法让她产生任何一丝的触动。 “什么时候的?” “二十六号下午三点四十五到。” “到时候我去接你。对了,阿姨睡了吗,我能和阿姨说会儿话吗?”温月问起时毓。 时黎知道自己现在可以直接挂电话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阴阳道:“你不是派人监视我妈了吗,我妈睡没睡你会不知道?” “我没有监视阿姨的日常起居。只不过是不让她随意离开疗养院而已。” 温月心烦的想要再解释。 时黎这边干脆利落的挂断了通话。 *** 时黎在疗养院陪了时毓三天。第四天上午,她乘坐星际列车返回Z3291。 时毓的身体让她不能够离开疗养院太远,不能送时黎去车站,她们在疗养院附近告别。 离开时,时黎怅然又轻松。好像完成了一件她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任务。临走前,周阿姨塞给她一叠明信片。都是时毓清醒时给她写的。 时黎大致翻了一下,每张明信片的开头都是:“亲爱的小梨”。 她便没有任何想要再看下去的欲望。她是时黎,不是时梨,平时视频时因为两个字发音一样,她尚可以模糊过去,可现在明信片上明晃晃写的是“小梨”,她想要蒙混自己都做不到。 回去之后,时黎回星尚办停职手续。经过这段时间在机甲实验模拟基地的进一步学习沟通,她确定加入军部下属的机甲研究中心,参与最新机甲的设计研发。 虽然机器人和机甲有许多共通之处,不过到底还是有不少差别。时黎在学校里学的知识有一部分已经老旧了,跟不上前沿科技。所以军部安排她先进入联邦上星域的机甲研究所学习一段时间,再去中星域的机甲基地。 不能明抢人,军部给星尚集团发的文件是“借调”,时黎的劳动合同还是在星尚这儿,可以继续领基础工资。军部也会从经费中拨出一部分作为时黎这批人的“借调工资”。 设计部的同事们都很舍不得时黎。尤其是林小南,抱着时黎都快哭了。 机甲研究所给时黎的报道时间是下个月初,时黎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办理手续和交接工作。二组副组长接替了她的组长职位。 一切都彻底办妥前,时黎请自己组员和其他几个组的组长一起吃了顿饭。 席上,时黎喝了一点酒。她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在妆容的遮盖下,皮肤依旧瓷白细腻,眼睛却氤氲起一层薄雾,看起来楚楚可怜。时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后颈处酸酸涨涨的,那种熟悉的、渴望被Alpha信息素包裹的感觉又来了。 她的发热期到了。包里装有用于治疗的Alpha信息素,自从季医生上次交给她两针剂之后,时黎一直随身携带。 不过她没有给自己注射过,在饭店的公用卫生间注射也不太方便。反正马上要回家了,时黎决定先用抑制贴暂缓一下,等到家之后再用信息素。 结过账,出门。因为喝酒加上发热期,时黎脚步难免有些虚浮,过旋转门时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趔趄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一名Alpha组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力气没控制好,时黎被拽的往Alpha怀里撞去。 她本能的抗拒Alpha,撞到后第一时间站直了身体,Alpha组员也礼貌的和她隔开了一步距离。 时黎送走了所有人,自己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下台阶,她便察觉到一束熟悉的视线。抬眼向街道对面望去,温月车窗半开,死寂的目光正无言的望着她。 时黎头脑顿时清醒了一半。 上车后,温月问:“那个Alpha是谁?” 时黎不答,反问:“你跟踪我?” 星都这么大,总不至于在她请客的饭店精准碰到。 温月压抑着情绪:“我问了林小南,她告诉我你们在这里聚餐,对了*,她还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回答我的问题——那个Alpha是谁?” 走了一个祝云栖,时黎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Alpha了? “那个Alpha职务还没你高吧,长得也一般,你为了气我,可真是不挑啊。” 她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去刺时黎,渴望从时黎脸上看到情绪。任何情绪都可以:生气,愤怒,嘲讽,哪怕是恨……只要不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好像她是空气。 时黎道:“我组里同事。你有事?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我今天不舒服。” 说着,她伸手去开车门。温月“啪”的一下把车锁了。 时黎平淡的说:“温月,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真的不舒服。” 温月是Beta,闻不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樱桃甜酒信息素。时黎的态度让她几近崩溃。 她定定的盯着时黎看了几秒,而后突然开始暴躁的砸起驾驶位的控制台:纸巾、摆件、她工作时用到的全息镜片、给时黎带的一小束罗德斯玫瑰……车内一切她能够到的东西,全都砸了一个遍。 罗德斯玫瑰的刺划破时黎的手臂和脸颊。时黎感受着微小的刺痛,指尖在伤处滑过,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把葱白指尖染的嫣红。时黎将指尖轻轻含入口中,口腔里顿时漾起一阵淡淡的腥甜。 没有东西可以扔了,温月抬手掐住时黎的脖子,眸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时黎,你整天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再不然就是公司有事、军部有事、唐映池有事!自从祝云栖走之后你就一直对我一脸不是一脸,这些天我给你认的错、道的歉还少吗?我只想和你回到原来的状态、回到祝云栖出现之前的状态,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类似的话温月已经说了无数遍,时黎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费力的去掰温月的手指,“我说过,我们回不去了……温月,我们分手。” “什么?”温月手一松,时黎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气。 温月皱着眉,半张着嘴,眼里闪过不可置信,而后气的冷笑:“你以为我不敢发那段录音吗?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阿姨吗?那段录音一旦发出去,可不是我保不保你的问题了,你以为祝家人会放过你?” 时黎捂着脖子咳嗽。不行,腺体越来越难受,信息素带来的潮热让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得赶紧回家。不过看着温月已经接近失心疯的模样,时黎明白,此刻不拿出点能够威慑到温月的东西,温月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她走的。 好在这些天,她也给温月准备了一点“礼物”。 “温月,先退一步讲,就算祝云栖喜欢我,那你觉得,是祝氏控股集团二千金暗恋一个Beta的Omega女友过分,还是温厉容中将的独女,在已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和别的Omega保持恋爱关系更会让人觉得不齿呢?作为一名联邦普通公民,我相信后者更容易引起民众的热议。” 她想过了,这是目前最能够威胁到温月的事情。温月或许破罐子破摔不会在意,但是温厉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尽管到时候矛盾会在很大程度上聚焦到她身上,但是无所谓,经历过温月这么多天的逼迫,她已经不在意了。 在温月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下,时黎继续冷静道:“我和你是恋爱关系的证据、你和祝云栖有婚约存在的证据、你恳请我在你们结婚之后继续和你保持不正当关系的证据、这段时间你用我妈妈的安全来不停骚扰我的证据……联邦警方需要的,我都有。” “温月,你如果安安静静不再来打扰我,我准备的这些证据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你。反之,亦然。” 她们在一起这么久,时黎还是想体体面面的分开。 “时黎,我这么爱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居然威胁我?”温月喃喃地说,眼里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时黎不卑不亢的反驳:“是你先威胁我的。” 她不过是用同一种方式威胁回去而已。温月反应这么大,想必也知道被爱的人威胁有多难过,却依然选择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她。 时黎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长长的凉气。 “你好好想想吧,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们还是别联系了。把车门打开。” 她去拉门把手,拽不动。 回头,对上一双冰冷疯狂到了极点的眼睛。温月眼中原本燃烧着的嫉妒与混乱之火在须臾间熄灭了,转而变成让人遍体生寒的冰,冷静的可怕。 时黎不禁往后退了退身体。 温月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说过,你就是死,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 祝云栖接到祝静杉的电话时正在调试机甲。 机甲更新了新功能:精神力屏蔽。现在的机甲普遍有精神力接口,操作者通过精神力和机甲链接,实现真正的“人机一体化”。但是自从精神力接口出现开始,随之而来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高等级的精神力往往能直接入侵低等级精神力连接着的机甲,直接把等级相对低的从机甲控制系统中“强撸”下去,并强行接管对方的机甲。被“强制下线”的操作师会在精神力被入侵的瞬间,产生剧烈的头痛恶心反应。 祝云栖能在所有机甲操作师中始终保持顶尖位置,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的精神力同样有SSS级,目前还没有人能够通过精神力入侵她的机甲。 这次更新的功能是对精神力较低的机甲操作师的保护。海蛇小队在一起训练,海妖平时在练习机甲驾驶时就三心二意,仗着有室友渡鸦给她兜底,现在又有了精神力屏蔽装置,更加肆无忌惮的摸鱼。 被祝云栖找准时机,绕过了精神力屏蔽,直接切断了海妖和机甲的连接。海妖冲出来狂吐。不过祝云栖对海妖的攻击成功也意味着精神力屏蔽装置的失败,至少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祝云栖去向机甲研究中心报告此次实验结果,并详细描述了她的攻击路径,等待机甲中心处理。她的实验结果具有偶然性,毕竟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没有她这么高的精神力。 其他几个人在嘲笑海妖,曼珠沙华笑到肚子痛,最后还是渡鸦给海妖递了一瓶水。 祝云栖跳出机甲,“喂,姐姐。” 微微蹙起眉。 现在是上星域时凌晨四点,祝静杉几乎不会在在这个时间点找她。 祝静杉冷静的说:“云栖,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目前时黎有很大概率失踪了。” 祝云栖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黎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又怎么会是祝静杉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她疑惑着,脚步却已经在朝外走去。 祝静杉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和你说。” 原来祝静杉从自己双胞胎女儿口中得知祝云栖面对时黎的异常反应之后,就去调查了这段时间祝云栖和时黎的动态,结合祝云栖临行前几日的反常,祝静杉几乎是确定,祝云栖喜欢时黎,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而没能将这份感情说出口。 而时黎又和温月走得近。祝静杉对温月一家人的印象都不怎么好,思来想去,决定悄悄帮祝云栖观察一下时黎,至少保证时黎别被温厉容给害了。时黎要是出了意外,祝静杉觉得按照祝云栖那表面冷漠、内心敏感丰富的性格,会伤心死。 祝静杉一家人住在上星域第一星系的另一颗行星。临走前,祝静杉雇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保镖,每天就负责盯梢时黎上下班,确保她的安全。 一直以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昨天深夜,保镖联系了祝静杉,说时黎不见了。消失的太突然,祝静杉以为是保镖一个走神跟丢了,让他再重新找一下。保镖却说,时黎常去的几个地方他都找过了,没有。去查了附近的监控,发现时黎是上了一辆车。而那辆车居然有很高的保密等级,一般人根本没有通过监控追踪路线的权力。 祝静杉不得不重视起来,发动了更多人暗中寻找。等到凌晨依然没有消息,祝静杉决定还是要告知祝云栖一下。时黎对祝云栖来说很特殊,说不定她会有思路。 听完,祝云栖整个人都懵了一瞬。不过下一秒,她就强迫自己整理好了思路。 她精神力还连在机甲上,此时她操控机甲飞到自己身边,跃进驾驶舱,以最快速度操纵机甲向最近的跃迁点飞去。同时,她拨通程音上校的光脑,告诉程音自己要请特殊事假。程音沉默片刻后,没有询问原因,立刻帮她通过,并给她开启了通过跃迁点的权限。 抵达跃迁点之后,祝云栖没有任何缓冲,直接从黑星带第一枚跃迁点“传送”到了中星域边缘的最后一枚跃迁点。跃迁对人的消耗太大,她干呕了一下,不敢做多停留,一路开着星舰连飞带跑,赶在最近的一班特快星际列车始发前买好票坐了上去。 她终于有勇气再次拨通时黎的光脑通话,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期盼着能够被接通。 但是没有。光脑中传来的是无限忙音。 第56章 “祝云栖。”我很想你。 时黎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方,只知道距离她被温月打晕后带走,已经过了快八个小时。 光脑没有信号。她费力的睁开眼睛,鼻尖涌入一股淡淡的潮湿的霉味。这是专属于地下室的味道,即便安装了最先进的通风系统、开着再多的抽湿机,地下室的霉味也永远消除不掉。 就像此刻在她面前静坐的温月,衣着再干净整洁,面容再温和沉静,也掩盖不住她丧心病狂的本质。 时黎浑身都在发烫。 八个小时过去,信息素早就到了满溢的地步。如果现在附近有Alpha,一定能够闻到这里浓郁到快要把人溺毙的樱桃甜酒味。 时黎被温月捆在沙发床上,她的包就在她脚边。 时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如同干涸已久的沙漠,渴望着能够降一场雨露。她需要包里Alpha信息素的抚慰。否则,如此汹涌的发/情热,光靠她一个人绝对撑不过去。 时黎觉得这次比上次被星际海盗掳走那次还要难受好几倍。那时候她还有祝云栖在身边陪着她,祝云栖橘木味的信息素是如此好闻,抚慰她的身体,点燃她的理智。 但是现在,只有她和温月。时黎只能一边努力去够自己的包,一边在脑海中幻想着祝云栖的信息素。 她前所未有的渴求着那能让她安心的橘木味。甜蜜,而又苦涩。亦如祝云栖带给她的安全感。 温月在一旁冷漠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用天真的近乎残忍的口吻说道:“时黎,其实我早就开始准备这间地下室了。这间地下室在地图上根本不存在,所以你也不要觉得会有人能来救你。” 温月的眼神逐渐飘忽,陷入回忆。“有多早呢,大概在我和祝云栖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吧。那时候我就着手准备了,我都想好了,你愿意在我婚后继续和我保持恋爱关系,那再好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你抓起来藏好,藏到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地方去。你必须是属于我的。” 时黎终于够到了自己包。温月没有把她的手捆的太死,她用牙齿咬住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柄用来开快递的小刀,割开了手上的绳索。温月目睹她解放双手,没有制止。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时黎。你不知道当你对我说,愿意和我继续时,我有多高兴。” “但你后来,太让我失望了。” “我们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是你,一步步把我们逼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觉得我神经病、我是疯子,但是你没有想过,是谁把我逼成这样的?” “如果你眼里只有我,你还像大学时那样对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让你讨厌的模样吗?不会的。” “你不生活在我的家庭,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去爱你。” …… 时黎根本无心去听温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能说的她早就和温月说过了,但是温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把自己幻想成了最可怜的受害者。 时黎认为她已经无药可救。 但她也远远没想到,温月的疯狂程度早已超出了她的认知,竟然想要囚禁她。而且是早有准备。 不过眼下,她最需要做的事,是先给自己注射Alpha信息素。 继续放纵发/情热折磨自己,不仅身体会承受不住,她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好不容易从包里摸出一管信息素。信息素包裹厚实,经历过拖拽摔打之后仍然完好无损。时黎双手发着抖,努力让自己模糊掉的视线聚焦,将针头插/进信息素试管,将里面的信息素尽数抽取了出来。 她举着针管,往后颈处扎去。 然而却被温月一把夺走。 温月将信息素握在手中,不耐烦地说:“我在和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这是我的药。”时黎咬牙说,“我发热期到了,这是医院给我的药。温月,我生病要治疗你不是不知道。” 温月看看药,又低头看看跪伏在地上,难受的蜷缩成一团的时黎。 “哦,Alpha的信息素是吗?Omega离开Alpha就不能活了是吗,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追我,你不知道我是Beta吗?” “我生病了!”时黎拼尽力气大声说。 Omega是可以和Beta在一起的,发热期时按时使用抑制类药物就可以了。但是她不行,她的病迫使她必须使用Alpha信息素来治疗。 “温月,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件事上小题大做……这是医院给我的药。” 她没有听温月说的话,温月也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温月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时黎有Alpha的味道。 为什么时黎要当着她的面去注射一个不知道是哪个Alpha的信息素?为什么Beta没有那该死的、要命的信息素?要是Beta也有信息素,她是不是也能像Alpha那样标记时黎,她们的信息素缔结成世界上最难解开的结,时黎必须要依靠她的信息素才能活,这样时黎是不是就永远离不开她了? 为什么Beta偏偏没有!而她又为什么偏偏是个Beta! 温月脑中的弦已经绷断。 手高高扬起,指尖打开,注射器掉落,与地板磕碰出清脆而绝望的声响。时黎浑身冷汗涔涔,爬过去拿,在即将触碰到注射器的前一秒,温月的脚踩了上来。 她穿着硬底短靴,轻轻一用力,注射器便被碾碎了。 透明的液体混着玻璃渣,在她脚下化成一滩泥泞的泪。 温月已经不想再去想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她夺过时黎的包,把里面剩下的一管Alpha信息素翻出来,再次踩碎。 “温月,你这是在杀人……”时黎伏在地上,撑起上半身,眼泪混着汗水从脸颊滑落,声音抖的不沉样子。“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你先送我去星都总医院……” 温月的疯狂远超她的想象,时黎不得不先使出缓兵之计。 然而温月居高临下的捏起她的下巴,手指在她滚烫的皮肤上划过。薄唇轻启:“晚了。时黎,这扇门,你一旦进来,就走不出去了。” “除了信息素,我和其他女Alpha也没什么区别。时黎,我们谈恋爱这么久,都没有正式做过……发/情热这么难受,我可以帮你。” 温月天真的以为,不用信息素也能让时黎得到纾解,只不过没有Alpha的信息素让人舒服而已。 衣领被扯开,时黎感到一阵短暂的腾空,紧接着,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床。腰被一双手臂紧紧束缚住,勒的她肋骨生疼。时黎脑中“轰”的一下炸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滚开,离我远一点——” 温月挨了一记肘击,闷哼一声,没放手。时黎在她手上像一根被煮熟的面条,软绵绵湿漉漉的,肌肤透着薄粉,锁骨窝里不知何时滚进几颗汗珠,莹润无比,浑身上下在诉说着无声的欲望,就连腮边黏着的汗湿的头发也像是被刻意摆放的。 后颈处贴着的抑制贴早已卷边,被毫不犹豫的撕下。温月一边控制住挣扎的时黎,一边将脸埋进时黎颈弯,发丝挠着她的脸,痒痒的,唇吻上丰沛多汁的腺体。 腺体好烫。好软。 温月拼命去嗅闻,试图从中闻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她已经离时黎的腺体这么近了,没有人比她离的更近,怎么会闻不到……怎么能一点都闻不到…… 她张口咬下去。脑中混沌的想着,咬破之后总应该能闻到了。 “砰。” 门被从外面狠狠推开,撞到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温月一怔,旋即向门口望去。地下室只有二十平左右,放置了沙发床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之后,就不剩多少空间了。沙发床的位置直对着门,温月稍一回头,便将门外景象一览无余。 她嗫嚅着唇,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爸?” *** 在星际列车抵达Z3291之前,祝云栖做了三件事: 第一,联系照顾时毓的周阿姨,让她详细讲述时黎在疗养院发生的一切。时黎才回到Z3291就失踪,在她回去之前最后去的地方就是疗养院。在疗养院说不定发生了什么。 周阿姨茫然的说:“在疗养院一切都挺正常的。时小姐和她妈妈闹了一点不愉快,不过不愉快的起因也很正常,时小姐的妈妈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发生口角。” 祝云栖追问:“她们因为什么争论?” “因为结婚。”周阿姨认为那不过是母女之间的小事,许多子女都因为催婚和家长吵架,也就没有当作异常现象报告给祝云栖。 不过祝云栖问了,她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全都尽数和祝云栖讲了。 自然没有漏掉时黎说的,温月不是她想要的结婚对象。 结束通话,祝云栖的手都快捏碎了。 原来她最开始的猜想是没错的。时黎那晚说的谎,不是什么骑香蕉送唐映池回家,而是她爱温月。她想要和温月结婚。 时黎说了两句谎,而她一句都没有说中。她曾经无限逼近过真相,却在即将将谎言戳破的时候,选择了退缩。 祝云栖恨自己的懦弱。 第二件事,祝云栖将Z3291星都地图发到了海蛇小队群里。 她标记好了时黎的住址、温月的住址、两人的工作地址,以及她所了解到的温月的成长经历和个人性格,让海蛇小队帮忙定位寻找,如果温月这样的人想要犯罪,会选择哪里。 根据周阿姨的讲述和祝静杉给的车牌信息,她几乎已经能确定,如果这次时黎真的消失,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温月干的。尽管祝静杉让她不要着急,说不定就是时黎自己跑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散心,或者和温月临时离开游玩了,根本就不是失踪。 但祝云栖不敢赌这个可能。 锁定温月之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带时黎走的人是温月的话,起码不会出现生命安全,温月应该不会对时黎做出痛下杀手这种残忍的事。 海蛇小队里,锈钉和骨笛是刑侦学出身,在雷达和定位系统无用的时候,她们会根据目标人物的成长轨迹等个人信息进行分析推断,确定目标人物最有可能的实施犯罪的地点。锈钉和骨笛一开始还在疑惑祝云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又莫名其妙在群里发这种信息,后来就不再说话,大概是海妖和她们说了什么。 十五分钟后,她们俩共同在地图上标记了三个点位,其中两个在西五环,一个在南四环一处居民楼对面的垃圾回收点方圆一百米内。 其实祝云栖完全不能确定时黎是否还在星都。可是此刻她别无他法,光是一个星都就够大了的,如果再将范围往外扩展,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锈钉和骨笛,可能只能定位到某一个城市,搜索起来难度太大。 锈钉和骨笛的推断也可能是错的。她们不熟悉温月和时黎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对Z3291都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出错的概率不抵。但此时的祝云栖也只能选择相信。 祝静杉安排的人也正在全力寻找。她没选择报警,如果她派的人都找不到,那那群安保部的警察更找不到了。 祝云栖让智能管家把家里的跑车遥控到列车站。她把西五环的两个地址交给祝静杉的人,自己驱车前往南四环垃圾回收点。 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好像时黎就在那里,正在指引着她过去。 祝云栖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同时联系温月、温厉容,并持续不断的向时黎发送通话请求。都没人接,她又联系了唐映池,唐映池睡的迷迷糊糊被叫起来,根本思考不了祝云栖说的内容,呆头呆脑的按照祝云栖的指令找温月。 当祝云栖终于驱车抵达南四环,Z3291清晨六点,天光乍破。 *** “爸——” 温月叫了温厉容一声,慌忙拉上了时黎的衣领。 她想不通,温厉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温厉容甚至不是破门而入,门现在好好的,说明温厉容有这个地下室的权限。他是自己开门进来的。 温厉容身后跟着他的随身秘书。在温厉容的示意下,秘书大步闯入,将温月强行从沙发上拽起来,温月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口中大喊“不要”,但是秘书和温厉容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温月被强制带到了温厉容身边。 温厉容往地下室里走了几步,目光落到已经快要神志不清、正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时黎身上。温厉容也是Alpha,他闻到空气中过浓的Omega信息素味道,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再看到地上碎掉的Alpha信息素液体,了然。 他对时黎的信息素没有什么反应。想来和时黎的信息素匹配度在百分之十以下。不然温厉容也不敢不做任何措施就带着秘书贸然闯入,S+级别Omega的信息素对绝大多多数Alpha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时黎定睛看了看来人,勉强撑着一口气说:“温中将,我们可以谈谈。” 温月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听不进去她说的话。温厉容应该会考虑考虑她给出的筹码。 可惜温厉容同样无视了她的话,他根本不想和时黎谈。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和时黎谈。 他问温月:“就是因为她你才不改变主意,不愿意和祝云栖结婚的吗?” 事已至此,再瞒也是瞒不住。温月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声道:“是!爸爸,我想和她结婚!我不要再事事都听从你的安排,我也有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我自己想要爱的人——” 脸上落了一个清脆的巴掌。 温月扭头,怨恨的看着温厉容。 秘书适时站出来解释:“小姐,中将他早就发现您近期状态不对了,这间地下室,在你还没有装修完毕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不过不确定您要用来干什么,便没多过问。地下室的大门和安全警示系统尚未安装时,就已经录入了中将的权限。中将的权限比您的高一级,所以您不知道还有别人有权限。” 温月听完,哑口无言。她自以为终于聪明了一把,逃脱了一次温厉容的掌控,没想到只是因为温厉容懒得过问。她就像温厉容摆在书柜上的玩偶,再怎么奔跑逃窜,永远也逃不出书柜的玻璃门。透过透明的玻璃,温厉容一抬眼就能确定她的位置。 温厉容对温月说:“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使出如此低劣幼稚的手段。” 温月崩溃大喊:“爸爸,我爱她,求求你,让我和她在一起,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忤逆过你什么,其他的我都不要了,我就想要她,没有时黎我也活不下去的。” “你忤逆我的事情难道还少?”温厉容厉声道。说完,他对秘书使了个眼色。 秘书立刻将温月按在椅子上,强迫她看着时黎。 温月原本以为温厉容会让人把自己拉走,再来处理时黎。不料竟是将她留了下来,顿时,心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温厉容想对时黎干什么? 下一秒,从门外走进三四个Alpha。他们明显闻到了空气中甜腻的Omega信息素,并且已经被轻松勾起了情/欲。只待温厉容一声令下,便会如饿狼扑食般冲到小小的沙发上将时黎撕碎。 时黎看着面前的一切,心知自己这次可能是逃不过了。空气中混杂着的不同的Alpha信息素让她难受的快要疯掉。因为注射过Alpha的信息素,相当于已经被打上了标记,再遇到别的Alpha信息素,只会让她排斥、恶心。 不过她不要一个人死。准备好的材料就在她的光脑邮箱里,而光脑和主人的生命自动绑定,即便是在信号被屏蔽的情况下,只要她的生命走向结束,那些材料会发送给唐映池、祝云栖、各大媒体账号…… 只是还有个遗憾。 她没能再见到祝云栖一眼。 她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眼前闪过无视走马灯般的记忆。无一例外的,全部和祝云栖有关。 这些天,时黎一直不敢去想自己对祝云栖到底是什么感情。仿佛只要她不去想,祝云栖就只是她生命中一个普通的过客,她就不会因为祝云栖的离开而痛苦万分。 尽管她每个因为压力而失眠的夜晚,抱着被子靠在床头,拧晾小小的床头灯,看着窗边已经枯黄的小草,傻呆呆笑着的小狗花盆,柳伊莎的留声签名拍立得,以及她从包里翻出来的,写有祝云栖联系方式的粉色心性便签纸,便签纸上还印着落日玫瑰咖啡店的品牌Logo…… 会忍不住难过的落下泪来。 她也幻想过,如果自己当时对祝云栖说了真话,将温月的威胁全部告诉祝云栖,祝云栖会不会帮她,她们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如果幻想出的结局是不好的,祝云栖不愿意帮她,或者帮她之后给祝氏控股和祝云栖本人都带来了负面影响,时黎会自责,会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去设想这样一个结局; 可如果幻想中的结局完美,她们解决了温月,她们彼此相互靠近,她能继续一次次看祝云栖离开的背影……那样反倒更让人心痛。她亲手葬送了一个原本可以属于她的美好结尾。 幻想最终只是幻想,无论怎样的结局都不会让人满意。得到的,失去的,没有人有二次选择的机会。 她听到温厉容毫无感情的声音:“温月,你现在是在叛逆,此刻越是不给你想要的,你越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只有让你亲眼看着你渴求的东西被毁掉,才能完全断掉你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紧接着是温月绝望的哭喊和道歉。 “我错了,我也不要时黎了,你不要这么对她……求求你爸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去求祝云栖,求她和我结婚好不好……”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爸爸,你想让我一辈子都恨你吗……” “你们滚开,滚开啊,你们不能碰她……” 时黎的心竟异常的平静了。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终于轻声唤出她在心里念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有将深情说出口的名字。 “祝云栖。” 我很想你。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那道她朝思暮想的声线。祝云栖似乎在喊她的名字。 身体也仿佛漂浮在半空,令人安心的橘木味信息素极尽温柔的将她轻轻包裹。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漂过的浮木,时黎紧紧抓住了身边纤细而有力的手臂。 就当是牵住了祝云栖吧。 第57章 “我想祝云栖。每天都有想……很想,很想……” 祝云栖闯进来的时候,在场的都吓了一跳。 小小的地下室变得更加拥挤了。 温厉容秘书立刻就上前拦她。但是正在气头上的祝云栖他又如何拦得住,尽管他整个人要比祝云栖大上一圈,还是被祝云栖一脚踹到了墙上。后腰刚好顶在凸起的门把手上,整个人麻到连疼都说不出。 祝云栖不理会温月的惊诧和温厉容的凝视,径直走向时黎身边,喊她的名字。 “时黎,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祝云栖。”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时黎的回应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看得出时黎用了全身仅剩的力气,整条胳膊都因为用力在抖,可祝云栖还是觉得手腕上的那只手软绵绵轻飘飘的。 当务之急是带时黎走。同为Alpha,她能察觉到,围绕着时黎的几个Alpha已经发/情了。就连她自己,在嗅到樱桃甜酒信息素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起身,面向温厉容等人,灰雾般的眼睛带来铺天盖地的凌冽,像蛇标记猎物一样,视线从几个人身上挨个扫过。 除了温厉容,凡是被她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祝云栖身上还穿着调试机甲时的紧身作战服。作战服通体黑色,有光线照过来时,作战服的特殊材料便会反射出幽幽暗光,像是蛇身上的鳞片在反光。银蛇军团的标配,当初这身作战服的设计师也是将银蛇军团的名字考虑在内,选择了这种特殊材质作为衣料,寓意着穿上这身衣服的人,能够像蛇*一样悄无声息的游走在黑星带,给敌人致命一击。 在其他人看来,祝云栖此刻就是一条剧毒的蛇。她也如同所有的变温动物一样,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细细的瞳孔只闪烁着对狩猎的渴望,预示危险将近。 “祝云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时黎——” 温月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祝云栖一个眼神逼的噤声。她此前一直忘了,祝云栖隶属于联邦王牌军团里的王牌支队,她的手上或许沾过无数星际海盗和虫族的血。祝云栖可以表现的礼貌,可以表现的温柔,但这些不过是她想要表现出来的伪装而已。祝云栖的本质其实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温厉容向前一步,在祝云栖面前站定。他比祝云栖还要高些,气势上却没有比祝云栖高多少。 “祝云栖,这是我女儿的女朋友,是我们家的私事。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祝云栖冷笑:“请问温中将,在我出现之前,你有把时黎当作过你们家的人么?” “她是温月的女朋友。”温厉容再次强调。祝云栖像个意外坠落的陨石,粉碎了他原本所有计划。他需要将这个意外剔除。 尽管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他的强调没起到任何效果。 如同他不把时黎放在眼里,连时黎的谈判都懒得多听一句一样,祝云栖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更懒得听他狡辩。 被小辈鄙视,温厉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愤怒。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祝云栖微微扬起下巴,语调冰冷。 “她现在不是了。我说的。” 说罢,便附身去抱时黎。 时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脑袋歪在祝云栖肩上,目光朦胧的盯着祝云栖的脸看了两秒,似乎是在辨认对方到底是谁。然后发出一声叹息,用鼻子蹭了蹭祝云栖的锁骨。 祝云栖的身体也在发热。时黎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将Omega身体的温度和潮湿尽数传到了她身上。这样的姿势有点不方便,但是她也不忍心先将时黎的手甩开,就保持着时黎抓着她手腕的姿势,用另一只手将时黎抱了起来。 她凉凉的扫了一眼挡路的几个Alpha。眼神里透出的威压再明显不过:别挡路,滚。 被温厉容叫来的几个Alpha等级最高的才A级,完全没有胆子去碰瓷SSS级的Alpha。不用说真的动起手来——祝云栖都不需要跟他们动手,光是信息素和精神力就能碾压他们。 不过他们也有几分好奇。自打祝云栖进来,他们就只从空气中嗅到了一点点她的信息素,那个快要晕过去的Omega信息素已经浓郁成那样了,难道对祝云栖一点影响都没有么?他们在刚闻到Omega信息素的时候就已经快按耐不住了。 出门前,祝云栖冷冷甩下一句: “时黎我带走了。剩下的事,你们可以去和祝氏集团的律师说。” 长腿跨过倒在地上的秘书,脚尖一带,踢上了地下室的门。 祝云栖走后,温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从椅子上弹起来,又因为胳膊被绑在椅背上而重重跌下去。 她看着紧闭的大门,徒劳的流下眼泪。 祝云栖对时黎是什么心思,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的。 若是祝云栖真的标记了时黎,那她以后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尽管她也清楚,她和时黎早就没有机会了。 “你们快去拦住她,别让她把时黎带走!”温月声嘶力竭的吼道。她慌张的想,祝云栖一定可以对付得了温厉容和这几个Alpha,她就趁此机会带时黎去医院,万一呢,万一时黎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是谁把她带到地下室,不记得她残忍的踩碎信息素…… 没有人搭理她。温月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悔恨的呜咽,没多久就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多,晕了过去。 *** 勉强把时黎放到车里之后,祝云栖也快忍受不了了。 Omega的信息素对她有着天然的诱惑。此刻她像一只饥肠辘辘的蜜蜂,而时黎就是盛放的花朵,吐露着香甜的花蜜。 她们还是接近百分之百的匹配度。 祝云栖轻轻摇晃着时黎,“现在没事了,都没事了。再忍忍,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除此之外,她不敢再对时黎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从周阿姨口中得知时黎并不爱温月。而时黎不爱温月并不代表着会爱她。如果她趁时黎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对时黎做了过分的事,她一定承受不了时黎清醒后受伤的眼神。 但是时黎像是被坏人欺负过的小狗,一个劲的往她怀里蹭,生怕再回到那群对她不好的坏人手里一般。无力绵软的胳膊环住了祝云栖的脖颈,时黎被吸引着起身,鼻尖在祝云栖后颈处蹭来蹭去,想要再多一点橘木信息素的抚慰。 时黎没有说话,身体却直白的表示着她此时的渴望。 祝云栖丝毫不敢动。她脑中混沌的想着,时黎不是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进入发热期,既然上次她能够忍住,那这次应该也可以。 她想要清醒的爱情,而不是失去理智的rou欲。 祝云栖狠一狠心,将时黎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打开智能驾驶,驱动车辆快速开往医院。 为了和时黎拉开距离,她把时黎留在后座,自己坐到前排主驾。 时黎在后排翻了个身,不再动弹。眉头却依然紧皱着。 车辆行驶出一段距离之后,祝云栖咬牙忍耐着信息素无孔不入的浸染,忽然,一只发烫柔软的手从后面贴上前,顺着她的肩头,一点点往上,蹭过她的脖颈,指尖揉上她的耳垂。 祝云栖一失神,侧身,软软的手臂划下,落到她肩上。祝云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 兴许是觉得手下的皮肤格外柔软,带来完全陌生的触感,时黎胡乱摸索,像是在试图抓到一个支点。指节蜷缩又张开,隔着布料摩擦着Alpha的皮肤。 祝云栖本来就被信息素逼迫的喘不上气,此刻更是呼吸困难。 她抓住时黎那只不安分的手,清冽的声音带了点磨砂般的质感:“别摸了。”再摸就要对她负责了。 时黎小声反对:“不要。”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缠了上来。这次是祝云栖颈后的腺体。 时黎的指尖又烫又软,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标记……” 祝云栖心酸的问:“时黎,你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不是被信息素冲散了理智,时黎会像现在这般贴近她么? 揉捏她腺体的手顿了一下。身后人的语气变得失望:“你不是祝云栖。祝云栖在黑星带。” 说着,竟是哭了起来。环抱住祝云栖的两只手也撤了回去。 听到啜泣声,祝云栖慌忙回头。只见时黎重新躺回后座,环抱住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圆圆的球,手掌不开心的拍打着座椅,“可是我好想她……我刚刚明明闻到她的信息素味道了……” 时黎被发/情热扰乱的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想象。橘木味信息素似乎一直在,但是又特别淡,淡到她需要用力找寻才能够闻到一点点。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着,自己应该是死了吧,不然怎么总感觉祝云栖就在身边。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产生幻觉,想象自己最渴望的人或者东西已经拥有,现在正陪伴她去往另一个世界。 “你想谁?”祝云栖追问。时黎刚才说的是,想她? “祝云栖。”时黎胡乱的点头,“我想祝云栖。” “每天都有想……很想,很想……” 祝云栖脑袋发晕。 她从驾驶位钻到车后排,喉咙发紧,“你为什么会想我?” 这个问题对此刻的时黎来说太难了。她努力思考了片刻,最后只是摇头。想一个人的理由好难,她就是控制不住的会去想祝云栖。就算她不去想,祝云栖也会自己跑到她脑子里。 见她摇头,祝云栖又失落了。 到底是想她,还是不想她。 时黎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她下心一会儿吊起,一会儿落下。 时黎不再抱着自己的膝盖,而是难受的抱住了祝云栖。她虽然无法思考身边的人是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但是身体告诉她,靠近身边的人会让她舒服一点。不管其他,她生理性的喜欢现在被她抱住的女人。 被温月扯破的领口敞开。时黎低着头,腺体一览无余,暴露在祝云栖眼下。 时黎浑身的皮肤都泛着粉色,腺体处的皮肤和别处又不同,颜色更深,嵌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像是一片吻痕。但是上面多了一道牙印。 时黎再次小声的请求:“想要标记……” 祝云栖盯着那道牙印,又是心疼又是嫉妒。 心疼时黎受那样的罪,嫉妒咬她腺体的人不是自己。 她终于克制不住的抬起手,轻轻触碰了颈后柔软丰沛的腺体。Alpha基因里带着的占有欲让她不受控制的在那道牙印上来回摩擦,好像这样就能抹掉那讨厌的痕迹。 牙印不浅,下口的人应该是没少用力,已经有一点点破皮了。 时黎浑身一颤,“yang…” 却没有躲开,反而将自己更往前送了一点。 还主动交代:“温月,咬我……不喜欢……” 原来是温月咬的。Beta没有信息素,不能标记Alpha和Omega,温月以为留一道牙印在腺体上面就是标记了么。 眸色一暗。 疯狂的想要吻上那处皮肤,用唇吻掉那让人生厌的牙印,咬破薄而脆弱的表皮,让甜蜜的樱桃甜酒味充溢口腔,再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完完全全打上属于她的烙印…… 无数罪恶的念头从祝云栖脑中闪过。 然而面对时黎,祝云栖只是安抚性的拍着她的后背,像电视剧里妈妈哄小孩睡觉那样。 显然时黎并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她想要更多。 车稳稳停在医院停车场,祝云栖边哄着时黎下车,边想着自己待会儿也得去取一针强效抑制剂打上。 时黎难受,祝云栖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现在都是湿淋淋的。 祝云栖先下车,站在车门前,附身要抱时黎出来。 渴望了她一路却仅仅只是得到拍背爱抚的时黎仰头,睁着迷蒙的眼,唇边溢出一声猫似的呜咽,趁祝云栖俯身时,抬起胳膊将圈住她的脖子。 然后仰起脆弱的脖颈,脖颈皮肤上铺了一层晶亮的汗,让她看起来更加易碎。 时黎撑起身子,吻上祝云栖的唇。 唇瓣相触的瞬间,祝云栖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她明白自己此刻应该推开时黎。 时黎因为发/情热而不清醒,那么她也不清醒么?她分明是有理智的。 但是手握上时黎的肩头,始终没有做出向外推开的动作。 时黎吻着她的唇,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不满的在祝云栖唇上咬了一口,而后鼻尖贴着鼻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祝云栖脸上,委委屈屈地抱怨:“为什么不亲亲我?” 时黎再次忍不住想哭。难道在死掉之后的幻想中,祝云栖也不愿意和她进一步接触吗? 祝云栖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当然想亲时黎,只是对不清醒的时黎下不去手,在犹豫;而且抛开以上不谈,她技术不够…… 祝云栖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不会接吻…… 时黎掉了两颗泪。她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的,反正她都不要脸的主动去亲祝云栖了,在幻想世界里,再主动一点也行。谁喜欢,谁主动。既然她喜欢祝云栖,那就该她主动。 离开祝云栖的唇,时黎费力的撑着身体,继续仰头亲她,吻落在祝云栖的鼻尖、脸颊、眼睛、眉心…… 最后时黎主动扯开衣领,弓着脊背,同时将祝云栖拽的再往下,手指艰难的扒拉开祝云栖的衣领,用牙齿细细的磨着祝云栖的腺体。 “祝云栖,标记我,好不好?” …… 车内如同下过一场暴雨。 樱桃甜酒甜腻醉人,橘木清新苦涩,交缠在一起,融合成一种崭新的味道,化不开,侵袭着Omega和Alpha的每根神经。 祝云栖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时黎耐心的引导她,拉着她的手,抚摸过每一寸潮/红的肌肤。同时,手指也尽可能给予祝云栖足够的爱/抚,听着祝云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凌乱。 橘木味信息素将Omega整个人都浸泡透了。被橘木味浸染的小口难以闭合,时黎难耐的呼吸,酸胀舒服到了极点,喉咙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祝云栖张嘴叼住时黎后颈的皮肤。信息素在牙尖凝聚,两颗尖尖的虎牙磨的时黎又痛又痒。 倏地,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她想起自己是用过其他Alpha的信息素来治疗的。季医生强调过,注射Alpha信息素类似标记,使她体内已经有Alpha信息素存在,如果想要再被其他Alpha标记,需要先去医院清洗掉原来的信息素残余。 于是软绵绵的推了推祝云栖:“要先去洗标记……” “不用。”祝云栖明白她说的是哪件事。 手指沾了黏糊糊的水痕,她抽了一张纸巾擦拭掉,才去捏着时黎的耳垂索吻。 唇齿交缠,从水润的唇吻到脸颊,到耳垂,再回到后颈。 “一直都是我的。” …… 时黎眼中汹涌的情/欲渐渐褪去。 祝云栖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时黎原本的衣服被温月扯坏了,刚刚又被她压在身下蹂躏了许久,此刻变得皱巴巴的。幸好她有在这里多放一件外套的习惯,这件黑色丝质外杉是她去黑星带之前就放到车里的,一直没有拿出来,刚好派上用场。 “祝云栖。”时黎哑着嗓子开口。“我……” “先休息。”祝云栖打断她。她很怕时黎突然冒出来一句“对不起我是被发/情热逼的,不是真的想被你标记”。 毕竟刚才的时黎不算清醒,而她最终也不要脸的乘人之危了。 才温存过没几分钟,甚至两人的衣服上还沾着令人遐想的水痕,就冷不丁的被祝云栖凶了一句。 祝云栖之前都没有凶过她。 时黎蜷缩在后座,把自己往祝云栖的衣服里裹了又裹,委屈地点了点头。 刚经历过标记的Omega不管是身体,还是情绪,都会变得格外敏感。 时黎此刻的大脑乱成了一团麻:祝云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后续要如何处理温月的事?祝云栖是因为喜欢她才标记她,还是趋于Alpha的本能标记她?她们现在是恋人,还是朋友,再不成是炮/友? 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才被情/欲洗礼过的时黎想的头痛,干脆不想了。 时黎发现,每每在祝云栖身边时,她都很容易偷懒。 祝云栖又到前面去开车。时黎偷偷从后面看她,只能看到她没有表情的侧脸,薄唇微抿着,又恢复成清冷疏离的模样。 要不是她那支用来盘发的发簪掉在后座尚未被捡起,发丝凌乱,耳垂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两颗牙印,时黎都要怀疑刚才而自己耳鬓厮磨的人是不是祝云栖了。 一个月没见,时黎原本在忧郁,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祝云栖一面。没想到就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相见了,而且还是坦诚相见。 回忆起刚才祝云栖眼角微红,情难自禁的模样,时黎脸颊飞红,目光移向窗外。 看到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时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是白天,她们刚刚是在车里。 她们做的时候,车辆停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停车场。 会不会,被别人看到了…… 她羞赧的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再想。 祝云栖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从后视镜飞快地扫了她一眼,道:“我打开防窥模式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时黎松了口气。 祝云栖带时黎回了普希金区的别墅。母亲妈妈和姐姐都回去之后,现在没有人住在这儿。 时黎裹着她的衣服下车。 站在别墅门前,看着花园里被智能管家培养修剪的整齐的花朵,时黎有些愣住。 这里就是祝云栖的家吗? 智能管家系统已经识别出祝云栖并为她敞开大门,祝云栖在门后的控制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叫时黎过来。 “来录入一下你的信息。” 时黎依言来到控制屏幕前,一道蓝光从她脸上扫过,紧接着,响起智能管家机械的欢迎声:“已为时黎女士开启别墅权限。” 祝云栖这才解释说:“你的腺体不接受临时标记,我只好给你打了长期标记。标记好了就不用再去医院用信息素治疗了。温月知道你家的位置,再回你家我怕不安全,你先在这儿暂住。” 时黎低低的“嗯”了一声。 祝云栖带她到楼上自己之前睡的卧室,让她先去休息。“想洗澡的话和管家说一声就行,它会帮你放水。房间里都是我的衣服,你穿着可能会大一点,不过先将就着穿吧。” 时黎又是点一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祝云栖下楼去订餐。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她和时黎都没吃早饭,早就饿了,不过在车上时没有感觉到胃里已经空空如也,到家之后听到肚子叫了一声,才想起来没吃饭。 祝云栖记得时黎的喜好清单上有虾仁粥。之前她去医院看时黎,带的就是虾仁粥。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两份虾仁粥送上门。祝云栖端着碗上楼,推开门后却发现时黎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她穿着祝云栖的睡衣,手蜷缩在袖管里,脚也被长长的裤腿遮住。她洗了头,头发没吹,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脑袋下面垫了一块吸水浴巾,半张瓷白的小脸埋在浴巾里,眼睛紧闭,呼吸有些急促。 祝云栖看了会儿,没舍得叫她起来。睡醒之后再吃饭也是一样的。 她把粥放到床头,轻声嘱咐智能管家,等时黎醒了之后把粥拿去热一热。 祝云栖先把自己的那份吃了,接着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 时黎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 肚子饿的咕咕叫,智能管家见她醒了,立刻按照祝云栖的吩咐,居家机器人跑到床边端走海鲜粥,几分钟后,热腾腾的粥被重新端了上来。 时黎坐在桌前慢慢吃着粥。 离开地下室,光脑此刻有信号了,涌进来一大堆消息。 【唐映池:黎宝你到底咋了,祝云栖凌晨突然让我联系温月,好神经。】 【唐映池:温月根本联系不上啊,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黎宝你怎么也不回我消息?】 【唐映池:黎宝,距离我给你发消息已经过去快十二个消失了。你再不回我消息,我要报警了。】 【唐映池:哦,祝云栖说你跟她在一起。是你偷渡去黑星带了还是她回Z3291了?】 【唐映池:我觉得你和祝云栖有问题。】 还有兰漾的信息。 【兰漾:你见到祝队了吗?祝队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噌的一下就飞走了,跟流星似的。】 【兰漾:事情严重不严重?我们都很担心你们。】 【兰漾:我就说祝队喜欢你吧,哎,你们都不信。祝队的嘴适合去当联邦防线——绝对是世界上最硬的防线。】 【兰漾:记得报平安哦。】 还有一些关于交接工作的消息。 时黎边吃粥,边回复。 等该联系的人都联系的差不多了,粥也吃完了。她去卫生间漱口,再坐回床上,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卧室。 卧室大概有四十平米,以深空灰为主调,墙面覆盖着纳米涂层,随光线变化呈现出流动的金属质感。两米的大床摆在靠墙居中摆放,床单丝绸质地,灰白格子,蚕丝被又软又轻。床头隐藏着全息投影仪,正对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副星舰油画。卧室靠门的一侧摆放着一张书桌。 卧室配有单独的阳台、浴室和衣帽间。楼下花园里栽种的藤蔓顺着墙壁爬上阳台,细嫩的枝条攀附在阳台栏杆上,小小的绿叶随着微风可爱的摆动着。 在偌大的卧室转了一圈,只有她一个人,时黎开始莫名的焦躁。 她想要和祝云栖在一起。看不见祝云栖,她控制不住的害怕,紧张,焦虑。 她还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祝云栖。 管家告诉时黎,祝云栖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上午才被咬破注入橘木味信息素的腺体,现在又开始发热,急不可待的想要再一次被Alpha啃咬舔舐。 Omega的发/情热通常会持续三天。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想要时时刻刻和自己的Alpha呆在一起,寸步不离,以寻找安全感。也会随时发/情,Alpha在身边的话就能及时注入信息素来抚慰发热期带来的不适。 时黎明白自己在此次发热期第二次发/情了。 但是她的Alpha,祝云栖,此刻不在身边。 两管信息素都被温月打碎,她现在也没有能够舒缓自己欲望的东西。 时黎只好躺回床上,把脑袋埋进祝云栖的睡衣里。衣服和床单被褥都洗过,不过都是祝云栖用过的东西,多多少少残留着一丝Alpha独有的味道。还有这间卧室,祝云栖曾在这里生活过两个月,也留下了一些她的气息。 时黎靠着这一点点祝云栖的味道煎熬着。 不够。 熬了一会儿之后,出于本能的,时黎走下床,来到衣帽间。因为着急,鞋也没穿,光脚走在地上。 衣帽间里有不少祝云栖穿过的衣服。祝云栖的衣服很多,不过款式相对单一,许多同款衣服她会有很多件。 时黎惴惴不安的取了一大堆衣服抱在怀里,来回几趟,把衣帽间里的衣服差不多都搬空了,在床上垒起一座衣服山。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很羞耻。可是她太不舒服,祝云栖不在的话,有她用过的东西也可以得到一定程度是舒缓。 只用一小会儿,在祝云栖回来之前叠好放回去就好了。 时黎这般宽慰着自己。 她跪坐在床中央,把所有衣服重新堆叠,在身边围成一圈,给自己筑了一个小小的巢穴。发热的身体躺进去,怀里紧紧抱住被子,急促的呼吸着。 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挨了。 时黎心里想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鼻尖找寻着祝云栖的味道,不知不觉间,又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门被打开。 时黎一下子惊醒。窗外的天都有些黑了。 祝云栖从门外走来。 还没进门,在别墅外面的时候,祝云栖就已经嗅到了樱桃甜酒的味道。 她快步赶回,一打开门,就看到时黎用自己的衣服在床上筑巢。 祝云栖蓦然想到,自己之前也是在这张床上,抱着时黎披过的外套,度过易感期。 时过境迁,现在变成时黎抱着她的衣服来挨过发热期了。 两人面面相觑的几秒。 而后时黎一骨碌爬起来,“对,对不起,我现在就把你的衣服收好……要重新再洗一遍吗?” 祝云栖上前。她往前一步,时黎就垂眸往后退一步,直到双腿抵住床,退无可退。 是抗拒?还是害怕?抑或是厌恶? 祝云栖眸子里也蕴上一层水雾,尽管已经标记过,可是Omega穿着她的衣服楚楚可怜的站在她的床边,领口露出的皮肤上还带着她上午毫无章法啃咬过的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身边散落着一堆用来筑巢的衣服……这一幕对祝云栖来说太有冲击力。 她克制住自己想要去搂时黎腰的动作。 “没关系。是又不舒服了吗?” 时黎抿着唇,羞涩的点头。 然后豁出去道:“可以再标记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邀请祝云栖标记自己。但是前几次都是在发/情热难受的迷糊的时候说的,完全清醒着说还是第一次。 开口前,时黎难以启齿;等说出口了,却发现也没有这么难说出口。 大概是潜意识里认为,在祝云栖面前可以不用顾忌这么多。就算祝云栖不喜欢她,也依然会给她足够的包容,至少不会让她难堪。 腰被环住。 祝云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令人着迷的柑橘味混着她用的沐浴露味,时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大口。 “时黎,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祝云栖抱着她,两人的长发交缠在一起,信息素也是。 时黎回抱住祝云栖。祝云栖的腰薄而韧,手掌附在上面时,能感受到皮肤下肌肉的走向。祝云栖的怀抱好让人满足。 橘木味道再一次渗入皮肤。 时黎听到自己潮湿而缠绵的声音:“再标记我。” 烂熟的樱桃又一次被咬破果皮,流出香甜可口的汁水。 …… 祝云栖手指在时黎胳膊上、肩膀上抚过。 时黎身上好几个牙印。她们现在盖着被子,时黎只有锁骨以上露在外面,就能看到几个不轻不重的牙印。在被子下面,腰侧、小腹、大腿……看不见的地方,还散落着不少印子。 祝云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特别喜欢咬时黎。当时黎眼角噙着泪,迷蒙又单纯的看着她时,她就忍不住想咬她。哪里都想咬,时黎像一块香喷喷的点心,祝云栖总想一口吃了,吃到肚子里才不会被别人觊觎。 而且时黎又很好咬。 她不拒绝祝云栖的动作,被咬疼了也只不过是轻轻蹙眉。皮肤光滑细腻,白的像雪,稍微用力捏一下,就会起一个红印子。咬一口,更是牙印明显,舌尖舔过皮肤的时候,时黎还会禁不住战栗。祝云栖看着那牙印,就更想再咬一口。 她也不属狗啊。 对此,祝云栖很是困惑。 “你……抱歉,我控制不住,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祝云栖边说边观察时黎的表情,担心从她眼睛里看出嫌恶。 谁会喜欢被人像狗一样抱着咬来咬去啊。咬后颈尚可以理解,毕竟标记需要;但是咬其他地方就很难解释了。 祝云栖还假装不经意的加了个“以后”。想要试探时黎愿不愿意再和自己有以后。 她以为时黎会点头或者摇头。 谁知,时黎翻身坐起来,两手按住她的肩,软糯的唇被咬的嫣红,注视着祝云栖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科学研究表明,对一个人有生理性的喜欢时,会忍不住想要啃咬对方,这是动物表达喜爱的方式。比如狼群会用轻轻啃咬其他成员嘴巴的方式来表达亲近。” 祝云栖眨眨眼。原来是这样么?那她咬时黎,是出自生理性喜欢? 紧接着,时黎便问:“你喜欢咬我。祝云栖,所以你喜欢我吗?” 祝云栖正平躺着,脑后垫着柔软的枕头。时黎此刻跪坐在她身边,两手握着她的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向她确定心意。 祝云栖极其认真的点头。 并强调:“我喜欢你,时黎。不仅是生理上的喜欢。”心里更喜欢。 在从黑星带急匆匆赶回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不管时黎对她的想法如何,这一次,她都要坚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说出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拒绝;但不说,所有的结果都是坏结果。 心脏要跳出胸膛。 “我标记你,不只是因为信息素,而是我蓄谋已久、在心里幻想过无数遍想要和你做的事。我很早就开始嫉妒,嫉妒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也很早就后悔,后悔为什么要亲手把你推到别人身边去。” “所以你呢?被我标记,你会后悔吗?” 第58章 下一瞬,嘴唇被温热绵软的东西飞快的碰了一下。 说完,祝云栖在心里狂骂自己怂包。 表白到此地步,她敢剖析自己,但还是没敢直接问出“你喜不喜欢我”。 最后用“后不后悔”来代替。 望着她的眼,时黎摇了摇头。 “我不后悔。我担心你不喜欢我,害怕你后悔。” “但是我不能确定对你的感情。因为你对我来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时黎不想欺骗祝云栖。她对祝云栖的感情很特殊,是她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喜欢:和你在一起时,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呆在一起,我也会感到轻松高兴;就算有再让人焦头烂额的事,好像和你一说,我就能停止焦虑;在你身边,我总会格外的放松,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见到你,我会想着还有多久要分开;不见你时,我又会想到底还有多久能见面;我总是忍不住揣摩你的心思……” 时黎慢吞吞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祝云栖的。 不过和她之前对温月的喜欢不一样。大学时,她对温月有着对光的追寻,或许在别人眼里,温月很普通,可是在她看来,温月是挂在天空中的月亮,明亮而高贵,她要拼尽全力才能瞻仰到月亮的一点光辉,温月给予她的光芒曾经无数次照亮最难熬的那段黑夜。所以她将自己放到最低,尽可能迎合温月所有的要求;直到她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再后来,她才发现,月亮是死的。 时黎认为这样才是喜欢。 对祝云栖,她不是在追寻光,而是光降落在她身上。 她没有办法赠给祝云栖同样的喜爱,所以愧疚。 “我做不到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我觉得你会生气。”时黎咬着唇说。 “不要紧的,慢慢来。你现在只要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可以了,这么一点点就行。”祝云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特别小的距离,“我会努力让它变大的。” 祝云栖一点儿也不难过。时黎给出的答案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时黎竟然也在默默的关注着她。 祝云栖痛恨自己是个木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终于敞开心扉,时黎松开祝云栖的肩膀。她刚才很*用力,生怕祝云栖跑了似的,祝云栖的肩膀都被她按红了。 她躺回祝云栖身边,鼓起腮,往祝云栖肩膀上吹了吹凉风,然后又落下一吻。 接着自言自语般小声说:“这样就不疼了。” 祝云栖一下子抱住时黎。 心底软的放一块棉花糖都会陷下去。 怎么这么可爱。 吹风,还亲她,还说那样可爱的话。 啊,要疯掉了。 牙齿好痒,好像再咬一口…… 等她回过神来,牙齿已经落到了时黎的锁骨上。 时黎被迫仰着头,方便她啃咬。 唇含着锁骨,牙尖在上面磨啊磨,舌尖抵在唇中间,来回tian舐,祝云栖含糊不清的嘟囔:“想咬你,可以给我咬吗?” 时黎纵容:“咬吧。想咬哪里咬哪里。” 祝云栖的牙尖对准锁骨啃下去。时黎有着非常漂亮的锁骨窝,刚好够她整个叼住。 酥麻潮湿的感觉从锁骨传遍全身。 时黎惊奇的发现,被祝云栖咬,竟然意外挺舒服的。 …… 祝云栖满足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她在时黎锁骨上咬了三口,每一个都咬的圆圆的,串起来像糖葫芦。 “真好。”把脸埋进时黎颈弯,餍足的叹息着。 时黎这才找到时机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那会儿没在黑星带吗?白天你出门,是去处理温月的事了吗?” 提起温月,时黎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温月撕去伪装对她咆哮,残忍的踩碎她救命的信息素,温厉容把她丢给一群易感期的Alpha……一切历历在目。如果不是祝云栖及时赶到,她的小命可能真的就交代在那间地下室了。 自打祝云栖离开之后,时黎便觉得死没什么。可真的到了那种场合,她又发现自己还有遗憾,对死亡其实也远没有她想象中看的这么开。 祝云栖抚着时黎的长发,将前后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现在事情过去了,冷静下来回想,祝云栖也是怕的惊出一身冷汗。 但凡祝静杉没有派人暗中跟着时黎,或者程音没有及时批复她的事假,再或者她没能赶上那趟特快列车,锈钉骨笛没能推断出正确的犯罪场地,周护工没能打听到时黎和温月感情的真实状况……以上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她都不可能这么快的找到时黎。 四点钟从黑星带出发,到六点钟带时黎离开地下室,中间只经过了两个小时,比她当时从Z3291去黑星带快了整整四倍。 但那两个小时,对祝云栖来说,比两年的时间还漫长。 祝静杉放下集团事务,在中午赶到了Z3291。听说时黎现在在普希金区这边住着,祝静杉没来打扰,订了一家酒店。 祝云栖今天出门,就是在和祝静杉调查事件发生的全部过程,商量要如何解决。 姐妹两人的态度都很明确:绝不宽松处理,至少要将温月一家从Z3291赶出去。 绑架,故意伤害,**未遂。任何一个词,搭配上联邦中将的名字,都能轻易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势必要将时黎也牵扯进来,到时候,时黎的名字和个人信息会不可避免的出现在星网各大头条。 祝云栖不想让时黎再受二次伤害。 而且,温月做的那些事,说白了都是“未遂”。即便交给法庭处理,也不能真的把温月怎么样,顶多拘留几天,判处罚款,不会再有更重的惩罚。相比较法律,对温家打击更大的会是舆论。 祝云栖道:“姐姐让我征求你的意见。无论你想怎么处理,我们都全力支持。” 时黎牵着祝云栖的手指紧了紧。 道:“我整理了一些温月这些天对我做的事的证据,比如窃听我,到我家门口蹲守我,威胁我……包括在地下室的录像,如果需要的话,我都可以提供。我昨晚和她说分手,又用这些威胁她,把她惹恼了,她就……” 没有再说下去。 时黎想,两家私了,把温月赶出Z3291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真的把温月告上法庭,到时候公布在媒体面前的不止她和温月,祝云栖势必也会被牵扯进来。温厉容一定会竭尽全力打官司,一轮一轮的搜集证据,万一再搜集出来她和祝云栖的合约就不好了,那么被动的就会变成她们。 那价值十亿的荒唐合约,就让它永远消失在星海里。 “让她离我们远一点吧。”时黎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温月了。 祝云栖点头。“好。” 听着时黎平静的说出温月对她做的种种,祝云栖一阵心疼。 “你是因为她威胁你,才没有告诉我实情的吗?” “她用qie听器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误会你喜欢我——”虽然现在看来,这不是误会,温月的直觉是对的。“我当时想着,不告诉你对我们都好,我们的生活都会继续回到正轨……对不起,我食言了,没有做到之前我们约定的,对彼此没有隐瞒。” “祝云栖,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见祝云栖皱着眉,时黎连忙说。 “怎么会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如今想来,当初时黎的行为确实明显的不正常。 然而她沉浸在暗恋失败的悲伤里,竟然没有仔细想,反而任由时黎被温月威胁。 时黎亲口对她说“我爱温月”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独自一人面对温月,将所有的感情藏在心底,说着世界上最困难的谎言。 而自己,不仅没有安慰,反而负气一走了之。 连祝静杉都看出来她对时黎的感情不一般,提出在走之前再见一面。也被她轻描淡写的拒绝了。 这段时间时黎过的有多艰难。祝云栖不敢再细想下去。 如果时间能倒流,祝云栖简直想穿越回一个月前,拎起自己的耳朵大喊着让她快快跑去见时黎。 祝云栖将时黎又往怀里带了带:“我也食言了,还跟你说什么‘不要误会’的鬼话,其实我当时可想让你‘误会’我了,巴不得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又害怕你不喜欢我,你还讨厌Alpha,一直没敢说。” Omega的指尖在祝云栖腰侧流连。 “我讨厌Alpha,但我喜欢你。” 祝云栖的呼吸逐渐变得不稳,“既然我们都对彼此隐瞒过真相,那就算扯平了。但是从今天起,我们谁也不许再对对方说谎了。我们的身体已经完全交给了对方,灵魂也要,都要坦诚相待。” 说完,祝云栖觉得自己有点中二。什么灵魂不灵魂的,搞得像在宣誓一样。 时黎抱着她咯咯笑起来。 祝云栖羞恼的松开手,背过身,假装自己在生气。“不许嘲笑我!” 耳垂被温热的唇含住,紧接着被灵巧的舌尖tian弄了一下。 祝云栖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Omega柔软的手从后面将她环住,手臂压在她身前,如一场暴雪落下,将缀着红果的积雪枝头压变形。祝云栖浑身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尚未完全闭合的小口随着Omega随意的liao拨,再度变得潮湿泥泞。 “云栖……”身后的人低声轻唤。 祝云栖才翻过来没有三秒,就两耳通红的翻了回去。 在情事上,时黎比她懂得多。她只能跟随时黎的动作,笨手笨脚的磨练技巧。接吻时,时黎吻技熟练,撩拨的她晕头转向,而她只能笨拙的啃回去。 一想到时黎的吻技都是跟谁练的,祝云栖嫉妒的嗷呜一声,不管不顾的照着Omega的嘴唇咬下去。 Omega本来就是属于Alpha的,她和时黎才是天生一对。 至于前任……她说不算就不算! *** 因为是第一次被Alpha正式标记,时黎的发/情热持续的稍微久了些。 她和祝云栖在别墅里呆了四天。四天里,她时时刻刻跟随着祝云栖,一旦离祝云栖稍微远一点,她就会止不住的难受和恐惧,好像身体里缺失了一大块东西,人都变得不完整了。 祝云栖偶尔要出门,就提前准备好一堆衣服和被子,在床上堆好,给时黎筑好巢之后再走。 不超过半天就会回来。 经历过完整的、有Alpha的发热期,时黎觉得Omega还是挺麻烦的。 那段时间,哪里都不想去,就只想在自己的Alpha身边待着。相比之下,用抑制剂度过简直不要太方便。 不过有祝云栖在,时黎便不是很想用抑制剂。Alpha标记带来的感觉,让她的身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充实,是抑制剂无法比拟的。 一开始她和祝云栖因为没有经验,还有所收敛。后面越来越熟练,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话也说的越来越多。祝云栖喜欢像蛇一样叼着她的腺体不松口,就如同蛇在捕捉到猎物之后通过毒牙注射毒素。只不过她往腺体里灌的不是毒液,是清新好闻的信息素。 每每,时黎都感觉身体要被撑破了,过度饱胀带来的酸涩让她只能无力的抱紧祝云栖,口中徒劳的喃喃唤祝云栖的名字,然后从顶点坠落。 可祝云栖还不松口。 时黎没办法。反正祝云栖不咬她腺体的话,也会咬她身体的其他地方。就连眼角下的泪痣,也没能逃过。 发/情热彻底结束之后,时黎也该去机甲研究所报道了。 好在她没有把事情拖到最后再做的习惯,早在回到Z3291的当天,她就差不多将所有手续办齐了。 上班第一天,祝云栖送时黎去单位。 时黎下车后,小跑着绕过车来到驾驶室门前,落下车窗,眼眸弯弯的对祝云栖说:“我进去上班了。中午和唐映池一起吃饭,你要一起来吗?” “好。” “那我们定好后我提前发你地址。” 微风拂过,九月的太阳没有那么晒了,时黎的皮肤被阳光照出了透明感,看起来明媚又美好。 祝云栖盯着她的唇,想要再亲一下。Alpha同样对Omega有依赖性,而且不比Omega对Alpha的少。最严重的时候,祝云栖想要把时黎藏起来,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给看。 研究所附近人来人往,时黎有点不好意思。见祝云栖眸中失落闪过,又于心不忍。 身体已经转过去,又折回来,对祝云栖道:“你睫毛上沾东西了,过来一点,我帮你弄掉。” 祝云栖便听话的把脸往外送了送,半颗脑袋伸出车窗外,为了方便时黎弄,她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嘴唇被温热绵软的东西飞快的碰了一下。 祝云栖猛地睁开眼,时黎脸颊飞红,“我真的去上班了。” 转身走向研究所。 祝云栖注视着她的背影,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时黎唇瓣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不想和时黎分开。好想和时黎一直黏在一起,再要一百个亲亲。不,一万个。 祝云栖难过又委屈的想着。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曾经她认为能见到时黎的背影就该满足,现在时黎是她的女朋友了,她还是想要更多。想要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想要她的目光只停留在自己身上,想要她唇瓣的柔软殷红只为自己盛开。 学会知足是人生的必修课。祝云栖警告自己。 *** 祝云栖向组织请的是事假,没有期限,程音先给她批了五天。 黑星带暂时太平,况且祝云栖以往的表现十分优秀,此次事假前也帮机甲研究部门测试了新功能,多请几天也说得过去。 程音在工作山严谨,在私下里却比较好说话。只要理由正当,她一般不会闲的去卡属下的休假。 所以当祝云栖又向她申请一周假期时,她也没有阻挠的打算。 只是公事公办的例行询问:“依然是事假吗?” “不,我想请探亲假。” “探亲假?” “是,我女朋友在发热期,我想再陪她一段时间。” 程音愣了一下:“有女朋友了。恭喜啊。” “谢谢上校。” 海蛇小队群聊里,海妖在疯狂艾特祝云栖。 【海妖:到底怎么样了?给个准话啊祝队。@银环】 【海妖:祝队祝队祝队祝队祝队@银环】 【海妖:虽然没有人相信我,但是我一直孤独的嗑着你和某位时小姐的CP。@银环】 【海妖:人家又把你踹了?@银环】 …… 【副群主“渡鸦”已将群成员“海妖”禁言】 …… 【曼珠沙华:干嘛禁言海妖@渡鸦】 【曼珠沙华:大家都不想知道结果吗?祝队,出来说话@银环】 【曼珠沙华:忘记了,祝队今年才二十四岁,是个纯情处A。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平时你是队长,但是现在我可以当你感情上的老师。@银环】 …… 【副群主“渡鸦”已将群成员“曼珠沙华”禁言】 …… 【塞勒涅:@渡鸦,曼珠沙华和海妖正在商量怎么盗你号取消你的副群主身份。@银环,祝队,曼珠沙华和海妖请你快点出来主持公道。】 【副群主“渡鸦”已将群成员“塞勒涅”禁言】 祝云栖看了群聊天记录。幸好还有渡鸦这个靠谱的。 她往群里发了个红包,备注:谢谢大家的关系。我有女朋友了。 红包被一秒抢完。但是由于最爱废话的几个人已经全部被渡鸦禁言,还没有解禁,抢完红包后,群里一篇寂静。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祝云栖看快到饭点了,在机甲研究所门前接上时黎,一起前往和唐映池约定的午饭地点。 见到祝云栖,唐映池很受伤。 一直以来,她都真情实感的认为祝云栖是温月和时黎的CP粉。没想到这位CP粉竟火速干掉了正主,直接上位了。 祝云栖和时黎刚坐下来,唐映池就扯了一张纸巾扭头呜呜假哭。 “黎宝,你知道我有多努力的和兰漾解释,祝云栖在嗑你和温月的CP吗?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们的鬼话了。” 时黎内疚的看着好友。 从她们认识开始,唐映池始终毫无保留的对她,而她这段时间却隐瞒了唐映池好几件事,感觉十分对不住对方。 “对不起,映池,我那时确实有难言之隐,要怎样你才能消气,跟我说,我马上去办。” 唐映池泪眼朦胧的看着祝云栖——眼泪是她不眨眼硬憋出来的。 “我只想听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嗑过时黎和温月?” 祝云栖实话实说:“试图嗑过。但从未成功。” 又道:“你别怪时黎,是我不让她说的。如果你需要补偿,尽管找我。” 闻言,唐映池一拍桌子。力气太大,桌上的刀叉筷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你看看,这才在一起几天啊,就开始护短了!不管了,这顿饭你请,我要把你吃到穷!” 时黎温声劝她:“把祝云栖吃穷的话,你可能要从恐龙时代开始吃……” 唐映池:…… 可恶的妻妻。 不过她根本生不起来气。她刚见祝云栖就觉得她和时黎挺配的,还劝说过时黎把温月甩了,和祝云栖在一起。只不过后来听信了时黎的“谎话”,才勉强没有继续给时黎“洗脑”。 她抱住时黎,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们在一起,我也算梦想成真了。” “梦想成真?”时黎疑惑。她和谁在一起,和唐映池的梦想有什么关系。她记得唐映池的梦想是成为联邦有名的广告策划。 “是啊,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我的好闺蜜能和一个多金美女在一起,然后用她老婆的钱养我。”说着,唐映池指着时黎:“你,我的好闺蜜。” 又指指祝云栖:“她,多金,美女。” 再指指自己:“可爱的我。” 最后指指桌上的饭菜:“还有对我来说免费的饭菜。” 一拍手:“这不就是梦想成真吗。” 唐映池是真的为时黎高兴。温月和祝云栖做对比,祝云栖简直好的没边了。闺蜜的眼光终于好了一回。 不过——唐映池忽然想到什么,警觉的看着祝云栖一眼,把时黎拉近自己,贴着时黎的耳朵,用气声小声说:“祝云栖和你正式表白了吗?别以为你们做过了、她标记你了就算是在一起了。你自己说的,没有明确表白之前一律按照骚扰处理。小心,现在渣A很多的。” 她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不过唐映池忘记了,祝云栖的听力像是开了挂一样,即便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还是被祝云栖听了个一清二楚。 祝云栖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真没有和时黎表白。 她们只是相互道过喜欢,没有确定关系。 居然忘掉了这一个重要的环节。 她可不要做渣A。 于是立刻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时黎,我特别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突然被表白,时黎惊了一下。尽管她在唐映池纠结和兰漾的情感关系时,确实对唐映池说过必须要表白才能在一起,不过事情落到她自己身上,她就把这茬给忘了。 在时黎看来,她和祝云栖那番互相喜欢的言论已经算是确定关系了。 不过听到祝云栖如此认真的告白,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震颤。 这段时间,她听过无数遍“我爱你”“喜欢你”之类的话,以为自己已经对这几个词汇免疫了。 同样的话从祝云栖嘴里说出来,效果却完全不一样。温月对她说“我爱你”时,她感到窒息、步步紧逼、甚至生理性的厌恶;而祝云栖说,却让她久违的感受到,被人真正用全力爱着是什么感觉。 她抿着唇,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愿意。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祝云栖挑了下眉。“我也愿意。” 被夹在中间被迫灌了一大口狗粮的唐映池:……好噎。 她就多余问时黎那个问题! 第59章 “只能亲我,不可以再亲别人……” 一起吃完午饭后,唐映池说想和时黎单独聊聊天。 祝云栖爽快起身,到附近的咖啡店去买咖啡。 盯着她走开,唐映池一下子凑到时黎跟前,扒拉开她的领口往里看。 时黎赶快捂住胸口,嗔怪道:“你变态啊。” “靠。”尽管时黎捂的再快,唐映池还是窥见了一二:“你们俩挺激烈的啊。祝云栖看起来这么禁欲,就跟小说里高冷矜贵的高岭之花一样,刚认识她时我都不敢跟她说话——本性暴露了,她属狗的啊,这么咬你?” 时黎红着脸辩解:“没有啦。比起狗,我觉得她更像小蛇欸,就是那种披着黑曼巴外衣的猪鼻蛇。” “你现在真的是完蛋了,现在看祝云栖什么都好是吧,早干什么去了你。”唐映池锤她。 时黎心想,祝云栖本来就什么都好啊。不过她怕唐映池说她“娶了老婆忘了闺蜜”,说她忘本、白眼狼,没敢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 “但是黎宝,你确定温月不会再缠着你了?” 关于时黎差点被温月囚禁一事,唐映池听说了一点。她也没想到温月会把事做的这么绝。 时黎不能确定。 她原本打算自己去和温月谈,但是祝云栖说这件事交给她姐姐祝静杉就好了,祝静杉出面比她们俩都有用的多。祝静杉还没有正式和温厉容父女谈,所以她也不清楚事情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应该不会了。” 不管祝静杉和温家谈的怎么样,如果温月还要脸,想来不会再来找她了。 唐映池说:“好吧。还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你现在算不算是无缝衔接?你真的能做到刚结束上一段感情,就立刻全身心投入下一段吗?不是说你这样的做法有问题,我是担心你只是表面上觉得自己调理好了,其实心里还在矛盾。” 毕竟时黎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 她这么一说,时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在“无缝衔接”了。 但她“衔接”的太自然,以至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短短一天内就换了一个女朋友。 兴许是感情早就在悄然生长。只不过是在那一刻,突然积攒了足够的力量,破土而出。 她的心在许久之前就开始逃离温月,朝着祝云栖的方向拔足狂奔。 和祝云栖在一起后,没有任何的不适或是尴尬。她总觉得她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时黎对唐映池点了点头。 “我没有矛盾……我很喜欢和祝云栖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她,一点都想不起来温月。” 听她这么说,唐映池眼圈一红。 “这样最好了。我还担心你没把那个小贱人忘干净,再内耗,又影响你自己的身体。时黎女士,你这次断舍离做的太精彩、太漂亮,我好高兴。” 看着唐映池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时黎突然也有点想哭。不管发生什么事,是她的错或者不是她的错,唐映池永远都不管不顾站在她这边,才不管什么对事不对人,唐映池主打一个“对人不对事”:只要是时黎做的,永远无条件支持。 时黎抬手抹掉唐映池眼角的泪。自己的泪又落下来。唐映池再用袖子给她擦。 时黎边哭边笑:“你哭什么呀,你不是说你高兴吗。” “你懂什么。”唐映池想笑,但是扁着嘴,眉毛撇成可爱的八字,“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你幸福,我比你更先落泪。懂不懂啊,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还说我,你又哭什么,待会儿祝云栖回来别再以为是我欺负你了,看她那个护短的死样子,再不分青红皂白的揍我,那我可是比窦娥还冤。哎,就是你现在谈恋爱,以后你的空余时间要分给祝云栖一大半,给我的就剩一点点了。” 时黎立刻说:“不会的,祝云栖就请了一周的假,她马上就回黑星带了。到时候就我们俩一起玩。” 刚从咖啡店回来,手里端着三杯咖啡的祝云栖:??? 她听到了什么?好像她回黑星带,时黎和唐映池都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她还没走,两人就盼着她走了? 好伤心。 但是不能现在表现出来。 下午两点上班,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天,时间就差不多了。祝云栖送时黎再回机甲研究所上班。 一上车,祝云栖就抱住了时黎。脑袋搁到时黎肩上,闷声闷气的说:“你能不能带我去上班。” 时黎拍她后背。Alpha说话时嘴唇捧着她的脖子,有点痒痒的。 “不可以的。” 祝云栖不高兴的在她怀里扭了扭。像一个大号玩偶,大到两只手抱不住但还非要往人怀里钻的那种。 时黎觉得她是在撒娇。 清冷灰瞳御姐Alpha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 好萌……好犯规……有点受不了了。 “不要再撒娇了啊。”时黎艰难的小声说。 祝云栖委屈地抬起头:“我没有在撒娇。” 她只不过是想要抱抱,和撒娇有什么关系。Alpha永不撒娇。 时黎身上的味道好香,身体好软,抱着特别舒服。她一抱就不想放手。 时黎很无奈:“那好吧……不算你撒娇……唔,别咬我耳垂,等下会被看到的。” 祝云栖便掀开她的衣领,在她锁骨下面轻轻咬了一口。时黎对她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这里也想摸,那里也想咬,爱不释手。 时黎的唇被咬的泛白,抑制住快要溢出的呜咽。 祝云栖又凑上来去吻时黎的唇。 她的吻技已经比第一次进步了许多。时黎不需要再出声引导,只要闭上眼睛,安静的享受着祝云栖日渐熟练但又没有完全褪去生涩的吻。 吻着吻着,祝云栖忽然想起早晨时黎骗她睫毛上有东西,然后趁她闭眼时偷亲的事。 熟练极了,像是已经和别人练习过很多遍。 顿时整个人都阴暗了起来。 一分神,咬到了时黎的舌尖。时黎吃痛,舌尖一下子缩了回去。 祝云栖锲而不舍的追过去。 边接吻,边含糊不清的恳求着:“只能亲我,不可以再亲别人……” 听着自己说的话,祝云栖也觉得自己像在撒娇,有点辣眼睛。她想象中明明不是这样的。 在她想象中,应该是自己大力把时黎抵在墙上,按着时黎的腰让她无法动弹,然后凶狠又霸道的俯身在时黎耳旁,“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吻别人,听到没有。” 怎么到了现实中,就变成她依偎在时黎怀里,可怜兮兮的求时黎只亲她。 但是时黎轻柔的回应着:“肯定只亲你呀。” 祝云栖浑身炸起来的鳞片瞬间被捋顺的服服帖帖。 她晕晕乎乎的想,可怜巴巴就可怜巴巴,时黎好像很喜欢这个样子的她。 只要时黎喜欢,其他的都不重要。 况且,抱着时黎边索吻边撒娇,似乎激起了她另一层兴奋的点…… 车在研究所附近停下,时黎耳根通红的下车。 再也不要祝云栖接送她上下班了。 正欲关门,车门被祝云栖从里面按住,推开。修长的手指拽住时黎的手,血管明显,腕上圆圆的尺骨茎突透露着无声的性感。 “怎么了?”时黎回头。 祝云栖眼中依然带着一层情潮未退的粉,和她此刻迷蒙而清澈的灰瞳对比出奇异的迷离感,如同陨石撞击行星之后一瞬间炸开的冲击波余韵。 祝云栖眨了眨眼,将眸中的水雾逼散。不像时黎的睫毛是卷而上翘的,祝云栖的睫毛长而直,显得她的眼睛更加深邃神秘。 稍微正色,祝云栖指尖在时黎掌心轻轻刮挠了一下。 “姐姐在和温厉容温月谈了,她很会谈判的。好好工作,不用担心。” 兴许是害怕时黎还是会因此分心,祝云栖又道:“时设计师,说不定以后我用的机甲就是你设计的。你可要专心学习哦。” 时黎望着祝云栖,目光融化成一滩柔软的水。 唇边浅浅的绽开梨涡。 “好啦,我知道的。” *** 祝静杉将商谈地点定在了自己住的酒店。 温厉容和温月不得不登门拜访。 温厉容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沉稳模样,而温月却像一只连续好几夜没睡觉的鹌鹑,状态萎靡,黑眼圈挂在眼下,连走路都是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晕死过去。 跟随前来的还有一个新秘书。据说原来那位秘书伤了腰,未来几个月都不能随意动弹了。 祝静杉一袭黑裙,脸上不施粉黛,和祝云栖的灰色瞳孔不同,祝静杉的眼珠是浓到化不开的黑色,如同光线也逃逸不了的黑洞,所有事物在她眼前滚过一圈,都会被扒掉一层皮。 纤细柔弱的Omega,端坐在会客厅主位,美丽的惊心动魄,像一具有生命力的玩偶,恐怖小说中主角在最后一道关卡遇到了的终极BOSS。 温厉容和温月进来,祝静杉并没有起身,仅仅是朝两旁的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 祝静杉算是温厉容的小辈。被小辈这样命令,温厉容面上闪过明显的不悦。但是今天祝静杉是主,他是客,把柄还被人攥在手里,他忍了忍,没有发作。 温厉容和温月一左一右分作两边。 祝静杉也不和他们客气,开门见山,清楚的表达了她们这边的要求。 “一,带温月离开Z3291,不能再回来;二,永远不要再见时黎;三,明确取消祝温两家的婚约。” 原本还有第四条。祝云栖问时黎需不需要温月当面道歉。 时黎思忖后,回答不需要。 一来,当面道歉意味着又要见面,而她丝毫不想再跟温月有任何接触;二来,按照她对温月的了解,温月是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别人身上,即便道歉,也多半是流于形式,根本不会是真心道歉。 不是发自内心的道歉,没有意义。 “为了一个普通的Omega,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祝小姐。” 温厉容拒绝了祝静杉秘书给他端来的茶。 “我也认为,没必要为了一个普通的Omega做的太过分。”祝静杉加重了“普通”两个字的重读音节,微笑着看向温月。 温月别过脸去。 温厉容又道:“据我所知,在温月与时黎恋爱状态存续期间,令妹就对其有所图谋,且两人经常私下见面,按照上星域的风俗,这应该算得上一方蓄意勾引,一方在感情内出轨。祝小姐,对此,你怎么看?” 这场对峙中,他方实在是太劣势了。 温厉容没想过要保全温月,即便祝静杉不说,他也会主动完成第二和第三条要求。但是第一条,他难以接受。一旦离开,身边所有人都会关注他们离开的原因:温中将费尽心思培养独生女,毕业之后就从作战部基层做起,去年荣升中尉,明显是准备一步一个脚印走往高处。 却在此刻突然离开作战部在Z3291的分部? 可是他手里的筹码太少,而且显然在祝静杉眼里,他说的这些连筹码都算不上。 “温小姐和时小姐又没有结婚,就算到法庭去,也勾不成出轨事实。” 祝静杉面上依旧含着笑,说话轻声细语,不急不徐,“如此说来,温小姐在感情方面也不遑多让。时小姐已经交给我足够的证据,温小姐曾明确的提出,希望时小姐在她和云栖婚后,继续和她保持不正当关系,否则就会将时小姐囚禁至死。对了,温小姐不仅威胁过时小姐的人身安全,还威胁过人家在疗养院养病的妈妈。” 温厉容脸色又沉一分。 他在来之前,已经命令温月将她做过的所有事和盘托出,他才好做出对策。没想到温月还是只向他承认了一部分。 温厉容开始思考抛弃温月的可能性。如果现在和温月割席,兴许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近期他在上将候选人的选举投票排名有所上升。等他真的当上了上将,直接管理祝云栖所在的银蛇军团,到时候,今天在祝静杉这里受到的侮辱,他能轻轻松松在祝云栖身上还以十*倍。 思及此,温厉容起身告别:“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如你所愿。” 温月也跟着起身,垂着脑袋灰溜溜的跟在温厉容身后,眼睛里满是迷茫,嘴唇无意识的呆滞的半张着,好像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思考的太多。 “等等。”祝静杉叫住他们。她优雅起身,顺手理了理珍珠耳环,“温中将,还有一件事,我妹妹和时小姐都不知道,但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温厉容回头,眸中已经有怒火燃烧。 却忍住情绪。他一直致力于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请说。” “联邦上将已经八十岁了,据说身体不太好,听闻似乎是得了一种目前联邦医学还没有攻克的绝症。” 温厉容不明白她是何意。突然提起联邦上将,难道说,祝家还想要继续和他合作? 当初两家选择对方联姻,不就是为了助力温厉容当上联邦最高统帅,祝家从而也能得到在政界的话语权? 除此之外,他一时想不到祝静杉在此时提起上将的用意。 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微微颤动的瞳孔出卖了他。 祝静杉一看就知道他想错了。 她故意这样半句半句的说,就是为了提起温厉容的兴趣,让他在以为事情有转机、刚挨过一棒子要有甜枣吃的时候,再猛猛挨上一棍。 祝静杉觉得自己是有点坏的。不过她一向喜欢这样。她很享受对方被连续殴打之后的生无可恋,或是崩溃咆哮。 “在三个月前,祝氏控股集团的顶尖医疗团队就已经在接触上将了,上将十分信任我们。最新进展,我们的医疗团队已经找到了针对该病的靶向药,目前正在试验阶段。啊,对了,上将不信任我们医疗团队的话,整个联邦就没有他能够相信的医生了——祝氏控股是做生物药剂起家的,并且这么多年从未中断过对这种疑难杂症的研究,在前沿医疗方面,我们还算比较有话语权。” “作为中将,我想您应该懂得不把鸡蛋扔到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从一开始,中将您就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不出意外的话,上将应该还会活很久。而且,比起您,我们提供给他的是全联邦独一无二的针对性治疗,而中将,联邦可是有足足十三位。” 说完,祝静杉开始如愿欣赏温厉容一点点崩坏的表情。 从得知母亲给祝云栖和温月定下婚约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努力为祝云栖寻找着第二条出路。就像小时候祝云栖保护她一样,她也想要保护祝云栖。她们是姐妹,身体里流着同一个母亲的血,祝云栖更是她童年时期唯一的温暖。 她怎么会想不到温厉容可能在工作上报复祝云栖。干脆直接将他最后一条路堵死。 …… 温厉容气到发疯,最终还是堪堪保持住了体面。 他怨毒的最后看了祝静杉一眼,大步离去。 温月却顶着温厉容的怒气,在即将离开会客厅的时候,突然折返回来。 她跑到祝静杉面前:“我能最后看看时黎吗?就一眼。” 祝静杉反问:“你说呢?” 温月咬了咬牙,沉默。 片刻后,道:“她现在,好吗?” 祝静杉笑了笑,依旧没有正面给出答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温月听了,连续点了好几下头,口中凌乱不清的说:“好,好……没事……不见面了,再也不见面了。” 失魂落魄的转身,快走几步,跟上温厉容的步伐。 边走,边恍惚的想着:这场针对于时黎的抢夺赛,祝云栖就这样赢了? 凭什么,她能后来者居上。 下楼梯时,因为走神,差点被绊倒。温厉容愤怒之极的瞪了她一眼,温月假装没看到。她想要打起精神,数次努力,数次失败。 继续向酒店外走着。 温月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走向何方,只是麻木的移动着双腿。 争到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得到。不仅失去了和祝云栖的联姻,更失去了她最爱的女人。 时黎说的对,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她问时黎愿不愿意当她婚后小三的那个晚上开始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但是祝云栖不是也什么都想要么。现在祝云栖既得到了婚约的取消,还得到了时黎。原本该属于她的时黎。 为什么同样都是贪心,祝云栖得到了,而她全都失去了。 这几天,温月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 此刻,她将原因归结为命运的不公。 都结束了吗? 温月问自己。 走出酒店,温月回头看了看祝静杉下榻的酒店。五星酒店足有五十层高,一直生长到天上去,一块块玻璃倒映着云朵和太阳,将天空切割成长方形的碎片。 没有。没有结束。 最痛苦的那个,不应该是她。 *** 祝静杉此次是临时过来一趟。 处理完温厉容的事,她就该回去了。 集团一大堆事在等着她。不知是不是祝笙希隐隐有放手祝云栖的意思,把集团越来越多的事交给了祝静杉。 对祝笙希来说,祝静杉和祝云栖都是她的亲生孩子,集团最后继承给谁都是一样的。祝云栖是优秀的顶级Alpha,不过在管理集团方面,祝静杉更胜一筹。 只是沈清和不同意祝静杉成为继承人。她的孩子只有祝云栖一个,祝静杉在她眼里始终是妻子和小三的产物。作为祝笙希的妻子,她手里也握着集团不少股份,况且祝氏集团最重要的一块产业:生物制药与基因医学,沈清和占了很重的分量。她本身就是著名的基因研究专家,手握联邦重点研究项目,她做为研究所和集团的“中介”,源源不断的将研究所的顶尖人才输送给集团,也为集团不断更新着前沿技术。 这也是祝笙希凡事都不得不考虑沈清和意见的原因。 祝静杉事事也要顾及沈清和的面子。一方面和祝笙希一样,不敢真的惹恼沈清和;另一方面,沈清和是祝云栖的妈妈,她不想让祝云栖夹在中间难做。 这是祝笙希给她的机会,沈清和这次难得没有阻拦。祝静杉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 不过在回去之前,她想和时黎正式见一面,吃顿饭再走。 刚在一起就见家长,时黎不由得紧张。 她听祝云栖说了,在她们家里,和祝云栖最亲的不是母亲妈妈,而是年长她五岁的Omega姐姐,顿时觉得,见姐姐比见长辈还重要。 时黎猛然想起温月曾经对自己的威胁:如果她再和祝云栖见面,就要曝光祝云栖的家族秘密。 这个秘密,会和祝静杉有关吗? 她尚未来得及问出口,祝云栖先说了:“她不是我亲生姐姐,是我母亲和别人生的,所以我妈妈讨厌她。不过我我姐人很好的,特别好说话,而且她一直在搞Omega平权运动。你还记得之前有被废除过一道法条:Alpha强迫了陌生Omega,如果检测结果显示双方的信息素匹配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上,Alpha不会受到任何法律处罚,所有的错会被归咎到基因上。就像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时黎点头。 她记得。因为那条法规,联邦曾兴起过一段时间的“反AO结婚潮”。不过大概在十五年前,这条法律被废除。从那之后,联邦的AO结婚率才缓步上升。 “为了废除这条法律,我姐姐搞了一场平权运动。她花了很多钱,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经历,一边上学一边呼吁还给Omega自由婚姻的权力。最后成功将其废除。” 谈起祝静杉的时候,祝云栖的语气充满骄傲。“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她开展运动、废除那条荒唐的法律的时候,才十五岁。” 听祝云栖这样说,时黎对祝静杉更好奇了。 新闻上时不时会出现祝静杉的名字,时黎见过她的照片和视频,印象里祝静杉是个严肃果决的霸道总裁。无他,祝静杉出席各种活动现场都爱穿深色正装,戴一顶同色系礼帽,说话严谨尖锐,一阵见血。 所以在祝云栖刚说出祝静杉想一起吃饭的时候,时黎感到紧张。 但是通过祝云栖的讲述,她又觉得,祝静杉和平时新闻上看到的不一样。 初次见面,祝静杉又帮了她这么多。可以说没有祝静杉,她现在没有任何可能能好好站在祝云栖面前。时黎寻求祝云栖的意见:“我要给静杉姐姐带点礼物。你有推荐吗?” 祝云栖一时间答不上来。 “姐姐她好像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她自己就买了,姐姐的妻子也是个挺细心的人。” 祝静杉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钱也多到花不完,似乎没有缺的。 时黎坚持要买。 人家不缺是人家自己的事,第一次见面,她不能空着手去。不然太没有礼貌了。 “小孩的玩具呢?姐姐忙,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孩子,有时候挺自责的。”祝云栖提供新思路。 可是小孩又喜欢什么呢? 时黎没有当过妈妈,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到底喜欢玩哪些。她去星网上搜索一圈回来,得出结论:小孩最喜欢的是不做作业。 她总不能让双胞胎把作业寄过来,她跟祝云栖一人一本帮忙写完吧? 时黎再次陷入苦恼。 祝静杉约她们吃的是晚饭,因为时间急,祝云栖上午送她上班时才跟她说。一上午,时黎边工作学习,边在脑海中盘算送什么礼物才好,还询问了几个有小孩的同事。 祝云栖上午则跑了一趟商场,吃的用的穿的玩的……能买的全都买了,买不了的都是因为太大,车里装不下。最后,塞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去接时黎下班。 她和祝静杉吃饭肯定不用送东西,祝静杉会骂她神经病,这些礼物都是替时黎买的。到时候让时黎挑她觉得好的,送给祝静杉。 时黎坚持要给祝静杉送礼物,祝云栖虽然觉得没必要,心里却在隐隐开心。 这说明时黎很看重这顿饭。之所以看重,肯定是因为她在时黎心里很重要,时黎才会捎带着重视她的家人。 等下午时黎下班了,没有立刻去祝静杉定的餐厅,而是催促着祝云栖快带她回星尚总部。 时黎今天下午跟前辈学习时受到启发,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功能强大、而且市面上目前买不到的礼物。 专门为幼龄小孩设计的机器人。 星尚开拓了一项新的机器人业务,设计部六组负责,可以随着孩子的喜好变化外观,集保姆、陪玩、家教、宠物等多种功能于一身的陪伴型机器人。目前已经通过实验阶段,还没有开始打广告和对外发售。不过满足一定级别的内部员工可以提前用员工价购买。 虽然时黎现在不在星尚工作,她还算是星尚的员工,只不过暂时“借调”到了军部,依然有购买资格。 时黎去总部取机器人的时候,刚好碰上下班的林小南,还有其他几个同事。 林小南亲热的过来拉她的手,问她近况如何。又跟她抱怨,说上次机器人设计比赛初赛的结果出来了,设计部只有三个作品进了复赛。 “虽然你后来换上去的设计也进了复赛,但是今年竞争挺激烈的,想进最后的决赛有点悬。你要是交你原来设计的那个,就稳了。我们组和一组好歹各自进了一个复赛,其他组直接全军覆没了。部长给气得不轻。”林小南快嘴道,“你在机甲研究所怎么样?还习惯吗?” 时黎笑着点头:“挺习惯的。研究所里的人都很好,就是都比较忙,不怎么爱说话。” 林小南发现她手里抱的是给小孩准备的机器人,觉得奇怪,“哟”了一声:“帮谁买的?” 据她所知,时黎几乎没有亲戚,交心好友不多,没听说过从哪突然冒出来在上学的孩子。 时黎落落大方的说:“给我女朋友姐姐家小孩的。” 林小南瞪大双眼:“温月?温月还有个姐姐?你之前不是提过她是独生女——” “不是她。”时黎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留恋,像是在提起一个陌生人。“我和她分手了。” “我现在的女朋友有一个姐姐,姐姐家里的小孩是双胞胎。” 林小南明显吃惊。结结巴巴道:“啊,突然就分手……已经有新的女朋友?” 时黎看向祝云栖停在路对面的车:“车里的就是我女朋友。” 祝云栖一直在往她们这边看。她从时黎的口型判断出时黎说的内容,落下车窗,向林小南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林小南惊讶的张圆了嘴。 不是,真换了? 时黎平时看着文文静静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居然闷声干大事。 就算换,林小南以为时黎会换个和原来类型差不多的当新女友。可新换的这个女朋友,和原来那个风格完全不同。温月看起来是乖乖女类型的,现在坐在车里的清冷又气场十足。一个平易近人,一个生人勿近。 直到时黎和她道了别,轻快的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林小南还没从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 不得不说,时黎不愧是做设计师的,挑人的眼光毒辣。这位女朋友外形完美的可以和建模媲美。 就是,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似的。 林小南后悔刚才没有走近点去看了,离得太远,她都没看清车内人的五官,只能凭对方周身的气质来判断,她在不久前遇到过类似的女人。 会是谁呢? 林小南竭力在记忆中搜寻。最终搜寻无果,怏怏的回家了。 第60章 以后快要摔掉的时候记得喊一声,我都会接住你的。 一打开后备箱,时黎惊了。 祝云栖买了太多东西,看的她眼花缭乱,随手拿起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条项链,白金链条中央镶嵌一颗透亮的粉钻。 祝云栖马上说:“这是L家新出的系列,其他都一样,就中间嵌的钻石颜色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颜色,就都买了。” 时黎:“……不是给姐姐买礼物吗?” 祝云栖理所当然的说:“但是是要你先挑呀。你挑的好看的再送给姐姐。”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商场挑呢?”时黎有点心疼钱。 “省时间。这样你就不用再费时间去挑了,逛商场很累。” 时黎总算明白“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现实含义了。 同时开始隐隐担忧,她和祝云栖的消费观差异有点大,以后会不会为此发生争吵。 时黎勉强挑了几件。一套首饰,两件小女孩穿的洋娃娃裙子,一双真皮小高跟,还有一块满钻腕表。 再多,拿在手里就太挤了,不好看。 翻找的时候,她还翻出来一个非常精致漂亮的盒子,包装袋上绘有一支造型逼真的玫瑰花,看起来是塑胶材质的。时黎顺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祝云栖扫一眼,“应该是摆件吧。” 时黎觉得挺好看,正准备纳入礼物备选,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抓过盒子,仔细阅读包装盒外侧的小字说明。 “光照充电……六大欢愉模式,吮吸震颤同时满足,多种频率……爱侣遥控……不用时放在桌上可充当摆件……” 阅读速度过快,等时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她快速把盒子往袋子里一塞,丢进后备箱最里面,又捞出来其他被筛选掉的礼物包装盖上。 祝云栖不明所以:“那个玫瑰花摆件不要了吗?” 时黎面红耳赤的回答:“不合适。” 太不合适。幸好她多看了一眼,否则在餐桌上拿出那样一个玩具送给祝静杉……绝对会变成社死现场。 又提醒了祝云栖一句:“以后买东西记得看一下功能,别被外表骗了。” 祝云栖乖乖点头:“下次一定。” 等时黎确定好礼物,关上后备箱,祝云栖:“那剩下的这些就我们拿回去用吧。不浪费。” 祝静杉订了五星餐厅的唯一一个露台。 露台上面搭的星光帐篷,灯光流动,仿佛真的有流星坠落;露台四周种满鲜花,迷迭香、红玫瑰、满天星、香水百合……在夜空中静静盛开,弥漫着最天然纯净的花香,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祝静杉刚到。她站起身到楼梯口迎接祝云栖和时黎。 祝云栖介绍:“这就是我姐,祝静杉。” 时黎握住祝静杉的手,甜甜叫了一声:“静杉姐姐。” 祝云栖继续给祝静杉介绍时黎:“姐,这是……” “我知道,时黎。我叫你小时,可以吗?” 时黎连连点头。“可以的静杉姐姐。” 坐下来之后,时黎忍不住打量祝静杉,感慨这对姐妹俩的颜值也太高了。尽管她在星网上看过祝静杉的照片,但是见到真人还是被美貌惊到。祝静杉就是典型的贵族小姐气质,举手投足都透露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和优雅,像是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狡黠与魅惑。照片只能照出来她十分之一的美貌。 祝静杉原本在和服务生说着什么,说完,对上时黎纯粹的眼神,眼神里只有单纯的欣赏和惊叹,禁不住笑了笑。 柔声问:“怎么一直盯着我?” 时黎真情实感道:“静杉姐姐,你好美。” 祝静杉更高兴了。 她喜欢时黎的真诚。 同样,她也有点小小的吃惊。她对时黎的信息可谓是了如指掌,连最开始的背调都是她帮祝云栖做的,可以说她比祝云栖更早了解时黎,时黎从小到大的照片她都看过。 也还是被那张漂亮的脸晃了一下神。 很快熟络起来。 Omega之间有着聊不完的话题。时黎和祝静杉对彼此的印象都是超出预期的好。时黎原本担心祝静杉会比较严肃,会像大家长一样问东问西,熟了之后发现祝静杉只是比她们稍微大了几岁的姐姐,非但不严肃古板,反而比她还要活泼话痨一些。 而祝静杉忧心时黎会因为过去受过太多的伤,积累下太多阴影,变得悲观或是麻木,像一株没有生气的草。尽管她会支持祝云栖的喜欢,但她更希望妹妹能多和阳光开朗的人接触,这是她的私心。 不料时黎竟是温柔大方,脸上始终带笑,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是个强心脏,祝静杉心里最后一点忧虑也打消了。 时黎和祝静杉天南海北的聊着。祝云栖在一旁有些插不上话,不过她为之高兴。姐姐和女朋友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两个人,现在她们相处的这么融洽,祝云栖也感到由衷的欣慰。 不知不觉,时黎和祝静杉聊到了之前Omega平权运动的事。 时黎对那件事很感兴趣:“云栖和我说过,但姐姐可以给我讲讲更详细的吗?” 祝静杉自然愿意。不过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祝静杉只能记得其她印象最深的几个片段。 “云栖只和你说了我的‘光辉事迹’,没跟你说过她在其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吧?” 时黎茫然的摇头:“她也参与了?” 祝静杉回忆着往事,娓娓道来:“其实我当时没有钱,有钱的是云栖。谁会愿意给一个小三的孩子钱呢。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我坐在花园台阶上苦恼平权运动的资金从哪里找,甚至还动了从集团账上挪用资金的荒唐念头。云栖那会儿才十岁,可是她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张卡,特别小大人的跟我说:‘姐姐,这里的钱你拿去,随便花,花不完不许还给我。’” “云栖的出生礼物就是集团股份,她没缺过钱,不知道自己到底给了我多大一笔数目——八个亿,别说搞什么运动了,把联邦参议院的人全部贿赂一遍都够了。” 祝静杉眼角含笑:“云栖是个很善良的人。只是看上去有点凶,没办法,她天生就长那样。” 祝云栖插嘴:“姐,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才十岁,十岁你能记得住什么。” 祝云栖默默闭嘴,继续吃饭。 听完祝静杉讲的,时黎内心颤栗不已。 她看向正在埋头吃虾的祝云栖,对方正认真的将虾肉上面沾到的蒜泥一点点剔除。那双珍贵的灰眼睛专注而明亮,它们从不说话,却沉默的爱着世界。 她的爱人有着高尚的心灵和善良的品格,这正是当下最难得的东西。 好像更喜欢祝云栖了。 察觉到时黎的目光,祝云栖恍然抬头,发现时黎正一脸深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虾。 于是长臂一伸,将去掉蒜泥的虾肉放进时黎碗里。 “你吃。我再弄。”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离开之前,时黎和祝静杉交代了礼物的事。祝云栖买的东西太贵重,光是那条粉钻项链就接近七位数,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祝云栖花钱买的礼物说成是自己送的。 祝云栖听到之后沮丧的小声嘟囔:“什么你的我的,为什么一定要分的这么清楚……” 祝静杉替时黎说话:“小时是因为真正喜欢你,才想要分清楚。” 时黎跟着附和:“对,静杉姐姐说得对。” 祝云栖不懂。 祝静杉吃完饭就乘星际列车回第一星系了。她有秘书跟着,祝云栖就没送她去车站。 分别前,祝静杉拥抱了时黎。 “小时,我是云栖的姐姐,也是你的姐姐。云栖在黑星带可能不方便立刻赶过来,你如果有事,就找我,千万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家人就是用来互相麻烦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时黎重重点头:“静杉姐姐,我明白。” 祝静杉走后,祝云栖开车和时黎一起回了别墅。 今晚月色正好,刚巧也没什么事,两人就一起在别墅附近散步。 入秋,晚上的风已经有点凉了。祝云栖牵着时黎的手,慢悠悠的走着。 微风拂过,很是惬意。时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夜晚带来的宁静了。 这段时间,她心里揣着一个又一个秘密,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同走钢丝的人,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难熬的夜晚,她不是噩梦缠身,就是整夜醒着到天亮。一边自暴自弃的告诉自己,她的人生烂透了,再努力改变又能怎样,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滩烂泥。刚好又在星网上看到一句很丧的话:人生不是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对啊,睡不着的时候她就想,再烂还能有多烂,大不了就是两眼一闭,死掉而已。死掉太轻松了。 但一边又持续不断的奋力挣扎。比如在温月情绪失控时悄悄录制她威胁的话语,比如即便恶心的闻到饭菜味道就想吐,还是强迫自己一口一口的进食,实在吃不下就灌营养剂,比如在每一个出太阳的日子,把已经枯黄的小草拿到有阳光的地方,在那一片刻里把自己想象成一棵小草,努力让太阳温暖自己愈来愈凉的身体。 万一呢?万一这不是结局,万一最后会好起来呢。 时黎怀揣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用尽全身力气不让它暗下去。 好在,经历过那么多不幸,她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幸运。 时黎抓着祝云栖的手摇了摇,“有你真好。” 祝云栖却在沉思着另一个问题。 “我有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时黎满腔饱涨的情绪即将要溢出来,她竖起耳朵,认真聆听祝云栖的问题。 祝云栖:“你能爱钱吗?” 时黎:??? 这是什么问题。 祝云栖一脸正色,微微蹙起的眉头表示她真的有在思考:“姐姐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分的开。” “可我不想你和我分的这么清楚,让我觉得好生分,好像你把一切都算的一清二楚,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我仔细考虑了,我有的别人或许也会有,但是我的钱应该比别人都多,如果你只爱钱的话,那你就会最爱我了。” 时黎刚想问祝云栖是怎么冒出这个神逻辑的,下一秒,就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不安全感。祝云栖凝结起灰雾的眼睛明晃晃的张示着她此刻的无措,想要迫切解决问题却找不到有效的办法。 时黎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她忽然意识到,祝云栖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年轻女孩儿。只是祝云栖平时处理事情成熟果决,总是会给到她足够的倚靠,好像世界上就没有祝云栖解决不了的事情,让她忽略了祝云栖也需要别人来给她安全感。 祝云栖也需要被呵护,需要偏爱。 祝云栖也会遇到棘手的问题,她不说出口,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胡思乱想着。 越想,时黎越心疼不已。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些? 手指和祝云栖的交缠,十指相扣,放到唇边,在祝云栖手背落下一吻。 “我们才刚在一起,怎么会分开?” 祝云栖立刻警觉:“那在一起久了就会分开了?” 话说出口,祝云栖都佩服自己的脑回路。明明知道时黎的重点是“不会分开”,但她还是克制不住的往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想了。 本来不想和时黎说的。美好的夜晚适合用来散步,不该用来想令人不愉快的事。只是月光洒下来,淡淡的银灰色给世界笼罩上一层忧郁的纱,她的心也跟着变的忧郁了。 最喜欢的人此刻就在身边,可她想的是再过几天就要分别,时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 她们是先标记再表明心意的。祝云栖不知道,也不敢去计算,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信息素和标记。 这几天,在祝云栖眼里就像是梦一样。她怕自己已离开Z3291,梦就碎了。 她的情绪也再难以像之前那样稳定,而是变得极容易上下起伏,一点点担忧就会让她唉声叹气胡思乱想,也会因为时黎稍稍给的一点甜头而高兴的像是要飞到天上去。 祝云栖反手拽住时黎,往怀里一带。 环住怀里Omega的腰,低下头,脸埋进时黎披散在肩上的卷发,轻嗅着浅淡的青柠味。闷着声,“不要和你分开。超级不想。” 软乎乎的。 时黎懂了,祝云栖是因为快要回黑星带工作,提前产生的分离焦虑。 于是唇贴着祝云栖的耳朵,手抱着对方的后背,像撸小狗一样一下一下的抚摸,说:“我们可以每天通话呀。我保证,我的光脑一直在线,不会关闭消息提醒,只要你给我发消息、打视频,五秒钟内一定会接,好不好?还有,等这一年过去,我会去中星域的机甲基地工作,一有时间我就去离黑星带最近的那颗星星等你,只要我们彼此喜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距离不是问题。” 不爱才是。 祝云栖听着,眼眶发酸。被时黎抱住安慰的感觉好满足。时黎没有因为她的小烦恼而不耐烦,反而在认真聆听她的心事,努力帮她寻找着解决的路径。 那几句近乎撒娇的小牢骚刚说出口,祝云栖马上后悔了。她害怕时黎觉得她烦。之前就经常听队员裹尸布吐槽,说女朋友太粘人,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她留,这样的恋爱谈着好累,早晚要分。 祝云栖当时只是当闲聊的八卦听,如今自己也有了女朋友,之前队员恋爱踩过的雷、吐过的槽被她一一回忆起来,一条条对照,努力不让自己犯错误,比如:太小气、没耐心、掌控欲太强…… 她有在尽力避免。还是一时没忍住,吐露了心声。下一刻,马上后悔,怕给时黎压力,怕让时黎觉得她太粘人、没有私人空间,怕时黎觉得她不成熟,和她谈恋爱像当幼师…… 可时黎完全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好,只是温柔的抱住她,安抚她所有的不安。 祝云栖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的将脆弱藏在心底。在黑星带,她是王牌小队的队长,是队员的倚仗和退路,是备受上级信任的下属,她认为自己应该变得无坚不摧;在家里,母亲和妈妈没有时间,也不关心她敏感的情绪;祝静杉没有结婚的时候,她还能和姐姐谈论心事,后来祝静杉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同时还要忙于集团事务,每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能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祝云栖不想让姐姐在忙碌之余还要疏导她的小心思,渐渐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习惯。 似乎没有地方、没有时间、也没有人会接受她的忧虑与不安。 和任务、集团等等比起来,那些小心事小情绪简直是微不足道,祝云栖也逐渐说服自己忽略它们。就像是从高空坠落,她每次都做好用后背硬着陆的准备,“哐”,麻木一下就过去了,好像只要足够麻木,就不会再感觉到疼。 这次,在摔落的半空中没忍住喊了疼,以为会被人认为矫情,却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一双手极尽温柔的接住她,并说:“以后快要摔掉的时候记得喊一声,我都会接住你的。” 嗷呜,好想哭。 祝云栖扁了扁嘴。 但是心里还有一点点不安,鼓起勇气向时黎再一次确认:“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烦?” “不会啊,你这样好可爱。”时黎一只手继续撸着祝云栖的背,另一只手移上来,亲昵的捏捏祝云栖的耳垂,在路灯的微光下,被捏的那只耳朵立刻红了。 “其实我总感觉,我们在一起,你付出会更多,我想要送你一点什么也总是没有头绪,因为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云栖,我也会想要被你需要,你的烦恼、你的不开心、你的恐惧,告诉我,尽管我可能没能力帮你解决,但说出来至少会让你轻松一点,这样我会觉得,我也被你需要了。” 祝云栖低低的呜咽了一声。手臂再次环紧*,又把时黎抱的更紧了些,像是要把她们的骨头融在一起。 好像没有这么害怕分开了。 时黎被抱的有点喘不上气,不过她没有让祝云栖松开。她默默调整着呼吸频率,让自己的气息变得长而细,慢慢适应着拥抱。 祝云栖脑后的钢质发簪贴着她的下巴,触感冰凉,而怀抱温暖。 祝云栖终于将早已埋藏心底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的秘密讲了出来。 此刻她意识到,机会不是默默等待就会有的。和时黎在一起,任何时刻都能变成恰当的时机。 “其实,在我们还没有认识很久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她颤抖着将曾经羞于启齿的暗恋娓娓道来,“那时候我分不清,对你到底是出于爱情还是单纯想要保护你的责任——我怎么能喜欢上未婚妻的女朋友呢?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看到你和温月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嫉妒她,但偏偏又是我要撮合你们在一起……混乱了很久,最后才确定,我喜欢你。”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时黎道:“你从来没对我说过。我以为你只当我们是朋友。” 祝云栖懊悔不已:“因为我一直觉得你真心喜欢温月,想成全你们。我好蠢。” “你才不蠢。”时黎安慰她,“你是——” 拖长声音,就是不说下文。 祝云栖等急了,“我是什么?” “你是笨蛋小狗蛇。”说完,时黎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蓄了一点泪,她用力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 祝云栖委屈地说:“你也是笨蛋。” “笨蛋就笨蛋嘛,傻人有傻福。”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私人别墅区隐私性做的好,没有人从旁经过打扰他们。 没有接吻和性的夜晚,单纯的拥抱却让彼此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拉近。 手牵手回家,祝云栖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她从兜里拿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镜片挡住眼底的情动,时黎看着身旁的人,说:“你这样看起来很生人勿近。” 那个黏糊糊哭唧唧软乎乎的祝云栖被藏了起来。 祝云栖握紧她的手:“你是爱人,不是生人。” 到家,祝云栖提出时间还早,可以把她买下但是没有送给祝静杉的礼物拆了。 时黎刚要同意,猛地想起那堆礼物里掺了一个“玫瑰花摆件”。 她偷偷瞄了祝云栖一眼,觉得按照祝云栖那什么都要试一下的性子,还是别让她太早接触这类用品比较好,容易抬高阈值。便提出明天再拆。祝云栖欣然同意。 当晚,趁祝云栖洗澡的时候,时黎跑到车库里,从后备箱翻出“玫瑰花摆件”,悄悄丢进垃圾桶。【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刚有点和一只狗吃醋的祝云栖瞬间被哄好。 在祝云栖回去之前,她们一起回了一趟时黎租的房子。 考虑到安全问题,祝云栖建议时黎换个小区。她现在住的小区算不错的,但是祝云栖想到那晚喝过酒之后自己都能顺着墙爬进来,顿时又觉得小区安保堪忧。 时黎也打算换。她现在在机甲研究所上班,距离这个小区并不近,坐悬浮列车要坐接近半个小时。而且,她和房东签的租房合同也快到期了。 她们一起选了一处离机甲研究所更近的小区。祝云栖想直接买一套,不过时黎觉得没必要,她只在这儿上一年班,以后说不定都不在Z3291了,买房子浪费。 路上,时黎和房东说了自己不再续约的事情。房东很爽快,说等她搬走检查房间没有问题之后,就立刻把押金退给她。 车停在楼下,坐电梯上楼。电梯里,祝云栖新奇的四处看,她只在楼下仰望过十九楼窗户透出来的灯光,从没有上去看过。 开门,一室一厅的布局一览无余。房子虽然小,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条,整洁温馨。客厅靠窗铺了厚实的地毯,还有一张小小矮矮的方桌,上面放了一盆猫爪多肉,平板、几本本子、一本厚实的纸质专业书在一旁随意摆放,多肉边上立着一小瓶浅粉色眼药水。 毯子中间有一块稍微凹下去一块,毛被压平了,祝云栖眼前顿时浮现出时黎盘腿坐在窗边认真学习的样子。 时黎以为祝云栖在看那瓶眼药水,边往厨房走边说:“小南姐推荐给我的,挺好用的,你们平时用不用得到?我囤了一盒,给你拿几瓶?” “给我一瓶就好。”祝云栖说。 她们平时累了基本直接进疗养舱,也不常过度用眼,一般情况下不需要眼药水。不过祝云栖想拿一瓶摆在自己在黑星带的办公室,这样有人来找她,问她怎么突然用眼药水的时候,她就能回答“这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了。 祝云栖径直走向地毯。客厅小,她腿又长,从门边两步就走到了。祝云栖在地毯上坐下,摸了摸厚实的毛毯,发现屁股被软绵绵的托住,很舒服。她这才看出毯子上是有图案的——一只蓝眼睛灰白毛的边境牧羊犬,看起来十分睿智。 时黎从厨房端了半杯温水到祝云栖面前,见祝云栖正在毯子上摸来摸去,指尖在狗鼻子上转圈,介绍:“都说边境牧羊犬是最聪明的犬种,每次坐在上面都会觉得自己也变聪明了,哈哈哈。” 祝云栖记起,时黎的喜好清单里,狗排在很靠前的位置。不过因为温月对狗毛过敏,一直没有养。 现在不需要考虑温月过不过敏了,就算温月得了看到狗就会窒息的绝症,也不影响她们养一只。 便问:“你喜欢什么犬种?” “你要和我一起养吗?”时黎一下子就看透了祝云栖的想法,“狗狗我都很喜欢。小时候跟妈妈住的时候,隔壁邻居养了一只特别聪明的狗,人说的话她基本都能听懂。她年龄大了,脸上的毛都白了,每次我坐在家门口,她都会叼着一颗球从门上专门给她开的小门里钻出来,让我和她玩。还把她的小肉干拿给我吃。” “我就想,以后也要养一只那样的狗狗。我最近也有在看了,等搬好家就准备养一只,带它去找你玩。” 祝云栖微微歪了歪脑袋:“为什么要坐在家门口?” “我母亲和妈妈吵架,她们要离婚。我觉得好吵,就到门口坐了。”时黎轻描淡写的一句掠过,她抓住祝云栖的手腕,“我们快快搬好家,在你回黑星带之前一起去选一只我们都喜欢的小狗。过来看你送我的小草,我刚看到窗台怎么有点绿了……” 祝云栖被拽到卧室窗台,她送时黎的小草苗正在阳光下,从枯黄的叶片中抽长出新绿。矮矮的一丛,从干枯衰败倒塌的草中冒出来,像小动物出生不久身上立起的绒毛。 时黎惊喜的说:“我原本以为它已经死了,这几天又没有回来浇水——居然又活了!” 她赶快检查了小草的土壤,干干的,那些新长出来的小草苗也因为缺水而有点蔫巴,立刻拿来喷壶往土里浇了点水。 被清水沐浴过的小草变得更加鲜亮有活力。 时黎眼睛亮亮的看着祝云栖:“你看,你一来,事情都变好了。” 祝云栖不语,从背后拥住时黎,吻了吻她的耳后。 时黎带祝云栖参观了自己曾住过的房子。其实算不上参观,几步就能从这头走到那头。不过祝云栖对房间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每个东西都想拿起来看看,问问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导致她们收拾东西的速度变得很慢。 她们是在时黎下班之后来收拾的,途中去新租的房子检查了一下,还在半路匆匆吃了晚饭。等把必须要带走的物件全部收进箱子,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不打算再回别墅,直接在这里住最后一晚。 时黎找了一条大号睡裙给祝云栖。祝云栖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黎正坐在地上翻阅一本几百页厚的书。毛毯和小方桌都被打包起来了,时黎没地方坐,只能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 浴室门一打开,时黎就把书收起来了。 起身,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祝云栖洗澡过后细白如雪的皮肤,以及过分嫣红的唇。她裹着一次性浴巾,锁骨漂亮的舒展着,几颗水珠圆滚滚的挂在锁骨上,随着她脚步的迈动,顺着胸前的起伏滑进浴巾。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嗯,没有事做,看一会儿。工作上我不想掉队。”时黎拐进卧室拿自己的睡衣,“我去洗澡。” 祝云栖弯腰从地上捡起书,放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两三斤重,随手翻几页,能看到认真做的笔记。 怪不得时黎能够脱颖而出,被军部选中。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心无旁骛的看进去书,而且似乎都是天体物理一类的复杂知识。换做她,如果女朋友正在一墙之隔的浴室洗澡,她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的。 就连她刚刚在洗澡的时候就开始心猿意马了,人在淋浴头下冲水,魂已经飘到客厅,差点把沐浴露当洗发水抹头上。 祝云栖替时黎把书装进箱子。那些东西她一点也看不懂,她能熟练操作机甲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却不知道机甲到底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原来想要制造机甲需要学这么多复杂难懂的东西。 收好书,倒在床上,抱起时黎用的枕头。整张床都沾满了时黎的气息,祝云栖眯了眯眼睛,舒服的陷进去。 过了一会儿,祝云栖裹上时黎的被子,将她的枕头抱在怀里,两条腿也夹上去,下巴抵在枕头上,开始刷群消息。 海蛇小队群里,海妖和曼珠沙华禁言解除,正在对裹尸布和黑曼巴小队队长的感情纠纷进行实况转播。 【海妖:前女友抱住了裹尸布,裹尸布一把就把她推开了。】 【海妖:裹尸布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可能了!】 【曼珠沙华:前女友说,不可能,我还没有同意分手,你现在还是我女朋友。】 【海妖:裹尸布给了前女友一个扫堂腿,但是把自己踢倒了。】 …… 看来她不在,队员们过的都很闹腾。 祝云栖收到了渡鸦发来的私信。 【渡鸦:祝队,上次抢了你的红包,忘记和你说恭喜。祝你和时小姐幸福美满。】 渡鸦话少但嘴毒,时常顶着一张美艳的御姐脸往外吐刀子。办事特别靠谱,祝云栖和她相处时间最长,对她也最为放心。 祝云栖回了个“谢谢”。 聊天框显示渡鸦正在输入。祝云栖等了会儿,渡鸦却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发送过来。 正要退出。 【渡鸦:祝队,你以后会一直留在银蛇吗?】 祝云栖不懂渡鸦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难道渡鸦想离开黑星带? 【银环:暂时没有打算。你想了解这方面?】 【渡鸦:没有。】 【银环:怎么突然问这个。】 【渡鸦:一时间想到了,随口问问。】 【渡鸦:快十二点了。祝队早点休息。】 祝云栖找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回过去。群里还在继续转播裹尸布和她的前女友,不过祝云栖没有兴趣再继续看下去,因为时黎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走了进来。 时黎一过来就说:“云栖,温月给我发消息了。” 闻言,祝云栖“腾”的一下坐起来,“发了什么?” 温月怎么还阴魂不散。 时黎平淡的拿过护发精油,挤了几泵在手心,搓开后边往祝云栖的头发上摸,边说:“也没什么。她告诉我她明早就要离开Z3291前往作战部在中星域的分部了,问走之前能不能再见一面。” 祝云栖立刻道:“不可以。” “嗯。我没答应。” “然后呢?” “没了。” 温月的垂死挣扎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不过祝云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温月总算是要离开这里了。 时黎给两人分别抹上精油,精油的味道也是淡淡的清爽的青柠味,中和掉了精油本身带来的稍许厚重粘稠。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云栖,睡觉吧。” 说罢,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祝云栖靠过来,轻手轻脚的将她揽进怀里,像个树袋熊一样把时黎抱住了。 “睡吧,晚安。” 时黎真的累了,她工作一整天,一下班就忙着看房子搬家,此刻又被祝云栖温柔的环抱住,困意达到了顶峰。 她回抱住祝云栖,脸贴着对方的脖子,眼睛才闭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是周末。 时黎和祝云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搬完家,下午的时候一起去了星都中央广场,那里有Z3291最大最全的宠物店。 到了中央广场,才发现这里正在举行流浪小动物领养活动。 联邦在养宠方面的规章制度已经做的相对完善。只有联邦政府认证过的宠物店才有资格售卖宠物,且在购买宠物时,宠物将与主人的社会信用值绑定,宠物身上的芯片会定时评估宠物的健康状况,一旦出现虐待或是弃养行为将根据具体情况扣减主人的社会信用值并罚款,影响工作、信贷、公共交通出行等。 不过依然会出现少量通过黑色渠道流通到市场上的宠物。每个城市都成立了流浪小动物收容所,对流浪小动物进行检查救治,再定期安排领养。像Z3291这种城市水平高的行星,完全见不到流浪动物,经过简单的了解,两人得知正在此次领养活动的小动物是来自另外一颗星球,它们乘坐星际宠物列车千里迢迢赶来,想要在这里找到爱自己的主人。 领养活动的工作人员并不急于推销待领养的小动物们。如果没有被成功领养,收容所也可以照顾它们一辈子。 待领养的小动物品种丰富:蛇,蜥蜴等爬宠类,蜜袋鼯、仓鼠等啮齿类,当然最多的还是小猫小狗。 时黎扯了扯祝云栖的衣袖:“我觉得领养也挺好的。” 祝云栖对此表示支持。 “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不过不用因为它们是待领养的而强迫自己一定要从中选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它们即便是不被领养也会安稳度过余生的。” 她担心时黎会因为怜悯而选自己没那么喜欢的。 时黎点头,“我明白。你呢,也要选你喜欢的。我们以后可是还要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光我喜欢不行。” 祝云栖听了,嘴角往上翘了翘。 其实时黎喜欢的,她都喜欢。不管时黎喜欢什么,她都会爱屋及乌。当然,某个要滚去中星域的人除外。 她们绕着摊位慢慢转着。时黎对毛绒绒的小动物们简直爱不释手,每一个都想凑过去伸手摸摸,挠挠小猫的下巴,拍拍小猫的屁股,听它们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狗子们意料之中的热情,每个从摊位面前经过的人,它们都兴奋的摇尾巴,眼睛睁的又圆又亮。 突然,时黎被大力撞了一下。祝云栖眼疾手快,一把托住。 一只边境牧羊犬冲过来用爪子踹了时黎的屁股。 白色的裤子上顿时多了两个黑黑的狗爪印。 负责边境牧羊犬的工作人员大叫着冲过来:“金条!你怎么突然不乖!快回来!” 而这只名叫金条的边境牧羊犬完全无视了工作人员的命令,它嘴里叼着一只飞盘,前半身趴下,屁股高高翘起,尾巴左右摇摆的欢快。 祝云栖护住时黎,防止它再次冲过来。 而时黎拨开祝云栖的手,挑了挑眉说:“它在邀请我们和它玩。” 说着,就要走上前去。 祝云栖再次拉住她,“别过去。万一她是装的,等下攻击你……我们还是先问问工作人员。” 边境牧羊犬见时黎不动,原地起跳,又换了个方向翘起屁股。 两人一狗隔着两米的距离,静静对望。 等工作人员冲过来套上绳索,边境牧羊犬才张嘴松开飞盘,坐在地上,两只前爪在地上不安分的跺了几下,朝时黎“wer”了一声。 工作人员连连道歉:“不好意思,金条它平时很乖的,没有口令绝对不会乱动,刚才经过好多人,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直老老实实趴在摊位旁边,我们才没有把她和其他狗狗一样拴上绳子。吓到你们了吧,真的抱歉。” “没事的。”时黎说着,蹲下来,眼睛弯弯的朝牧羊犬挥手,“它也是待领养的吗?” “是的。”工作人员在牧羊犬旁边蹲下,“她是个一岁半的女孩子,我们已经给她做过绝育手术了。她的前主人是位独居老人,刚养她到一岁,忽然生重病去世了。在去世之前,把她送到了我们这里,所以严格来说,她其实不算是被遗弃的,性格很好,基本的指令也都会。” 祝云栖也跟在时黎旁边蹲下,“她叫金条?” “是的,就是很值钱的那个金条,前主人给她取的,一直没改。” 好朴实无华的名字。 时黎试探着叫了一声“金条”。 金条立刻朝她又叫了声,目光专注的盯着时黎,尾巴在身后快甩成螺旋桨。 “可以摸吗?”她向工作人员询问。 “可以可以,我带金条半年了,还没见过她对谁这么热情。”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说。 她将牵引绳交到祝云栖手里。没有了工作人员的束缚,金条第一时间冲到时黎身前,在她面前坐下,举起一只前爪。 时黎握住了她的爪子。 金条的骨架不算小,爪子也是大大的,握在手里就能感觉到她毛绒绒的身躯里的活力和热情。 和金条的爪子相碰的瞬间,时黎产生了一个念头:她想养金条。 不是她选择了金条,而是金条选择了她。金条主动朝她跑过来,又主动的把手交到她手里。那双棕蓝相间的眼睛专注的注视着她,软绵绵的小耳朵随着喘气的动作上下晃动,像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仰头问祝云栖:“云栖,你觉得金条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祝云栖晃晃手里的牵引绳,没说话,但意思明确:我都已经牵着她了,肯定是喜欢。 时黎去拉祝云栖的手:“你也摸摸她嘛。” 祝云栖被时黎带着,手掌附上金条圆溜溜毛绒绒的脑袋。她手掌过来的时候,金条的耳朵跟着往后面夹了起来,微微抬头,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祝云栖的手腕。 温热的,柔软的,毛乎乎的,神奇的触感。和摸其他毛绒玩具不同,摸着小狗的脑袋,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个生命正在喘息。 祝云栖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摸毛茸茸是什么时候了。 她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工作人员在一旁打量她们两个。看起来性格脾气都挺好,文化水平不低,重点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看来金条挺会给自己挑主人,这是要把自己“嫁”入豪门? 时黎和祝云栖又和金条玩了一会儿,尝试对她说了几个口令,金条一一照做,反应迅速。再有其他人从旁边经过,想要摸摸金条,金条总会避开他们的抚摸,叼着绳子坐到时黎跟前。 两人决定不再看了,就带金条回家。 工作人员带她们去登记。 因为没有结婚,金条不能登记在两人共同名下,只和时黎绑定了。接着,工作人员又给她们讲解了平时喂养需要注意的事项。领养成年狗最大的问题是不认主人,不过目前看来,金条没有这个问题。 工作人员装了一袋子金条之前用过的日常用品,水碗、牵引绳、磨牙玩具之类的,留下了时黎的地址,一个月之后会派专门的工作人员去回访。 刚好广场上有大型宠物用品店,等正式登记完,金条彻彻底底成为时黎的狗了,时黎牵着金条,祝云栖拎着东西,一块儿去采购狗粮狗窝还有零食玩具。 回去的路上,祝云栖问时黎:“还给她改名字吗?” “不改了吧,我已经叫顺口了。你说是不是呀,金条~” 时黎兴奋的揉金条的狗头。 金条咧着嘴,露出一截粉红的舌头,舒服的眯起眼睛。 时黎开始给金条拍照。金条是只黑白毛色的狗,脑袋顶上的白毛中间部分还有一颗圆圆的黑色毛毛,星网上说这是“宝石顶”。 拍完之后,时黎让祝云栖帮忙选一张最好看的。祝云栖认真对比之后,选了一张金条闭起一只眼睛wink的。 时黎马上把那张照片换成了光脑账号头像。 还把昵称改成了“金条妈妈”。 祝云栖原本想和时黎用情侣头像情侣昵称的,不过见时黎这么喜欢金条,跟着把自己的头像也换成了金条的照片。 昵称变成“金条妈咪”。 改完,时黎依旧在和金条玩,不厌其烦的和她握手,摸她尖尖的小狗牙,扯她松松软软的嘴皮子。金条任由她搓圆揉扁,始终咧着小狗嘴笑嘻嘻。 感受到被冷落了的祝云栖不禁问:“就这么喜欢她?” 时黎诚实的点头。 “我现在觉得我小时候的梦想全都实现了。养一只可爱的小狗,从事机甲设计方面的工作,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一个安静的家。” “还有我最喜欢的人。” 刚有点和一只狗吃醋的祝云栖瞬间被哄好。 她现在可是时黎最喜欢的人,才不会和一只狗计较。 时黎又说:“现在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到我觉得像是在做梦。我现在终于能理解小说和电影里,为什么主角有时候会不愿意从幻境里醒来了,如果我现在是做梦的话,我也愿意一直睡下去。” 目光里充满憧憬。 “不是梦,已经是现实了。”祝云栖捏捏时黎的手掌,语气温柔。 却在时黎回过头继续和金条玩的瞬间,眸光落寞。 该怎么和母亲与妈妈说呢? 第62章 祝云栖从中得到被偏爱的感觉。 她们直接回到了新租的房子。 已经事先和房东沟通过了,可以养宠物,只要不乱叫扰民就可以。 三个哺乳动物对新家都很陌生。 祝云栖继续收拾屋子,时黎带金条去卫生间洗脚,用消毒湿巾把她的毛擦了一遍,接着在房间里组装狗窝、给金条拆零食、倒水,还试了新买的拔河橡胶圈。 金条一开始拔的起劲,后面跑到门口,枕着时黎的鞋睡着了。 时黎又是蹲下来怼着她的狗脸一顿拍。 祝云栖笑她心甘情愿当狗奴。 时黎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小点声,把她吵醒了。” 祝云栖无奈的耸了耸肩。 事实证明,不需要小声说话,金条睡的活像死了半截,根本吵不醒。只有听到“出去玩”和“吃饭”,才一个激灵睁开眼,眼神还是迷迷瞪瞪的,但是狗已经出现在饭盆旁或者门口了。 看着金条翻着肚皮睡觉,时黎贴在祝云栖耳边小声说:“看来她很信任我们。” 吃过饭,两人带金条下楼玩。 小区有一块专门给宠物玩的草坪。没用多久,金条就找到了两位主人的“正确使用方式”:祝云栖力气大,扔飞盘、扔球球扔的远,想玩扔接游戏时就找祝云栖;时黎温柔,会让着她,偶尔还有神秘零食掉落,想拔河就找时黎。 一开始金条也和祝云栖拔河,玩了几次发现根本拔不过,而且每次祝云栖赢了,都会用眼神去找时黎,小小的骄傲一下,时黎还会给她竖大拇指。 后面金条就不着祝云栖玩拔河了,毫无成就感和体验感。其实她也拔不过时黎,但是时黎会故意放水,照顾一下她身为一条狗的“自尊心”。 金条还认识了几个好朋狗,他们的主人也都是这个小区的住户。 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九点多,她们带累的气喘吁吁的金条回家。祝云栖和时黎也出了一身汗。 祝云栖终于找到了一个养狗的好处:每天至少户外运动两小时,比吃完饭就坐在家里强。 睡觉时间,金条也十分自觉的把狗窝叼到了主卧床头,安心的在窝里躺成一长条。 导致祝云栖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一脚猜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手伸到背后去掏枪。 掏了个空。打开地板灯,看清地上那团黑黑白白的活物,祝云栖和金条面面相觑,而后翻了个白眼。 金条扭头嗅嗅自己的尾巴尖,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像是在思考。 祝云栖胡乱摸一下她的狗头表示安抚,继续去卫生间。等她回来,发现金条已经鸠占鹊巢,堂而皇之的占据了她原本睡觉的位置。 而时黎正睡眼惺忪的抱着金条,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她的背,轻声唱着哄小孩睡觉的夜安曲。 见祝云栖过来,金条还委屈的哼唧了一声,然后抖抖的把尾巴尖往前送送。 时黎闭着眼,宠溺的说:“嗯,妈咪坏,妈咪把金条宝贝吵醒了,等下妈咪回来妈妈打她好不好……” 祝云栖:…… 她的地位现在已经不如一条狗了? “你要因为金条打我吗?”祝云栖不困了,刚睡醒的眼睛里还有一层朦胧,嗓音哑而委屈,“我只不过是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她的尾巴尖,只踩到了毛,一点肉都没有踩到。而且是她睡没睡相,半个屁股都睡到地上了。” 时黎没想到祝云栖真的较起真来。被迫睁开眼,只觉得自己面前是两只委屈待哄的狗。 祝云栖还指着床上的金条控诉:“她恶狗先告状。” 金条甩了甩尾巴,一脸谄媚的往时黎怀里又拱了拱。 祝云栖脑中顿时闪过一个词:狐媚惑主。 时黎同时哄着两条狗:“好啦好啦,这件事我们三个都有错,三个人都要接受惩罚。金条,你错在睡觉不好好在窝里睡,把尾巴露在外面;妈咪错在不清醒踩到了你的尾巴;妈妈也有错,妈妈不该让你和妈咪睡一边……这样,一人打打一下屁股。” 说着,轻轻在金条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在自己大腿上也随便拍了拍。金条在喉咙里小小的嗷呜,盯着祝云栖,一定要她也接受“惩罚”。 祝云栖走到时黎旁边。时黎举起手,在她紧实挺翘的臀上不轻不重抽了一巴掌。 金条见祝云栖也得到了“惩罚”,心满意足的滚回自己的狗窝睡了。 祝云栖摸着刚刚被时黎打过的地方,感到莫名酸爽。 有点想被再打一下。 但是时黎已经困得又闭上了眼睛,埋进被窝里睡了。 祝云栖关掉灯,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刚躺好,时黎就伸过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腰。祝云栖回抱住,在被子里轻声叫她:“时黎,黎黎。” 时黎困倦的回应:“嗯——” 祝云栖张口就来:“金条没躺好又睡在窝外面了,我刚上床的时候不小心又踩到她的尾巴了。” 时黎:“嗯——没事的,她没上床冲我委屈。” 祝云栖咬了咬牙:“我觉得我和她应该再被打一下。” 过了几秒,时黎说:“不打金条,只打你。” 说完,倏的凑近,在祝云栖脸上啄了一下。 然后躺回去,眼睛紧紧闭着,抿着唇,像是在偷笑。 祝云栖一下子明白,时黎什么都知道。她假装睡的迷迷糊糊,其实早就听懂她那句话的言外之意,知道她想被打屁股,但是就是装不明白。 被人看穿,顿时,祝云栖羞耻万分。“你,你这不算。” “我用嘴唇打你的脸了。不喜欢吗?还是一定要被打屁股?云栖,之前没有发现你还有这种癖好哦。”时黎闭着眼睛笑。 祝云栖嘴硬道:“我没有。睡觉了。” 说完,松开时黎,扭过身面朝金条的方向。 同时,倒数三、二、一。 才数到二,后背就贴上了暖暖软软的身体。时黎音调里泛着懒,“云栖,真的不转回来吗?那我只好抱着你的后背睡了。” 祝云栖立刻从善如流的翻身回来,把时黎整个拥进怀里。 时黎嘟囔着说:“其实你每次都会转回来的,但是都要我先抱你才行。云栖,你好像那种会闹别扭的小孩。” 悄悄地一个人耍小孩子脾气,需要大人一次次哄着,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生气,都是假装生气,试图以此来博得大人的关注,想要看大人为自己的小孩子脾气服软。 对时黎来说,这样的祝云栖格外可爱。她一开始认为祝云栖高冷冷酷,后面发现她其实内心柔软又善良,再后来发现她会像小狗一样撒娇,到处啃啃啃,最近又发现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孩子个性。 “我不是小孩。” 祝云栖闷闷的说。“我是已经成年的Alpha。”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她只知道,如果时黎没有来抱她,她会难过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胡思乱想着时黎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喜欢她了。但是时黎每次都会在三秒之内从背后拥住她。 祝云栖从中得到被偏爱的感觉。 她要通过一次次偏爱,才能有爱情的实感,感受到她和时黎是真真切切在相爱的。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那这位成年人,现在在和我一起睡觉吧。” *** 很快到了分别的时间,祝云栖要回黑星带了。 在车站,她恋恋不舍的和时黎告别。 从下车起,她就紧紧地握着时黎的手,生怕对方跑丢了一样。 检票口前,祝云栖再一次叮嘱时黎:“我不在的时候要是迎来发情热,一定记得按时去医院,包里也一定多带几只我的信息素,我当时留了很多,至少在我下次回来之前是够用的了。一察觉到不舒服就立刻打上,工作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先放一放,身体最重要,嗯?” “好啦,我知道。” “还有那个金条,你不可以太惯着她,不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睡我睡觉的地方。要是工作忙或者身体不舒服,遛不了她,可以花点钱找人帮忙遛一下,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时黎再次点头。 祝云栖絮絮叨叨,恨不得将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事无巨细地叮嘱一遍。时黎小小的*头痛,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话痨。 祝云栖最后说:“还有记得考驾照哦,以后自己开车上下班比坐班车要方便一点,带金条出门玩也方便。” “这些你昨天晚上都说过啦,我没忘。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到了给我说一下哦。” 列车即将启动,系统在提示尚未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祝云栖最后报了一下时黎,大步朝站内走去。 时黎在外面一直等到车辆出发,祝云栖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走了,才离开车站。 唐映池在门口等她。 时黎一出来,唐映池就抱怨:“你看你们俩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现在交通通讯这么发达,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到。还有,你不是说你要报考驾照吗,我给你推荐我原来报的那个驾校吧,收费公开透明,教练也还挺好的,快的话半个月就能拿到证。” 尽管现在联邦几乎所有车辆都有自动驾驶功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动驾驶系统失灵的时候,还是需要驾驶人员手动驾驶,所有开车上路的人必须要有联邦认定的驾驶执照。 “那我现在就去报名吧。” “行,我现在就带你去。然后我们一块儿去吃个饭,再看个电影,我再送你回家。”唐映池兴奋的说,“祝云栖终于走了,你说好要和我一起二人世界的。” 时黎算算时间,看完电影估计要很晚了,于是摇摇头:“看电影就算了,我要回家遛狗。” 唐映池锤了一下方向盘,叫道:“不是吧,怎么刚走一个祝云栖,又来一条狗?你家金条有这么可爱吗?” 时黎已经把金条的照片上传到星网社区了。唐映池还给她点了赞。 “是呀,我七点之前要回家,不然我怕她一个人在家里憋久了不高兴。要不你去我家和我一起遛狗?金条很聪明的,她会趴下、坐下、巡回……”时黎发出邀请。 唐映池连连摇头。算了,她懒,宁愿在家躺着不动,也不想吭哧吭哧在外面给狗扔球。 祝云栖要回黑星带,时黎自然联想到了她的好队友,兰漾。她现在自己的感情落地,开始关心朋友的感情问题。 “对了池池,你和兰漾最近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唐映池十分沮丧。 “别提了,我觉得她就是把我当一个暧昧对象。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在黑星带有相好的,把我当备胎呢。黎宝,你有空的话,让你家祝云栖替我观察观察,就算我再喜欢她,我也不会上赶着当备胎。” 说着,唐映池磨了磨牙。她对兰漾简直是又爱又恨,讨厌她和自己暧昧却迟迟不确认关系,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想她漂亮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开朗搞笑的性格。 唐映池这才意识到,感情是她自己控制不了的。 “好,我今天晚上就问。” 时黎也觉得有点奇怪。从她对兰漾的了解来看,兰漾似乎是个连心思都藏不住的人,怎么会迟迟只和唐映池暧昧呢?她能察觉到,兰漾是很喜欢唐映池的。 是她和唐映池都感觉错了,还是兰漾本身就是一个把感情当游戏的人? 唐映池幽幽叹气:“她可能真的介意我是个Beta吧。黎宝,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餐厅里见面,我因为她流鼻血那次,她说她不要Beta,她只喜欢Omega。我以为只要两个人足够喜欢,是不用在意这些问题的,但是现在看来,我以为可能就只是我以为,兰漾她并不这么觉得。” 时黎认为凡是没有这么绝对。她安慰好友道:“没事的,你先不要瞎想这么多,我们问过祝云栖就知道了。” 唐映池勉强笑了一下。理智上,她也觉得自己和兰漾不是很配,她也无数次劝过自己,换一个人喜欢,但是兰漾的一颦一笑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似的,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即便她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她们认识还要久了,那份感情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思念越来越强烈。 每天,她都要在继续暧昧和一刀两断之间来回纠结。 时黎说到做到,当晚,祝云栖和她说自己已经到了黑星带之后,就问起了兰漾的感情问题。 祝云栖直言,虽然她对兰漾的感情经历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她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兰漾是单身,对待其她人也没有过分的亲密。 “她的室友,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那个Beta,最了解她,我直接让她帮忙问。” 聊完唐映池和兰漾的感情问题,祝云栖和时黎又聊了会儿别的。时黎还给祝云栖展示了金条新学会的技能:给她拿东西。 因为一次偶然,金条叼桌子上的纸巾完,顺便甩到啦时黎的腿上,时黎因为她是把纸故意递给自己,随口就夸了一句“真聪明”,金条就记住了,知道把东西拿给主人会得到夸奖,一晚上,她都在不停的把一切她能叼的动的东西吊起来给时黎,其中还包括祝云栖的拖鞋。 “金条虽然经常欺负你,但是她心里还是很想你的。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家里的监控,送你出门之后,她一直抱着你的鞋,安安静静的在门口一直趴到我回家,有点像可怜兮兮的留守儿童。” 时黎笑着说。 然而祝云栖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她禁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时黎不再两地分居,能够彻彻底底在同一颗星球生活?尽管时黎已经明确表示,她们日后可以在中星域时常相聚,但是归根结底,她们还是没有真的在一起。 挂掉视频,祝云栖听到有人推开大门进来的声音。 祝笙希回来了。 祝云栖并没有按照她和时黎说的那样回黑星带,而是中途拐了个弯,先回了一趟自己在上星域的家,祝氏控股集团总部所在地,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她要先向母亲和妈妈表明自己对时黎的态度。 对于祝云栖出现在家里,祝笙希并不感到意外。 “是为了你那个新女朋友吧?”祝笙希脱下外套,疲惫的往沙发上一坐,先抿了口温热的茶。 祝云栖坦然道:“是。” “那你来是想和我还有你妈妈说什么呢?那个Omega,她叫什么来着?时——” 祝笙希皱了皱眉,努力回想。 早在调查温月的时候,她就对那个女人有了点印象。她当时完全可以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对方做掉,但是温月的做法让它心寒,干脆做罢。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又和自己的女儿搅在一起。 她记得那只不过是一个非常普通的Omega,长得倒是还可以,但是没钱没势,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公司部门里的小组长,正如她当时不明白温月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她现在也不明白祝云栖怎么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时黎。”祝云栖提醒。 “哦。我想起来了。” 对此,祝笙希不以为意。“你以为我和你妈妈会对她怎么样吗?你想玩的话可以玩,我们也不会介意她曾经是谁的女朋友,只是你有一点要注意,别玩出孩子。” 说到孩子,祝笙希轻咳了一声,“不然就会像我和你妈妈现在这样,在一起过了半辈子,她还是没有办法原谅我,原谅静杉。” 难怪祝笙希反映如此平静,她以为女儿只不过是无聊了,随便玩玩。 “我不在和她玩。”祝云栖在祝笙希面前端坐,“我爱她。并不是我现在就要和她结婚的意思——当然我是想和她结婚的。我会认真和她谈恋爱,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和她结婚。我知道你和妈妈不会同意,你们或许依旧希望我和温月那样家庭的人结婚,所以我来提前和你们说明情况。” 祝笙希听了,冷笑:“祝云栖,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你就算不和军部、政界官员家的子女结婚,至少也要找一个和我们家当户对的人家在一起,就像你姐姐那样。你真的是在黑星带呆久了,忘了自己是祝家的孩子了吗?” 祝云栖早就想到祝笙希会这样说。 “母亲,你们当时安排我和温月的联姻,是为了获得她爸爸温中将的权利和人脉,但是如你所见,依靠别人总是不稳定的,只有自己做到那个位置,才能真正地给家族带来利益。母亲,我现在是联邦最年轻的上尉之一,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和温中将同级的位置。集团的事物你可以放心交给姐姐。” “还有,时黎不是你想象中的普通Omega,她是非常优秀的机器人设计师,拿过全联邦设计金奖,只不过我们集团的业务鲜少涉及到机器人,你对她才不太了解;而且她现在已经加入军部的机甲研究所,全联邦也找不出来几个像她一样优秀的Omega,你不能仅凭她的出身就来随便评判她的能力。” 祝云栖忍不住为时黎正名。 “祝云栖,我发现你有时候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了,你总觉得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你说你要当中将,你真的一定能当上吗?就算你真的当上了中将,那时候你多大了?你真的能够给家族带来利益吗?凭什么要去相信你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与其等待你慢慢熬成中将,我现在就去投资一位少将,推她一把,要比等待你现实的多。” 祝笙希显然对祝云栖的提议没有什么兴趣。 祝云栖大声说:“不,母亲,我会的。我现在才二十四岁,程音上校给我分析过,只要我接下来两年在银蛇继续执行好任务,我可以比别人更快的晋升成校级军官,到时候我就能够提交申请离开黑星带,去晋升更快的兵种……” 她这样说,祝笙希倒是提了一点兴致。 她还记得,祝云栖在刚上军校时,信誓旦旦说她要成为联邦最优秀的机甲操作师,这是她唯一的、最大的梦想。她也一直为之努力着,一直到现在,好几年过去,至今没有食言。 祝笙希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犟种。她想要做的事,就算去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如今却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要离开黑星带,不当机甲兵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她,连你那所谓的梦想都可以随便放弃?” 说出“梦想”一词时,祝笙希感到滑稽。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她的人生轨迹里,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梦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出一个有梦想的孩子的。 可能是祝云栖小时候,祝静杉给她看童话书,看多了。 祝云栖非常严肃地说:“不,母亲。我不是放弃了梦想,我只是换一个梦想。” 在对祝笙希正式说出这番话之前,祝云栖已经认真思考过许多遍:一辈子不再碰机甲,和一辈子不和时黎说话,哪个更让她接受不了? 每一次思索,答案都是后者。 不碰机甲,会让她觉得人生了无生趣;但是不和时黎说话,会觉得连人生都不存在了。 她既想在正式和时黎结婚之前,先把自己家庭内部可能存在的反对意见消除掉,她做不到像温月那样,隐瞒时黎的存在。祝云栖认为自己的爱光明正大,就没有什么好藏的掖着的。 但是她也不可能不计后果,像个中二青年一样跑到祝笙希面前咋咋唬唬,空喊“我爱时黎”“我要和时黎在一起”“你们不能阻止我们相爱”的口号,这样除了让祝笙希把矛头对准时黎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她必须表明自己也可以给祝笙希带来她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交换,祝笙希要尊重她和时黎的感情。尽管祝云栖也明白,祝笙希永远不会真的在心里认可时黎,但是至少在表面上要做到足够的尊重。 祝笙希依旧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儿,不过也不像刚进门时那样觉得祝云栖在异想天开说胡话。 她看向祝云栖的目光里多了点考究。 祝云栖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祝笙希也分不清楚,祝云栖是不是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动了真感情,非时黎不可。不过至少有一点她能确定,祝云栖不是在随便玩玩。 时黎到底有什么魅力? 祝笙希不理解。 但是祝云栖都大老远的“登门拜访”了,她也不能完全不给面子,把祝云栖扫地出门。 “这样吧,一直等你当上中将不现实。我们不如就以两年为期,如果两年之后,你能以中校身份离开黑星带,我可以在那之后的两年不给你安排联姻;就这样,一直两年两年的继续下去,直到你真的如你所承诺的那样成为联邦十三位中将之一。在此之前,我不管你和时黎是恋爱也好、分手也罢,你们不可以结婚。别想着偷偷结,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你们再离。如果你没做到,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像和温月的那次这么好说话,我们会给你重新挑选好的结婚对象。” 这样的结果虽然没能让祝云栖满意,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她目前能够争取到的最最好的结果。起码她不用担心母亲和妈妈再对时黎做不好的事。 只是结婚……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中将是三十五岁。 祝云栖顿时感觉到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她相信,时黎是愿意陪她的。 祝笙希又补充:“我和你妈妈还没有闲到去找一个普通Omega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它怎样,我们还做不出像温厉容那么没品的事。” 祝云栖吃下一颗定心丸。 正事说完,她在别墅里环顾一周,问:“妈妈呢?” “研究所有事,她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在这里住一夜?” “不了,”祝云栖起身,“我还要赶去黑星带的星际列车。” 祝笙希也不挽留。这个家一向是是来去自由的。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是几个人合租的宿舍,谁来谁走,都不必要告知剩下的人。 这么多年,祝笙希早就习惯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小时候的家就是这样的。或许她妈妈小时候也是这样。 “那母亲,麻烦您再和妈妈说一下这件事。” 祝笙希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祝云栖又说:“我看冰箱里的水果有点不太新鲜了,换了新的进去,花瓶里的花也重新换了。你和妈妈记得吃。我先走了。” 门在身后沉重的关上。 祝云栖想,比起温月,自己或许是相对幸运的。祝笙希和沈清和会干涉她,左右她,但是至少还给她留下了些许对话的机会。 第63章 好想祝云栖……好想和她抱抱…… 祝云栖没有忘记时黎给自己的嘱托。 抵达黑星带之后,她趁着训练的空隙,找到渡鸦。 渡鸦眼神里似乎有一道惊喜闪过。祝云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渡鸦一向成熟稳重,把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简直做到了极致,祝云栖之前从来没有见她为某件事开心或者难过过。 渡鸦微微低垂着眼眸:“祝队,你找我。” “是这样的,我想拜托你一点事。” 祝云栖把海妖个人情感方面的问题和渡鸦说了。末了,总结:“唐映池现在就想知道,她和海妖是什么关系。你和海妖是室友,我想你或许比我清楚一点。” 没想到,渡鸦直截了当道:“祝队,恕我直言,还是劝唐小姐别在海妖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了。” 祝云栖眉心一跳:“怎么说?” “海妖高中时有一个女朋友,Omega,我在海妖醉酒时偷偷看过她的照片,唐映池长得和她有七八分像。我个人认为,海妖是把唐小姐当成前任的替身了。” 这条消息来得太突然,祝云栖也有些蒙。 “前女友?分手了?” “不。”渡鸦摇头,“应该是死了,大概率是死于疾病。活人再好,但是无法超过死人的位置。所以我说,唐小姐最好还是别再海妖身上浪费时间,除非她心甘情愿当一个已逝之人的替身。” 祝云栖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曼珠沙华嬉笑打闹的海妖,时间无法把她和一个女友病逝、又找新人当替身的形象连接起来。 海妖一直把情情爱爱的挂在嘴边,喜欢口嗨,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和随便一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分手,祝云栖也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对待感情玩世不恭的花花小姐。一时间,她都分不清海妖是深情过了头,还是完全没有心。 “好,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唐映池。谢谢你,渡鸦。” 渡鸦抬了抬眼皮,目光飞速从祝云栖脸上扫过,而后再度垂下。 “不客气。祝队,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说罢,低着头小跑离开。 祝云栖将渡鸦说的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时黎。时黎又转述给了唐映池。 唐映池听完,没有她一贯的咋咋呼呼,而是沉默良久,最后只低声道了句:“我知道了。” 时黎仿佛听到了心破碎的声音。 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唐映池总是开朗乐观,或者破口大骂发泄,任何烦恼在她那里不会过夜。鲜少像这样,一声不吭,如同漏了气的气球,兰漾就是那根扎破她的针。 时黎担心。和祝云栖说:“池池这回是真伤心了,我怕她想不开。” 祝云栖道:“她是成年人了,应该有办法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不行。”时黎还是不放心,“我把她接过来住几天。至少得保证她按时吃饭。” 敲响唐映池家的门。门在时黎准备直接指纹解锁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 唐映池穿着整洁,妆面干净,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似乎和兰漾前女友长得相像的事完全没有影响到她,张口道:“黎宝,怎么来你了?” 一听这活字乱刷术般的语序,时黎就知道她喝酒了。 果不其然,在垃圾桶里翻到两只空酒瓶,度数不低。 “池池,你到我家去住几天,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睡觉了。”时黎此刻倒是宁愿唐映池的酒品差,喝完之后发疯打滚,骂天骂地,这样至少可以多发泄发泄。 可是唐映池只是在平静的颠倒语序。甚至拎起包,说:“上班我要去。” 时黎抱住她:“你喝醉了,至少先睡一觉,然后再去上班好吗?” 唐映池怔怔的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妥协的扔下包,歪倒在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留下来,喃喃道:“为什么,在一起明明没有,分手我却比难过还。(明明没有在一起,我却比分手还难过)” 时黎心疼也差点跟她一起哭。 抽纸巾抹掉唐映池眼角的泪,心里不禁埋怨起兰漾。 本以为兰漾只是拖着没确认关系,没想到竟是把唐映池当替身吊了这么久。要不是祝云栖同事说了实话,还不知道唐映池要被这样半死不活的吊多久。 把唐映池蒙在鼓里,迟迟不挑明,想来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和“替身”相处。 唐映池哭了会儿,缓缓闭上眼睛,腕上的光脑消息提醒忽然震动了一下,唐映池睁眼看完,笑出声。 笑声里带着无限的自嘲:“黎宝,给我她发什么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她给我发什么了吗)” “什么?” “别闹了,她说,晚上一起看电影问我然后要不要开视频。(她说,别闹了,然后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开视频看电影)” 唐映池幽幽叹气:“拉黑了她我把。(我把她拉黑了)” 时黎蹲在沙发旁,摸摸好友的头,“睡吧,睡吧。” 唐映池真睡了。没睡两个小时,像被打了一拳似的从沙发上弹起,坐的笔直,“我还是去你家睡吧。你要遛狗。” 语序正常,这是酒醒了。 唐映池胡乱从衣柜里摸了几件衣服,跟时黎回了家。金条见到陌生人,警惕的在门口绕着唐映池徘徊,还试图叼着她的鞋扔到门外,后来时黎给唐映池拿了一根小肉干,唐映池把小肉干喂给金条,收买成功,金条发现跟着新来的姨姨不需要做指令就能有小肉干吃,大喜,目光时刻跟着唐映池,就连唐映池上床睡觉,她也忠诚的趴在床边守护。 唐映池请了一周假。金条更喜欢她了,白天时黎上班的时候唐映池会和她一起呆在家里,金条不再是唯一一个“留守儿童”,而且唐映池闲得无聊就给她做狗饭,新鲜煮出来的肉比狗粮好吃多了。 第七天晚上,唐映池满血复活。她跑去酒吧,开了瓶死贵死贵的酒,并且一口气点了五个女模:清一色前凸后翘的御姐Alpha。 把她们吻她手和脸的照片发到了星网社区。发完,唐映池拉过其中一个女模,把她推倒在卡座,往她口中灌酒。 金黄透明的酒液顺着Alpha的嘴角流下,Alpha眼中闪着迷离魅惑的光,唇角上翘,勾起弧度,胸前白衬衫被酒液浸透,透过薄如蝉翼的布料,可以看到衬衫下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衣和丰满的**。 时黎心惊胆战的坐在最边上,祈祷唐映池能快点玩完,自己好带她回家。 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再来这种场合不太好。 一开始唐映池也没让她来,但是时黎生怕她没有分寸喝多了,让别人哄了骗了,硬着头皮跟了过来。 唐映池的星网动态没发出去多久,时黎接到了来自兰漾的电话。 时黎接了。兰漾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语气严肃:“时黎,你和唐映池在一起吗?” “嗯。” “麻烦让她接一下电话。”兰漾咬咬牙,“她把我拉黑了。” 时黎心道,怎么才发现,唐映池都把你拉黑一周了。 对兰漾说:“你等一下,我问问她。” 时黎起身去找唐映池,唐映池正和白衬衫超短裙Alpha接吻,手都摸到对方的胸上了。 时黎很尴尬的将唐映池拉开,“池池,兰漾找你。” 搂着唐映池的Alpha媚眼如丝,但是霸道的将唐映池圈在自己怀里,手指挠着唐映池的下巴,懒洋洋问:“亲爱的,兰漾是谁啊?” 唐映池脸颊酡红,“一坨垃圾,不用管她。”然后拍拍时黎的手,对时黎说:“黎宝,真不用在这儿陪我,你先回去。等下被你家祝总知道了,她又吃醋。” 时黎没开静音,她、唐映池、白衬衫Alpha的话以及周围舞池的乐声都被兰漾听的一清二楚。 看样子,唐映池今晚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白衬衫Alpha见时黎在犹豫,主动给她看了自己的光脑健康信息:“看,我身体健康,没有传染病。况且,我很喜欢你朋友。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时黎彻底没什么好说的了。唐映池和她一样,都快二十七岁,已经不再是需要每天晚上按时回家的小朋友。如果这种方式能让她彻底走出来,时黎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人总是要遇到新的,才能盖过记忆里的旧人,哪怕只是**上短暂的欢愉。 “那我先回了。有事联系我。” 刚离开卡座,时黎就听到耳边传来兰漾震耳欲聋的咆哮:“唐映池!” 时黎被吵的忍不住皱了皱眉。 兰漾继续咆哮:“你怎么不带她回家?!” 时黎说:“我只是她的好朋友,又不是她妈妈……” 她不知道兰漾现在在这里生气个什么劲,分明也没把唐映池当回事。这一周,唐映池像受伤的小狗一样在她家奄奄一息的,兰漾问都没问一句,现在唐映池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出来玩,兰漾就跟在唐映池身上装了摄像头一样,电话马上就打过来。 时黎不解道:“你和映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生气?” 兰漾:…… 直接挂断了。 第二天,唐映池跑到机甲研究所附近找时黎吃饭,兴致勃勃的和她分享昨天晚上的经历。唐映池看起来像是把兰漾全忘了:“现在的服务业服务意识和服务技术都这么好了,特别爽,而且那个姐姐还一直跟我sweettalk,都把我吊成翘嘴了。要是她便宜一点,我真想天天点她。” 时黎看看兰漾才发来的消息,“兰漾说她要来找你。” 唐映池发出一声嗤笑,根本没当回事:“口嗨怪。理她干什么。” 完全没相信。她和兰漾吵,兰漾只以为她在闹着玩;她把兰漾拉黑七天,整整七天,兰漾没有半点试图挽回的意思。现在就因为她去了一趟酒吧,点了几个Alpha女模,兰漾会大老远的从黑星带跑过来?她可是还记得,兰漾曾经吐槽过从黑星带到中星域的跃迁店有多恶心,每次跃迁完都要狂吐。 时黎不确定:“万一她真来呢?你和她……” 唐映池笃定道:“她不会。黎宝,不提让人心烦的人了。”她将话题转到时黎身上,“你和祝云栖打算结婚吗?啥时候结。” “还早着吧。”时黎苦笑道:“先不说她们家里不会看上我,光是我妈妈那关,就难过。她要是知道我想要结婚的对象是Alpha,恐怕会跳起来抡轮椅抽我,她现在用那条义腿用的越来越熟练,比我跑的还快。” 唐映池异想天开:“让祝云栖假装是Beta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好装,我妈妈是Omega,很容易能判断出对方到底是不是Alpha。她前段时间还追着我问我要温月,这几天倒是不怎么提了。” 一想到未来要见双方家长,时黎就觉得头大。 她想过干脆就别结婚了,做一辈子情侣也挺好的,只要彼此相爱,结婚只不过是多一个证。但是祝云栖不同意,一定要结婚。 唐映池总结:“和豪门结婚是这样的,麻烦。势力的母亲,阴阳怪气的妈,还好祝姐姐力挺你。” 时黎忍不住叹气。 和唐映池聊了会儿婚姻爱情,她又想祝云栖了。才分开不到半个月,她就想祝云栖想的难受。还有一年才能去中星域的机甲基地,离祝云栖更近一点,半个月都这么漫长,一年足足有二十四个半个月。 好想祝云栖……好想和她抱抱…… 一下午,时黎都有些没精神。到茶水间冲了一袋浓缩咖啡,才慢慢提起精神。 晚上到家,照例是遛狗,教金条新指令,洗澡,又学了几十页专业书,试着在软件上模拟了机甲飞行。曾经她不愿意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做,觉得会让家里沾满“班味儿”,现在也逐渐没有了这种想法。或许是机甲不仅是工作,也是梦想,又或许是和祝云栖共同的小家足够温馨,不会让“班味儿”入侵,时黎甚至觉得靠在床头学习工作也是一件能让人静下心,让时间过的快一点的好办法。 既然一年的时间很长,那她就用更多的事情去填满,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生活更充实。 睡前,时黎给祝云栖发了几条消息,分享日常,金条乖乖躺在床边窝里睡觉。 祝云栖没有立刻回。时黎没在意,上星域和黑星带有时差,Z3291的晚上十二点是黑星带的上午十一点,这个点祝云栖经常在训练或者执行任务。 发完消息,时黎又刷了几分钟星网社区,给朋友同事们的动态点了赞,在十二点之前熄灯睡觉。 凌晨,时黎正睡的迷迷糊糊,察觉到房间里进来了人。 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就要去摸床头的激光粒子枪。那是祝云栖专门留给她防身用的。 在触碰到冰冷枪管的瞬间,想起一个问题: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如果是陌生人,金条为什么不叫? 金条平时对陌生人很敏感的。 下一瞬,卧室地灯亮起。 祝云栖一袭紧身黑衣,手按在触控开关上,满眼温柔的看着床上的人。金条在她身边摇着尾巴打转。 声音里染上几分抱歉,还有凌晨的微凉:“还是把你吵醒了。” “怎么突然回来?” 时黎掀开被子跳下床,扑进祝云栖怀里。 祝云栖身上凉凉的,带着秋夜的温度。正因为这发凉却又柔软的触感,时黎才能确定自己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祝云栖,而不是她在做梦。 床头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七。 第64章 她的爱人在星空下,围绕她参与设计的作品翩翩起舞。 祝云栖紧紧回抱住怀里的人。她很想时黎,日思夜想。 “有任务。我来抓兰漾。” 祝云栖吻了吻时黎的额头。唇也微凉。 而金条在旁边急的都快要说话了。等祝云栖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狗头,她又低低嗷了一声,一下子跳开,不让祝云栖摸自己。 祝云栖不摸她,她又死皮赖脸的过来用尾巴抽祝云栖的腿。 “兰漾她……” “嗯。”祝云栖点头,“她真来Z3291了,因为唐映池的事。她没等到审批就擅自离开黑星带。我是她的队长,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带她回来,否则她可能因为擅自离岗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严重吗?” “看情况,她这种一般来说处罚结果都比较轻。” “二十四小时……”时黎轻声重复着。除去来回的时间,祝云栖还要去找兰漾,能跑回来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兰漾找到了吗?” 祝云栖点头。 说是“找”,根本就没有真的去搜寻。兰漾突然像发了神经病一样,和渡鸦吵了起来,后面祝云栖去问渡鸦,才得知兰漾和她争吵的原因是在责怪她把唐映池和前女友长得像的事情说出去。 祝云栖立刻启程去找兰漾,才刚到中星域和下星域之间的最后一个跃迁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抱着跃迁点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找兰漾简直毫不费力,跟送上门的一样。 时黎疑惑,“那你没当场把她抓回去?” 要是在跃迁点就把兰漾带回去的话,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应该很充裕。 祝云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知道她要来这里。所以要到这里来抓她。” 这样才能“假公济私”,来这里看看时黎,再顺便带兰漾回去。 “兰漾知道吗?” 祝云栖又是点点头。 何止是知道。等兰漾吐完,她还催兰漾跑快点。既然她是来抓人的,肯定要比兰漾晚一点到目的地才对,兰漾跑快点,她也能早点到。 对此,兰漾送给她三个字:神经病。 时黎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不会对唐映池做什么吧?” 万一兰漾气急败坏,情绪上头,情急之下对唐映池动了手……唐映池可打不过兰漾。 祝云栖一下下抚摸着时黎的头发。软软的,在手上滑溜溜的,带着她想念的青柠味。 “不会的。只要唐映池不给她开门,她也只能站在外面干嚎。” 时黎依旧不放心,她给唐映池发消息:兰漾真的来了,可能就在你家门口,千万谨慎开门。 唐映池秒回“知道了”,应该是已经醒了。 时黎这才稍稍放下心。 她安心的抱着祝云栖,一分一秒数着这意外的相聚。 “我好想你。” “知道你想我,所以我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你?” “因为我想你了。你和我,是一样的。” 地板灯带的暖光下,时黎的唇看起来亮亮的,如同涂了一层水膜的绸缎。 祝云栖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 时黎压抑着自己过快的心跳,低声道:“最近天气有点干,我睡前涂了唇膏……” “樱桃味的,很甜……唔……” 小别重逢,比话语更有力的是拥抱,比拥抱更容易表达思念的是吻。 卧室响起密密匝匝的接吻声。 金条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两人都没有要摸摸她的意思,还双双躺在了床上,顿时觉得自己这会儿装出来的矜持都白装了,怏怏的趴回窝里,蜷缩成一只球,用尾巴盖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 清晨,祝云栖和时黎一块儿去遛了金条。金条不把球给时黎了,每次都叼回来丢到祝云栖脚下,祝云栖丢的更远。祝云栖不在的时候,她都不怎么喜欢玩球。 八点一过,祝云栖算好时间,要去“抓”兰漾。 时黎很想和她再一起呆一会儿,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反正去的是唐映池家。 祝云栖求之不得。 来到唐映池住的小区,门口保安室围了十几个正在看热闹的人。拨开人群挤到前面,才看到兰漾正被两个机器人保安一左一右押着,垂头丧气,旁边保安大爷在絮絮叨叨:“小年轻啊,做事不要冲动……” 她们给唐映池打电话,唐映池又和保安说,才算把兰漾放开。 时黎也在,兰漾有点尴尬。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默默走近祝云栖,喊了声“祝队”。 保安不认识祝云栖和时黎,以为她俩是兰漾的亲戚,吐槽道:“大半夜的去锤人家门,还在楼道里喊,把人家两个女孩子吓的在家里不敢出门,打电话叫我过去,去抓她的时候她还在楼道里喊呢,不要不要的。要不是人家业主说她不是小偷、不是催债的、也不是神经病,我高低就给她送警局去了。” 听保安这么一说,兰漾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两个人!她都把人带回家里了!我肯定没听错,就是那个在酒吧里喊她‘亲爱的’的Alpha!” “你冷静点。”祝云栖抓着她。 “我冷静个屁!”兰漾破口大骂,接着看了看时黎,问祝云栖:“如果是时黎带别的Alpha回家,还是花钱在酒吧里包的那种,你能心平气和?” 祝云栖一句话就给她怼了回去:“时黎是我女朋友,唐映池是你什么?” 兰漾哑口无言,像一只被掐着脖子喘不上气,蔫巴蔫巴的鸡。 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她长得和……像,也不是我的错,要不是渡鸦多嘴,她怎么会知道。而且,长得像怎么了,世界上长得像的人这么多……我都给她道歉了。” 一想到照片上唐映池和别的女人如此亲密,兰漾心里就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明白自己是不想要看到唐映池和别人在一起的,她对唐映池是喜欢的,但是她不确定自己的喜欢到底是源于唐映池本人,还是因为唐映池和她初恋女友长得像。 一直纠结,想不出答案。每次唐映池想要和她确定关系,她也只能假装自己没听懂。况且,她认为长得像这件事对于唐映池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所以唐映池和她吵架,把她拉黑,和她绝交,兰漾都认为唐映池是在耍小脾气。 直到刷到唐映池和其他的女人的亲密合照——唐映池把她拉黑了,兰漾还是借了渡鸦的账号通过陌生人搜索才能刷到唐映池的动态。 兰漾才后知后觉——唐映池不是说着玩玩,是真和她分手。 …… 兰漾被祝云栖带了回去。走之前,她拜托祝云栖劝劝唐映池,让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时黎没法答应。 兰漾此行一无所获,还收到了罚薪三个月的处罚。 她们走之后,唐映池才拎了一袋垃圾出来。 时黎迎上前,问:“垃圾放在门口,不是会有机器人去收吗?” “我等不了机器人过来收了。”唐映池眼下挂着两道黑眼圈,“我现在就要把这坨东西丢的远远的。” 胳膊一扬,甩进垃圾箱。垃圾袋爆开,露出里面一盒盒药物。一模一样的包装,用来止吐防头晕的特效药。 唐映池对着垃圾桶自言自语:“你说你每次跃迁都会头晕到吐……吐死你吧,傻/逼。” 转头抱住时黎:“黎宝,让我吸吸你的恋爱运吧。” 刚说完,疯狂摇头,嘴巴里呸呸呸:“不要不要,突然想到你前面还有七年的温月了……如果想要得到祝云栖这样的女人,必须要先经历过温月的话,那我还是不要了。” 时黎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温月前期也还好啦……” “像话吗你,”唐映池瞪她,“有现任了怎么能说前任好。前任都是狗屎,你家金条每天拉的那种。” 咋咋呼呼,骂人中气十足,这才是唐映池正常的样子。 时黎终于确定,唐映池是彻底放下了。 作为祝贺,她请唐映池去吃大餐。 后面,唐映池和兰漾有没有进一步发展,还是就此止步,很长一段时间里,时黎都不是很清楚,唐映池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兰漾的名字。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期间,时黎借用周末跑了几趟中星域,一半时间是去等祝云栖,她和祝云栖提前说好,祝云栖会申请到机甲实验基地参加试飞,试飞结束后的晚上她们可以呆在一起;剩下一半时间,她去陪时毓。 在周阿姨日复一日的照料下,时毓的状况和周阿姨来之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时毓已经不像之前这么容易情绪波动了。她在疗养院认识了几个同龄朋友,没事儿就坐在一起勾毛线玩具。 而时黎在机甲研究中心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利。经过日复一日的知识恶补,她又天生脑子好用,不仅已经能跟上机甲研究最前沿科学技术,中途还暂时被借调到星舰研发小组,参与了以爱神带水母为原型的“新型条状可卷曲星舰”的研发设计,还为星舰更新了战斗型机器人,目前已经在下星域无人区进行试水,预计会在未来星际战争中投入使用。 时黎因此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得到了军部领导的亲口赞赏。她用那笔奖金,在中星域买了一套小公寓。中星域房价不高,时黎只贷了一点款。这样以后和祝云栖在中星域见面就能在自己家里了。 在第一艘“爱神带水母号星舰”于下星域无人区启航时,时黎得到特批,作为设计者之一前往下星域欣赏它的首次试飞。长达千米的巨大星舰如同一条美丽轻柔的缎带在漆黑宇宙中前行,灵活的关节使它可以随时根据战场情况变换形状:直线型,波浪形,球型,S型…… 星舰少不了伴飞机甲。 为了体现对新型星舰的重视,军部特地从银蛇军团里挑人来伴飞。作为在联邦机甲操作比赛中蝉联第一的祝云栖,自然而然成了此次伴飞机甲的领队。 她的爱人在星空下,围绕她参与设计的作品翩翩起舞。 在下星域边缘,时黎牵着祝云栖的手,透过防线,第一次亲眼看到黑星带独有的瑰丽星云和浪漫的钻石雨。 金条现在已经是小区里宠物犬群的“智慧大脑”,经常趁人不备,领着其他狗狗“干坏事”。社恐的时黎,也“被迫”在遛狗时结识了几个新朋友,有音乐家,有小演员,有医生,大学生……都是非常温和善良的人。 去医院复查,季医生也惊讶于时黎的变化。那个不管外表有多精致美丽、内心却始终有点苦哈哈的小小女孩,终于蜕变成真正自信强大的女人。 时黎常和祝云栖说,现在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不,比她梦里曾经梦到的还要完美。 祝云栖每次都会笑着让她再贪心一点。 次年五月,黑星带迎来了新一轮边防改革。 为了进一步扩大联邦的势力范围,向前推进防线,压缩虫族与星际海盗的生存空间,联邦以黑星带基地为圆心,将星舰与机甲航线向外拓展了一光年距离。 第65章 我女朋友亲自给我设计的。 不过由于新开拓的部分几乎全在未知区域,电磁风暴、星际沙尘暴、矮星坍塌等等极端星体活动现象频发,而机甲尚未同步开发出超远距离作战功能,目前装备的导航系统也无法免受极端星体活动带来的信号干扰,比如在经过坍塌矮星时会因为磁场混乱而丢失信号,迷失方向。 这片未知区域被暂时命名为“灰域”。 军部在联络部门下临时成立了引航组。引航组备有更为宏观的星际地图,而且可以通过量子通讯为机甲引导方向,几乎可以避免所有星体活动带来的信号中断造成的负面影响,引领机甲在茫茫星海中按照正确的方向前行。 海蛇小队也配备了一个引航组。 不过引航组工作地点在下星域,下星域有联邦最大型的量子通讯基站。银蛇军团和引航组平时几乎不沟通,只有在任务需要时才会联接通讯,彼此只知道对方的代号,并不认识。 每个人都有别的工作要做,引航组也不过是从联络部门分出来的一个临时部门,本来就承担着双份工作,更没有心情去认识新同事。 和海蛇小队配对的引航组有五个人,组长代号夜莺,女性,Beta。她给祝云栖引航了几次,配合还算默契。 一起去中星域装修房子时,祝云栖和时黎提了一嘴。 时黎正在给打扫刚铺好的地板。房间整体颜色以米黄和淡绿为主,看起来温馨又清新。她们专门挑了一个带大阳台的户型,好方便金条晒太阳吹风。金条特别喜欢吹风,时黎了解后,得知小狗吹风可以从空气中获得更多味道信息,和人类刷星网社区朋友动态一样。 时黎不方便带金条来中星域时,唐映池自告奋勇接过照顾金条的工作。她不像一开始觉得照顾狗狗麻烦,反而一段时间不揉揉金条毛绒绒的脑袋、闻闻她身上的小狗味儿就难受。 智能家具机器人还没有安装,时黎她们只好自己打扫。好在房子不大,六十多平,清扫起来不是很麻烦。 时黎拿扫帚扫地上的灰,祝云栖跪在地上,用小铲子铲黏在地板上的水泥。 “虽然夜莺很专业,不过出任务时还要多一个联络人,相比之前又有点麻烦。时设计师,快点更新机甲导航,让我们没有引航员也能找到路。” 时黎笑笑,“导航系统我可不懂,那是隔壁部门的事。不过我那天问了,他们说在努力研发了,争取半年内把导航和通讯合并到一个频道里。你们还得再等等,很快的。” “对了,我这次来,带来了这个。” 祝云栖放下小铲子,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大盒子。晃晃,传出一堆硬物碰撞的碎响。 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钻石,大大小小加起来有近千颗,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要两只手端着才能拿住。 “一直想从里面挑一个给你做戒指,但是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干脆都带过来让你自己选。剩下的可以用来装饰家里,比如拼个装饰画之类的。” 时黎眼都快被晃瞎了。祝云栖把钻石当鹅卵石送。 她一时挑不出来,祝云栖说不急,时间还长,慢慢选。 时黎拍了几张照片,把钻石箱子藏到了床底下。 次日,她们一块儿去疗养院看时毓。时黎原本不想让祝云栖去的,她还不能确定时毓现在到底能不能接受她和Alpha谈恋爱,但是祝云栖说她可以假装成时黎的普通朋友,从普通朋友开始,试着让时毓一点点接受她。如果见时毓情况不对,她就立刻躲起来。 时黎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就是有点委屈祝云栖。 祝云栖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见时毓之前,祝云栖特意卷了头发,涂了唇蜜,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温柔亲切。甚至还对镜子练习微笑。 除了在时黎面前,其余时候,祝云栖依旧很少笑。 见女儿身边多了一个高挑的Alpha,时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祝云栖立刻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时黎的朋友,同事。来附近旅游的,听说阿姨您在这儿,顺便来看看您。我姓祝,名字是云栖,您想叫我什么都行。” 时毓没有放松警惕,她没有理会祝云栖,直接问时黎:“小梨,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这样一个同事?” 时黎振振有词:“因为妈妈你一直讨厌Alpha。周阿姨告诉我你最近好些了,我才敢和你说。” 时毓看着女儿,觉得她不像在撒谎。 时黎也的确没有撒谎。单看她说的这句内容,的确是真话。也是成功蒙骗住了时毓。 时毓松了口气。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就好。小梨啊,可能是妈妈之前对你太苛刻,不允许你和任何Alpha接触,妈妈向你道歉。偶尔交那么一两个Alpha朋友,也是挺好的。” 况且这位叫祝云栖的Alpha外形漂亮到让人说不出来重话。 不过时毓依然不愿意和祝云栖离得太近。 周阿姨私下里和两人解释,时毓现在虽然已经能放开时黎和Alpha交朋友了,不过她自己依然对Alpha过敏,离得太近容易应激。 周阿姨都这么说,祝云栖只好暂时放弃借此机会和时毓拉近关系的想法。 时黎和时毓聊天,和她一起用钩针勾毛线玩具,时毓平时闲来无事,已经勾好了许多以金条为原型的毛线小狗,在她房间窗台上排成一排。 时黎想再试一下,勾的时候试探性的问时毓:“妈妈,你觉得祝云栖怎么样啊?” “挺好的。如果不是Alpha就更好了。”时毓边说,边专注的勾狗耳朵。 时黎又道:“妈妈,其实也不是所有Alpha都会背叛婚姻的,也会有好的……” 时毓头也不抬:“小梨,想找到忠诚的Alpha和屎里淘金没有区别。Alpha天生就是掌控者,他们享受到的优待让他们能更轻松的得到自己想要东西,轻松的得到必然也会轻易丢弃。你要是和Alpha结婚,以后如果想离,他们只需要释放信息素就能把你一辈子困在家里。没有办法,生理结构就是这样,改不了,不和他们结婚才是最好的规避方法。小梨,妈妈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没有要求你挣大钱,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只要求过你一件事:远离Alpha。” “可是,妈妈……” “好了小梨,别再提Alpha了,听多了我现在心里已经有一团火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个和你吵起来。” 时黎怏怏的垂下头。 时毓勾线的手顿了一下,瞥了眼女儿的神色,接着,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抬手扯掉时黎刚刚勾好的一根线:“这里勾错了。” 然后继续低头勾毛线。 下午,时毓照常午睡,祝云栖便趁这个时间和时黎一起散散步。 时黎不知从哪捡了一颗小石子,边走边踢着玩。 祝云栖不禁问:“阿姨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样?” “因为我母亲。”时黎叹了口气,“我不是很想称呼那个女人为母亲,但是不能一直用‘那个女人’来代指,就还是叫她母亲吧。” 她给祝云栖讲了一个非常狗血俗套的烂尾爱情故事。 从下星域来到上星域的漂亮Alpha在一家餐馆打工,意外遇到了正在师范学校就读的Omega。Omega因为长得娇娇弱弱又模样漂亮,常在学校附近游荡的小混混对她打起了歪主意,正欲实施暴行,被正好打完工下班的Alpha撞见。Alpha抄起店里的扫帚,把小混混打的抱头鼠窜。 Omega就这样爱上了Alpha。她每天都要到Alpha打工的餐馆来吃饭,哪怕是绕路。她也不介意Alpha没有固定工作,她愿意工作之后花钱养着Alpha。毕业之后,Omega在一所小学就职,她省吃俭用,想多存点钱,让她们的生活过的舒心些。只要Alpha爱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Alpha一开始也确实爱她。在她们结婚,生下小孩没多久,Omega下班回来,看到坐在门口吃棒棒糖的女儿,空气中弥漫着的是爱人和另外一个Omega信息素纠缠的味道。 离婚。前后拉拉扯扯了好几年,时黎都快上初中了,最终才把婚离掉。时毓始终无法接受那个口口声声说只爱她的Alpha能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接吻,身上一次次染上不同的信息素味道,她也不愿意离婚,Alpha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时间一点点把时毓耗尽了,她因为上课走神被家长投诉,被学校开除,最终签下离婚协议时像是被带走了最后一点生机,从法院出来,她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变成了一点点小事都能刺激到她发病的精神病人。 她痛恨所有的Alpha,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恨,但是听到Alpha她就会尖叫,砸东西。 说完,时黎从兜里拿出来一叠明信片。那是她刚刚陪时毓午睡,周阿姨拿给她的。 时毓经常给她写明信片。有时候是抄一句诗,有时候是写她现在正在干什么,有时候仅仅是简单画一幅简笔画。时毓自己想不起来收,周阿姨一张张替她收起来,时黎来疗养院看望她的时候一次**给时黎。 祝云栖看了几张,发现抬头全部都是“亲爱的小梨”。 “这是你的小名?”她指着第一张的“小梨”问。 时黎轻轻摇了摇头。 她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坪,目光里并没有太多情绪。 “母亲的信息素是香梨味道的。妈妈在她提出离婚之后,给我改了这个名字,希望用我来留住她。不过显然,没什么用。”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天晚上,我刚哭完给你打电话吗?”提起那件事,时黎禁不住笑,当时觉得痛苦又尴尬,现在再想想觉得还挺好笑的。 “记得。”祝云栖紧紧牵着时黎的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一点安慰。 “那会儿我妈妈刚骂完我,她以为我和Alpha谈恋爱被标记了。她又换了一条很贵的义腿,我当时穷的叮当响,边哭边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边女朋友要和别人结婚,那边欠一屁股债,妈妈发疯我发病……” 祝云栖心疼不已。 时黎以前过的好辛苦,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她。 刚要抱抱,就听时黎哈哈笑道:“都哭的饿了。饿的我一下子点了两份外卖吃,结果吃撑了,半夜起来给脸消肿。” 说完,低下头,很小声的对祝云栖说:“对不起啊,我妈妈这个样子……” 她能给祝云栖的本来就不多。现在连长辈的祝福都给不了。 被抱住。 “可这不是你的错。”祝云栖叹着气,“你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她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疗养院房间,每天都会午睡到下午四点的时毓不知何时已经提前起床。 时毓站在窗边,看着在活动草坪上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手抓紧了窗台上的一只毛线玩具狗。指尖嵌进毛线之间的缝隙,把玩具狗抓的不成样子。 良久,缓缓松开。 理了理被抓变形的玩具狗。房间内响起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 七月,新一届机器人设计比赛初选开始。 林小南特地问时黎,今年要不要参加。她还心心念念惦记着时黎去年临时撤回的作品。 时黎想起那份被自己丢在“废稿”文件夹里的设计。 现在,应该不再是废稿了。 她把模型翻出来,发给祝云栖,问灵感来源要授权。 祝云栖看了之后也才想起来之前唐映池差不多一年前跟她说过,时黎有一个特别设计的作品要给她看。当时被种种事情耽搁,她没能看到,没想到现在又阴差阳错的看到了。 祝云栖简直想不到拒绝时黎用此设计参赛的理由。 试问除了时黎,全联邦还有哪位金奖设计师能把自己女朋友作为灵感来源直接设计到作品里?还设计的这么好看。 她嘚瑟了好几天。把模型3D打印出来,立在自己办公桌上。来她办公室的人都忍不住拿起来看看,问她在那里买到的这么好看的机器人手办。 祝云栖装作看文件,声线依旧凉而冷淡,“我女朋友亲自给我设计的。” “女朋友”“亲自”,被她咬的很重。 后来银蛇军团里就传开了,只要再在银环上尉办公室看到新的好看的东西,千万不要问那个东西是从哪里买的,否则会被骑脸秀一波恩爱,进办公室前肚子空空如也,出办公室时满肚子被塞满狗粮。 有人向程音上校反应这个问题,说祝云栖故意秀恩爱,搞别人心态。 程音为此专门叫祝云栖去她办公室谈话。 祝云栖十分无辜:“我没有。都是他们自己主动问的,我只不过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程音也没有办法。他们并没有要求一定要如何装扮寝室和办公室,祝云栖的做法也确实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只能怪来反应问题的单身狗太容易破防。 时黎把参赛作品发给了林小南。虽然她现在不在星尚工作,不过名义上还是星尚的员工,比赛也能够继续以星尚的名义参加。 八月,初选结果出来,意料之中,时黎的作品稳稳入围复赛。 九月,距离时黎结束在机甲研究所一年的进修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们在中星域的房子也装修好了,离机甲实验基地比较近,交通也方便,公寓门口就是车站,只要坐两站班车就能到基地。 祝云栖给时黎的那一大箱子钻石,时黎挑了一颗暮色灰的,底色不是很干净,从有些角度能看到浅淡的雾霾蓝色,不过时黎觉得它很像祝云栖的眼睛。原石需要要拿到店里去加工,唐映池自告奋勇陪她去。 剩下的钻石,时黎花了一整天时间,拼出一副卡通画。两个长头发的卡通小人,一个穿裙子,一个穿作战服,一起牵着一只五颜六色的小狗散步——其实金条是只黑白毛色的小狗,不过黑白色的钻石太少,只能委屈她变身彩虹小狗了。 新星历三零五二年,九月二十日。黑星带银蛇军团基地。 编号SS7984号侦察星舰于黑星带灰域中部区域发现一颗刚被虫族占领的行星,银蛇决定将其剿灭,任务评级为S+级,需要出动一艘大型星舰,以及四支以上的小队配合。 海蛇小队也在其中。不过此次出动的其他人员不同,她们无法先通过星舰抵达任务目标,而是需要像之前出任务时一样,悄悄潜行至任务目标后方,再实施打击,同时切断任务目标退路。 祝云栖照常给队员做了任务前准备,挨个检查每个人的机甲是否正常。她们之前也时常出S+级任务,不过这么远的距离还是第一次。技术部门已经提前做好分析,她们最好在返航时给机甲补充一点助推能源,否则可能要用到机甲自带的备用能源才能返回基地。如果备用能源也用完了,那只能在原地等队友救了。 渡鸦默默接管了海妖的机甲。自从她和祝云栖透露了唐映池和海妖初恋女友长得像之后,海妖和她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海妖再也不开渡鸦的玩笑,而渡鸦也不像之前那样管着她。 出任务时,两人倒还是绑定在一起。祝云栖私下里分别找她们俩谈过,询问是否需要换搭档,两人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还都一模一样:早就习惯对方了,换搭档又要重新磨合。 走之前,祝云栖给时黎打了个电话。时黎刚开车到楼下。最近下雨天气多,金条皮肤有点湿疹,肚皮上起了一点红疹子,时黎带她去宠物医院开药。 “医生说涂上药,少沾水,三天就能好。不想涂药的话保持干燥也能自己恢复。云栖,你这次任务要多久?” 祝云栖回答:“算上来回大概两天。” “好欸,两天之后我刚好要去取我们的戒指,到时候拍照片给你看,下次见面我们就可以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时黎订做的是情侣对戒。 祝云栖想象着和时黎戴上情侣对戒的情景,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和时黎在一起差不多一年,情侣项链、手链、衣服……都买了,祝云栖暗戳戳的回忆着当时时黎和温月都用了什么情侣物件,全部买了新的,让时黎和自己用,然后把之前和温月一起用的都丢掉。时黎没舍得直接丢,而是挂在网上卖了二手,用折回来的钱和祝云栖一起吃了顿贵到肉疼的饭。 卖和前任的东西请她吃饭……不知道时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祝云栖暗爽了好久。 “好。这两天不方便联系你,照顾好自己和金条。还有,过不了多久你要到发热期了,记得在包里提前准备好信息素。” “嗯。”时黎乖乖应声,“你也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受伤了。” 祝云栖有时候会受点小伤,她本人倒是不在意,但是每次都给时黎心疼的掉眼泪。祝云栖怕她哭,每次见面前都要先跑一趟医疗室,开点去疤痕的特效药。 时间快到了,时黎催祝云栖快去。恋恋不舍的结束通话,祝云栖跃上机甲。 *** 下星域联邦量子通讯基站。 作战部在这里设有分部,平时的工作主要是配合黑星带银蛇军团工作,维运防线与要塞等。 温月身着一袭星空蓝套装,敲响了作战部下星域分部部长的办公室门。 “部长。我是温月。” “快进来。” 部长是个近四十岁的男性Beta,姓张。他笑眯眯的,让温月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上,还亲自给温月到了杯茶。 “月月,最近工作还好吧?来这儿也快半年了,最近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温月抿了口茶,露出乖巧的笑容。 “都挺好的,张叔叔。” 张部长道:“下星域到底是比不上上星域的。生活条件要比你之前艰苦的多吧。” 温月又是微微一笑:“张叔叔,都是为了联邦,哪里有什么艰苦不艰苦的。” 张部长只好说:“遇到困难记得及时和张叔叔讲。” 看着温月乖巧懂事的样子,张部长着实不解:温月之前明明上星域作战部发展的好好的,温中将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乖的女儿送到下星域来?温中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不好好在手心里捧着,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拼了命的想把孩子送到上星域去。 他原本以为是温月在上星域闯祸了,但是打听来打听去,除了温月驾驶机甲坠毁之外,没打听到其他。而那件事怎么说也算不上闯祸。而且温月在他手底下工作的小半年里,可以说是勤勤恳恳,从来不迟到早退,一次假没请过,听她小组里的同事说,温月作为组长,特别大方温柔,经常请组员吃东西,组员们对她的评价都是满分。 张部长更不懂温厉容了。不过他还需要继续在温月面前刷存在感,这样好方便温月和温厉容提起把他调回上星域的事。中星域也行,他实在不想继续在下星域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 温月看着他道:“张叔叔,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大事。是听说机甲研究所那边设计了一批新的机甲,装备的是最新的量子通讯与量子导航,还更新了精神力接口,这样无论什么样的星体活动都不会影响正常通讯与导航了。也就是说,咱们引航组快要被取消了。叔叔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想去哪个组?哪个部门?好提前帮你安排。” 温月默默注视着面前的茶盏。 青瓷质地,触手温润,应该价值不菲。 “谢谢张叔叔。不过目前我还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就先把我现在的本职工作做好再说。” 张部长有些着急:“月月,你可要抓紧时间想好哦,引航组说取消就会被取消的……还有月月,叔叔还有个私事想问问你,你平常多久和你爸爸见一次面……” “不好意思张叔叔,”温月打断他的话,看了看腕上的光脑消息提醒,“我接下来有工作,银蛇军团出动了星舰和几支机甲小队剿灭*新发现的虫族。我工作完再陪您聊天。” 张部长只好先放她走。温月离开后,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张部长拍拍便便大腹,小声嘀咕:“温月这孩子真是个工作狂啊……就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温月穿过长长的走廊。她没有和张部长说谎,她是真心喜欢下星域。下星域带给她荒芜和自由,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恨。 这里都是不认识她的人,她可以随心所欲把自己捏造成她想要展现给别人的样子。在这里,所有人都夸奖她温柔,善良,大方,效率高,有能力,能吃苦……半年时间,她收获了比人生前二十四年加起来都要多的夸赞。 好像她本身就是这样完美的,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 只有她清楚自己的本性。阴暗的,善妒的,扭曲的。 而在下星域铺天盖地的荒芜中,她完全接受了自己。 打开联络室的门,组员纷纷和她打招呼。“组长好~” 温月对每一个人微笑致意。 坐回工作台前。 她清了清嗓子,连接上和银蛇军团小队的通信。 “银环你好,我是夜莺。接下来,将由我再次为你引航。” 第66章 一连串糟糕的连锁反应。 海蛇小队顺利完成了任务。 在前方星舰对行星倾泻炸弹的时候,她们成功拦截住了刚诞生没多久、正试图逃窜的虫族女王,由祝云栖和塞勒涅同时给出致命一击:祝云栖击碎了虫族女王的大脑,塞勒涅则用一枚微型导弹爆破了她藏在腹中的虫卵。 和前方确认任务完成之后,她们终于能够返回。 祝云栖一边确认着最近的助推能源补充点的位置,一边撕开了一袋营养剂。 营养剂能填饱肚子,但是长期食用营养剂容易导致抑郁。 比如祝云栖现在就特别想和时黎一起去吃好吃的。 说是能源补充点,其实就是利用专门发射的资源探测器探索星球,有可用能源的就标记下来。毕竟,联邦现在还没有本事在灰域里建造现代化补充站。 资源探测器标明在已剿灭的目标点位附近有有一颗行星卫星,上面有机甲助推能源所需要的物质。只要经过转换,就能被机甲使用。 但是抵达目的地之后,她们发现卫星上能使用的物质加起来,也只够八架机甲用。 曼珠沙华当场就爆了粗口。 “靠,军部到底在干什么,连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难道我们中间只有八个是人,还有一个人是量子幽灵?不需要机甲就能飞?我要举报。” “举报谁,举报那架连自然人都不是的资源探测器?”曼珠沙华的搭档骨笛笑她。 通常机器不会出错误。但也有不是通常的时候。 渡鸦马上举手:“祝队,我可以不用。” 祝云栖马上否决了她的提议:“你还要带海妖,停在半路就是两个人。” 海妖硬邦邦的拧着头:“我可以自己走。”没人理她。 最后祝云栖自己没有补充助推能源。原因再简单不过:一来,她是队长,本身就有照顾队员的职责;二来,她简单计算了距离,走直线的话勉强也能回,大不了启用备用能源。实在不行就挂在半路,她相信她的队员会第一时间来给她送补给。 这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插曲。大家最终都同意了祝云栖的决定。 为了节约能源,祝云栖稍稍放慢了速度。渐渐的,和其他队友拉开了距离。 往四周望去,精密与黑暗仿佛要把一切吞没。没有光亮照到的地方,祝云栖能依靠的,只有屏幕上的导航路线。偶尔,引航员夜莺会提醒她稍微修正一下方向。 返航途中往往是最无聊的。祝云栖花了一个多小时写完此次任务报告,然后无事可做了。她莫名想起自己第一次驾驶机甲在黑星带遨游,那时候大概是五年前,她读大三,来这里进行实地试飞。 祝云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试飞的具体流程,刻在心底无法忘怀的,只有安静、美丽,却又处处充满危险暴力的黑星带带给她的震撼。尽管早就在校内模拟过,可是当真正踏足此地,依旧会被震撼到说不出话。 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的校训是:比星空更值得敬佩的是人类向死而生的勇气。 老师和她说,我们洒在黑星带的骨灰比星云更美丽。 她曾经把这里当作梦想,也逐渐习惯了它的冰冷无情。 而她现在有了更加温暖的心之所向。 …… “夜莺呼叫,夜莺呼叫。银环,现前方十二点钟方向出现电磁风暴,请按照指示,水平调转至九点钟方向,垂直保持不变,经过黑星带三号星际环岛绕路返回要塞。收到请回答。” 静默许久的通讯频道内突然传来夜莺的呼叫声,伴随着一丝杂乱的电流音。 祝云栖看了眼面前的指示屏。 并没有提示有电磁风暴出现。 机甲的一级能源即将告罄,如果绕路,她是必须启动备用能源助推了。备用能源一般情况下不会启用,只有在遇到危急时刻,比如不小心被矮星坍缩的引力吸走,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启动备用能源可以瞬间获得巨大推力,带人脱离危险。 祝云栖甚至从来没有按过备用能源的启用按钮。 她回答:“银环收到。不过我并未收到电磁风暴警告,请核实情况。” 夜莺接着道:“电磁风暴导致导航系统出现故障,无法进行实施更新。现将由我暂代你的导航,请按照我的指令方向前行。” 祝云栖心中仍是疑惑。 她到机甲自带的内部通讯频道里询问其他人:“有人收到电磁风暴预警吗?” 不出意外,海妖她们也是沿这条线路返回的,如果有电磁风暴,她们应该也会收到绕行通知。 【渡鸦:有收到,引航员指导我们绕行。】 【海妖:这次电磁风暴好像不是很强烈,我都没有那种头发竖起来的感觉,导航上也没显示。要么等级太高,要么只是一场小型电磁风暴。】 【骨笛:我和曼珠沙华二十分钟后到要塞,可以在要塞那里看一下电磁风暴评级。】 【曼珠沙华:@裹尸布,你前女友现在不是在要塞吗,让她帮忙看一下评级。级别低的话祝队可以直接穿过来了。她机甲快没有助推能源了。】 【裹尸布:……滚。】 【银环:@裹尸布,不要听曼珠沙华的。我按照引航员的指令走。】 祝云栖往机甲外面看了眼。 浩瀚无垠的宇宙,每一颗星与星之间的距离都如同天堑般遥远,巨大的发光星体在不知道多少光年之外的距离闪烁、爆炸,它们随便一颗都要比联邦的组成行星要大,但此刻在她眼里,也不过是撒在黑绒布上的碎钻。 越探索,越觉得宇宙巨大,人类渺小。 在宇宙里,光是稀有物品。宇宙更多的是黑。无尽的黑暗。就像她现在身处其中,只知道自己正在前往的方向,却并不明确自己此刻的坐标。 引航员有比她更宏观的地图,其他人也说了,确实有电磁风暴。祝云栖打消心头那点疑虑,道:“银环收到。现修正方向。” 作战部指挥室里,温月看着屏幕上代表祝云栖的红色小点,突然九十度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大片红色区域快速飞行。 她拿起杯子,冷静的饮了一口水。 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温月没有感觉到自己在杀人,她冷静极了,像是在沙盘中,用指尖轻轻拨动了一粒沙子。 一小时前,她收到通知:灰域在距离黑星带要塞势力覆盖范围的方向出现了两处星体灾害。 一是受恒星干扰,有电磁风暴形成,会影响附近正常导航甚至通讯; 二是短时间内出现了较大面积的星际沙尘暴,凡是在沙尘暴附近的星舰、机甲等必须立刻开启紧急避险。 他们立刻紧急检查了在外执行任务的支队。除去不在影响范围内的,只有海蛇一支小队恰好会在返航途中经过电磁风暴,预计会有二十至三十分钟导航失效时间,需引航员配合绕行。 而星际沙尘暴距离较远,不会经过,无需格外强调示警。 收到通知之后,温月面不改色的向自己的组员传达了海蛇小队修改调整之后的返航路线。她飞快的意识到,自己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这次的机会太难得,祝云栖返航途中落单、电磁风暴导致导航失效,足够她被引领着走向万劫不复。 一百四十三天前,她被温厉容丢到下星域第四星系的这颗恒星上。温厉容把她交给张部长,让她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 除了让祝云栖去死,温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出路。从享受别人因为她拥有时黎而一次次向她投来嫉妒的目光,到她想要通过和祝云栖联姻来收获别人更多的嫉妒……温月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太自卑,所以需要不断地从别人身上获得肯定。别人越是嫉妒她,她越是觉得自己有存在价值,因为被嫉妒,肯定是因为别人没有而她有,她的优越感就在此体现。 尽管她后来尝试着让自己的价值不再需要通过别人才能体现。她以为放弃祝云栖就是一次巨大的改变,不过后来才迟钝的意识到,她威胁时黎,本质还是想让祝云栖嫉妒她。 她生来如此,天生拥有一颗自卑的、病态的、扭曲的心,改不了。她也不想改了。 在再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用报复祝云栖当作自己唯一的出路。她明白她是又把自己的人生价值绑定到了别人身上,但是绑就绑吧,她就是要依靠别人才能活,怎样? 张部长刚想让她加入引航组的时候,温月不是很情愿。这种临时成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解散的部门简直是烂透了。尽管温月明白,张部长的本意是为了帮她快速融入,而且临时部门相较于其他部门担责更小,也更容易让领导快速注意到。 温月刚想拒绝,却在银蛇军团提供的需要引航组对接的名单上看到了银环和海妖的名字。 她记得,海妖是个蓝发女人,银环是祝云栖的代号。 不需要思忖,温月直接对张部长道:“张叔叔,我愿意加入引航组,成为引航员。对接成员都是随机分配的吗?” “还没分配呢。你同意加入真的是太好了……” “那我帮您划分一下对接组别吧。我之前在作战部就在通讯联络组,对这些比较熟悉。” ……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没有复仇的快乐,没有对自己此刻处境的悲凉,也没有对事情败露所带来的严重后果的担忧。只有平静,像是啜饮一口白开水的平静。 当温月引导祝云栖向星际沙尘暴的方向出发,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程序化,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半小时后,组员们负责的海妖剩余队员已经安全抵达要塞。工作结束,他们摘下耳机,伸着拦腰,商量着中午不在食堂吃,一起去外面吃好吃的。 其中一个人探头过来:“组长,和我们一起去呗?” 温月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海蛇的队长还没有成功返回。你们去吧,下午我请大家喝下午茶。” 组员们捧场的“耶”,直说温月当他们组长之后上班都变得幸福起来了。 温月稍稍侧身,挡住屏幕上的红点。要是有组员往上面看一眼,就会发现代表海蛇队长的红点已经距离那团危险等级为A+级的星际沙尘暴很近了。 她婉拒,组员们纷纷收拾好东西,结伴出去吃饭。 半分钟后,指挥室里只剩温月一人。 她盯着屏幕,指尖按在上面,随着红点位置的移动而移动。 耳机里传来祝云栖最新的请求:“周围似乎不太对……夜莺,请再次判断我此刻坐标附近有无危险情况。在收到回复之前,我将在原地等待。” 温月故意等了几秒钟才回复,像是真的花了点时间去排查危险。 “已确认,请继续前进。” 祝云栖没有动,耳机里也没有再传来说话声。 温月静静等待着。掌心开始渗出一层薄汗——祝云栖可能察觉到了不对。她作战经验丰富,对危险的感知程度极高,尽管和宇宙背景融为一体的星际沙尘暴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但是经验和直觉让她怀疑,前方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 机甲驾驶员一般不会质疑引航员的判断。 但是这一会儿,祝云栖已经质疑了她两次。祝云栖起疑了。 片刻后,祝云栖最后确认:“夜莺,我可以相信你吗?” 温月漠然回答:“引航员存在的意义就是带领星舰和机甲在茫茫宇宙中找到归途。引航员绝不背叛,绝对忠诚。” 或许是她说话的时候太过真诚,祝云栖不再怀疑,选择相信自己的引航员。 “银环收到。一切为了联邦。” “一切为了联邦。” 屏幕上的红点再次移动起来,朝着星际沙尘暴的方向。 星际沙尘暴由无数陨石、硅酸盐、冰颗粒等等组成,体积微小,但因为含有大量放射性元素,以及内部引力混乱,一旦进入它的影响范围,无人生还。 祝云栖已经到了它的影响范围边缘,但因为机甲受到矮星坍塌造成的电磁风暴影响没有完全结束,祝云栖没有收到任何预警,而温月面前的显示屏已经亮起红光和巨大的感叹号,提醒她需要通知自己配对的机甲尽快撤离。 祝云栖继续向前。与此同时,骨笛和曼珠沙华已经率先抵达要塞,她们一落地就看到要塞显示屏上显示着“今日黑星带极端天气情况”。 电磁风暴等级为B级,星际沙尘暴为A+级。 骨笛看了一眼便拉着曼珠沙华往宿舍走:“累死了累死了,回去好好按摩放松一下。” 曼珠沙华跟着她走,边走边甩脑袋放松脖子,道:“哎,我在群里跟队长说一下,她不是问电磁风暴等级吗。” 骨笛算算时间,祝云栖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下躺下来再说嘛,有引航员在呢,祝队还绕不过一个A级电磁风暴?只要别绕到星际沙尘暴里,随便绕哪儿都行。” 曼珠沙华右眼皮跳了一下,莫名有点慌,略微犹豫着说:“可是队长把补给都给我们了,她自己没有给机甲补充助推能源,又临时绕路,我怕她备用能源用完了也不够。” 骨笛觉得她在杞人忧天:“没事的,还轮得到我们担心祝队,她一个人都可以把我们所有人吊起来打。不过你担心你就现在跟她说嘛,反正又不麻烦。” 曼珠沙华在群里发送了电磁风暴和星际沙尘暴的等级与坐标,并艾特祝云栖,【曼珠沙华:祝队,你到哪儿了?助推不够记得call我们,我们去接你。】 【渡鸦:祝队,共享一下实时位置?】 无人回应。 众人也没太当回事。 此时,祝云栖正在对着外面拍照,她发现一颗块头不小的陨石从机甲一旁飘过,陨石的形状特别像小狗金条鼻子上的黑点。她打算回去之后发给时黎。 现在上星域应该是下午六点半,时黎应该已经下班到家,在准备她和金条的晚饭。昨天时黎还和她讲,金条来月经了,出去遛的时候,平时在一起玩的男狗狗都来闻金条屁股,搞得她神经紧绷,时时刻刻盯住金条,还说今天要给金条穿一条裤子再带出门玩。 也不知道金条肚子上的湿疹到底疼不疼,痒不痒。既来月经,又长湿疹,金条真是个可怜的小狗。 祝云栖不禁想着,等时黎到中星域的机甲试验基地,到时候她就能向程音申请一个机甲试验基地的客座特级试飞员,这样没任务时就能经常跑去基地和时黎见面,她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遛金条了。一段时间不见,不知道金条还能不能认出来她,每次打视频的时候,她喊金条的名字,金条总是一脸高冷,完全不搭理她。每当这时候,时黎就会把金条抱到镜头前,托着她的狗脸让她看镜头,然后夹着嗓子说:“金条,快看,是妈咪呀,妈咪现在正在黑星带给你挣狗粮哦~” 想着时黎睁圆了眼睛试图教金条喊“妈咪”的可爱样子,祝云栖嘴角情不自禁的上翘。 马上,就能给时黎戴上戒指了。戒指是时黎亲自设计的,独一无二。 时黎总是带给她独一无二的礼物。 下一秒,笑容僵住。 机甲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同时,海蛇小队聊天框里弹出来几条消息,祝云栖扫过去,捕捉到“星际沙尘暴”“象限67281.3”……心头一紧。 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好像和星际沙尘暴处于同一坐标? 不等她反应,机甲失控般的朝前方移去,祝云栖第一时间操作往回,但是即便是3S级的精神力,又如何与星际风暴的力量抗衡。 一颗尖锐的蓝色冰晶骤然出现在眼前。 祝云栖急速闪避,又被卷入一小群凌乱飞舞的陨石碎片。 所有的信号都开始不稳定,断断续续,像被药物切割过的记忆残片。 在彻底被沙尘暴淹没之前,祝云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自她的引航员夜莺。 “银环,请报告方位,是否需要援助——” 声音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一种释然的叹息。 之后,祝云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 时黎舀一勺冰淇淋放在嘴里。 冰冰凉凉,甜丝丝的,在舌尖融化。 唐映池撅着屁股趴在展柜上,透过透明玻璃看店主展出的设计作品。一会儿说要买这个,一会儿说要卖那个,一会儿又做梦自己中奖八千万,把这一柜子的首饰全都买走,每天不重样换着带。 这家私人首饰是祝云栖推荐的,首席设计师设计过祝静杉的订婚戒指和结婚项链。时黎要用那块灰钻做一对情侣对戒,她自己设计好了戒指样式,只需要再找个靠谱的店,按照她的设计图做出来。祝云栖便向她推荐了这家。 其实,约定取戒指的时间是昨天。但是昨天机甲研究所临时有事,时黎和其他同事几乎加班加了通宵,她便和店主说晚一天再来取。 她提前和祝云栖说过,等祝云栖这次任务结束了就能看到她们的戒指。不过现在要晚一天了。时黎和祝云栖说了一下情况,但是祝云栖一直没回,消息也是未读。 往常祝云栖都会在结束任务之后最先给她发消息的。时黎不禁有些担忧。她转念想,可能是任务太累,先休息了,毕竟四十八小时没有休息,又只能喝营养剂,是个人都会累。 她在机甲研究所加班,唐映池来帮她照顾狗,在她家睡了一夜。时黎给自己灌了好几杯浓缩咖啡,为了盖住苦味,又加了不少糖,喝的时候喉咙都在疼。不过总算是熬到了下班,从研究所走出来的时候,时黎困到觉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但是又是一个白天过去,祝云栖依旧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聊天界面上,是时黎播出去的几个未接通话。最后一条消息:“云栖,还在睡吗?” 时黎不由得焦躁起来。她没记错啊,祝云栖说过,这次任务是两天,而现在第三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她又困又躁。唐映池最近比较闲,听说她要来取戒指,一定要过来看一眼,说是要赶在祝云栖前面看到她们俩的对戒。 唐映池说吃凉的东西也能提神,时黎便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在贵宾等候区等了一会儿。 戒指昨天就打包好了,只等了不到五分钟,店主便出来亲自接待她们。时黎将没吃完的冰淇淋放到一边,打开天鹅绒盒子看了看,和她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戒圈是一条小蛇,盘卷在无名指上。祝云栖戴上之后肯定又帅又美。 时黎起身和店主握手,却不小心带掉了放在座位上的包,她蹲下身去捡包,手扶住桌子,却一下子按到了桌上没吃完的冰淇淋,小小的盒子一下子被掀翻,部分融化的冰淇淋淌出来,流到了戒指盒上。 一连串糟糕的连锁反应。 第67章 她也想祝云栖了。 时黎慌忙取出纸巾,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先擦手还是先擦戒指盒。 店主反应比她快,立刻叫人过来擦桌子,然后说马上给时黎换个包装。 时黎呆呆坐下。唐映池摸摸时黎的脑袋:“你是不是太困了,一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可能吧。”时黎揉了揉眼睛。她也觉得自己今天不太正常。之前不是没熬过通宵,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连取戒指这种小事都干不好,弄得一片狼藉。 唐映池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晚上就别遛金条了,我帮你遛。” 时黎沉重的点头。她再次打开光脑,发给祝云栖的消息依旧是未读。 皱眉说:“池池,我发给云栖的信息她一直是未读,电话也不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你们俩吵架了?她冷暴力你?”唐映池随口瞎猜。 时黎否认。她和祝云栖没有吵架,哪怕是吵架了,祝云栖也不会冷暴力她,不回她消息让她着急的。 唐映池便给出另一个猜测:“那可能是任务时间延长了呗。黑星带那种地方,有突发/情况很正常。” 时黎也只能这么想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给兰漾发了一条信息,问她知不知道祝云栖现在在哪里。 兰漾也未读。 店主给戒指换了新的盒子,重新包装好交给时黎。 刚回到家,金条便横冲直撞出来,像领养那天一样,跳起来给了时黎两爪子,差点把时黎踹倒。然后金条兴奋的跑到沙发旁,叼起弹力球,翘着屁股摇尾巴,邀请时黎给她丢球。 时黎没有力气再去教训金条。她捂着被踹的有点痛的肚子,揉了揉,走过去把弹力球从金条嘴里抢出来,收进玩具箱。金条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没礼貌的扑人了,祝云栖不在家时,金条也很少从玩具箱里拿弹力球。金条已经形成了默认的游戏方式:弹力球找祝云栖,拔河找时黎。 “妈咪不在,你今天还是和唐姨姨玩。”交代好金条,时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了,唐映池带金条出去玩。 洗澡的时候,时黎察觉到发热期到了。取来信息素,但是手一滑,信息素掉到地上。装有信息素的试剂管是特制的,一般来说不会被轻易摔碎,时黎蹲下身去捡,却发现竟然被磕碎了一角。 自己或许是出问题了。今天总在频频犯错。 抽取信息素这么疼,她该好好使用祝云栖留下的每一滴,却又弄碎掉了一管。时黎拍拍自己的额头,只好再去拿一管。刚注射完,感受着祝云栖的信息素在腺体里温柔的抚慰着躁动而汹涌的发/情热,时黎非凡没有像之前每次注射过的那样感到心安,反而更加控制不住的忧虑。 这莫名的忧虑感从何而来,时黎搞不清楚。仿佛有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她察觉到了,却抓不住,所以才会忧虑。 她知道金条叼弹力球是想祝云栖了。她也想祝云栖了。 *** 三天后,祝云栖确认失踪。 基地搜索不到祝云栖机甲的踪迹,无论是谁呼叫祝云栖的光脑,也始终无法接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祝云栖在返航途中遇到了星际沙尘暴。 被卷入星际沙尘暴之后生还的历史记录为零。从来没有人能活着经历过星际沙尘暴。最多能做到的,也只是在沙尘暴里坚持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高速运动的陨石或者其他碎片撞碎。 所有人都不明白祝云栖为什么会朝着星际沙尘暴的方向飞行。 不过对接她的引航员第一时间站出来承认了自己失误。她声称,因为连续的工作,她精神疲乏,忘记了星际沙尘暴的预警,不小心给银蛇引航错了方向。在意识到问题之后,她第一时间找到救援部门,并且连续数小时呼叫祝云栖直至嗓子出血,尽力弥补着自己的过错。 在执行任务时因为同事失误而造成的意外伤亡,军部一向倾向于宽大处理。为了避免有心人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他们时刻提醒:在外禁止透露代号。像这种支队与引航员的关系,更是只会告诉成员对方代号,并且通过变声器实行双向变声,所以理论上来说,失误的夜莺和失踪的银蛇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是作战部那边暂时给出的答复。 而程音准备申请重新调查,并且要求作战部提供当时夜莺和银蛇通讯频道内的全部记录。 海蛇小队剩余的七名成员在训练室沉默的等待。 渡鸦不在。十小时前,她在三天内第五次出发祝云栖失踪的地点寻找。星际沙尘暴早已肆虐到灰域更深的地方,经过之地,连微小的沙砾都被卷走。 听到机甲降落,几人齐齐起身,紧张的看向门外。然而又是渡鸦一个人回来。 渡鸦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反重力训练室,把自己关了进去。 大家从她的反应中就知道了结果。一开始,她们全体出动驾驶机甲去寻找,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连机甲碎片都没有捡到一块。救援部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但是星际沙尘暴把一切都清理的过于干净,始终没有找到祝云栖的踪迹。 三天过去,只有渡鸦跟不信邪一样,一天两趟的过去找。 海妖捂着脸,重重坐回去:“怎么办啊,祝队老婆两天前就问我祝队在哪儿,我到现在都没回。我都不敢打开我和她的聊天框,就怕被她发现我已读不回。再不回我怕她要疯了。” “不然跟她说祝队去出秘密任务了吧。我们再找几天。”骨笛道。 海妖面如死灰的点开和时黎的聊天框,告诉她祝云栖去出秘密任务,估计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时黎像是等着她回复一样,秒回。 【时黎:谢谢谢谢。她突然消失,吓坏我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 【时黎:谢谢你告诉我,终于能安心一点。】 【时黎:你们也辛苦了,多多休息。】 看完时黎的回复,海妖跳起来大骂一声,一脚踹在墙上。“爸的,我当时就该把备用能源给祝队!我要是能像祝队、像渡鸦一样操作机甲,祝队就不会因为渡鸦还要带我就一定要把能源给我了。” 裹尸布垂下头,“是我的错,我要是当时要是听曼珠沙华的,不因为分手拉不下面子,问一下电磁风暴的等级……” 那天的电磁风暴只有B级,祝云栖应该是可以直接穿过来的。 骨笛道:“那个叫夜莺的引航员,为什么不让祝队直接穿过来,她不知道电磁风暴的等级吗?” “她知道。他们组当时做出的判断是要以防万一,所以让我们都绕开了……”曼珠沙华蹲在地上抱住了头,“我为什么没有在回到基地的第一时间就联系祝队……” 锈钉在反复观看当时祝云栖的返航路线,喃喃道:“不对劲……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夜莺就算是神经错乱,也不会让队长走那条线吧,好像故意让队长去的一样……军事法庭是什么时候?你们有人认识夜莺吗?” 所有人都摇头。没有人认识夜莺。 “倒是渡鸦,”塞勒涅叹气,“祝队出事之后,她好像就没睡过觉,光凭营养剂和提神药品不行的……她是副队,不能再出事了——” “你在乱说什么,什么叫出事?”海妖大步过来,拎起了塞勒涅的领子,“现在只是失踪!” “失踪不算出事吗?”塞勒涅大声吼回去,“只要不提‘出事’,难道队长就真的没事?你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曼珠沙华狠狠瞪了眼塞勒涅:“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塞勒涅烦躁的推开海妖:“我也不想队长出事,但是有时候我们也要正视事实。” …… 渡鸦从反重力训练室出来,重重甩上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而后淡淡开口:“第一,不要自责;第二,不要互相责怪;第三,希望大家对队长有信心。另外,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是你们已经三天没训练了。队长不在的时候我会暂代她的职责,从今天晚上开始恢复正常训练,以保持最佳状态。以上。” 说罢,又折回训练室。 一小时后,渡鸦换掉被汗浸透的训练服,再一次跃上机甲,重新踏上寻找祝云栖的航程。 *** 七天后,祝云栖依旧没有被找到。救援队在有序撤回,而银蛇发布了祝云栖的死亡确认。 夜莺和银蛇的通讯内容并没有给到程音,而是直接上交给了军事法庭。经过调查,军事法庭最终判决夜莺出现重大工作失职,所有军衔一律作废,并缴纳三百万星币的赔偿款。 兰漾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机甲研究所门口的时候,时黎一脸茫然。 “兰漾,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有,这位是——” 她看向个子稍矮些的长发女人。 女人道:“我是渡鸦。” 时黎恍然大悟。祝云栖和她提起过渡鸦。 兰漾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时黎聊了好一会儿,时黎知道她有重要事情要和自己说,只不过还没有想好五和开口,后面见兰漾实在是说不到点子上,干脆直接说了:“兰漾,是不是云栖出事了?” 兰漾瞬间怔住。 她尚未开口,时黎便先笑了笑:“没事的,你直接告诉我就好。其实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云栖这么久没联系过我,八成是出意外了。现在你们又亲自过来……云栖是不是伤的很重?她现在还是在黑星带吗?我可以去照顾她吗?” 哪怕脸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时黎说话时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兰漾眼眶发酸。祝*云栖不是伤的很重,而是…… “时黎,祝队她……”一开口,兰漾就哽咽了。 时黎笑得很勉强。 “真的伤的很重啊。是昏迷不醒了吗,还是她现在已经认不出我了?兰漾,你直接告诉我就好,我承受的住。这几天,我已经做好很多遍心理建设了,就怕突然收到你的消息,说云栖她出意外了。没事的,你告诉我。” 兰漾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为什么她要认识时黎,为什么是由她来对时黎宣告残忍的结果。 这和让她拿刀直接捅时黎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时黎更希望她拿刀捅自己,也不想听到祝云栖的死讯。 时黎咬了咬唇,再次催问。“兰漾,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别,别不说话。” 然而,兰漾给出了时黎最不愿意看到的反应:她别过头,抬起手在眼角飞速擦过,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把渡鸦推到身前。 时黎摇晃了一下,伸手抓住旁边楼梯的围栏。 不会是…… “时黎。”渡鸦的嗓子已经哑了,“队长……祝云栖,于八日前的虫族清剿行动中,返航时因引航员工作失误,被卷入星际沙尘暴。” “尸骨无存。昨日联邦时间晚上八点十八分,确认死亡。” 第68章 至少短时间内,这个平衡没有人能打破。 时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班回家的。 渡鸦和她说完没多久,她就被叫回去继续工作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挺正常的,因为她都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无力。 她第一反应甚是兰漾和渡鸦在骗她。 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一瞬之间尸骨无存了? 她知道黑星带危险,受伤是在所难免的,祝云栖也经常会受各种各样的小伤,不致命而已。 她也知道,驻守在黑星带的银蛇军团每年都有人牺牲。但是如果死了的话,连接她的至少也应该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怎么会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尸骨无存? 这四个字也太轻了。 好像祝云栖化成了一缕星云,就这样在星空中被吹散了。 一个人,不该是这样。 但她回去之后,同事都用一种很小心的目光看着她,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时黎都是摇头。 尽管她现在在面对那些数据、代码、分析……每个字,每个词她都认识,但是串联起来之后,那些话她又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时黎在研究所呆到了五点半,她们平时正常下班的时间。 她再次从研究所出来的时候,发现兰漾和渡鸦还在研究所附近等她。 时黎觉得她们这样大老远过来,又是祝云栖的队员们,自己应该请她们吃顿饭。 于是摸摸自己的脸,走过去,“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比较好吃的餐厅,我带你们去吃。谢谢你们——” 说到一半,她自己卡住了。谢什么?谢她们给自己带来了祝云栖的死讯?这是该谢的事情吗? 她正愣愣的,想着该怎么把话圆过去,渡鸦突然说:“不用谢。我们是她的队员,我们并肩作战,我们把后背留给对方。现在她不在了,我们当然也有义务来替她见她最想见的人。” 兰漾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这几天我和渡鸦会在这里,你如果有任何需要、任何问题,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祝队她……肯定不想看到你把痛苦憋在心里的样子。” “没事的。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之前和云栖一起去吃过,好吃的。真的很好吃,云栖最喜欢她们家的清蒸石斑鱼,做得特别嫩,我们每次去都点的。” 说完,时黎就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喃喃说:“现在就是下班的时间,人应该挺多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 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兰漾和渡鸦都还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你们,是已经吃饱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 兰漾刚要点头,就被渡鸦拉了一下。她们其实也没吃,但是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吃饭,就算吃也是味同嚼蜡。 渡鸦道:“我们吃过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我们陪你去吃。” 到了餐厅,时黎把她和祝云栖之前来一起吃过的菜,选了两道点,然后又点了两道招牌菜。虽然兰漾和渡鸦说不吃,但是时黎还是给她们点了菜。万一她们饿了想吃几口呢? 菜端上来,时黎一口菜一口饭的往嘴里塞。她吃的很快,嘴巴里的还没有完全咽下去,新的饭菜就要塞进来。导致嘴巴一直鼓鼓囊囊的,像正在为过冬储量的小松鼠。 吃完,又一口气灌完整杯水。 然后站起来对兰漾和渡鸦说:“我要回家了。家里有小狗在等我遛。你们这段时间住在哪儿?地址可以发我一份吗,我怕我万一有事要找你们。” 兰漾马上把她们俩入住的酒店名字发给了时黎。 时黎和她们道过再见,拎起包就匆匆离去。出门时胯骨重重撞了一下门框,她也没在意,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只顾往前赶路。 海妖觉得时黎对祝云栖的死亡,表现出来的反应很怪。她以为时黎会瘫软,痛哭,不知所措,没想到时黎除了脸苍白的吓人,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面对至爱之人死去,是可以不掉眼泪的吗? 还是说,时黎其实并没有她们认为的这么爱祝云栖。 要是时黎不是很爱祝云栖的话,她也没必要做这么久的思想准备再来找时黎,也不要非得再拉一个人陪她来了。 海妖刚要把自己的疑惑告诉渡鸦。尽管她和渡鸦之前因为唐映池的事闹了点不愉快,但是祝云栖出事之后,她们那点不愉快也算不上什么了。而且,海妖发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单方面和渡鸦闹别扭,渡鸦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回事儿。 偏头,却见渡鸦正垂眸看着桌上那道被时黎吃掉一半的清蒸石斑鱼。只见渡鸦执起面前没有动过的勺子,舀下一勺白嫩的鱼肉送进嘴里。鱼肉纹理上浸润着褐色的汤汁。 渡鸦轻轻“啊”了一声,缓缓道:“原来队长喜欢吃这样的鱼……” 海妖将到嘴边的话又原封不动咽了回去。 她想起来渡鸦也是个狠心的。昨天,祝云栖确认死亡,她和曼珠沙华几个人哭到呼吸困难,只有渡鸦没哭。渡鸦冷静的翻阅祝云栖任职三年间的所有任务报告,一旁的裹尸布已经哭晕过去。后来裹尸布醒了,偷偷和海妖说搞不懂渡鸦,明明祝云栖刚出事那会儿,渡鸦每天觉都不睡,天天开着机甲出去找人,结果真的确定出事了,渡鸦又毫无反应。 末了,裹尸布还阴谋论:渡鸦是不是挺希望队长不在,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队长了。 裹尸布说完就对自己的不负责猜测进行了真诚道歉。 海妖正是觉得渡鸦狠心,再让人伤心的话都说得出口,才叫她陪同自己来向时黎宣布这个噩耗。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渡鸦当真没有任何过渡,直接告诉了时黎实情。那句“尸骨无存”,让海妖听了都觉得呼吸一滞。 …… 回到家,金条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门口摇尾巴迎接时黎。时黎给她穿好胸背,带上捡屎垃圾袋,然后让金条去玩具箱里选一个今天玩的玩具。 金条又咬了弹力球出来。 时黎原本想把弹力球换成别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金条把弹力球带出去了。 “妈咪不在,妈妈也可以陪你玩弹力球。” 她把自己锻炼的更强壮点,力气更大一点,也能和祝云栖扔的一样远。之前是有祝云栖在,她觉得会有人给金条扔球,所以她就不用练习怎样才能把球扔的更远。 但是现在不行了,她不扔,就没有人给金条扔球了。 祝云栖还没回来。 祝云栖…… 时黎觉得胸口格外闷。就像是夏日暴雨,雷电轰鸣给心脏带来的压迫。 她放金条去和她的好朋狗玩,然后坐在草丛边,像往常一样抓拍下金条快乐玩耍的瞬间,发送给祝云栖。 未读。 从十天前到现在,每一条消息都是未读。 一直到今天见到兰漾和渡鸦之前,时黎都认为自己已经站在幸福面前了。 但是现在,她们告诉她,那不过是海市蜃楼?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她伸手触摸过,面前的幸福是真实的,是有温度的,才不是什么梦幻泡影。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都没有看到过死掉的祝云栖,没看过祝云栖没有气息的样子,不知道她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也不知道她的手是不是冰凉…… 她没看到,没摸到,所以在她这里,祝云栖没有死。 祝云栖只是去执行任务了。任务来的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一声而已。 只用了短短几秒,时黎就在心里建立起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只要她不去想,那么那件她最讨厌的事就没有发生。 至少短时间内,这个平衡没有人能打破。 时黎抓了抓领口露出来的皮肤,有点痒,脸上和胳膊上也是,她不停的用手抓挠着,直至手臂被抓破皮,指甲缝里都是血,闻起来有很浓的腥味,她才想起来看看时间,该带金条回家了。 时黎喊了声金条,金条汪了一声,马上摇着尾巴朝她兴奋的跑回来,热的伸长了舌头,呼哧呼哧喘气。 重新给金条穿上胸背,时黎站起来,一条腿竟不听使唤,直接从草坪边边的石阶上摔了下去,脑袋朝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青蛙一样趴在地上。 金条好朋狗的主人原本正在不远处打电话,见时黎摔倒了,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金条妈妈,你摔到头,没事吧?” 狗主人关切地问。 时黎慢吞吞的抬手,摸了摸头。她摔到头了吗。不过好像一点也不疼。 “哦,我没事……奇怪,怎么摔倒了……谢谢你,我先带金条回家了……” 时黎牵着金条往家的方向走去。 狗主人看着一人一狗离开的背影,目露惊恐。 继续和朋友通话:“我的天,我跟你说,刚有个狗友跟被鬼上身了一样,平地摔就算了,她摔下去的时候手都没有下意识在地上撑一下,就那样直勾勾摔下去……对啊……还有我问她摔到头有没有事,她磕到的是左半边脑袋,但是她居然摸的是右半边头……摔傻了?有可能,很有可能……” 第二日。 时黎醒来是凌晨四点半。 她昨晚很早就睡了,往常雷打不动的睡前两小时学习时间难得被取消。 金条跑去卫生间自己上了厕所,骄傲的跑到卧室试图得到妈妈的夸夸,到床边发现妈妈已经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如同往常一样,脸朝着妈咪睡的那一边,手指揪着妈咪的枕头。 尽管大部分时间,属于妈咪的那半张床都是空的。 第69章 不能停下。 金条有点失望。她自己去卫生间上厕所的时候,应该会得到一根小肉干的奖励的。 妈妈睡着了,那她只能自食其力。金条需要嘉奖。 小肉干放在玄关柜子上面。金条费劲巴拉的推来小板凳,踩在上面,伸长了嘴筒子,把装小肉干的罐子推到边边,然后绝望的发现:罐子是需要拧的,她打不开。 要是妈咪或者唐姨姨在就好了。金条沮丧的趴在门口,尽管妈咪踩她尾巴,也从来不对她笑,但是她想要什么,妈咪总能第一时间看到,然后默默拿给她。 妈咪好久没回来。 她想妈咪了。 金条熟练的刨开鞋柜,从里面叼出来一双祝云栖的拖鞋,跑到卧室,脑袋下枕一只,两条前爪抱一只,跟着时黎睡了。 …… 时黎起的时候,金条也起了。 时黎起来去拉窗帘。看到外面的天是黑的,她又把窗帘拉上了。 四点半起床,太早了。早到她不知道要干什么。 对,她要去找兰漾和渡鸦。还有,不知道祝静杉姐姐知不知道这件事。 时黎给自己和金条都做了早饭。做完,结果一人一狗都没有胃口,时黎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没有用扫地机器人,自己翻出来扫帚拖把,把家里仔仔细细清扫一番,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来重新叠一遍,给床换上新的床单,被子拿到阳台等太阳升起。 做完这一切,不到六点钟。时黎在沙发上坐着,打开了投影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喜剧片,是祝云栖上次回来时,她们歪在沙发上一起看,但是没看完的。 这回,时黎把它看完了。不是很好笑。 七点钟,时黎出门遛狗。八点,驱车前往兰漾她们入住的酒店。 兰漾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过来,开门时,头发像鸡窝一样乱蓬蓬堆在头顶。 时黎开门见山:“我想问一下,军部在什么情况下会判定士兵死亡?” “第一种,见到尸体,并由医院确诊死亡;第二种,在任务时遭遇爆炸、极端星体灾害等,三日内搜寻无果定为失踪,七日搜寻无果定为死亡。”渡鸦道。 时黎点点头。“也就是说,只是没有找到而已。” 兰漾看着她灰败的脸色,没忍心告诉她,其实在黑星带那种不能再恶劣的环境下,三天内没有结果,基本就已经能确定死亡了。机甲配备的水和食物有限,耗尽之后只能原地等死;更不用说机甲损坏的情况,一旦离开机甲,人连一粒沙都不如,能瞬间被引力撕碎。 之所以把搜寻结果延长至七天,是为了留出四天时间让死者的身边的人接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在最终宣布死亡时,才不会被一棍子打蒙。 时黎又问:“昨天你们说是因为引航员工作失误,什么样的失误会让人卷入星际沙尘暴?” 渡鸦将她们目前所能知道的信息尽数告诉了时黎。 她们都怀疑,引航员并不是工作失误。因为她们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有多大程度上的失误才能让一个专业的引航员连星际沙尘暴都视而不见。 但是她们也找不出确切的证据。没有证据,就只能暂时判定为对方工作失误。 尽管她们怀疑有可能是故意伤害,可是作战部那边给出的解释也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那个失误的引航员尚且不知道银环是谁,而且祝云栖平时并没有和谁结下仇,她们之前的工作配合的也很好,怎么会突然间就故意带祝云栖去星际沙尘暴自杀呢? 渡鸦说:“我们已经在试图查找夜莺的真实身份了,只是我们每个人的信息都有加密保护,所以暂时还没有查出夜莺到底是谁。” “不,我倾向于这不是意外。”时黎逼迫自己思考着。她的大脑现在莫名其妙出各种信息都非常的费力,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让脑子僵掉。她得思考,她得动起来,她得去把祝云栖找出来。 “你们说祝云栖曾经在频道里问过你们有没有收到电磁风暴预警,并更改航线绕行,这说明云栖她是已经有察觉到不对了,所以才会向你们确认。她肯定也向那个叫夜莺的引航员确认了,而且说不定确认了不止一次,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才会沿着错误的航线继续航行。一个人或许可能因为一时的看错错、看漏导致失误,但是我不相信,在经历过三番四次的提醒确认之后,她还能够看错。” 她要知道夜莺是谁。 她还要拿到那段引航录音。 渡鸦站起来:“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出夜莺。” “云栖的家人你们有通知吗?”时黎问。 “银蛇那边有通知。” 因为时黎还不是祝云栖法定意义上的“家人”,所以银蛇不会走官方通知,是兰漾觉得应该要告诉时黎,而程音没有犹豫的给她们批了假。 时黎低声道:“我知道了。” 起身向门外走去。 兰漾追出来:“你要去干什么?” “上班。”时黎平静回头,“今天不是周末。” 到研究所,时黎先去她平时工作的核心设计部门把昨天没有处理完的一个问题完善了,交给组长,然后敲响了通讯研究部的门。 通讯研究部主要负责如何让机甲的通信和导航更高效、不受外界环境影响。所以他们这儿不仅有机甲通讯页面,还会有类似于引航员用来引导机甲航行的工作界面。 时黎说自己想看一下引航员工作界面。 通讯研究部前段时间联合联邦其他研究所的相同部门完成了对机甲量子导航和量子通讯的合并,目前工作不忙,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时黎的请求。组长还亲自给她打开页面,向她详细解释每一个工作区域的具体功能。 为了避免引航员看错,每一块工作区域都做到了极致的简洁清晰,想要失误的可能性非常小。 时黎再次向组长确认:“如果被引航的机甲前方出现类似于星际沙尘暴这种极端天体活动,引航员有看错、指导错方向的可能吗?” “有啊。”组长点头,“第一种,引航员在梦游,她说的是梦话;第二种,她看不懂星际坐标和航线。” 组长对他们参与设计的引航界面非常自信:“我们光是人工测试就测了至少一万次,确定不会有比这更简洁明晰的操作界面了。像星际沙尘暴这种极端现象,会特别标红示警,不可能会看不见的。” 完成对第一件事的确认,时黎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有条不紊的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甚至还把进度往前赶了赶。 同事开玩笑让她别当拼命三郎,昨天时黎出去一会儿,回来之后脸白的吓人,坐在那呆呆的,把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今天时黎就恢复正常,甚至比之前效率还高。 事实上,按照原定计划,时黎还有半个月就要离开Z3291机甲研究中心,前往中星域的机甲实验基地了。 中午,时黎点了个三明治外卖到研究所,边啃边把新型机甲的模型数据完整的跑了一遍。 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干。 下午下班之后,时黎给祝静杉打了个电话。 刚和祝云栖在一起时,她们和祝静杉一起吃了顿饭,除了节假日的必要祝福,后面就没怎么再联系过。这是时黎第一次主动拨通祝静杉的光脑。 她下午翻来覆去的想了,军事法庭给出的“工作失误”的理由几乎不可能成立,返航途中的引航录音也不公开,除了“夜莺”代号之外,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有人在可以压掉这件事,试图将其大事化小,化成一个简单的工作失误,蒙混过去。 能影响军事法庭的判决,对方应该在军部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时黎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人会故意去害祝云栖,而且如此精准。她目前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真相,就是一个玩忽职守、或者天生有点反社会人格的引航员,弄错了航线,而她/他正好在军部有关系,于是找关系将此事盖过去。 既然如此,她也要找一个说话足够有分量的人,去撕开这层布。 想来想去,她认识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祝静杉。 祝静杉很快接了电话。她告诉时黎,她今天上午就已经托人找关系去问了,预计明天就能问出来夜莺是谁。 祝静杉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反过来让时黎不要担心,说她找的那层关系在军部有绝对话语权。 “我是云栖的姐姐。我不会让云栖枉死的。” *** 祝静杉果然效率很高。 第二天,她亲自来了Z3291,风尘仆仆。 时黎到她入住的酒店见面。祝静杉的衣服上多了褶皱,一看就知道是穿着它睡了一夜,没来得及换。额边多了几缕乱蓬蓬的碎发,时黎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 祝静杉在时黎面前放下一叠用密封文件袋装着的个人信息。 她直接找了联邦上将。想利用上将的手查个人,易如反掌。 时黎打开文件袋,抽出资料,在第一页就看到了温月的证件照。 身形一晃。 随机脑海中浮起一个念头:她早该想到的。 和祝云栖有仇,家里在军部有话语权……温月甚至知道祝云栖的代号是银环。 只不过她们都大意了。她们以为温月会消停,会就此销声匿迹,没想过她居然会当祝云栖的引航员,而且足足当了快半年。 那叠纸里记录着温月的详细信息。时黎草草翻看着。原来温月从刚开始进入作战部时的代号就是夜莺。时黎知道他们因为工作需要,每个人都有代号,而且一般情况下不会告诉同事以外的人。她便从来没有问过,温月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 如果她之前问过温月,那么在祝云栖和她说起引航员的时候,就能立刻知道那个和祝云栖连线的人是谁了。 自己为什么没有问过。 祝静杉道:“我要重新起诉,将温月送上军事法庭。” “对不起……”时黎喃喃说。开口的同时,她想到,想要重新起诉温月,绝对不会简单。 祝静杉查夜莺资料的事说不定温厉容已经知道了。温厉容一定会想办法阻止。 他会用什么办法阻止? 如果她是温厉容,或者她是温月,知道祝静杉调查夜莺,肯定会猜到祝静杉不会善罢甘休。祝静杉会以怎样的名义重新起诉?温月借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 私仇又是什么?在大多数人看来,温月和祝云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不存在私仇。只有他们这一小部分人知道,“私仇”是她,时黎。 她是温月伤害祝云栖的动机。 温厉容如果要阻止,会从她下手。祝静杉要起诉温月,他们必定也会试图要挟祝静杉让她放弃起诉。 威胁…… 时黎瞳孔微微放大。她在心里一遍遍催促自己:快想啊,赶在温厉容有所行动之前,快想啊。 他们或许会用“不是沈清和亲生”一事,或者用双胞胎,来威胁祝静杉。 那她呢?会怎么威胁她? 电光火石间,时黎猛然想起温月曾经用时毓来恐吓她。 除了祝云栖,她身边最重要的人,就剩下时毓和唐映池了。 她赶快将刚才想到的告诉祝静杉。 祝静杉短暂的愣了一瞬,立刻开始联系妻子,将双胞胎好好保护起来。 时黎喉头干涩,分别拨通唐映池和时毓的光脑。 唐映池很快接了,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古怪。然而时毓的却没有人接。 祝静杉处理好家中的事,马上来帮时黎派人去找时毓。 握住时黎沁出冷汗的手,祝静杉安慰她道:“别着急,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时黎重重点头。 兴许她猜测错误,温厉容根本就没想对她身边的人做什么。 温厉容但凡动手,那就更加证明,是温月害的祝云栖。 *** 唐映池和同事一起下楼买咖啡。 其实他们可以让机器人送上去,但是自己下来买的话,可以多一点时间摸鱼,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摸鱼。 等咖啡的时候,唐映池和同事有说有笑的聊着天。然而在目光瞥到一个人之后,笑容僵住。 道路对面,兰漾静静的站在那儿,定定的看着她。发现唐映池也看到了她之后,兰漾僵硬的抬起手臂,在胸前对唐映池挥了挥手。 继一年前不欢而散,再见面,相比较于闹掰时的愤怒,现在空气中更多的是尴尬。 兰漾又来Z3291干什么。唐映池本想假装没看到,但是她直觉兰漾有话要对她说,于是取到咖啡后,她故意和同事说她突然有点事,晚几分钟再回去。 同事走完,兰漾果然跟了上来。 唐映池没好气道:“你想说什——” 话音未落,察觉到兰漾脸色不对。她再没有之前的张扬明艳,意气风发,反而蔫头耷耳,活像一条霜打的茄子。连那头飘逸的蓝发都显得干枯黯淡了。 最后一个字放柔了语气。 “你放心,这次我不是来骚扰你的。”兰漾艰涩开口,“祝云栖出事了。我们已经把情况告诉时黎了……” 她简略的和唐映池说了大概,末了,道:“你有时间的话,辛苦多陪陪她。” 唐映池被惊得合不拢嘴。 这么突然。连她都被一记重锤,她都不敢想,时黎知道了该会有多难过。 “还有吗?”唐映池下意识接了句。 兰漾低垂着脑袋,低低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说完,准备离开。唐映池把她拉黑之后一直没放出来,兰漾只能来她公司楼下碰碰运气,没想到她运气不错,把人蹲到了。 唐映池没有挽留,径直往公司大楼走。兰漾穿过马路后,忍不住回头,却发现唐映池身边多了两个陌生人,正在和她讲话。 说了几句之后,唐映池给陌生人指了个方向,然后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正疑惑唐映池到底认不认识那两个人,兰漾就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手出现在唐映池后腰处。 唐映池还在一直带他们往那个方向走。热闹的商圈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而兰漾对那套动作无比熟悉。她们之前挟持星际海盗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手枪抵在对方后腰,怕死的话,就会听话的跟着走。 兰漾叹气,拎起咖啡店外的折叠椅,对店员道:“借用一下,马上还你。” 快步移到唐映池身后的时候,那两个人甚至没有发现她。 兰漾抡起椅子就朝其中一个人身上砸过去。 …… 唐映池哆哆嗦嗦的接到时黎的电话。 那两个人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怕被别人发现,和兰漾过了两招之后就仓皇逃跑了。兰漾没有继续追,路人停下来看了几眼,以为是普通的纠纷,谁也没多留意。 不过被人用枪抵着后腰的感觉,唐映池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时黎问她有没有事。唐映池看了眼兰漾,抖抖的说自己没事。时黎又让她注意安全,还说这几天要给她配保镖。 说完就挂了,急匆匆的像是在赶着打下一通电话。 接完电话,唐映池想站起来回去上班,才发现自己腿软到站不起来。那两个人原本是来问她路的,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没防备,还好心领他们走了两步,然后就被一个又硬又凉的东西抵住了。她也不敢哭,生怕自己惹他们一个不高兴,给她嘎嘣了。 她又试了一下,然后带着哭腔说:“我站不起来。” 兰漾在一旁报了警,称疑似有人在星都持枪。报完警,在唐映池面前蹲下。 “我背你。你放心,只是单纯的背你。不会像之前那样……越界。” 唐映池犹豫了一下,爬到兰漾背上。除了兰漾,她现在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帮她了。 “我带你回我住的酒店吧。比较安全。然后我再和时黎联系。” 感受到悲伤的人僵了一瞬,兰漾立刻说:“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个Beta,我们都是一个队的。你可以不和我讲话。” “……好。” 酒店不近,兰漾打了一辆车,下车时唐映池还是腿软。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治安良好的法治Z3291,真给她吓坏了。路上,她称家里有急事,给主管领导请了假。 兰漾便又把她背下车,一直背到套间沙发上。 渡鸦就在房间里,看着门口两个人,一个面露愁容,一个神情恐慌。目光在唐映池脸上停留几秒,不咸不淡的来了句:“本人比照片更像。” 哪壶不开提哪壶。兰漾当场想把她顺窗户丢出去。 好在刚经历过生死时刻的唐映池并没有在意渡鸦的话。她颤抖着接过兰漾递给她的水,曾经让她恨到牙痒痒的女人,竟然现在又变成了她的倚靠。 渡鸦道:“你们两个在这儿,我出去一趟。” “你去干什么?”兰漾马上问。 “找时黎。祝队死了,她总该做点什么。”昨天时黎过来问了她们一点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时黎的消息了。而塞勒涅等人还没有找出夜莺的真实身份,据她们反应,夜莺的信息好像有被单独保护,她们连夜莺隶属的作战部下星域分部部长的信息都找出来了一部分,但是夜莺的一点儿也翻不出来。 “我去。”兰漾看了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唐映池。让渡鸦在这儿陪她应该会好一点,毕竟唐映池应该还是……非常讨厌她。 她还是别在唐映池面前晃悠了。 唐映池和祝云栖并没有直接关系。突然冒出两个人袭击唐映池,而唐映池没多久就接到了时黎打来的奇怪电话,兰漾觉得时黎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渡鸦又坐了回去。焦躁不安的刷新信息。 兰漾联系上时黎,去她现在在的酒店。刚进门,她就辨认出了祝静杉。虽然她是第一次见,但是祝静杉和祝云栖长得有三四分像,一眼就能看出血缘关系。面对祝静杉,她反而生出比面对时黎时更深的内疚:“对不起,我们没能,没能……” 祝静杉打断她。“道歉的话不用对我讲,我也不需要。既然现在已经确定夜莺就是温月,温厉容也已经做出应对,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找出证据重新起诉。” 兰漾也如同遭受到当头棒喝。夜莺居然是温月? 温月和祝云栖的对话记录根本没有被作为证据提交军事法庭。即便是上将亲自出手,也没有找到,军部的信息储存库显示那份对话记录在出事当天就被删除了,删除它的人非常谨慎,登录了负责人的账号,连备份也删除了。 她们一致认为,尤其是时黎,几乎是笃定,祝云栖一定会在出事前反复向温月确认航线的正确性与安全性。如果能找到那段录音,就能作为证据,证明温月并非是出于工作失误,而是在屡次提醒之后的故意伤害。 至于温月的行为动机,*她们所有人都能证明,温月是恨祝云栖的。 祝静杉走到时黎身边。兰漾发现,从她进门起,时黎就一直呆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祝静杉揽住时黎的肩,声音轻柔:“我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你妈妈,也一定会没事的……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看来很累了。” 刚刚,时黎一直没有联系上时毓。周阿姨的光脑也始终无法接通。她们联系了疗养院,疗养院正在定位时毓身上的芯片。 爱人死亡,母亲失联。任何一个打击都是致命的,更何况两个同时发生。 祝静杉想让时黎暂时回避一下痛苦。 时黎却忽然抬起头,看向虚空中一个点。 然后微微皱眉,努力回忆:“没记错的话,云栖的机甲是A107批次生产的HM型可携武器机甲,在A111批次之前的机甲都装备有黑盒子——” 黑盒子会记录机甲自开始使用以来的所有航程数据,包括机甲内语音。后来发现这个功能很鸡肋,因为机甲数据会时时上传至军部云端,那些爆炸损毁的机甲也留不下完整的黑盒子。即便留下,茫茫星海里,一旦因为损毁而失去定位功能,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所以从A111批次之后,机甲取消了黑盒子设计。 时黎背过。 兰漾也愣了一下。“但是我们找不到黑盒子……”别说黑盒子了,连一块机甲碎片都没找到。而且早就已经定位不到祝云栖,她机甲的黑盒子也大概率损毁了。就算找到也发挥不出作用。 “不。”时黎双目放空的摇头,“或许……能找到黑盒子的实时备份。” 在十数年前,机甲研究所曾建立过一处专门的黑盒子数据库,主要用来分析测试。因为最初的机甲非常笨重,在战斗中损毁率很高,当时的黑盒子被用来当作数据分析的工具,研究员根据黑盒子提供的机甲信息进行实战分析,进而对机甲进行针对性功能改进。 云端数据库是在黑盒子数据库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它更快捷,时效性更强,分析功能更强大,才取代了黑盒子的数据传输功能,黑盒子被人所熟知的功能也只剩下记录。黑盒子数据库也同样被遗忘了,再也没有人去维护更新,说不定只剩下一些破铜烂铁。 因为太古早,连教科书上都是一笔带过。 但时黎想起,机甲在不断更新,而黑盒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从第一代机甲到A111批次的机甲,用的都是相同的黑盒子。它们在默默记录机甲数据的同时,还在不停的向数据库传输着信息。而且黑盒子和数据库之间的链接通道非常稳定,几乎不会受到外界活动干扰。 如果能让黑盒子数据库重新运转,说不能能从其中找到祝云栖机甲遗留下来的信息,拿到她和温月的沟通记录。 时黎立刻起身:“我这就去问研究所的同事。” 兰漾跟着她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经过刚才的沟通,她已经知道上午试图带走唐映池的是什么人了。 幸好她厚着脸皮去找了唐映池。不然唐映池一旦被温厉容的人劫持走,时黎恐怕会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快到研究所门口,时黎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六。 研究所不上班。 兰漾觎着时黎泛着乌青的眼。那头总是精致打理的像是刚从美发店出来的波浪长卷发现在被用一根皮筋松垮绑住,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错了一枚,衣领皱巴巴的,没有戴耳环。 时黎之前是个挺爱打扮自己的Omega。她喜欢让自己漂漂亮亮的出门。 兰漾有些不忍:“要么你先休息一会儿,睡一觉……” “不用。”时黎打断她,边在光脑通讯里里面翻找联系人边说:“我这几天休息的都很好。” 休息的……很好么? 兰漾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她看着时黎下车,打通电话,无意识的走到研究所门前的一颗阔叶绿树旁,用脚踩着树掉下来的大叶子。 然后是第二通电话。 时黎得到答案,回到车里,让智能助手帮忙订一张去另一颗行星的车票。 “黑盒子数据库设置在上星域第七星系。”时黎说。 一位资深老研究员告诉她黑盒子数据库的地址。但是那位研究员也不清楚,数据库现在还在不在,是不是还在正常运转。毕竟,据他们所知,已经几十年没有人管它了。联邦一向不喜欢在过时的东西上浪费资源。 兰漾也马上跟着订了张票。同时,她联系还在黑星带的锈钉,锈钉是她们队的技术流,说不定能帮上忙。 星际列车上,时黎频频看光脑。兰漾明白她是在等时毓的信息,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于时毓的消息。 直到列车到站。下车时,兰漾听到时黎小声说了一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按照老研究员给的地址,两人马不停蹄前往。到了地方,发现数据库设置在一处大型实验园区的最外围,附近还有好几个已经被淘汰下来的实验室和数据库。 数据库门把手都生锈了。门前草坪和小路却清理的整洁干净,园区的机器人清洁工并没有遗忘这块地方,每天勤勤恳恳的清扫路面,修建草坪,并定时浇水。 数据库的破旧和草坪的青翠整齐组合成一幅荒诞的油画。 凭借机甲研究所研究员的身份,时黎很容易就拿到了数据库的钥匙。推开门,意料之中,机器已经停止运转。一圈检查下来,时黎发现修复数据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本身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一脚踩进去,像是踩进一个无边的沼泽地。就算修复成功,也不能确保一定就能复原祝云栖和温月的对话;就算她顺利的拿到了祝云栖的最后一段通话,也不能百分百确定祝云栖一定有向温月重复质疑。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断而已。 可是现在,除了试图修复黑盒子数据库,时黎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不能偷渡到黑星带,在禁区里搜索爱人的残骸;也无法找到温月,让对方把祝云栖还回来。 时黎用手抚去数据库操作台上的灰尘。 兰漾不懂,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有希望修复成功吗?” 时黎道:“能的。” 说完,又强调一遍:“能修复成功的。” 只是仅凭她一个人,远远不够。 她把兰漾留在这里,自己去找了园区负责人,表明自己想要修复数据库的意图。负责人不明白她搞这堆破烂玩意儿是为了什么,先走程序向领导请示。不多久,上级回复,不要问原因,配合工作就行。 上级都这样说了,负责人疑惑的为时黎开通了数据库权限。园区内近期比较清闲的数据库方面专家也被她找出来,时黎愿意以十倍薪资临时聘请他们尝试对数据库进行修复。 祝云栖估计也不会想到,当初她支付给时黎的巨额报酬,有一天会被花到这上头。 黑盒子数据库被用最快速度清扫干净,工程师们和专家围在一起商讨从哪里开始着手恢复。 时黎又去订了上门遛狗服务。这段时间她估计都要呆在园区这儿,照顾不了金条了。也不方便把金条再带到园区这儿来。安排好金条,又向研究所请了假。 当晚,时黎拿到了时毓的消息。 入住疗养院的人大多不是有生理问题就是有精神问题,为了防止偷跑出去出意外,疗养院在初次治疗时就给每位精神方面有问题的患者植入了纳米定位芯片,方便及时寻找。而时毓的定位芯片在距离疗养院一公里外的小河边被找到。它被用针管抽取出来,丢在河边的垃圾桶里。 祝静杉对时黎说:“不用担心,温月只是想利用阿姨来威胁我们不再纠察云栖的死因,不会对阿姨做什么的。阿姨只有好好的才能被最大程度的发挥利用作用,一旦出现意外,就很有可能威胁不到我们。温月再蠢,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好。” 祝静杉又道:“阿姨这边交给我。你专心修复数据库,这是我们能拿到的最直接的证据。” 时黎缓缓吐出一口气:“好。” 祝静杉似是在犹豫。片刻后,给时黎发送了一张照片。 “这是在阿姨房间抽屉里找到的,应该是阿姨之前就写好,但是没来得及给你。你看一下。” 交代完,祝静杉挂掉通话。 时黎点开祝静杉发过来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张明信片,时黎在明信片上看到熟悉的字迹。 开头依旧是雷打不动的“亲爱的小梨”。 时黎讨厌的名字。 “小梨,妈妈最近想通了一个问题。妈妈一直限制你,不让你和Alpha多接触,一方面是你之前被欺负过,妈妈担心你再和他们接触会有阴影;另一方面,妈妈从Alpha那里得到了太多痛苦,不想让你变得和妈妈一样。 Alpha没有好人,他们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远离他们才能远离不幸。 但是,妈妈之前只顾着帮你预防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却没有想到,‘从未得到’带给人的痛苦似乎不亚于‘得到后再失去’带来的。就算之后又失去了,不过至少在你得到的时候,是幸福快乐的,对吗? 妈妈那天看到你和祝小姐牵手了,你们其实不是朋友,而是在谈恋爱吧?如果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甚至结婚,妈妈不会阻拦。 当然,妈妈也不会祝福。毕竟妈妈讨厌Alpha。 妈妈还是觉得温月更好。” 明信片的背景图片是一片淡绿的草地,几只卡通小狗在草地上打滚。时毓写字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绘有小狗图案的地方。 明信片能写字的地方不多,时毓的字一开始方方正正的很大一个,到后面越写越小,从有花生米那么大变成只有绿豆这么大了。紧巴巴的挤成一团。 时黎在外面站了好久。 兰漾害怕又出了什么意外,紧张兮兮的追出来,“没事吧?” 时黎摇头。 就算是有事,现在也只能当没事。她翻出和时毓的聊天框,往上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多,频率大概一周一次,基本都是时毓主动拨过来的视频通话,而时黎发起的通话寥寥无几。 不视频的时候,时毓会给她分享一些星网论坛上的链接。不过那些链接,时黎几乎没有点开看过,更没有回复过。 那时毓现在会在哪儿呢?离开熟悉的环境,她会害怕吗?会受到刺激发病吗? 时黎突然发现,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得到过时毓的爱。 而同样的,她也从未正视过时毓的痛苦。 揉揉发酸发涩的眼睛,时黎回头看向兰漾。兰漾正满眼焦虑的看着她。兰漾最惹眼的就是她那一头海蓝色的长卷发,如果说之前兰漾的头发是阳光明媚的透明玻璃海下飘逸的水草,现在变成了被人丢弃在沙滩上晒干皱缩的干海带。 她们每个人都好像在经历人生的寒冬。 她对兰漾点了一下头,回到数据库实验室,继续配合专家们做一些修复需要的工作。 不能停下。 第70章 “这个设计对我有特殊意义,我……” 联邦上将亲自拜访。 祝静杉摔碎了青瓷茶盏。 “您是说,让我放弃调查云栖的死因?只要我接受,军部以后所需要的所有药品、治疗器材、制服……都将交给祝氏集团城堡,生产武器、装载工具等等军工企业允许祝氏集团入股?” 上将是个头发花白的八十多岁老头,看向祝静杉的目光很慈爱,像是在看家中的小辈。 “没错,这是我们开出的条件,只要你们不再纠结于祝云栖的死……我们将授予她联邦荣耀勋章,这是为联邦牺牲的战士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静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如何做出决断——坚持你原来的选择,除了虚无的真相,其他什么都得不到;而只要稍稍放下执念,祝云栖的死将为祝氏集团创造无限的价值。” “当然,这仅代表我军部的意见。你有权选择拒绝,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找到充分的证据之后,将温中将和他的女儿告上军事法庭,我们会公平审判。” 祝静杉眼睛里闪烁着黯淡的光。 “所以军部选择包庇温厉容父女,变相坐实了温月就是杀害云栖的凶手,是吗?既然已经坐实温月是凶手,为何不重新开庭审判?他们甚至还非法抓走了云栖爱人的妈妈。” “公平,正义,真相,都是抽象的词汇,天真的人才会追逐抽象。”上将用平静的语气劝说着祝静杉,“我们不是选择包庇,只是想安静的把这件事处理了,并且尽力弥补你们失去祝云栖的痛苦。即便你们不再重新起诉,温中将和他的女儿也会受到处罚,他们会被革职,政治生涯基本可以宣告结束——这是我能给你的保证。” “至于你说的,祝云栖爱人的妈妈,我不知道温厉容把她放到了哪里,不过他也向我保证了,只要你们答应,会立刻将那位女士送回疗养院。” 祝静杉别过脸。 温家已经暗示过她,如果她不愿意妥协,还会向媒体曝光她是祝笙希私生女的身份。 私生女不私生女的,她无所谓。她已经做好了在星网上大打舆论战的准备。 看来军部猜到了她的打算,想要息事宁人。 军部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如果祝云栖不是她的妹妹,祝静杉觉得自己也无法拒绝。 但是她不能让祝云栖这样委屈的死去。在星际沙尘暴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是事情牵扯到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时黎。时黎会因为妈妈选择沉默么?她数次向时黎保证,会把时毓平安带回来,但她自己清楚,温厉容行事谨慎,她根本不知道时毓现在在哪。 对时黎做出的保证,更多是为了稳住时黎,为了让她继续专心修复数据库找证据。 祝静杉明白自己这样做,对时黎是残忍的。她是很喜欢时黎,不过论亲疏远近,她永远都只会把祝云栖排在第一位,哪怕会损害时黎的利益。 她怕时黎动摇,变成只有她孤军奋战。 对不起,祝静杉垂眸,在心中默念。她决定不把军部开出的条件告诉时黎。 “我不接受。”祝静杉对上将道。 上将无奈摇摇头,“我尊重你的意见,静杉。” “谢谢。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没有上将授意,祝静杉知道时黎是不可能畅通无阻的对黑盒子数据库进行复原的。 祝静杉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滚落。 送走上将,祝静杉陷进松软的沙发,无助的捂住脸。 妻子从书房走出来,扶住祝静杉的肩。她和祝静杉彼此尊重,互相不干涉对方的集团事务,各自的客人拜访时,另一方如果恰好在家,会主动躲到书房。 她并不清楚刚才祝静杉和上将之间的对话内容。她只知道,静杉是个精力充沛、很少说累的人,现在在沙发里默默落泪,一定是遇到了棘手又矛盾的难题。 “没事的,阿杉。”妻子将祝静杉带进怀里,“不要为难,遵从你自己的本心,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就算遇到搞不定的麻烦,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会站在你这边。孩子们我也会照顾好的,你不需要有顾虑。” 祝静杉在她臂弯里叹气。“谢谢。” 当初和现在的妻子结婚不过是商业联姻,为此,祝静杉还以性格不合为由,狠心斩断了和柳伊莎的情缘。没想到,婚后生活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谐,妻子是个温柔纯厚的人。就像她小时候把需要经历的大风大浪都经历完了,长大之后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 祝笙希也早已得知了小女儿的死讯和军部开出的条件。 和祝静杉预料的一样,祝笙希选择接受。她专门叮嘱祝静杉,让她不要再揪着祝云栖的死不放。 “即便上诉成功又如何,云栖她也不能够再回来了,我们能得到的,无非是军事法庭给温厉容父女的审判,把他们关进监狱,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军部已经承诺即便不上诉也会以渎职名义对温厉容父女进行革职处理,和关进监狱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反而能够得到和军部长期合作的机会。” “静杉,你在集团历练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以为你已经学会用一个商人的思维模式去思考问题,但你现在怎么和你妹妹一样天真无知。” “人死创造的价值,我们更应该好好利用。” 祝笙希说。 祝静杉有点脱力,问祝笙希:“沈阿姨也这样认为吗?” 祝笙希至少还剩她这个女儿,而沈清和自始至终都只有祝云栖一个孩子。 祝笙希沉默片刻,道:“她和我一样。” 叮嘱完祝静杉,祝笙希干脆利落的召开了董事会,暂时冻结了祝静杉在集团的股份和职务。 祝静杉知道自己是拧不过祝笙希的。祝笙希已然同意了军部的要求,下一步,他们就是要控制住时黎。如果自己再不有明确动作,所有知情人都会默认,她们会按照军部的设想方案行动。 她现在必须要表明立场,在祝笙希和军部签署第一份合同之前。 祝静杉抓紧时间联系了一家信得过的媒体,捏造了一个温厉容属下的虚假身份,假装是温厉容授意,主动曝光了自己是祝笙希私生女的身份。 尽管祝笙希第一时间压下了星网热搜,不过吃到瓜的群众还是有不少。这么劲爆的大瓜,根本就无人在意到底是谁传播出来的、内容是真是假,吃瓜群众只想扒出来祝笙希的出轨对象到底是谁,沈清和这些年是如何忍辱负重把小三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养的,以及为什么出轨对象的孩子是大女儿,祝静杉现在的婚姻是否也是小三上位…… 祝笙希气的把祝静杉叫回老宅,把她软禁在老宅里。 不管此事结果如何,祝静杉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温厉容答应她们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没有办到。 一件是保守祝静杉是私生女的秘密,一件是完好送回时毓。 温厉容先毁的约,和军部就没什么好再谈的了。 接下来,她只需要再保证时黎的安全,保证时黎能全心全意投入到数据库修复中去。 倒是在星网热搜上,出现了一条在众人意料之外的词条:#柳伊莎首次谈论自己的孤儿身份# 联邦顶流柳伊莎早年间就有过孤儿传闻,不过她对外展示的性格一向是明媚热烈自信张扬,像是从小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孤儿传闻不攻自破。 这次,柳伊莎居然在一次采访中,主动cue到自己的原生家庭。 柳伊莎坦白,自己的确是在孤儿院里长大,并呼吁大家不要过于关心一个人的出身,她是否有双亲、是不是出轨得到的孩子……都不重要。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是否出生在一个有爱的家庭。所以,孩子是无辜的,也请大家多多把目光集中在这个人身上,而不是过分关注她到底是怎么出生的。” 柳伊莎连续在星网上挂了好几天的热搜。与之相反的,星网上对祝静杉出身的讨论悄悄的少了许多。 *** 在园区的第四天,时黎收到来自联邦机器人设计比赛评审组的邮件。 她提交的作品再度斩获设计金奖,她也成为联邦两次斩获金奖的六名设计师之一。 奖杯已经同步邮寄到星尚集团总部。 邮件下方贴上了作品的模型图。时黎目光触碰到模型图,在看清模型之前,飞速移开视线。 她想不通自己为何要躲避,仿佛现在有关祝云栖的一切都能将她仅存的理智灼伤。 林小南的电话打进来。 时黎跟正在教她如何匹对数据的工程师说了一声,到实验室外接电话。 林小南的声音洋溢着欢快:“小时同志!收到邮件没有?你又拿了金奖啦!我就说,你那个设计一交上去,不得横扫评委席。奖杯寄到总部这边了,我先帮你收着了,你最近还在Z3291吗,在的话来拿呀,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时黎不自觉地咬着手指:“小南姐,我,我最近有点忙,不在上星域……” 林小南想当然以为她已经到中星域的机甲试验基地报道了,便说:“哎呀没事儿,在我这儿不会丢的,你有空了随时来拿,实在不行给你寄过去。刚报道事情确实多,忙是正常的。” 时黎轻轻“嗯”了声。 林小南继续道:“还有还有,部长让我问问你,你得金奖的设计愿不愿意投入量产?市场评估部给出的销售潜力很高哦,公司愿意以市价一点五倍购买你的设计。” “不了。”时黎脱口而出,“我不想它量产。” “为什么啊?能赚很多的。” 指甲被牙齿咬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唇齿间渗出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这个设计对我有特殊意义,我……” 她说不下去了。 林小南很是遗憾:“那好吧,我跟部长说。” 又聊了几句,林小南被组员叫走,挂断电话。 时黎出神的回到实验室,坐下来继续跟工程师学习。她不是数据库方面的专家,不过数据库的底层逻辑和机甲、机器人程序编写是相通的,一些比较基础的程序重构,工程师稍微教一下就能交给时黎去办。人手不够,连匆匆赶来的锈钉都在临时抱着数据库相关的专业书籍啃。 工程师瞄了一眼时黎:“时小姐,你手指流血了。伤到哪儿了?去医疗舱治疗一下吧,园区里有配备的医疗舱。” 闻言,时黎低头看手指。刚才她无意识放到口中咬的指甲断到了肉里,难怪会流血。工程师又说:“十指连心,可是很疼的,时小姐还是去包扎一下。顺便休息休息。” 工程师看着时黎熬红的双眼和没有血色的唇,不免有些心疼。时黎是他们的雇主,却每天比他们来得早走得晚,工程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拼命的雇主。 时黎呆呆的“啊”了声,飞快的起身跑出去,不到五分钟便回来了,流血的手指被随意包上了一圈白纱布,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儿处理的。 “我好了,您继续教我吧。” …… 在园区的第八天,时毓被找到了。 周阿姨凌晨背着她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光脑通话直接打进时黎这边。周阿姨在电话里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小姐,祝小姐的电话打不通,我没有办法只好打给你……这是我现在的坐标,拜托快点来这儿找我们,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时黎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周阿姨发来的位置在中星域一处冰川度假行星,她赶快转而联系了祝静杉。祝静杉虽然人被软禁在家中无法外出,但是通讯还在,这段时间她派了大量人手去搜寻时毓的踪迹,各处警方也正在搜寻,十五分钟内就接上了周阿姨和时毓。 时黎都不敢相信,时毓就这样安全的回来了。是温厉容改了主意? 而时毓没有丝毫被惊吓到的痕迹,反而很高兴,就像只是出门旅了一趟游。 周阿姨却是惊魂未定。她说她们这些天一直被困在一所别墅里,别墅里除了看守她们的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和时黎差不多大的年轻女人,第一天,那女人和时毓说了几句话,时毓特别高兴,但是又不肯说那个女人是谁。后面几天,年轻女人也不再出现了。 她们在别墅里呆了几天。别墅里装了信号屏蔽装置,她们的光脑全部无法使用。半夜,周阿姨被一阵吵闹声吵醒,随后惊觉别墅里那些看守她们的人都不见了,心一横,心想不如闯一把,背上吃过安眠药睡着的时毓就往外跑。 没想到还真让她逃出来了。 时黎不解,周阿姨为什么要先给祝小姐打电话?她说的祝小姐是祝云栖? 周阿姨愣了一瞬,随即有些尴尬地说:“这确实是我不对,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我其实是祝小姐聘来照顾你妈妈的……” 解释完,周阿姨疑惑:“不过祝小姐最近是比较忙么,我期间有试图联系过她,都没联系上。” 时黎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祝静杉没有让时毓再回原来那个疗养院,而是将她接到了妻子家族名下的一处疗养院,防止再出意外。 *** 在园区的第十三天,黑盒子数据库成功重新启动,系统自动启动自我修复功能,预计耗时约七十三小时。 在园区的第十五天,深夜,系统提前十一小时修复完毕。一直守在实验室没出去的时黎在听到“数据库已自我修复完毕,正常运转”的提示音时,犹如浑浑噩噩的人被在耳边用力敲了一声铙钹,惊的原地跳了起来。 时黎扑到主控台上,在海量数据库中搜索着祝云栖机甲的编号。 被唤醒的数据太多,导致系统刚开始运行时发生了卡顿,卡在搜索筛选界面“81%”的位置不动了。 不一会儿,在休息室里睡觉的兰漾和锈钉依次被机器运行的声音吵醒,一脸困顿的出来,主屏幕的蓝光将她们俩照的像阿凡达。 短暂的怔愣过后,两人对视一眼,睡意全无,快步走到时黎身边,激动的声音发颤:“好了?” 时黎却意外的冷静。 “还在查找。” 三个人在屏幕面前翘首以盼的又等了十五分钟,心提到嗓子眼。现在只是修复了数据库让它正常运行,并不能保证修复之前的数据全部都在,所以也有可能出现“搜索结果为0”的情况,意味着她们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屏幕闪了一下。下一刻,数据记录条一条条弹了出来,飞快的填满整个屏幕。 每一条记录的名称都以“银环”开始,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显示,完整的记录着祝云栖在黑星带的所有轨迹。 兰漾和锈钉激动的捂住了嘴,无声尖叫着。 时黎则从几千条数据中翻出最后记录的一条,新星历九月二十一日,打开,里面详细记录了机甲的行驶轨迹,武器使用,能耗形况,以及机甲驾驶舱内的语音记录。 最后一句记录是:机甲在受到猛烈撞击后损毁,无修复可能,紧急救生舱已顺利弹出。关于此机甲的记录到此结束,再见。 时黎点击语音记录的手在发抖。她试了两次,突然患了帕金森似的,手不听使唤。兰漾和锈钉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并没有发现她小小的异常。 时黎张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胸前交叠,左手用力捏了捏右手,才终于不再抖了。 略显拥挤的数据库实验里开始播放语音记录。 时隔近一个月,时黎终于再度听到祝云栖的声音。 那略微冰冷的,冬夜结霜玻璃般的声音,清澈透明,尾音却总在机甲凛冽时化作一缕温润的呵气。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时黎耳边凝成尖锥,无情的刺着她的耳膜;又在她痛到快要呼吸不上来时,化作轻柔的爱抚。 祝云栖话不多,偶尔和队员报一下方位和进度,还会小声吐槽目标虫族数量多,行进路线刁钻等等。时黎面前浮现出祝云栖驾驶机甲的模样。 加速跳过无声部分之后,终于来到关键部分的录音。 “银环收到。不过我并未收到电磁风暴警告,请核实情况。” “夜莺,请再次判断我此刻坐标附近有无危险情况。” “在收到回复之前,我将在原地等待。” “夜莺,我可以相信你吗?” …… 温月说:“引航员绝不背叛,绝对忠诚。” 一阵破碎的撞击声后,录音戛然而止。 数秒的静默。 兰漾一拳砸在墙上,“三遍!祝队问了她三遍!居然还能洗成是工作失误?” 军事法庭那帮人是吃干饭的?找不出来证据就判处工作失误? 工作失误致人死亡和蓄意报复致人死亡的处理结果可是天差地别。 锈钉捧着脸默默哭起来。兰漾则气的在原地徘徊,现在给她一把粒子枪她就能端着出去对着温月发射。 从狂躁状态中回过神的兰漾回到时黎身边。她都气到不行,时黎恐怕比她还要气,她担心时黎会急火攻心,冲动之下做傻事。 正准备安慰,只见时黎已经拷贝好录音,那些数据记录也全都拷贝好,面色平静的转移到光脑上,而后径直向外走去。 兰漾急忙跟上去把人拦住:“你要不要先休息?已经拿到证据了,我们肯定能上诉成功。” 据她所知,时黎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一直守在这儿,就怕不能第一时间拿到录音。 前面十几天也是,时黎累到不行的时候才会去迷瞪一会儿,但每次也就睡一两个小时,又继续起来工作,用营养剂和药品维持着身体运转。 时黎说,她睡不着。既然睡不着,就不把时间浪费在床上,不如起来工作。 不到一个月,时黎瘦成了一张纸片。兰漾真怕风吹吹她就倒了。 兰漾后悔自己刚开始的想法,以为时黎没有看起来那么爱祝云栖。时黎应该只是情绪内敛,哭不出来而已。表达悲伤的方式有很多种,像她和锈钉,会通过眼泪来表达;而时黎,是用不停的用工作来麻痹自我。 她回忆起来,当时在研究所门口告诉时黎祝云栖的死讯时,时黎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整理好了全部的情绪,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各种证据。就连中途妈妈被温家抓走当人质,也只让她停止了五分钟而已。 那看似脆弱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比其他人都要强大的心。 时黎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外面走:“我去和园区负责人说一声,然后尽快和静杉姐姐汇合,准备起诉。*” 她们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它不断剥落银箔般的碎片,流淌成一片银灰色的眼泪,在夜幕中汇聚成河。直至燃尽。 祝笙希最终还是同意了祝静杉以原告出席审判现场。 她在媒体面前挽着沈清和的手,面对摄像头,两人面上都带着得体的笑。 这段时间,为了处理祝静杉是私生女的负面新闻,她们可谓是绞尽脑汁,和军部的合作也崩了,现在还要面对记者“听说祝氏集团二千金,也就是您二位的小女儿是银蛇军团的成员,不久前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牺牲,请问这是真的吗?如果是谣言,烦请您二位辟谣”之类的问题。 记者散后,祝笙希望着沈清和,忽然感到无力。 两个女儿的决定,她似乎都阻止过很多次,但是好像都失败了。 沈清和看透她心中所想,流着泪冷笑:“你要是果断些,当初在她报考军校时就打断她的腿,我就不信还会有今日。” 祝笙希愤愤道:“如果不是你一定要她和温月结婚……” “温月是我一个人选的么?”沈清和擦了一下眼角,“没有温月,也会有凉月、热月……带不来时黎,也会有秒黎、分黎……她说人为了梦想而活,不知道无数人死在了追逐梦想的路上。” “算了,集团你就给静杉吧。当初不让她去看她死去的妈妈,现在我也看不到我死去的女儿,就当作是报应吧。” *** 时黎在审判庭外见到了温月。 远远的,隔着人群。一年没见,温月好像还和记忆中一样。总是穿着制服,扎着清丽的马尾。 时黎低头想,一年前被祝云栖从温月的地下室救出来时,她就该再狠心一点的。 手被人拍了拍。回头,祝静杉一袭黑衣,哑声对她道:“进去吧。” 时黎收回视线,跟随祝静杉走进军事法庭。 来了很多人:周阿姨,海妖,渡鸦,唐映池,骨笛,程音上校,温厉容的秘书…… 法官宣布开庭。 祝静杉的律师团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条条有理有据。温月在被告席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律师在对一些可能被反驳的证据进行推翻。 比如机甲内对话录音是否涉及伪造,时黎仅仅是机甲研究所从民营企业借调过来的编外人员,是否有权获取黑盒子数据库信息,祝云栖死前的反复询问和温月工作失误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 不过一切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法官问询到动机问题:“那么,被告是否有明确的作案动机?” 时黎作为证人上前陈述。她将之前准备好用来和温月分手的视频全部呈上,以及温月曾经将她囚禁在地下室意图不轨、甚至残忍踩坏她信息素的事情尽数说出。 在场的人许多不知道她经历过这些事,纷纷唏嘘,投来同情的目光。时黎站着,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同情的。 她说完,法官转而询问温月:“被告,原告证人的证词是否属实?你是否认可,可有辩驳?” 温月抬起头。时黎和她现在距离不过五六米,她清晰的看到时黎脸上化妆也遮掩不住的苍白,目光平淡如水的望过来,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在里头,温月却从中读出了她要把自己告到死的坚持。 她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大学校园里的志愿活动,她和时黎不熟,时黎看她的目光也是犹如一片无风的湖水,但是却亮闪闪的。不像现在这样黯淡到没有颜色。 时黎以为温月会否认,然后交由律师辩驳。 温月微微侧身,面向法官:“法官,我认可。没有辩驳。” 犹如卸下一身重担。她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白了自己曾经对时黎的爱。 她幻想过公开,幻想过在和时黎的婚礼上,迎接高朋满座的祝贺。 不过她没有想到过,第一次毫不掩饰的承认,是在法庭上。 时黎是原告,而她站在被告席。 她不得不逼自己承认事实:时黎早就不爱她了。而说完那句,温月发现自己居然也没有想象中这么爱时黎。之前她做出的种种努力,合法的、违法的,无非是想留时黎在身边。 她只不过是一定要占有一个东西。不然她的生命太荒芜了。 尽管后面她占有失败,可她还是不想要时黎成为别人的。她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她不舍得毁掉时黎,那就毁掉拥有时黎的人。 温厉容的秘书一下子站了起来。而温厉容聘请来的律师第一时间请求休庭。 法官让温月继续。 “原告证人说的是真的。她是我的前女友,我爱她,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没能在一起,而她爱上了别人,也就是祝云栖。我嫉妒祝云栖,我想让她去死……这样的动机,足够充分了吗?” 说完,温月静静的等着法官宣判。 她的律师立刻替她向法官辩护,直言温月因为这段时间的舆论压力患上了精神疾病,她所说的话并不可信,含有许多编造成分,请求休庭,等温月精神正常时再开庭审判。 这边,祝静杉的律师在乘胜追击,将温月借用职务之便故意害死祝云栖的动机、行为、证据……一一梳理坐实。 时黎坐在位子上,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温月开口的一瞬,她就知道这场官司要打赢了。祝云栖死亡的真相水落石出,尘埃落定。 祝静杉在落泪,原告律师意气风发,被告律师被当事人背刺但敢怒不敢言,温厉容秘书正满脸愁容焦急万分的打电话——应该是打给温厉容询问对策,兰漾破口大骂,渡鸦心如死灰,有人在嚎啕大哭…… 时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那潮湿沉默的灰色,像祝云栖的眼睛,在温柔的注视着她。 最终,法官宣读判决:被告人温月因个人恩怨,于新星历三零五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巧妙借用作战部引航员身份,故意将被害人祝云栖引航至星际沙尘暴危害范围内,致使被害人死亡。犯罪动机明确,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被告人温月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判决并未就此停止。接下来,还有程音代表银蛇军团对温厉容滥用职权试图掩盖事实的起诉。 针对温月的审判结束。 可在时黎看来,那并不是对温月的判决。 而是对祝云栖的。 对祝云栖的死亡判决。 在此之前,她始终维持着那个微妙的平衡:只要她不去想祝云栖死了,祝云栖就相当于只是出了一趟遥远的任务,她就可以继续做许多事,继续认真努力的生活。 然而现在平衡被打破。祝云栖的死亡就像是给金条远远抛出的弹力球,中间的抛物线越长越远,落地的那一瞬,动能越大,砸的越痛。 祝云栖死了。 时黎在心里默念。 走出法院,唐映池跑过来,跟时黎说了句什么。 时黎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耳边有轰隆隆一阵声音飘过,完全盖住了唐映池的说话声。 唐映池应该是在问她事情。 时黎想假装自己听清了,她应该回复,应该给出答案。 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祝云栖死了。 于是她对唐映池说:“祝云栖死了。” 唐映池愣了一瞬,眼圈顿时泛红,她捧着时黎的脸,带着哭腔问:“黎宝,你怎么了?怎么呆呆的?” 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时黎前段时间的表现都让唐映池怀疑时黎是不是自己那个爱哭的闺蜜了,跟个不会累的陀螺一样。怎么现在出判决了,时黎反倒呆滞了? 时黎无措的眨了眨眼,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映池的问题。 唐映池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在脸上流成两道小溪,“黎宝,你别吓我啊……” 时黎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尽。踏进军事法庭的时候虽然是阴天,但有光。离开法庭的时候,世界变成了黑色。光走开了。 远处的公园在搞无人机烟花秀。今天没有月亮,无人机在天边挂出一弯巨大的月牙,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欢呼声,月牙开始融化。 它不断剥落银箔般的碎片,流淌成一片银灰色的眼泪,在夜幕中汇聚成河。直至燃尽。 月亮落了。 时黎在唐映池的怀抱中僵硬的转着脑袋,往天上看。 她的月亮,落了。 第72章 有热烈爱你的人。 最终,时黎拒绝了唐映池带她回家,并在唐映池家照顾她几天的提议。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到,需要别人照顾的地步。况且,酒店里还有一个狗要她来照顾。审理判决的军事法庭就在Z3291,她把金条带上了。 这段时间她忙着查明真相,打官司,都没有怎么好好照顾金条。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天晚了,老板准备打烊,将门口的花束放回保鲜柜。 时黎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祝云栖喜欢什么花?祝云栖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她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喜欢和讨厌的事…全都一清二楚。 然而,她却对祝云栖的喜好一知半解。她现在需要一点东西来怀念,却发现能找到的东西少的可怜。 她问老板,有没有罗德斯玫瑰。 老板问她要多少,时黎说,有多少就给她多少。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有好几百朵呢,你都买下,怎么拿啊?送给你女朋友的吗?” 时黎指指门上贴着的外送服务:“送到——” 刚开口,就突然想到,在Z3291的房子已经到期,没有再续租了。她现在和祝云栖的家在中星域,而显然送货上门的配送服务范围不可能涵盖到中星域。 于是改口:“给我拿一束就行了。” “好嘞。” 老板应下,边包装边和时黎闲聊:“这种玫瑰挺难培育的,保鲜效果也不好,我们平时不怎么卖这种花的,这次恰好,我们平时进的粉玫瑰没有了,就换成了罗德斯,卖了两天了,还剩好几百朵没卖出去。也就大概去年吧,有个挺漂亮的女人来我们这儿定了九百九十九朵罗德斯,从那之后再没有人买过这么多。” 时黎很累,脑袋僵硬的转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是老板娘特别细心和热情,她又觉得自己不接话不太礼貌。 便随口随便接了一句:“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太好。老板每天接待这么多客人,哪里还能记得一年前来这买过花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谁知老板挑了挑眉,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对那个人印象可深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有钱,一下子花了快二十万,虽然星都有钱人不少,但是我们也只是偶尔能接到这么大的单……” 时黎正在看老板如何扎花,老板停下,充满希冀的看着时黎。时黎明白她这是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便又接话:“另一方面呢?” “好看呐。说实话,那个女人刚进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是什么明星。高个子,腿特别长,又穿一身黑衣服,那个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勺后——现在真的很少见到用簪子盘头发的人了。是个银簪子吧,亮闪闪的……” 边说,老板边腾出手来,在脑袋后面摸了一把,啧啧摇头。 时黎浑身一僵。 死寂许久的心脏,突然再次狂跳,像是要把她的胸腔顶破。 老板娘还在回忆:“长得真的太好看,不是普通的那种好看,是特别的、很有攻击力的那种好看,她脸收的很窄,眼睛是灰雾的颜色——” 她四处看了看,像是试图找出能准确描述那双眼睛的颜色。 目光在时黎手上停驻,“对,就是你手上戒指那个颜色。” 时黎听到自己沙哑着开口:“除了买花,她有说别的什么吗?” “有啊,她花钱让我们把花送到公园长椅上,为了保证花朵新鲜,我们凌晨搬过去的,铺满了一长椅。后面那一两个月吧,她经常来我们这儿订花,再后来就少了。” 老板说着,忽然看到面前的人影矮下去。 她慌忙跑出工作台,只见原本还在温温柔柔和她说话的顾客此刻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掐住膝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完蛋。老板暗叫不好。 别再又是个花粉过敏但不自知的。之前就遇到过这种奇葩顾客,不知道自己花粉过敏,还在花店里挑挑拣拣,等反应过来送到医院,都窒息一会儿了,差点没救过来。 “喂,女士,女士,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花粉过敏?现在有感觉喉咙肿胀吗?” 老板从抽屉里掏出来一瓶花粉过敏急救药,准备好时黎一点头就给她吸。 时黎混乱的摇头。 她不花粉过敏,但是突然呼吸困难。毫无准备的,有一口气喘不上来,而心跳又跳的异常快,带走更多氧气。 时黎觉得自己像离水的鱼,像溺水的人,像沉入海底再也无法浮出水面的鲸。 她几乎可以确定,老板口中的女人,就是祝云栖。 祝云栖给她买的花,被温月认领了。而她误以为是温月的浪漫,并且曾为之动容。 在花店里,时黎第一次对爱人的离开有了实感。 离开就是,再想要知道关于对方的消息,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 这里听说一点,那里听说一点,如同捡拾拼图碎片,勉强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老板要被她吓傻了。 “女士,要不要喊救护车啊,你看起来——” 像是要死了。 时黎蹲在地上缓了会儿。憋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浅浅一层禁锢在眼眶里。 “我没事,抱歉,吓到你了。”等呼吸缓回来一点,时黎喘息着和老板说。 老板半信半疑:“真没事吗?” 时黎露出惨白的笑:“没事。我刚才,有点激动。” 老板仔细回忆着自己说的话,不明白那一句让面前的顾客激动了。 她心有余悸的回工作台包花。担心顾客再莫名其妙发病,她也不敢再和时黎多说话,手上动作也快了许多。 包好一束花,配了几支满天星和香水铃兰,递给时黎。 时黎付了钱但是没有立刻走,而是小声询问她店里有没有那天的监控。 老板又被吓一跳。怎么还要上监控了? 时黎轻声解释:“您说的那个人,是我的爱人。” 老板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认识。不过灰瞳和簪子盘发是非常鲜明的特征,仅凭几句话就判断出身份也不是不可能。这位顾客应该就是通过这两点判断出了女人的身份。 早知道不多嘴了。刚才那肝肠寸断的反应,八成是那天来买花的灰瞳女人出轨了,花是买给小三的。面前这位难过的不行的是正牌老婆。怎么就这么巧。 不过一年前的监控早没了。 时黎听了,没说什么,拿上花默默离开。 她其实是想,看看一年前的祝云栖是什么样子。 翻开相册,大多数都是金条的照片,还有她工作需要用到的一些图片,她和祝云栖的照片寥寥无几,少的可怜。 大抵是她们认为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所以就没有着急用照片去记录。 恍惚着回到酒店。金条见到妈妈,高兴的扑过来,一鼻子戳进花束里,吸了点花粉到狗鼻子里,后退着连打了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金条甩甩毛,再次兴高采烈的扑到时黎身上。 时黎在套房客厅沙发上坐下,慢慢揉着金条的狗头。 金条一开始咧着嘴兴奋的笑,渐渐的,嘴巴闭起来。 她闻到妈妈身上有苦苦的味道。 感受着掌心小狗毛茸茸的体温,时黎想,金条到底懂不懂,祝云栖不会再给她扔球了。 托起金条的脸,时黎轻声说:“金条,以后只有妈妈给你扔球了。妈妈会努力给你扔远一点的,让你跑的再远一点,再久一点,好不好?” 金条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时黎的鼻子,发出哼唧哼唧的撒娇声。 苦苦的味道不好闻,她不喜欢妈妈身上有苦苦的味道,但是身为一只小狗,金条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消除人类身上的苦味。她只好默默陪了一会儿时黎,把花束从桌上叼到时黎手里,尽管花朵让她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但是会让人类变得香香的。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时黎带金条到酒店外遛了一会儿弯。回来,深夜一点多,她还是不太困。上诉结束没能让她的身心得到放松,反而是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弦忽然变松,积攒的疲惫一下子反噬回来,她抬手给自己倒杯水都费劲,闭上眼睛,又异常的清明。 时黎跪在地上收拾东西。她把家里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连那盆死去的小草苗也被她用盒子打包好,装进行李箱。 从夹层里拿出来一张相片,里面装的是柳伊莎的to签有声拍立得。 时黎怔怔的盯着那张相片看了会儿,放到桌上,继续低头整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她只不过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像这样才不是荒废了时间。 再次往桌上放东西的时候,手臂无力,一下子带倒了桌上的水杯。热水瞬间流淌一片,淹没桌面上一切能淹没的东西,再顺着桌角滴滴答答淌到地板。 那张录音拍立得相片也被热水泡了。 时黎懊恼的抢救。她和祝云栖能用来回忆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还被她用热水浇了珍贵的一件。 好在她抢救的即时,拍立得本身又有一层防水塑封,只湿了一个小小的角,估计晒晒就好了。 取来纸巾擦水珠,那拍立得却因为被热水烫了一下,温控录音达到了播放的温度,开始自动播放里面的录音。 柳伊莎有些失真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再一次响起:“亲爱的时黎,我是柳伊莎,很高兴你来看我的演唱会。正如我照片上写的,祝愿星光照亮你前进的路,愿你的人生从此以后都是春和景明,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兴许是温度够高改变了音质,后面那句时黎一直没听清的话这一次居然变得无比清晰—— 新星历三零五一年七月十三日,演唱会后台,柳伊莎答应为祝云栖录一张有声签名拍立得,以为自己说完了,看向对面正举着相机拍照的祝云栖,静静等着有声拍立得的录音时长结束。 祝云栖匆忙提醒:“还有半句——有热烈爱你的人……” 然而时间不够,中间卡了半秒,祝云栖小声提醒,甚至都没有提醒完,录音时长就结束了。 柳伊莎不好意思的说:“哎,我忘记了,要不重新拍一张。” 祝云栖正准备再拿一张新的相纸来录,工作人员来提醒柳伊莎该上台了。祝云栖拿出拍立得听了一下,觉得自己后面的声音挺模糊的,还有点失真,应该听不出来是谁说的。 而且说的是祝福语,又不是什么骂人的话。应该没关系。 便没再重录,带着拍立得回座位了。 录音在不停的响。直到温度降低到触发录音的温度以下。 时黎将拍立得握在手里,静静坐了许久。眼泪不停的流,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仿佛要一夜之间把她攒了一个月的眼泪都流干。擦出一堆纸巾,堆在她旁边。 天蒙蒙亮,时黎抬起红肿酸涩的眼睛,忽然懂得了时毓的纠结。 茫茫星海赐予她世上最美好的人,然后猝不及防的收走。 从未得到的痛苦,和拥有后又失去的疼痛,哪一个更让人难以接受?前者让人不甘,而后者让人从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她像一个想要晒被子的人终于等来了晴天,高高兴兴把被子拿出去晾晒,想象着松软的被子会带来一场好觉,结果忽然一场倾盆大雨,把好不容易晒得暖烘烘的被子再次淋湿,而且再也干不了了。终其一生,她都只能裹着冰冷潮湿的被子,淋那场永远不会停歇的雨。 第73章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祝云栖的葬礼一切从简。祝笙希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委婉的向媒体透露,集团一直没有对外公开的小女儿其实是一名奋斗在联邦边界线上的银蛇军团成员,并且近期于战斗中死亡。 很快,这条新闻盖过了祝静杉非亲生一事带来的负面影响。集团股价回升,甚至比跌之前还要高几个点。 时黎也参加了葬礼。祝云栖的个人物品被兰漾一行人从黑星带带回。遗物不多,大部分都和时黎有关。 时黎戴上了那枚没能给祝云栖戴上的戒指。一对对戒,两只无名指各戴一枚。 她远远看了祝笙希与沈清和妻妻,没有上前打招呼。沈清和倒是发现了她,走过来,神色冷漠的说了一句:“你要记得,云栖的死和你有关。”翩然离去。 参加完葬礼,时黎正式去中星域的机甲基地上班。 这段时间她请了太多假,虽说是因为有特殊情况,领导给予了一定的理解,没有在她请假的时候为难,但是一直请假也不是办法,她毕竟是“借调人员”,对待工作得比正式编内员工更上心才行。 走之前,唐映池抱着她泣涕涟涟。 “一定要经常和我聊天,知道吗?”唐映池哭的一抽一抽的,“我给你打视频,你必须得接。不然我马上就飞过去找你,看看你是不是有别的好闺蜜了。我也爱你的,黎宝。” 时黎给唐映池擦眼泪。“我接。我保证。” 最后拥抱了一下,时黎转身踏上前往中星域T9007号行星的星际列车。 现在她的梦想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梦想,而是她和祝云栖两个人的。她要做机甲设计师,祝云栖要做最优秀的机甲操作师,她要设计出完美的机甲送给祝云栖。 唐映池目送她消失在候车厅尽头。心里涌起巨大的不舍与不安:自从她高中和时黎认识开始,她还没有和时黎真正分开到两个星球生活。而时黎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又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但是唐映池怀疑时黎心里已经是千疮百孔。 她知道时黎有多爱祝云栖。更不用说,她们还有匹配度接近百分之百的信息素羁绊。 唐映池边擤鼻涕边离开列车站。一出门,差点撞上一个人。 兰漾。 唐映池后退一步,低头不和兰漾对视。“你也今天走?” “我明天。” “哦。”唐映池本来想问兰漾是不是来车站送时黎,话到嘴边,又觉问不问都是闲情。问了,反而显得她很关心兰漾似的。 不料兰漾主动说:“我是来等你的。我听说时黎今天走,猜到你会来送她,所以在这儿等你。运气挺好的,没等多久就等到你了。” 兴许是因为祝云栖的死,兰漾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都带了点犹豫和不自信。 “哦。” 兰漾咬咬唇,假装没有听到唐映池的冷漠。 继续道:“阿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唐映池眼皮都不抬一下:“叫我名字。” 兰漾:…… “唐映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祝队出事之后,我也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死掉,连遗言都留不下来……我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一定是你。一年前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把你当成谁的替身,我只是没有理清楚我自己的感情,不敢轻易给你承诺。现在我早就想清楚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太晚了,兰漾。”唐映池依旧没有抬头,说的话却一字一字的刺着兰漾的心:“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就是我从酒吧带回家的那个。她对我很好。可能是你这次来没有见到她。” 兰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听着兰漾颤抖的声线,唐映池胸口疼了一下。她和那个女人短暂的相处过一段时间,就算整日呆在一起,唐映池还是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空虚,**的欢愉无法同时带来精神的满足,没多久就和平分开了。 可是她无法相信兰漾说的话。一想到厚着脸皮追在兰漾身后问她真心,兰漾却一次次避而不答的那段时间,唐映池就觉得丢脸。 撒谎说:“真的。” 兰漾沉默片刻,慢吞吞道:“重新做朋友也不行吗?” 听语气,很是受伤。 唐映池狠狠心,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往旁边移了一步,绕过兰漾继续走:“我回去了。” 没走几步,鬼使神差的,又折返回来,低头盯着兰漾的帆布鞋说:“我会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不要误会成是我原谅你的意思,我早就不生气、不怨恨你了,这样做是因为我现在一点都不在乎你了。” 兰漾苦笑:“好。” …… 时黎中途折去了一趟里联邦高级监狱。 温月被判即刻行刑,已经在这儿被关押一段时间。温厉容仍在接受调查。祝静杉盯得很紧,判决结果预计和温月的差不多。 温月入狱后托人给时黎带了话,想要再见一面,她有几句话要对时黎说。 时黎同意了。 到达监狱时是下午,时黎按照流程提交了探视申请,核验身份后便跟随工作人员到接见室等。不到十分钟,温月出现在特制玻璃窗另一侧。 她穿着灰色的囚服,领口处印有蓝白的斑马条纹,长发剪掉,现在只有齐肩长。 狱警把她带进来之后就出去了。 温月在玻璃窗后坐下,按下台上的对话按键。 “谢谢你能来看我。”温月说。 时黎平静的注视着对方。道:“帮我妈妈从看管她的别墅离开的人,是你吗?” 时毓一直不肯说她在别墅里见到的人是谁。时毓认识的人不多,时黎思前想后,都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温月。 “阿姨告诉你的吗?”温月浅浅笑了一下,“我叮嘱过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用阿姨威胁你不是我本意,我恰好也被我爸爸关在那里——阿姨说她很喜欢我。” 没有人喜欢她。唯一见到她会笑的人竟然是时毓。 温厉容怕她又惹事,干脆把她关了起来,给别墅装了信号屏蔽装置,专门派人看守。可能是人手不够,或者是温厉容觉得她会因为恨时黎和祝云栖连带着恨时毓,把她们关在同一处了。 无关乎时黎。世界上好像就时毓一个人还喜欢她了,温月不愿意这唯一的一份喜欢也消失。 温月顿了顿,继续说:“你愿意来看我,我真的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我了。” “你本来可以好好重新开始的,我们并没有把你逼上绝路。但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时黎始终觉得,温月并没有爱她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而且这样做只会两败俱伤,温月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只会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和父亲送进监狱。 她相信温月在对祝云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一定也想到了事发之后的后果。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想要完全抹掉一件事的痕迹几乎是不可能。 “我以为你会懂我的。”温月没有丝毫后悔或是内疚,她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件事的起因并不在我,但是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是我的过错,所有的后果都让我一个人承担。在离开Z3291那天,我只反复想的着一句话——并非我的过错,所以我绝对不该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你杀了她。” 居然还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那又是谁杀了我呢?是你?是祝云栖?是祝静杉?是我爸爸?我原来和你在一起好好的,突然被联姻,你不安慰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不要我结婚,而是分手,是我的错吗?爸爸强迫我工作要如何如何,学习要如何如何,为了他的上将之位把我当成一个联姻的工具,是我的错吗?他打我打到后背疼得都直不起来,那个时候你却只知道叫我滚,是我的错吗?你和祝云栖早就认识、在一起骗我,利用我,利用完我就立刻把我丢在一旁,好像我是浑身携带病毒的蟑螂一样,是我的错吗?” “最后,祝云栖全身而退,继续她喜欢的工作,甚至还得到了我的女朋友;而你,自始至终把自己装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形象,转头就和她在一起了。” “平心而论,你们一点错都没有吗?但是你们承担了什么后果?没有,所有的痛苦都是我一个人的。这不公平,所以我要你们和我一样——” “你可以恨我,但你为什么要去害她?”时黎又有些呼吸困难,玻璃窗后温月的脸开始模糊,“她甚至救过你的命。” 温月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探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温月再次露出笑容:“你恨我?” “我当然恨你!”时黎嘴唇颤抖。 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温月低头笑出了声,笑的肩膀都在抖。 笑够了,猛然向前俯身。 咬着牙说:“你该恨你自己。你以为是我害死的祝云栖吗?!” 时黎一怔。屏住呼吸,定定的看着玻璃窗后的温月。 “是你,时黎。是你杀的她……是你杀的她!” 温月忽然拔高声音,看向时黎的目光充满痛苦、快意、怨恨、不舍……扭曲成混沌的一团。她猛地起身,往前倾着,脸贴到玻璃窗上,鼻尖都被压扁了。 时黎瞳孔骤然放大,惊恐的向后退去。 “当然是你——不,被星际沙尘暴搅成碎片不是祝云栖的真正死因,她的死因是你。是因为你当时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你们俩合起伙来骗我……如果你认真和我在一起,我根本就不会恨祝云栖,她也根本就不会死!” “你现在痛苦吗,后悔吗,是不是难过的恨不得死的人*是你……时黎,现在只是开始,还有很长时间给你品尝这份痛苦,品尝我的痛苦……最该痛苦的人,本就不该是我……” 时黎跌坐在地。 一道玻璃之隔,对面是情绪激动到疯狂的温月。 温月说的一点道理没有吗? 如果她没有非要和温月分手,温月就不会把她关到地下室,祝静杉就不会发现她失踪,祝云栖就不会赶来,彻底撕碎她和温月的可能……甚至再往前推一些,如果她克制住自己,面对祝云栖时从不逾越甲方乙方应有的界限,温月即便在她包上装了窃/听器也听不出来什么。 如果一切回到开始。 ——她没有因为冰雹坐上祝云栖的车。 ——阳光明媚但风雨欲来的落日玫瑰咖啡店,她能果断拒绝祝云栖递来的合同。 …… 祝云栖不会死。她或许迫于压力不得不和温月结婚,亦或者跑会黑星带永远不回来。结局不完美,但是至少不会是死亡。 祝云栖至少是会活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女朋友的前任,孤独的死于星际沙尘暴。 沈清和也说,是她害死的祝云栖。 时黎失神的瘫坐在地上。 温月因为情绪过激,被狱警提前带离接见室。 被拉走时,她还不住地回头对时黎喊:“谁和你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开始带时黎进来的女警过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边带她离开边安慰她说:“你探视的那位犯人经过检测,有一点躁郁症的倾向,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和一个病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你说是不是……” 时黎不记得自己当时和女警说了什么。 她带着金条,第一次正式入住中星域的公寓,开始漫长而潮湿的雨季。 第74章 祝云栖只是皱着眉盯住她。 时黎带着狗一个人在公寓住了一年。 她想给时毓换个近一点儿的疗养院,但是时毓说在原来那个住习惯了,不想换。被人劫持走还被挖掉纳米定位器的经历居然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儿阴影,反倒是周阿姨吓得不轻,现在每次带时毓出去,都要随身携带一个微型定位报警装置。 时黎便每个月都抽空去看她。身边重要的人所剩不多,时黎又感同身受了时毓失去挚爱的痛苦,母女之间的关系反而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起码时黎不再将看望时毓视为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也可能是她经历了更大的痛苦。曾经从时毓哪儿得到的苦痛在失去祝云栖面前不值一提,所以也就能更加坦然的面对时毓。 一次去看时毓,时黎推着她在花园里闲逛,时毓忽然说:“小梨,你赵阿姨说她侄女也没对象呢,我多问了几句,比你大两岁,年纪轻轻就评上副教授了,是个Beta,人不错的。我把她光脑账号推给你,你有时间和人家聊聊。” “妈妈,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 提到恋爱,时黎只觉得累。 “快一年了,比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快长了,你还没有忘记那个祝小姐吗?” 时黎耐心的说:“妈妈,她叫祝云栖。” “我不管是祝云七还是祝云八。小梨,妈妈早就跟你说过,Alpha最后都会让人伤心的,你不要沉浸在和她的回忆里太久了,人最终都是要往前看的。你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 时黎很想问:妈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忘掉母亲向前看吗? 自然没有问出口,悄悄咽了回去。 基地偶尔也会关心那些适龄但是还在单身的职员,听说时黎居然也是单身之后,平日里与她多有交集的同事都有些惊讶:时黎那么漂亮,肯定有不少人追的,难道是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 可时黎鲜少和他们谈起自己的过去。除了工作,一旦涉及到个人私事,她就把自己封闭成一个密封的罐子。 休息日的娱乐也几乎没有。除了遛狗,剩下的时间,时黎可以一直泡在基地实验室。她的生活两点一线,仿佛除了遛狗和工作,再没有其他内容。 在机甲基地,时黎将工作重心放在了机甲的防护与通讯领域。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设计出了全新的反引力系统,并更新了防干扰系统,主要用来提高机甲和操作人员的安全系数,即便在断联情况下,无需人员操作,机甲系统也能自动对星际沙尘暴、坍塌星体形成的高速碎片等进行自动躲避。 她还在机甲外壳下增加了一层备用能源,专门用作反引力推动剂。在启动反引力系统的瞬间,机甲会产生巨大推力,在短时间内脱离天体引力作用范围,避免危险。 在基地通过模拟测试之后,为了确定新增系统的实战性能,基地决定前往黑星带进行进一步检验。 时黎作为该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理应一同前往,便于记录数据。可是Omega又被明令禁止出入黑星带,她在基地的领导——恰好是她第一次来基地学习时带领他们的上校,专门为此事向军部提交申请,建议修改禁止Omega出入黑星带的相关法条。 “我们的研究人员应该享有同等的权利。面对可能潜在的危险,联邦应当给予保护,而不是禁止靠近。” 上校在申请中如是写道。 没用多久,军部得到议会授权,可以对执行特殊任务的Omega发放黑星带临时出入通行证。 时黎成为联邦第一位拿到通行证的Omgea。 之后,她时常前往黑星带。在那里,在要塞上看机甲有序飞行,她有时会有种祝云栖还在身边的错觉。 她还见到了海蛇小队。因为需要保持单数编制,海蛇小队被新安排进来一位才毕业没多久的女性Alpha。渡鸦成了新队长,有次她见到时黎,跟她说,祝云栖刚到海蛇小队时和新来的Alpha是一样的年纪。 “祝队那时刚毕业。第一次见她,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她会很凶,不好说话。”回忆时,渡鸦眸中浮起一层浅淡的笑意,好像回到了回忆里的那个时候。“后来相处之后才发现,祝队的心很柔软。她总是做的比说的多,每次任务,都会把最危险的部分留给自己;撤离时,她也总是最后一个。” 渡鸦偏头看向时黎:“你知道吗,你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嫉妒你。我想要亲眼看看她心爱的人是什么样子,才会同意和海妖一起去见你。” 时黎微微抬眸:“你——” “都过去了。”渡鸦对时黎笑了笑,“现在我只想替她带好小队。” 渡鸦至今每周都会申请去灰域进行自由巡视,以巡视为借口,试图从那片偌大的虚无中寻找到一点前队长留下的痕迹。 渡鸦又道:“对了,这次的机甲试飞测试是由我们小队执行,你是设计师,有特殊要求记得提前告诉我们,我会通知大家按照你的要求来试飞的。” 时黎回给她一个笑容。“好。” 每次测试,时黎会至少在黑星带呆两到三天。和渡鸦告别后,傍晚,兰漾拿着一份报告来找她。 “这是我的信息素检测报告,还有我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兰漾将报告交给时黎之后说。 时黎随便翻了一下报告,不明白兰漾是何意。 “祝队留给你的信息素,还有多少?”兰漾提醒。 时黎算了算,“两支。” 按照一个月左右用一次的频率,还够她用两个月。 兰漾说:“用完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祝队去医院做和你的信息素匹对的时候,我也去了,测出来和你是百分之七十的匹配度,能够作为药物治疗使用。我咨询过阿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的话,找个时间,她陪你去医院洗标记,以后抽取我的信息素用。” 对此,时黎却觉得无所谓:“时间够了。” 两个月,足够她设计的系统测试结束并更新到机甲上了。 兰漾不解:“什么时间够了?” “不急,兰漾,到时候再说吧。谢谢你愿意帮我。”她想顺其自然。 兰漾挠挠头:“好吧。但是你一定记得至少提前一周,洗标记需要几天时间恢复。” 时黎微笑着点头。 兰漾不放心,走之后又折回来,叮嘱:“祝队一定希望你好好的,不要苛待自己的身体。我们都会帮你的。” 她明白,Omega会生理心理双重抗拒注入新的信息素。可是祝云栖已经不在了,她给时黎留下的信息素也不足够支撑时黎度过生命余下的时光,兰漾相信,祝云栖比任何人都希望时黎能够尽快接受新的信息素。 哪怕时黎因为唐映池的事对她印象不好,不愿意接受她的信息素,海蛇小队里还有好几个Alpha,锈钉、曼珠沙华、裹尸布……都会愿意提供自己的信息素。 时黎笑着转移话题:“池池她现在愿意和你讲话了?” 兰漾脸蓦的一红,声音低下去:“可能一百句里面挑着回我两句吧……” 回一两句也比之前呆在黑名单里的好。 最重要的事,经过她不懈努力的打听以及推测,她发现唐映池早就和酒吧里那个骚里骚气的Alpha分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唐映池当时在车站对她说的话都是气话,唐映池肯定是因为在意她才会说气话,要是完全不在意她,别说气话了,估计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 很明显,她还有机会。 唐映池不理她,她就千方百计挑和时黎有关的话题,唐映池无法弃时黎于不顾,就会象征性的回她几句。 关系总算比之前好多了。 时黎道:“对她好一点。别再骗她了,不然我就在她面前说你坏话。” 兰漾双手合十:“真的真的不会了,我发誓!” 送走兰漾,时黎回到接待处房间,洗完澡,从行李箱拿出一支信息素。 今天她要用掉一支,用完就只剩最后一支了。 撩开头发,露出微微发红的腺体,对着镜子,熟练的将针头扎进腺体。她闻不到渴求已久的橘木香,然而那无味的信息素带给她来自祝云栖的安抚。 她仰头看向天花板,遮掩掉眼尾的潮红。信息素的作用让她比平时更加思念祝云栖。 随后,她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卷成一团,先是查看了家里的监控,金条把窝叼到卧室睡的正香;接着又按照基地发来的测试样本修改了几个数据。 做完这一切,时黎蜷缩在被子里睡觉。 睡的并不踏实。明明身体已经到了十分疲倦的状态,可躺在床上,精神会格外清醒,让她想起许多杂事。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会陷入一重又一重的梦境。 只有吃药才能有所缓解,但她这次来忘记带辅助睡眠的药了。 今夜的梦里,家里发生了火灾,她和金条跑了出来,然而祝云栖还被困在家里。 她站在楼下声嘶力竭的喊,唐映池和兰漾却一左一右死死拉住她,说她进去会有危险,房间里有易燃易爆品,马上就要爆炸了。 “不要——不要——祝云栖——祝云栖!” “嘭”的一声,她们的家爆炸了。玻璃碎片从空中如雨般倾泻而下,橙红色的火舌从玻璃碎裂后的窗格中窜出,舔舐着天花板。管道内不断传来爆破声,似乎夹杂着祝云栖的呼救,那炽热的火浪仿佛已经灼烧到眼前,时黎甚至感受到火焰带来的灼热……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 大口大口的喘息,心有余悸,好像刚刚真的经历过一场大火。 眼泪不断从眼角溢出。不知何时,泪已经流了满脸,枕头也是成片的潮湿,摸起来冰凉。 耳边警报响起。 时黎愣了一下,才发现这警报是真实的,不是梦里的消防警报声。她连忙下床,跑到窗边去看,夜晚的要塞灯火通明,巨型照射灯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两支小队正在跑步穿过接待处外的露天训练场。 警报声还在持续。 和她一同前来测试的同事就住隔壁,这会儿也跑到阳台上,打开窗户隔着阳台对时黎喊:“黎,是不是有情况?” 联邦在黑星带的基地显然已经进入到戒备状态。 空中,一列机甲已然启航,呈战斗队形往某处飞去。 时黎也不清楚是什么突发状况,发消息询问兰漾。 没几秒便收到回复:“有星际海盗的机甲入侵要塞,正在核查身份,必要时随时准备击落。” 时黎和同事说了,同事喃喃道:“不应该吧,要塞防御工事范围这么广,星际海盗机甲还没有靠近就会被高射粒子炮塔锁定并击碎了,怎么可能还给对方入侵要塞的机会?难道这是星际海盗的总攻?大战已经打起来了?” 时黎看看远处正在集结的兵力。银蛇军团没有全军出动,似乎只有几个小队在行动,场面不像是要触发大战的样子,更像是针对某个单兵机甲要进行的精准打击。 不过同事的话也并无道理。星际海盗怎么能越过要塞防御直接入侵?那重重防线凝结着联邦最尖端的防御科技,普通的星际海盗根本不可能只凭借一架机甲就能越过。 她说:“应该没有大事。回去睡觉吧。” 同事拉上窗帘。 时黎又看了一眼远处,空中似乎有一个小点在飞速移动,数十个小点将她团团围住,时不时有粒子炮的白光在小点之间来回窜。 估计中间的就是入侵的机甲,现在已经被锁定集火围攻了。 继续回床上休息。闭上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不多时,接到兰漾的电话。 大半夜的,兰漾的声音哽咽着颤抖。“你,你现在快来看看吧……我把位置发给你……” 只说完这句,就匆匆挂断。 时黎摸不着头脑,可也明白这必定是件极其要紧的事,批上外套赶紧向兰漾发来的位置跑去。 不远,直线距离接待处一千多米,具体位置在一处星际灯塔下。 奔去的路上,时黎莫名越跑越心慌,扎头发的皮筋被跑掉了,来不及去捡,慌慌张张的继续往前跑。 灯塔下已经围起了一堆人。一架已经破损的机甲在不远处,折断处兹拉冒着电流。 时黎在距离人群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止步于此,不敢上前。 “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真的,还是克隆的?” “祝队,真的是你吗……” “真的有人能从星际沙尘暴里活着出来?” “喂,祝队,我是骨笛,你和我说句话呀!” “好险好险,刚才海蛇差点给她炮轰了。” “这是星际海盗的机甲……难道是星际海盗用来对付我们的新手段?” …… 耳朵从人群中艰难识别着字眼。 祝队?哪个祝队? 活着? 面前的一切被瞬间抽成真空,时黎原地恍惚了一下,无法判断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她想要抬起腿,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人群,去看中间被围起来的人。 但腿好像有千斤重。她微微张着嘴,因为猛烈的奔跑而气喘吁吁,双目都有些失焦。 想要亲眼看,那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唯恐看到之后,发现不是。 兰漾也在人群中,看到她,拨开人群走过来。围观人群让出一条路,兰漾大步走到时黎面前,“是,是祝队……” 时黎看到了。 兰漾走过来人群让开一条路的时候,她就看清了被围在中间的女人。 祝云栖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她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灰瞳警惕的看着四周。她脸上有几道刮痕,嘴唇有些干裂,头发用一根脏到看不出原色的皮筋随意绑在脑后,垂下几缕凌乱的发丝。 是祝云栖。真的祝云栖。 时黎跌跌撞撞上前,扑通一声跪在祝云栖身边,小口喘息着,看着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 祝云栖只是皱着眉盯住她。 时黎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祝云栖的脸颊。 热的。是人类的体温。 “云栖……” 下一瞬,却被一掌打在肩头。打她的力道大的吓人,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手肘撑了一下,顿时被粗糙路面划破一大片皮。 祝云栖攥紧手中匕首,横在胸前,像一只受伤后对一切事物都充满警惕的小兽,对时黎一字一字恶狠狠道:“你是谁?别过来!” 第75章 “以前在一起?那我们现在是分手了?” 一直到医生赶来给祝云栖注射镇定剂把她带走,时黎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有手臂上火辣辣的伤口在提醒她,祝云栖没有死,而且是活着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认识她了。 她紧紧抓住兰漾:“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云栖?” 兰漾激动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真的!千真万确!” 好险好险,她们刚才差点把祝云栖当成星际海盗打成筛子了。 好在收到阻拦任务的是海妖小队,在她们按下集火键之前,渡鸦即时发现不对,在千钧一发之际叫停,才没有将祝云栖刚才开过来的机甲击成碎片,而是改为破坏引擎,让机甲失去飞行能力。 机甲重重摔在地上,零件掉落,声音引来在附近作为替补的小队。她们端着枪注视着坠毁机甲的舱口,紧张万分,不多时,衣着破破烂烂的祝云栖一脚踹开变形的舱门,从里面钻了出来。 短暂的愣神过后,海蛇小队队员尖叫着扑上去,无一例外,被祝云栖一拳一个,打的不敢上前。最惨的还属塞勒涅,叫祝云栖用匕首划了胳膊,血淋淋的。 时黎喃喃道:“她怎么不记得我了……” 兰漾在一旁安慰道:“谁说的,祝队肯定记得你。你看,她打我们都是往死里打的,塞勒涅都见血了,打你的时候只是推了一下。等她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对,等她醒。”时黎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将兰漾的话絮絮叨叨重复了好几遍,最终恍然大悟:“我去医院!” 她飞奔着跑向军区医院的方向,刚才医生把祝云栖搬上移动救生舱,不让任何人跟上,飞往医院了。 时黎边跑边笑,眼泪哗哗往外流,嘴角却跟个傻子一样上扬到停不下来。 跑向医院的那段路,黑星带的风好像都是甜的。 脑中不断回荡着一句话:“祝云栖回来了。” 一刻不停的跑到医院,时黎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她一刻不停的跑到问询台,询问刚刚被移动医疗舱送来的人现在在哪儿。 护士给她指了楼层,时黎跑到电梯前扫了眼,觉得等电梯太慢,呼哧呼哧一口气顺着楼梯爬到六楼。 检查室大门紧闭,指示灯亮着红灯,表示里面正在检查。 时黎靠墙蹲下,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心脏砰砰跳的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不多时,海蛇小队的成员都到了,一同前来的还有程音上校。作为祝云栖曾经的直属上司,程音非常关心这位已经被登记“死亡”又活着回来的属下。 指示灯变成蓝色。 一位医生从检查室走出,一行人顿时一齐围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没有大碍,只是身体长期出于长期饥饿状态,又接连几天未进食饮水,加之精神高度紧张,所以会出现一些攻击行为。需要慢慢调理。” 兰漾抢着说:“医生,她是不是脑袋受过什么撞击伤?我们都是她并肩作战好几年的队员,哦还有这位,”她把时黎往前推推,“是她爱的要死要活的女朋友——但是她都不认识我们了。是不是失忆了?” 医生严肃道:“病人身体上确实有许多伤,不过大多已经大好无碍。脑部尚未检测出受伤痕迹,是否为失忆、如果确实为失忆能否恢复……需要等病人醒来,由专门的脑科医生进一步检查才能下结论。” 时黎大大松了一口气:“身体没事就好。” 医生上下扫过这群人,“你们人太多,留一两个在这里守着病人就可以了。” “我留在这儿。”时黎第一个说。 海蛇小队的几个人也纷纷举手。 程音把她们都带了回去。 “不能缺席训练。”程音说,“没有任务和训练的时候你们可以过来。她这段时间的经历我们还需要仔细问过才行。” 没一会儿,医院走廊里只剩下时黎。 祝云栖被推了出来。她安安静静的平躺着,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双眼紧闭,眉头依然没有解开,昏迷中还在担忧着什么。 “在病房里观察几天。我们已经给她打了营养剂——”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时黎,“刚刚说你是病人女朋友,这段时间你可以弄点好吃的饭菜给她吃,循序渐进的来,光靠打营养剂容易导致精神不好,病人现在的体重对于她的身高来说很不健康。她大概五个小时之后会醒来,到时候会有专门的精神科和脑科专家联合会诊。至于军团那边是否要对她再进行审查,我们会再和程音上校对接。” 时黎连连点头:“好,好。谢谢医生。” 她和护士一起将祝云栖推到单人病房。护士给她交代了几条注意事项,给祝云栖手臂上连上健康检测器,就忙着去巡查其他病房了。 时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拉过祝云栖一只手,握进手心。 祝云栖已经瘦到有些脱相,手臂几乎只剩骨头和皮。时黎仔细捧着那只手,手指纤长,因为瘦而显得骨节突出,指甲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修剪过,有一处指甲都劈进了肉里,末端带一点干涸的血。 整个人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时黎低头,将祝云栖的手贴上自己额头。又放到唇边,轻柔的吻着。 宛如一个虔诚的祈祷者,亲吻着圣母的手背。 祝云栖不安的动了动。 时黎在她手背上吻了又吻,轻轻捏着她的指尖,祝云栖才慢慢平静下来,继续安详的睡着。 目不转睛的盯着祝云栖看了会儿,时黎猛地想起,祝云栖没有死的事情要跟祝静杉说一声。 连忙给祝静杉打了电话。自从祝云栖的葬礼过后,她和祝静杉几乎没有联系过。 得知这个消息,祝静杉激动的声音都变了。她说自己马上就过来医院这边,刚说完,又突然想起自己不符合申请黑星带临时通行证的条件,想过来只能偷渡,只好先作罢。她嘱咐时黎,一有机会就让祝云栖转院回上星域祝氏集团私立医院,在自己家医院住着更放心。 时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床上的人。 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自己多眨一下眼睛,床上的人又会再次消失不见。 不过医生的嘱托她也没有忘。三个小时后,约摸离祝云栖醒来还有两小时,时黎飞速搭了个顺风车回接待处,借接待处的厨房炖了一锅牛肉芦笋粥,又要了一点小菜,装进保温桶,借了接待处的光电单人车赶回医院。 推开病房门,祝云栖还在睡。看着她长长一条躺在床上,时黎从接待处回来一路上都吊起来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时黎把被角掖了掖,摸摸祝云栖的手背,觉得有点凉,又捧在手心里暖着。 早晨八点,床上的人蹙了一下眉,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先落到时黎眼中,而后往下移,望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祝云栖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戒备道:“又是你?离我远一点。” 紧接着,祝云栖飞快的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时黎呆愣一瞬。祝云栖真的不认识她了? 不过下一秒就调整好心态。管祝云栖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她呢,只要祝云栖能活着在她面前就好。 鼻尖一酸,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落下两串。 她背过身擦掉,再回来面对祝云栖时,露出大大的笑容:“这是联邦黑星带基地的军区医院,你晕倒了,正在这里治疗。” 祝云栖的眼神里满是对陌生人的怀疑和探究:“真的是联邦的基地?” 面前的年轻女人非常漂亮,但是祝云栖不理解为什么她要哭。 哭就算了,还要背过身偷偷哭。眼睛都还是红的。 自己不会是要死了吧。 祝云栖马上怀疑起对方的身份:漂亮女人没有穿医生的白大褂。她是谁? 她还记得,昏迷前,女人想摸她的脸来着。醒来,女人又牵她的手。 她们难道很熟么? 时黎被怀疑的目光刺中,喉间哽咽了一下,马上拿起病房沙发上的一个枕头:“真的。”指枕头上印的字给祝云栖看:“你看,上面写了,联邦黑星带基地银蛇军团附属医院总院住院部。” 祝云栖应该是相信了,没有继续问这个问题。不过依旧没有任何放松。 又问:“你是谁?” “我是……”时黎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介绍自己。直接说是女朋友,现在的祝云栖会信吗? 祝云栖咬着牙,露出两个虎牙尖尖,凶巴巴的补了一句:“别想着骗我。” “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叫时黎,时间的时,黎明的黎,你有印象吗?”时黎在病床边蹲下,仰头看着祝云栖。周围的一切对祝云栖来说似乎都是陌生的,她现在应该很没有安全感,时黎觉得自己仰头和她说话可以让祝云栖增加一点对局势的掌控感,来减轻不安。 而祝云栖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砸的大脑宕机一瞬。 女朋友? 如果真的是女朋友,那么面前这个叫时黎的女人的所作所为,确实能够理解。 但是她什么都记不清了,零散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女朋友的部分。 万一是骗她的呢? 手紧紧抓住被子,脊背弓着,随时准备出击的姿势。 “你怎么证明?” “证明?”时黎一时间也懵了。 对啊,要怎么证明? 思忖片刻,她翻出光脑里存的为数不多的自己和祝云栖的合照:“这是我们之前在一起时候的照片。” 祝云栖扫了一眼,就皱紧眉头道:“以前在一起?那我们现在是分手了?” 时黎:…… 确认是祝云栖无疑了,还是这么会抓重点。 “没有分手!”时黎一把拽下左手无名指上属于祝云栖的戒指,拽过祝云栖的手,不由分说的给她戴上,然后展开右手,“这是我们的对戒,我一直帮你收着。现在你回来了,还给你。” 祝云栖挣了挣,没挣开,被迫被套上了一枚从未见过的陌生戒指。 套戒指的时候,自称是她女朋友的女人蹲在地上,从她的角度往下看像是单膝跪地,仿佛在求婚。 祝云栖一下子觉得,这戒指烫手的很。 用力甩开时黎的手,将戴了戒指的手藏到被子下面,气鼓鼓道:“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是合成的,这枚所谓的对戒也不一定是真的——总之,我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如果你想骗我,想从我这儿得到点什么,提前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被我发现的话,我会杀了你!” “毫不犹豫!” 第76章 因为我是病人家属啊。 祝云栖发完狠,时黎刚想给她吃点粥,医生来了。 祝云栖对医生同样有戒备,不过没有对时黎的那么强。 时黎便到病房外等。 她有心想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他们说了什么,无奈病房隔音太好,一点也听不见。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黎在门外等的心急如焚,就快要按耐不住敲门询问的时候,医生出来了。 时黎从门缝里看到祝云栖还安静的坐在床上,神色平静,没什么异常,悬着的心才放下。 医生带上病房门。住院部走廊。 来给祝云栖检查的医生对时黎道:“病人家属是吧,病人现在的确处于失忆状态,可能是由药物所致,也可能是由外界撞击所致,因为身体没有留下痕迹,所以失忆原因暂时无法判断,看病人后期能不能自己想起来。” “没有痕迹……”时黎喃喃重复。那就说明导致祝云栖失忆的事件至少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不是最近才失忆的。 那她总该记得点什么。还是像鱼一样只有七秒钟记忆? “病人很配合,几乎是有问必答。”医生将刚才从祝云栖嘴里问出的话简单和时黎说了一遍。 祝云栖的记忆停留在数个月前,可能是半年,也可能是一年,具体是多久,祝云栖说不清楚。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星际海盗手下混饭吃,而星际海盗有自己的一套历法,他们所处的环境也时常昼夜不分,所以祝云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呆了多久。 她的记忆从一间满是铁锈和血腥味儿的地下室开始。她和其余十几个人一起,被驱赶上一辆用铁栅栏围起来的托运车,送给喜欢养蝎子的女人。混沌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知道,养蝎子的女人是星际海盗的一个小头目,她和一同被送来的其他人一样,都是女人的奴隶。 祝云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她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人关心她叫什么,她的新名字是一个编号:A18。她不敢轻举妄动,每天按照女人的吩咐做事。她要干的事情很杂:喂蝎子,做饭,处理报废机器人,处理抢劫来的枪支弹药、金银珠宝,运送实验垃圾…… 工作结束,能够得到一小袋珍贵的营养剂。 星际海盗的据点大多气候糟糕,不适宜种植和养殖,所有的食物几乎都只有营养剂,大部分还是从联邦和周边地区抢来的。她身为奴隶,营养剂都只能得到二百毫升的小袋装,勉强支撑她不被饿死,但精神上已经被折磨到半死不活。 一次洗澡,祝云栖发现自己胳膊上有一片疤。 位置隐蔽,在大臂内侧,排列规律。祝云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模糊的辨认出那似乎是一行字。 “十月前,回到联邦。” 应该使用小刀或其他尖锐物品刻意刻出来的*,因为是刻在皮肉上,边缘有几处模糊不清。祝云栖不知道这是谁给她刻上去的,也不知道刻这个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在记忆完全空白的时候,这行字给她指明了一点方向。 她想,自己或许不是星际海盗的奴隶,而是联邦公民。 那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再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打死。每天甚至饿的都没力气和别人打一架。 可联邦又在哪里? 十月前,为什么是十月前回去?是哪一年的十月?今年,明年,还是十年后? 她自己现在处于星际海盗的哪一个据点? 除了那行意义不明的字,祝云栖对一切一无所知。 她生怕等胳膊上的伤疤好了,自己又把要回联邦的事忘了,赶紧在第二天做饭的时候从厨房偷了把切水果的小刀,在原本的痕迹上又重新划破,让那行字变得更清晰。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路过主人房间时,凭借过人的视力偷窥到墙上电子屏显示的联邦星历与星际海盗使用日历的换算,发现距离第一个十月不剩多久了。 某天深夜,她坐在地下室窗口吹风,思索如何回到联邦。这段时间,她从星际海盗口中漏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一条有用的信息:距离她最近的联邦属地是联邦在黑星带的基地,通过机甲和星舰都可以抵达。 她上哪儿去弄一个机甲或者星舰?这两个东西最小也有两米高,不能像她在厨房偷小刀一样藏在袖子里带出来。 祝云栖决定从她在那儿的“主人”身上找突破口。她发现自己在跟踪潜行方面似乎有点天赋,尾随“主人”一段时间后,她在庄园东部的能源站发现了几架机甲,“主人”经常会驾驶其中一架飞走。剩下的几架也分别和不同的星际海盗绑定,要是偷走一架,肯定会被发现。 况且,就算成功偷走,她也开不走。听说,驾驶机甲需要专业训练,否则飞出去也只会被别人当靶子打。 祝云栖不记得自己的精神力等级是多少,但每次经过能源站,里面的东西似乎都在吸引她。她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对机甲有着掌控力,而且,有件事在催促着她返回联邦。她说不清楚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可是越临近星历十月,那件事在她心底越呼之欲出,宣告时间紧急。 正思索要不要找机会再凑近机甲观察一番,“主人”的庄园被一支虫族军队炮轰了。联邦、星际海盗、虫族一直以来都是三足鼎立的关系,不管在哪儿,见到另外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免不了一场争端。混乱中,祝云栖察觉到这是再适合不过的逃跑机会,径直往能源站奔去,只剩下一架机甲还没起飞,而机甲在的主人也在同时跑向机甲。 那个星际海盗察一开始没把祝云栖当回事儿,毕竟这些奴隶里根本就没有会驾驶机甲的,还以为她是被炮轰场面吓得失心疯了。又怕这个奴隶挡了他的去路,当即就将机甲配备的粒子炮对准了祝云栖,打算直接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祝云栖的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她像是反复练习过无数次,瘦弱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排山倒海的扫向机甲,轻轻松松就将那个星际海盗的精神力从机甲接口扫了下来,几乎是在将对方的精神网扫下来的同时,她立刻用精神力接管了机甲,一跃而上扒住舱门,稍稍一使力,就翻进了驾驶室,一脚将正在头晕呕吐的星际海盗踹了出来。下一瞬,机甲腾空而起,按照祝云栖指示的联邦基地极速飞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后来祝云栖坐在机甲里,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被夺舍了,有人暂时操纵她的身体帮她完成了出逃…… 祝云栖的记忆就剩这么多。前面二十多年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凭空截断然后团巴团巴扔海里了一样。 “那她还能记起来吗?”时黎追问。 “幸运的话,可能不需要治疗,某一天就忽然自己想起来了;不幸运的话,那些记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记忆是个很难琢磨的东西,也很难治疗。”不像身体里的其他器官,哪里有问题能看得见摸得着。 医生又建议道:“不过可以多给她看一点之前的东西,比如去一些她之前去过且印象深刻的地方,吃一点她曾经爱吃的食物,给她看她曾经珍视的东西,见她重要的朋友、亲人……多给她一些刺激,说不定就会想起来。好了,我还要去向程音上校汇报——病人是已经做过死亡登记的,又刚从星际海盗的领地回来,情况特殊,需要军部那边决定下一步怎么处理。” 回到病房,祝云栖疑心很重:“你们刚才在门口说什么了?有什么话需要说这么久?” 难道医生也是假的,她们在串通口供,合起伙来骗她? 她有什么好骗的。 时黎理了一下床铺,“医生跟我交代了一下你的身体情况。” “为什么要和你交代?” “因为我是病人家属啊。”时黎看着祝云栖过分瘦削的脸,心疼不已。祝云栖到底在星际海盗那儿受了多大的罪。“我负责照顾你,当然得了解你的情况。” “家属……”祝云栖小声念叨了一遍。 时黎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粥,端到祝云栖面前:“温度刚好,要不要吃点?很好吃的。” 祝云栖看看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的粥,难耐的咽了咽口水。不用别人说,这粥看起来就很好吃,肉丁浸泡着雪白的大米,混合着切的细细的芦笋,还有碧绿碧绿圆溜溜的嫩豌豆,比她吃了不知道多久的营养剂好吃一万倍。 但是她还没有完全相信给她吃粥的人。 粥里会不会被提前下了毒药? 咽着口水移开视线,硬邦邦地说:“我不饿。” 时黎看在眼里。不饿?不饿还咽口水。难道是味道不好,祝云栖不好意思说难吃,才用“不饿”来推脱? 眨眨眼睛,不解的舀一勺粥放到嘴里。 不难吃啊。味道也是香喷喷的。 又将粥重新向前送去。“你再试一下,我跟着教程做的,不难吃。” 祝云栖抿着唇,视线从粥移到时黎脸上,又移回来。 口水疯狂分泌。好想吃…… 刚刚她吃过了,没有事,这碗粥应该没被下毒。不然时黎不会这么痛快的吃下去。哪有给别人下毒先把自己毒死的。 时黎将勺子又往前送送,马上就要沾到祝云栖的唇。 在时黎殷切的目光下,祝云栖张口吃了下去。 霎时,香甜中带着鲜咸的粥充溢口腔,舌尖接触到粥的一瞬,还没仔细品尝味道,就顺着食道滑进胃里。 时黎舀来第二勺,祝云栖也用最快速度吞了。 连吃几勺后,祝云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是时黎在喂她。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残废了,居然还要别人喂。 而且勺子也是时黎用过的。 顿时耳根一红,藏在被子里的手从时黎那儿夺过碗。 “我自己可以吃。” 时黎就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祝云栖夹一筷子小菜。又抽纸给她擦嘴角。 不一会儿,祝云栖就把时黎带来的饭吃了个干净。吃完舔舔唇,意犹未尽的样子。 时黎说:“医生说,现在你一次不能吃太多,我中午再给你带别的。” 祝云栖低着头。“不用麻烦了。我吃营养剂。”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虽然都说时黎是她女朋友,可是在找回记忆之前,祝云栖不想欠对方人情。可能她对时黎来说是失而复得的爱人,可时黎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麻烦。”时黎再一次在祝云栖面前蹲下,仰头,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云栖,你现在可能还不能理解,但是能再一次看见你在我面前吃东西,我特别开心,特别幸福。” 只看了那双眼睛一下,祝云栖就立刻移开视线。 她竟不敢和时黎对视。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多太饱满,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祝云栖心乱乱的想,真的会有人这么笨,看别人吃饭都觉得高兴?别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时黎走后,祝云栖重重锤了几下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手上的戒指硌的她不舒服。她还不习惯那枚戒指的存在,箍着她的手指,突兀的彰显着自己。 祝云栖想拔下来,才触碰到戒指,眼前蓦然闪过时黎蹲在地上给她戴上时的情景。 救命,更烦了。 祝云栖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第77章 要不要,牵手试一下…… 时黎回去给祝云栖准备午饭,又找同事重新安排了一下工作。 祝云栖现在还不能离开黑星带医院,她想在这儿多几天。 同事不解:“在这儿加班你还高兴啊?” “我找到我女朋友了。”时黎掩不住笑意。 同事怀疑自己的耳朵。 “女朋友?找?你女朋友是黑星带的陨石啊。” 别再是上班上疯了。早就说,时黎那种把工作单位当家的状况有问题。 “是啊,她就像陨石一样,嗖的一下落到我面前了。” 说完,时黎蹦蹦跳跳的去厨房做饭。光是看背影就能看出她的雀跃。 同事耸耸肩,继续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再拎着饭盒回到住院部,祝云栖醒了,正无聊的看投影出来的电视剧。 时黎瞥了眼她的手,戒指没摘,漂漂亮亮的圈在无名指上。 没有东西吃,祝云栖一边看电视,一边无聊的啃手。 听见时黎进来,赶快把手从嘴里拿出来,欲盖弥彰的咳嗽了一声。 “不是说了不用你给我送饭吗,我吃营养剂。” 依旧是不太友好的语气,可是在时黎听来,很像祝云栖之前假装和她闹别扭,佯装生气时的模样。 虽然是没好气,但是话语间并没有真的嫌恶。 “我想看你吃饭,就当是你帮我忙好不好,我欠你人情。” 时黎边轻声细语的说,边把饭盒里的菜一道道拿出来。 她往外拿的时候,祝云栖就悄悄倾斜了身体凑过来,斜着眼珠子滴溜溜往饭盒里看。摆完饭菜,时黎转过身,祝云栖立刻坐直身体,假装自己一直在专注的看连续剧。 “好看吗?”时黎也看了几眼,问。 “不好看。”本来就是无聊才看的,一部都市剧,她想从中获取一些联邦现代生活的情况,早点融入。现在时黎来了,病房里变成两个人,就不无聊了。不无聊就不用看连续剧打发时间。 祝云栖抬手就要关掉投影。关掉前一秒,闻着饭餐的香味,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万一时黎想看呢?人家辛辛苦苦弄好饭菜给她送到医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的脸皮还没有真的厚到吃时黎带来的饭还堂而皇之的认为是时黎欠她人情的地步。 改口道:“你要看吗?也不是那么难看。” “那就放着吧,当个背景声也挺好的。” 说完,时黎递过来一只勺子:“给你。听说用勺子吃会更好吃。” 祝云栖接过,尽管已经被香到流口水,但她难耐的忍住了,没有立刻吃。 时黎往她祝云栖里舀了一勺清蒸鱼,淋上一点酱汁,见她不动,问:“没胃口吗?” 祝云栖神情严肃:“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时黎微微睁大眼睛等待下文。 “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女朋友……那我们分手吧。” 时黎一下子站起来。 “不要!” 差点把吃饭的桌子带倒。 现在她恨不得每分每秒和祝云栖呆在一起,祝云栖一旦离开她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的慌张。分手?她不要再一次失去祝云栖。 见她神色不对,眸中伤心与抗拒激荡,不知怎的,祝云栖竟是莫名感到几分心虚。 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祝云栖解释:“我没有记忆,即便我的确是你女朋友,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爱你。有可能我接下来一辈子都是这种状态……所以不如我们分手,你也不用每天在这里照顾我了。” 时黎急急道:“不要分手。”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爱你。这样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的!”时黎脱口而出,语速急切而慌张:“不用爱我!你不用因为失忆就急着把过去的一切都摘的干干净净,我们慢慢来好吗,找不回记忆也没有关系的。如果我现在做的让你有负担,你能不能当作是你在救我,就当作是你在可怜我……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不要分手,求你了,好不好?” 时黎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出来。她卑微的跪坐在地上,抓紧了病床上的被子,楚楚可怜的恳求着。 泪水模糊视线,此刻祝云栖就近在眼前,可是她们的距离仿佛相隔甚远。耳边蓦然响起温月说过的话。 “你该恨你自己。” “时黎,是你杀的祝云栖。” “谁和你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下场。” …… 一年的时间里,这些话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回荡。 自己真的该远离吗? 咬咬牙,时黎艰难道:“至少等到你身体好了。如果那时候你依然无法接受和我在一起,我们再说分手的事,好吗?这段时间,就请允许我照顾你。” 祝云栖感到胸口一阵钝痛。 每一颗泪,都好像砸在她心上一样,让她紧跟着难受起来。 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她不是第一次惹时黎为自己掉眼泪了。 她不想的。她现在连自己在联邦的身份都搞不清,她的过去,她的感情,她的人际关系……全都是一片空白。她现在连自己都找不到,更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坦然接受别人的爱意。 可是时黎在哭。 从来没有人如此卑微的在她身前恳求。甚至不是在恳求她付出什么,仅仅是在祈求她接受对她的好。 真的会有人爱自己至此? 祝云栖心里乱乱的。“算了算了,再说吧。先不分手,你不要再哭了。” 探身抽出纸巾递给时黎。 时黎哭的哽咽,巴掌大的小脸上沾满晶莹泪水,睫毛湿成一缕一缕。她接过纸巾,先擦鼻涕。 祝云栖本意是给她擦眼泪,见状,只得再取一张纸巾擦眼泪。 时黎忙着擦鼻涕,另一只手还要紧紧拽住祝云栖的被角,生怕她跑了一样。没接第二次递来的纸。 祝云栖心乱如麻。是在等着她给擦吗? 擦眼泪这种事…… 算了,那眼泪再在时黎脸上停留一会儿,她也要跟着哭了。 就当是在弥补自己刚刚惹她哭的过错了。谁惹出来的眼泪谁收拾。 于是稍稍倾身,纸巾轻柔的落上Omega通红的眼角。 泪水瞬间浸湿纸巾,微凉潮湿的触感透过纸巾传递到祝云栖指腹。 她分明不记得Omega是谁,却仍然因为对方的泪水而止不住心痛。 时黎明显一僵。 湿掉的纸巾传递着温热,那是独属于祝云栖的体温。是她日日夜夜渴求、怀念的温度。 “云栖……” 祝云栖惊慌失措的移开手,纸巾塞到时黎手里。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哭了。没有要当你女朋友的意思。你自己擦吧。” 时黎破涕为笑,“那你要不要吃饭?” “带都带来了,不吃浪费。” 祝云栖端起碗,舀起一勺米饭,和时黎夹给她的鱼肉一起放入口中。 时黎去卫生间洗脸,抬头,看到镜中双目通红的自己,挤出笑容。 没关系的,慢慢来。她心道。 失忆也不是祝云栖想要的,祝云栖比任何人都想恢复记忆。她经历了那么可怕的星际沙尘暴,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所以不能要求祝云栖可以像之前那样回应自己。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趁这段时间,按照医生的叮嘱,尽快帮祝云栖恢复身体,再带她多聊聊之前的事,看看能不能刺激大脑回忆起来。 时黎回到病床边,和祝云栖一起继续吃午饭。 祝云栖吃东西有些急,嚼几下就咽了,却也顾及着时黎,每份菜都只吃了一半。 见状,时黎把装菜的小盘子都往她那边推了推,“吃呀,这些都是你的,我在做的时候已经吃过一份了。” “真的?”祝云栖瞥着剩下的菜,悄悄咽口水。她确实还想再吃点。 时黎郑重其事:“我不骗你。” 说着,放下碗,表示自己吃饱了。再见祝云栖,精神高度紧张和兴奋,她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也感觉不到饿。 祝云栖把剩下的菜都吃掉了。吃完,有点不好意思,别扭的和时黎说“谢谢”。 收拾好桌子,时黎从相册里翻出照片,连上病房投影,投给祝云栖看。 “这是你送给我的小草,那时候我被意外劫走,是你救了我,后来我住院,你来看我,因为在黑星带绿植很难见到,所以对你来说小草是非常珍贵可爱的东西,你想让我随着小草的生长一点点好起来……但是你又不好意思直接给我,趁我睡着悄悄放我床头。” “这是我们一起去看柳伊莎的演唱会,票是你问你姐姐帮忙拿的——姐姐也特别想你,只是她不方便来黑星带,正盼着你早点回家。看完之后我们一起去吃了饭……蓝头发的你见过,你是联邦在黑星带驻扎的银蛇军团的成员,她是你的队员,叫兰漾,旁边的是我好朋友,唐映池,她们俩有过一段暧昧不清。” “这是我们一起领养的小狗,叫金条,她很聪明,晚上要在我们床头睡。你半夜起来去卫生间总是踩到她尾巴,她会跳上床躺在你被窝里委屈告状……” …… 祝云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试图寻找出和这些照片所对应的记忆。 可全部以失败告终。她仿佛被封闭在一个不透明的膜里,那些丢失的记忆在膜上投射出黑糊糊的影子。她疯狂的想撕破薄膜去看外面,可是那膜太厚,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撕不破,只能依靠时黎的解说,去想象那些投影的样子。 只有看到柳伊莎演唱会照片的时候,祝云栖的眼睛亮了亮。 上午看电视剧的时候中间插播广告,那广告就是柳伊莎拍的。总算有一个她见过的人了。 “她还是你姐姐的前女友。”时黎顺便给祝云栖提了一嘴八卦。 祝云栖:“我姐姐的前女友是大明星?” “嗯,你家超级有钱的。对了,还没有跟你讲你的身世。” 时黎又去搜祝氏集团的资料,给祝云栖看她的家人。祝云栖对家人的接受度相对高些,她和祝笙希、沈清和、祝静杉长得各有几分相似。不得不说,基因的力量是强大的,她们几位放在一起,光是看脸,就让人觉得是一家人。 下午,医生又来给祝云栖做了检查。 程音上校也来了。工作需求,她要和祝云栖单独说几句话。 时黎就趁这个时间赶去准备晚饭。 等她再回来,程音已经离开,海蛇小队几人结束训练,在病房里围着祝云栖叽叽喳喳。祝云栖眼神透着些许尴尬,不过依然礼貌的回应着,见到时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下逐客令:“我要吃晚饭了,你们也回去吃晚饭吧。” 人太多,给出的信息太杂,祝云栖一时间有点接受困难。 时黎向渡鸦解释了原委。没一会儿,渡鸦就以晚间训练为由,将队员们全都带走了。 时黎从兰漾口中得知,程音下午来,已经将“死亡”的前因后果尽数告诉了祝云栖。军部尚未撤销祝云栖的死亡认证,而是给祝云栖留出一段适应的时间,看她是想以新的身份活着,还是继续做祝云栖。如果决定是后者,可以撤销死亡认证。 不过鉴于祝云栖现在的身体情况,想要回归银蛇是几乎不可能的。一切都要等她恢复记忆之后再做安排。 由于记忆恢复的时间不确定,祝云栖不需要一直留在黑星带的医院,等身体指标恢复正常就可以出院,之后想去哪里没有限制,只需要向程音或者渡鸦报备即可。 “是不是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聊天?” 吃饭的时候,时黎问祝云栖。 祝云栖诚实的点头。 “她们和我说很多之前的事,我觉得很混乱。但是我知道她们是为了帮我恢复记忆。我想要恢复记忆。” 尽管现在还没什么成效,不过相比较刚开始的一无所知,她现在至少对自己的过去有了一定的了解。一点点确认自己的定位之后,归属感也在逐步增加。 祝云栖正在小心翼翼的探索着自己的位置。 幸好,现在为止遇到的人都在帮她。 晚饭后,时黎带祝云栖到附近散了会儿步。时黎习惯性的去握身边人的手,却握了个空。低头,发现祝云栖两只手都揣在病号服的裤兜里,握着拳,把裤兜撑起来一块。 时黎笑了一下,悄悄将手收回。 都被祝云栖看在眼里。 自己之前,很喜欢和时黎牵手么。 没牵到手,时黎好像很失落。 下午,兰漾告诉她,她之前喜欢时黎喜欢到无法自拔,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个条,上面写几个大字:时黎是我老婆。 祝云栖听的半信半疑。 要不要,牵手试一下……可能,接触更容易刺激神经,让她找回记忆…… 她看的连续剧里就是这么演的。两个主角亲了一下,失忆的那个就如同被打通了记忆的任督二脉,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手刚往外抽出一点,又立刻放了回去。 不行。时黎现在对她来说更像是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她做不到立刻去和不太熟的人牵手。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她们之前非常恩爱。可是在祝云栖眼里,时黎是崭新的。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内容仅仅是像书面上的文字,她阅读过,却没有经历过,便无法饱含深情。 还是再等等。只是晚间接下来的风景,祝云栖是再看不下去了。 回到住院部,祝云栖到病房自带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一出来,只见病床边多了一个简易版的折叠床。床上还有一套被子枕头。 祝云栖指着时黎脚上的拖鞋,瞪大了眼睛:“你晚上要在这里睡吗?!” 第78章 时黎在扯她衣领,而她毫无反抗,任君采撷…… 时黎抱着睡衣:“不可以吗?” “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时黎指着小床:“我睡这张。不和你睡同一张床。如果晚上睡觉你有哪里不舒服,我好第一时间照顾你。” “可是,我也不习惯和别人住同一个房间。不舒服的话,我自己叫值班医生就可以了。” 光是想想,祝云栖就觉得怪别扭的。倒不是担心时黎会趁她睡觉时偷偷对她干什么,她相信自己足够机警,完全有能力对付一个Omega。 就是单纯尴尬。 时黎的神色一点点变得黯淡。 她抱紧睡衣,低下头,小声说:“那好吧。是我没有提前和你说,吓到你了,对不起。我现在就回去。” 蹲下身开始收拾才铺好没几分钟的床。瘦削的身影蜷缩着,更显得小小一团,和窗外黑星带一望无际的黑夜相比,小到仿佛一踏出门就会被吞没。 祝云栖于心不忍。 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 在星际海盗的庄园里的时候,她和其他十几个人挤在小而潮湿的地下室,其实不会不习惯和别人共享同一个房间。 天已经比较晚了,不知道时黎一个Omega一个人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你住在哪儿啊?”思忖后,祝云栖开口。 “基地的招待处。离这里大概两公里,也不远的。” 两公里。祝云栖默默算了下距离。有点远。 其实,把时黎想象成庄园里一同劳作的同伴也行。 还没想好,话已经脱口而出:“要么你就在这儿睡。我晚上尽量不打扰你。” 闻言,时黎眼底霎时燃起希望的光。 祝云栖生怕她意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语气冷冰冰的:“你别多想,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回去会有危险。我现在还不能送你。” “好的好的,我明白,你是为我着想。” 时黎欢天喜地的重新铺床,抱着盆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时黎在洗澡。 祝云栖躺在床上,抬起胳膊闻闻自己。好像有点臭。 在庄园,因为水资源稀缺,她们好几天才能洗一次澡,时常脏到她自己都不想碰自己。好不容易逃回来,一整天,竟然也没想起来给自己洗个澡。 明天得好好洗洗。 如此想着,祝云栖侧身瞥了眼时黎的小床。好像离她的病床有点近。 这么近,会不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祝云栖又把自己仔仔细细闻了一遍。似乎是臭的,又好像也没什么味道。她的鼻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仿佛失灵了。 为了以防万一,祝云栖往距离时黎小床远一点的方向挪了挪。 然后又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儿包裹起来,只露半颗脑袋在外面。 这样的话,就算自己真的臭掉,时黎应该也闻不到? 时黎洗完澡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祝云栖用被子将自己裹成卷饼一样的长圆柱体,露出上半张脸,手指露出一半抓着被子,眼睛忽闪忽闪。 她一下子想起来地球时期的清宫剧。里面的妃子第一次被送去给皇帝侍寝时,就是这样被裹在被子里的。 不过祝云栖显然不是在等待“临幸”。 她走上前,手覆上对方的额头。 “是冷吗?” 眸中透着担忧。 祝云栖被子卷的死紧,一时间动弹不得,任由时黎摸着自己的脑袋。时黎刚洗完澡,手凉凉的,又软,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青柠香气,被这样的手摸额头别提多舒服了。 一对比,祝云栖又自闭了。 人家香香的,而自己臭臭的。 眨巴着眼睛,躲避时黎关切的视线:“不冷。” 时黎摸完她,手背又贴到自己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呀。” 那祝云栖为什么要把自己裹的这么死紧。 “这样睡舒服。”祝云栖找了个看似合适的借口。 “这样晚上会热的。把被子松一点,睡觉的时候也好翻身。”说着,时黎想去拽祝云栖的被子。 祝云栖惊慌失措的把被子卷的更紧了。 “不要。” “就松一点。还是说你哪里不舒服?不方便告诉我的话,我出去,你叫医生来,不要这样藏着。” 祝云栖脸都要红了:“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快点回去睡觉吧。祝云栖在心里着急的祈祷。 这样真的有点热,尤其是时黎站在她床边,离她这么近。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飘,她紧张的头都要晕掉了。 “真的没事吗?你脸好像有点红。” “我说了真的没事。” 祝云栖死死扯住被子。 下一瞬,门被从外面打开。 一名医生和兰漾站在门口,惊呆的看着两人。 半秒后。 医生唰的转身,兰漾抬手捂住眼睛。 “我什么都没看见!”兰漾怪叫道。 祝云栖“腾”的一下坐起来,“我们没在干什么。” “是是是,什么也没干。” 祝云栖看看自己,又看看时黎,她们刚才的动作,从兰漾的角度看来,似乎确实有点像时黎在扯她衣领,而她毫无反抗,任君采撷…… 时黎迎出去,“医生,她脸有点红,还裹被子裹得很紧,不知道是不是冷。能不能麻烦您检查一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兰漾在一旁撇嘴:“我觉得祝队不是因为不舒服脸红的。刚看你们俩那样,我还以为祝队是想起来了。” 时黎一心关心祝云栖的身体,生怕她哪里又疼了,没有接兰漾的话茬,焦急的等待医生检查的结果。 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 祝云栖抱膝坐在床上,仍旧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一脸羞惭,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医生单独把时黎叫出去,关上门问她:“你们之前互相标记过吗?” 时黎点头。 “信息素匹配度如何?” 时黎道:“挺高的,之前测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这么契合?”医生挑了挑眉,“给你个小提示,可以用信息素辅助治疗。标记对于Alpha可以说是最深刻最难忘的记忆之一,不要急于让她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一步步由易到难,越深刻的记忆,越容易先被记起来。” 时黎咬着唇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兰漾过来是送东西的。海蛇小队今天趁空闲时间,每人写了一份和祝云栖的“熟识记录”,从第一次见面,到后面并肩作战,聚餐……专门挑的一些印象较为深刻的内容,兰漾将它们收集起来,送来给祝云栖读。 兰漾走后,祝云栖清清嗓子,不自然地问时黎:“她一直都这样喜欢满嘴跑火车么?” “她比较喜欢开玩笑。” “哦。” 祝云栖不再说话,自顾自的躺下,翻身,背对着时黎。 时黎察觉到祝云栖变了一点。她依旧话不多,语调大部分时候都是清冷自持的,还是和之前一样高冷。不过高冷里似乎多了点别扭。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慌,所有记不起自己过去的人的通病。 用高冷当作外壳,眼睛却小心谨慎的观察着一切。下意识的伪装起真实想法,防止被拿捏。体现出来的就是“别扭”。 这样“别扭”的祝云栖,很是可爱,也让人格外心疼。 留一盏床头灯不关,时黎在小床上躺下。 她困极了。却不敢睡。 她怕自己睡着之后,再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这一天,因为祝云栖的存在,她兴奋的都有些恍惚了。 深夜,时黎偷偷起身,借床头灯看祝云栖的睡颜。 想要用手去触摸,又怕弄醒祝云栖,便隔空做着轻抚的动作。 无眠至天亮。 上午,时黎和祝云栖一起吃过早饭,同事要回中星域基地,临走前要再和时黎核对一次数据。 趁她不在,祝云栖赶快去洗澡。 病房配备的高*级洗浴设备看的祝云栖眼花缭乱,她隐隐觉得这些东西好似见过,又想不出具体用法,摸索了一阵,语音询问了设备自带的智能助手,才逐渐搞懂了要如何使用,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一遍。 洗完,祝云栖闻闻自己。嗯,香香的沐浴露味。 不过没有时黎和她说话,一个人在病房里挺无聊的,祝云栖便离开病房到医院附近转了转。 医院附近设施算是比较全面,有一些小型的无人零售店,祝云栖挨个儿进去逛,想买薯片吃,看别人都是拿好东西直接出去,她也拿了包想吃的薯片试探着出门,结果差点触发警报。 她的付款账户在她开出死亡认证的时候同时冻结了,店铺自动识别购买者身份后扣款失败,弹出警示。 祝云栖灰溜溜的把薯片放了回去,不禁有点郁闷。 原来她现在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得找个时间去解冻账户才行。 另一边,时黎和同事对好数据,顺便申请了几天黑星带临时通行证延期,匆匆赶回。 一见不到祝云栖她就心慌,气都喘不匀。只有在祝云栖身边,才能正常呼吸。 “云栖,我——” 推开病房门,迎接她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顿时,时黎手脚发凉。 她僵了几秒才走进去,将准备的午饭放到门口置物架上。房间里静的可怕,没有连续剧的声音,祝云栖睡过的被子平整的铺在床面上,窗帘半开,阳光刚好洒到床铺。 “云栖?” 时黎的呼吸开始急促,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卫生间,浴室玻璃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渍,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交织。 也没有人。 时黎努力的聚焦视线,喉咙瞬间变得干涩,手脚的寒意顺着血管逐步渗透全身。她跌跌撞撞的走向门口的智能问诊记录,记录显示祝云栖现在也不在医生那儿。 又要找不到了吗?还是说,祝云栖本来就从未出现过,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可是这间病房分明是有人住过的。 时黎看向病房入门墙上贴着的病人名字。恍惚间,“祝云栖”三个字似乎慢慢变成了“时黎”。 犹如被雷劈中。 难道生病的其实是她自己?她得了精神疾病,幻想祝云栖回到她身边,其实病的人是她,住院的也是她,她在这里接受精神治疗,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幻想出来的内容。 不,不是的。 视线开始涣散,时黎死死咬着唇直至出血,用唇上的痛感逼迫自己清醒。她扶住床,重新看向姓名牌,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牌子上的字又变回了“祝云栖”。 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时黎不敢再去看名字。她小声而沙哑的呼唤着祝云栖,在病房里翻找一通,连床底下都跪下检查了一遍。 房间内搜寻无果,她跑出病房,刚巧在走廊撞见正在从另一边查房回来的护士。 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时黎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臂,“请问您知道这间病房里的患者去哪儿了吗?她叫祝云栖,这么高,很瘦,昨天凌晨被送过来……” 护士被吓一跳。 说的患者她有印象,不过她觉得目前状态更不好的是面前的患者家属。 患者家属面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血色褪的干干净净,眼神迷蒙,额头沁出汗珠,抓着她的手也是冰凉粘腻。 “你别着急,先坐下来保持呼吸——欸,那是你要找的人吗?” 护士指向时黎身后。 时黎慌忙回头。 走廊尽头,祝云栖正捧着一袋薯片边走边吃,兰漾在她身旁,笑嘻嘻的和她讲话。 没有消失,祝云栖没有走…… 时黎欣慰的笑了一下,随机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黑色侵袭视线。 晕倒前最后看到的,是祝云栖变了脸色,向她跑来。 第79章 你为什么又弄丢了祝云栖? 祝云栖看着床上苍白的Omega,神色复杂。 医生说时黎身体没什么问题,不过是没有休息好,加上急火攻心才会晕倒。 “哎,还得是女朋友啊。”兰漾用开玩笑的语气讲,“估计她从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休息过吧。” 祝云栖凝重道:“她真的是我女朋友?” “当然啊,除了女朋友谁还会这样没日没夜的照顾你。她没跟你说过吧,当时去找你不是因为意外而是被人故意错误引导才撞上星际沙尘暴的音频证据,我也跟着去了,修复全程就没见她怎么休息过,用各种药剂硬撑,好几次都差点晕过去。Omega身体本来就挺脆弱的,这里环境又不好。” 祝云栖听了,眉头一皱。 她不知道。程音在向她讲述她失忆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时,只简单的提到“时黎想办法修复了黑盒子数据库”。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以为修复数据库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兰漾话锋一转,“我听时黎的好朋友说,她其实一直对你挺内疚的。” 祝云栖不解:“为什么?” “她觉得你的‘死’,有她的原因。害死你的是她的前女友。她的前女友,是因为你们俩在一起,才对你心生恨意的。” 祝云栖陷入沉默。 她同温月之间的关系,程音上校已同她说明。可她没忘时黎内疚这方面去想。 在她看来,这本就不是时黎的错。 所以时黎是因为内疚,才如此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弥补她? 思及此,祝云栖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兰漾和往常一样拍拍祝云栖的肩,“行了,医生都说没什么事了,就当让她好好睡一觉。你也去睡一觉吧,你们俩都需要多休息。” “我先回了。” 兰漾走后,祝云栖没去睡。 时黎现在正睡在她的病床上。时黎晕倒在病房门口,她冲上前将她抱起,顺手就放到离自己最近的床上了。 考虑到两人的关系,医生用病房自带的仪器简单检查过之后,没有再单分出一个病房。 祝云栖叹气,她只不过是出去逛逛而已,想吃薯片还没有钱,刚好碰到兰漾,兰漾给她买了。她想着时黎处理工作不会那么快回来,但也没在外面逛太久,怕时黎找不到她着急,觉得时间差不多就回来了。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她也没想过时黎居然会如此着急。虽然她现在是失忆状态,但好歹也是个成年Alpha,又不会出什么事。 后悔之余,祝云栖也有点生气。 心里头那点气刚起来,眼前闪过一瞬晶亮。 定睛一看,时黎竟然不知何时流出泪。 睫毛湿漉漉的,眉头不安的发抖,眼泪如同小溪,从眼角不断滑落,顺着太阳穴流到头发上,再滚落上枕头。 祝云栖不知道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哭的如此伤心。 也不发出声音,只是不停的涌出眼泪。 她起身去取纸巾,坐回床边,轻轻给时黎擦拭眼角。 纸巾湿透了一张又一张。 泪水好像小雨,将祝云栖心里刚燃起的一点生气的火苗浇湿透。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对时黎生气。 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躺在病床上,自己会不受控制的跟着难过。 时黎默默流了很久的泪。 后面,她忽然眉头一皱,祝云栖赶快起身查看。时黎双手在被子上无助的胡乱抓着,口中喃喃:“不要走,不要走……” “谁啊,谁要走?” 祝云栖手足无措。她随便从桌上拿了个小摆件塞时黎手里给她抓着,时黎抓住握了一下,手感不对,马上给扔了。祝云栖又去捡回来。 在睡梦中的时黎无法回答祝云栖。她边哭边哽咽,不断地说着“不要走”。 祝云栖没办法,她怕时黎再无意间把自己抓伤,拉过了时黎的手,想帮她放好。 时黎却在摸到她手的一瞬,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反过来用力攥住祝云栖的手。像是哭闹的小孩终于得到高高柜子上的糖果,抓住了就不肯撒手。 见状,祝云栖硬着头皮在她耳边说:“我不走,不会走的。”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时黎真的奇迹般安静下来了。 那好吧,手就借给时黎握一会儿。 时黎照顾过她,她也照顾照顾时黎,权当是还人情了。 *** 时黎没能睡多久。她心里有事,睡不踏实,一睁眼,便瞧见祝云栖在床边。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醒了。”祝云栖有些不自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继续看膝上放着的书。 “抱歉,我……” “没关系,你大概是做噩梦了,刚好抓到我,不肯松手。”说着,祝云栖把手往回抽了抽。 时黎赶忙放开。 手抽离的一瞬,心仿佛也被带走一块。 “一直在病房挺闷的,我出去逛了逛。”祝云栖头也不抬地说。 闻言,时黎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祝云栖在向她解释自己“消失”的原因和去处。 “对不起,我最近总是控制不好情绪,一紧张就思考不了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时黎很是难堪。 晕倒前的一切她都有记忆。其实但凡她当时能冷静一点,很容易就可以想到祝云栖不在病房,大概率是去附近溜达散步了,出去找一找,再不济等一等,就会找到她的。 可是推门发现祝云栖不在房间里那一瞬间的恐惧,盖过所有理智,那时候她完全没有别的想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祝云栖。 “没事,你再休息会儿,医生说你神经比较紧绷,放松些会好点。梦到什么了?你一直哭。” 时黎下意识抬手摸摸眼睛,还残余着流泪之后的酸涩。低声道:“梦到你不见了。” 梦里,温月驾驶一架星舰,将医院轰炸成一片废墟,还绑走了祝云栖,说要将祝云栖再一次丢进星际沙尘暴里。 她在地上拼命追着温月跑,可惜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星舰,不一会儿,温月就带着祝云栖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追到力竭,跪在地上,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排人:兰漾,渡鸦,程音上校,沈清和,祝笙希,祝静杉…… 她们缓缓走近,每个人脸上都如同戴了面具般面无表情,口中喃喃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你为什么又弄丢了祝云栖?为什么又让温月靠近她?” 她答不上来。 …… “我这么大一个人,不会走丢的。你别太紧张。” “嗯。”时黎勉强点了点头。 祝云栖斟酌片刻,接着道:“关于我和温月的事,你不必自责。” 时黎猛地抬头。 祝云栖依旧在翻阅着书,并未抬头,声音严肃认真:“兰漾告诉我,你为此事内疚了许久。我想跟你说,这其中没有你的错,不必将她人的罪责强加到自己身上,更不必因为心怀愧疚,而强迫自己一定要把我照顾的如何如何。” 捏住书页一角的指尖却是微微用力。 倘若时黎当真只是因为愧疚而照顾她,那么这会儿一说通,时黎应当就不会再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也能自在些。 若是还有别的原因……她很想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 “你当真不怪我?” 祝云栖郑重点头。“当真。” “可她害你,并不与我毫无关系,我无法做到把自己从那件事完全摘出来。”既然祝云栖提起了,时黎也不再隐瞒,“我可能这辈子都会对你怀有愧疚。你说的我是因此来照顾你,也没错。” 原来,真的只是因为愧疚。 祝云栖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种期待落空的失落感。她只明白,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愧疚。 “你不用——” 话被打断。 “可是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时黎抢着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爱人,我爱你,我不想和你再经历一次分离。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我爱你,我每天想你想到发疯,才会这样做。我明白,你现在没办法把我也当成你的女朋友,但是我对你的感情确是如此。并不仅仅是因为愧疚。” “哦。” 祝云栖淡淡道。 手上快速的翻过几页书。 既然不是单纯的因为愧疚,那她和时黎这种奇怪的关系恐怕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每天都有人一起说话,帮她回忆之前的事,应该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无聊。 就只有一个“哦”?时黎微微叹了口气。 转念一想,有个“哦”作为回答也不错,毕竟她本来也没有期待着祝云栖会给她回答。 “那我今晚,还能在这里睡吗?” 语气中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试探。 祝云栖面无表情:“随便。” 随便,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时黎从床上跳下,眸中重新燃起兴奋:“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饭了,有鸡汤馄饨和糖醋里脊。” “你吃了吗?”祝云栖反问。 时黎摇头,她晕倒了,直接错过了饭点。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祝云栖起身将门口置物架上的饭盒取过来。 “刚好,我也没吃。你带的饭,我们一起吃。” “给你带的,你先吃呀,不用等我。”时黎瞪大眼睛。要是她没那么快醒过来,祝云栖岂不是还要饿一会儿肚子。 “没有等你。”祝云栖嘴硬,“我上午吃了零食,吃撑了。” 饭菜在保温桶里装着,即便已经过了饭点两小时,拿出来还是热的。 在小饭桌两边,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起吃完一顿惬意的午饭。 第80章 欢迎回家。 时黎又陪了祝云栖几天。 但通行证是有期限的,她不能一直待在黑星带。 祝云栖的身体指标已经恢复正常。除了记忆仍是空白,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已修复好,也比刚回来时胖了一点,摸上去有一点肉了。 时黎不想从祝云栖身边离开。她恨不得在祝云栖身上装个监控器或者定位器,好随时随地能看到她在哪、在干什么。 可她不是温月,做不到让爱人时刻出于监控之下,没有自由。 走之前,时黎问祝云栖:“你接下来有打算去哪儿吗?” 祝云栖道:“我想去见见我的家人。” “然后呢?和她们一起生活?” 在祝家的生活一定不会差,有祝静杉在,也不用担心祝云栖在那儿受委屈。说不定集团的医疗团队能带来更先进的治疗方法,帮祝云栖尽快恢复记忆。 家人终究是家人,血浓于水。 只是她就不能经常见到祝云栖了。 不料,祝云栖摇了摇头,说:“中星域有一个机甲基地,我想去那里看看。我之前很喜欢机甲,想试试能不能继续从事相关的工作。”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儿。根据这些天她对自己的了解,祝云栖判断出自己似乎除了机甲之外没有其他擅长的技能。 回家之后每天混吃等死?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可她又不甘心真的做一只米虫。 在所有人口中,失忆前的她勇敢,冷静,机智,专业极强,是王牌军团里的王牌,各方面属性都几乎拉满的六边形战士。 而现在的她是个六边形菜鸡,弱的方方面面,每天就是吃饭、散步、睡觉。 她羡慕从前的自己,并且渴望回到过去的状态。 听她这样说,时黎的眼睛都亮了。 “可以的!机甲中心招募试飞员,你可以去试试!那儿我很熟的。” “我知道,她们说你就在那里工作。我和你一起走。”祝云栖下定决心。她不愿意继续在医院躺下去。 时黎高兴的连连点头,“你先和我一块儿去中星域,再和静杉姐姐说一下,看你怎么去上星域。” 当晚她就和祝静杉说了这件事。 祝静杉担心从中星域到上星域这段路程让祝云栖一个人走会有危险,决定让祝云栖跟着时黎留在中星域,她从上星域过来。 从得知祝云栖没死的那一刻开始,祝静杉就暗中找人加强了对温厉容父女的监控,防止他们也得到祝云栖没死的消息,然后利用监狱外的残余势力做些什么。 尽管如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祝云栖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为好。 祝云栖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第二天,她穿着时黎给她买的衣服,和海蛇队员们告别,跟随时黎一起踏上了返回中星域的星舰。 刚落地,就收到了祝静杉新发来的消息:祝笙希和沈清和也得知了女儿死而复生的消息,想来看看祝云栖。 祝云栖目前还是登记的“死亡状态”,光脑无法启用,信息来源只能依靠时黎。时黎将消息转告给祝云栖,祝云栖对亲人的到来表现的好奇。也难免忐忑,一下子要见好几个熟悉的陌生人。 车开到楼下,时黎要上去放行李。祝云栖没有行李,她要在楼下等。 时黎发出邀请:“你想去看看金条吗?她现在每天晚上还要抱着你穿过的拖鞋睡。” 祝云栖迟疑着,脚步却是已经随时黎往楼道走了几步:“她会记得我吗?” “当然。” 两人一前一后到公寓门口,时黎让祝云栖往前站站,智能门锁识别出祝云栖的虹膜密码,“咔嚓”一声,门锁打开。 门锁用机械的电子女声欢迎祝云栖的回归:“亲爱的主人,距离上次见到您已经过了三百九十四日,再次见到您,感到十分欣喜。欢迎回家。” 祝云栖心底泛起一丝异样。不等她仔细去思考那股异样的来源,一只黑白相间毛茸茸的狗就啪嗒啪嗒冲到她面前,在她面前停下。一人一狗静静对视了三秒,祝云栖第一次从一只狗的眼睛里看出震惊。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往外推着手掌,做了个后退的手势:“金条?” 掌心被湿漉漉的狗鼻子碰了一下,气味解锁成功。 她被金条撞的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面对过于热情的狗狗,祝云栖显然有点手足无措,她被迫蹲下身承受来自金条横冲直撞外加哼哼唧唧的欢迎,撸狗头的手快撸出火星子,柔软的狗毛在她脸上、脖子上蹭来蹭去。祝云栖实在难以招架,一年不见,这也太热情了,热情的让人害怕。 时黎在一旁解释:“在狗狗的认知里,主人出门就是去打猎了,如果几天内没有回来,他们就会以为主人在打猎时受伤去世了。所以再见到你,才会这么激动。” “这样啊。”祝云栖匆忙答了时黎一句,马上去打断金条想舔她脸的动作:“好了好了好了,不要舔我——啊!” 又闹了好一会儿,金条才消停下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和祝静杉约好的地方。见面地点在市郊的一处别墅,祝静杉名下的房产,专门请了厨师去做饭。 驱车前往的时候,祝云栖注意到时黎一直在无意识的拽衣角。 “你在紧张?”她问。 时黎坦诚的点点头。她冲祝云栖笑笑,笑容里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还没有和你的两个妈妈正式见过面。” 非正式见面倒是见过一次。在祝云栖的葬礼上,她远远看到祝笙希带着一脸沉痛的表情和旁人侃侃而谈,沈清和则是主动找到她,和她说了几句话。 若是之前,祝云栖还能护一护她;但现在祝云栖失忆,中间人变成了祝静杉。 祝云栖道:“大家一样都是人,不要怕她们。你要是不想见,就不下车,我自己去见。” “不好。这样不礼貌。”时黎勉强的笑着,“我也没有很紧张,只有一点点。” 说完,转过头,假装在看夕阳。 瞳孔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她没说实话。她要和祝笙希等人见面,并非出于礼节问题。在餐桌上,祝笙希一定会趁机做祝云栖的思想工作,让祝云栖跟她走。 她担心祝云栖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而她也在场的话,祝云栖说不定会在做出决定前,多考虑一下答应她的,留在中星域。 她想要拉高一点祝云栖留下来的概率。因为她实在没有底气。 而这种私心,她没法与祝云栖直说。只得随便找个借口掩饰。 车刚在别墅花园前停稳,另一辆车紧随其后驶来,停下,下来三个衣着低调而贵气的女人。 “她们来了。”时黎低声道了句,两人也下了车。 祝静杉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一下子将祝云栖抱了满怀,眼泪簌簌而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祝云栖僵硬的抬起手,不甚熟练的在祝静杉背上轻拍:“姐姐?” “对,是我,我是静杉,我们是姐妹……云栖,姐姐好想你……”祝静杉又哭又笑。抱紧祝云栖不松手。 祝笙希与沈清和立于其后,她们没有像祝静杉表现的那么激动,只是眼圈儿在泛红。 松开祝静杉后,祝云栖对二人微微低了低头,按照来之前时黎给她的介绍,喊人:“母亲,妈妈。” 祝笙希欣慰的点头,沈清和颤抖着上前,抬手摸摸祝云栖的脸。 而后叹息般道:“没关系,会恢复的。不着急,慢慢来。” 祝笙希清了清嗓子:“一家人团聚,先进去再说。” 时黎不知道是自己敏感多心了,还是祝笙希本身就有这个意思,在她听来,“一家人”这个词被咬的格外重,好像意在将她排除在外。 她咬咬牙,准备假装没听见,跟上去。 脚步迟疑的瞬间,手腕被握住。 祝云栖立在她身前,偏头对她道:“走呀。” 时黎下意识去看祝笙希与沈清和。祝笙希的视线在她身上飞快扫过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咽了回去,默许了祝云栖的动作。 祝静杉则过来和时黎抱了一下,“你将云栖回来的好消息告诉我,我还没感谢你呢。快来。” 请来的厨师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大桌子菜。祝静杉三人对祝云栖的情况都已有过大致了解,这顿饭的重点便没有放在祝云栖的失忆现状上,而是放在以后要怎么办。 祝笙希直接宣布对此事的意见。 “云栖,既然军团现在对你不做要求,你就和我们一起回上星域的家吧。我和你妈妈咨询过专业医生,生活在熟悉的地方有助于恢复记忆。你在那儿出生长大,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那儿度过,没有比那儿更让你熟悉的地方了。我们的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好随时为你服务,比现在这地方要好得多。” 沈清和附和道:“是啊。你刚从黑星带回来,连落脚的地方都还没有吧,正好跟我们一起回去,妈妈一定能把你治好,恢复记忆。等你好了,熟悉熟悉集团事务,到我们自家集团工作,再也不需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时黎越听,脸色越苍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她自然能理解祝笙希和沈清和的想法,将祝云栖带回去,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为她治疗,再顺利进入自家集团,一辈子安稳顺遂。 可是这样一来,她该怎么办? 即便祝云栖说过,想要留在中星域再次尝试成为一名机甲驾驶员,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祝云栖没有记忆,会不会认为母亲和妈妈的意见更有道理,从而改变想法? 时黎不敢转头去看祝云栖的表情,生怕会看到她不想要看的结果。 此刻,她甚至没有立场去批判祝笙希想要带走祝云栖的行为是自私的。她自己又何尝不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想要把祝云栖留在T9007. 厨师是祝静杉从一家五行餐厅请来的主厨。美味奢华的食物进入口中,却索然无味。 祝云栖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即给出答复。 祝静杉插嘴说:“母亲,沈阿姨,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把云栖的检查资料给团队里的医生看过,他们给我的答复是,顺其自然,不要强求。所以就算云栖回去,他们能给出的治疗方案也和中星域、和黑星带医院的差不多。机甲是云栖最喜欢的东西,这儿有机甲基地,时黎刚好又在那儿工作,说不定比老宅更能刺激记忆恢复呢。我们还是听听云栖对她自己未来的规划和打算吧。” 说着转向祝云栖:“云栖,相信时黎已经和你讲过不少之前的事了。你虽然失忆,不过不影响你根据已有信息对未来做出基础的规划与判断。在场的都是你的家人,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目光全都落在祝云栖身上。 祝云栖环顾一圈,发现尽管她们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的亲姐姐,自己现在最相信、最熟悉、习惯性最想靠近的人,竟然不是这些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亲人,而是时黎。 在她崭新的记忆里,其他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时黎就强势的闯了进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 双方的态度让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单选题。 不仅是出于机甲的吸引力,还有潜意识里对远离时黎的抗拒,祝云栖放下筷子。 她下意识看向时黎。感受到视线,时黎掩去心底的恐慌,对祝云栖笑了笑,柔声道:“跟随你自己的心。云栖,这是你的未来,我们的意见并不重要。” 明明担心她担心到睡觉都要睡在一个房间,一会儿见不到她会急到不行。这会儿又说“都不重要”。 祝云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是不想再看到时黎因为找不到自己晕倒了而已,不是因为别的。 “我要留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时黎清浅的呼吸是最助眠的白噪音。 沈清和脸色一变。 祝笙希面色同样不好看。又一次,祝云栖又一次选择了时黎。 “云栖,你已经因为她死过一次了……那晚,你母亲跟我说,为了和她在一起,几年没主动回家的你绕路跑回家,答应你母亲两年内成为校级军官……你虽然想不起来了,但是你是怎么‘死’的你要知道啊。跟妈妈回家不好吗?” 沈清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妈妈,我怎么‘死’的我清楚。害我的人是温月,你们不要再给时黎施加莫须有的罪责了。”祝云栖有点反感。两个妈妈似乎都不喜欢时黎,难怪时黎害怕和她们见面。是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得到了惩罚,她们无处发泄愤怒,就转而求其次的将怨怼发泄到时黎身上? 祝笙希沉着脸用叉子敲了两下酒杯。“好了,云栖回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何必要将这么好的日子过的不愉快。先吃饭,这件事以后再说。云栖,既然你决定暂时呆在这边,找好住处了吗?身份恢复之前怎么用光脑支付?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祝静杉抢着替两人回答:“母亲,这些琐事我来安排就好了,您不必为此担心。”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吃完。看得出,祝笙希与沈清和没有放弃要让祝云栖跟她们走的念头,不过碍于祝云栖的感受,没有再在饭桌上提起。 时黎的胸口则微微发热。沈清和说的祝云栖为了她去找祝笙希谈判的事,祝云栖从来没有跟她讲过,她没想到祝云栖会在两人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正式在家长面前坦白她的存在;她也没想到,祝云栖会在回来后第一次见家人,就在长辈面前替她说话。 后来转念一想,祝云栖本就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她认准没错的事,就是联邦总统来了也改变不了。一个人从小养成的教养和处世态度,不会轻易随着记忆的丢失而改变。 她所钟爱的,不正是这样的祝云栖吗。 吃完饭,祝家人要留祝云栖在别墅里住一晚。她们第二天要回去,想多和女儿相处相处。 这个要求实在不算过分,时黎没理由反对,祝云栖也答应了。 祝静杉带祝云栖上楼选房间。时黎在一楼客厅,准备开车回去,祝云栖正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时黎目光追随祝云栖的背影,忽然,祝云栖回头,对她挥了挥手,嘴角露出很浅很浅的笑容。 时黎心脏停跳一拍。她愣了几秒,才不可置信的将手抬起,对祝云栖也挥了挥,用口型道:“晚安。” 祝云栖转回身。 出门时,时黎被沈清和叫住。 时黎瞬间进入警惕状态。 沈清和目光依旧冰冷而高傲——时黎终于发现祝云栖那双清冷的雾灰眼睛像谁了。这对母女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沈清和的瞳色更深些,是被水稀释后的墨色。除了颜色上的细微差别,祝云栖的目光是清冷中蕴含着克制与理智,而沈清和更多的则是不屑与死寂。 “你应该知道静杉不是我亲生的,我的孩子只有云栖一个。我现在以妈妈的身份,请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时黎沉默的注视着她,没有开口。 见她不言,沈清和继续道:“你在来之前和云栖说了什么,是吗?否则她为何会在失忆之后,依然选择你,总不会是短短几天就又爱上你了吧。你给她开了什么条件让她心甘情愿在你身边浪费生命?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我们翻十倍给你,只要你让云栖离开这里。” “沈阿姨,您想多了。我没有对云栖说你们的任何一句坏话,也没有给她开所谓的条件。我的情况您了解,我就是想开有吸引力的条件,我也开不出来。”时黎不卑不亢的说。 沈清和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她换了个说法:“你在上星域生活过很久,你知道,上星域的交通、医疗、教育……是中星域没有办法比的,云栖跟我们回去会比这儿的生活好上数倍,我们会给她花不完的钱。你要是真爱她,就该让她去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留在身边,错失更多更好的机会。” 听完,时黎不怒反笑。她压抑着心中的的不平——那是她曾为祝云栖积攒的委屈: “您的意思是,云栖不回去就不会给她钱,乖乖跟您回去才会给,是吗?您要是真像您说的这么爱她,不管她在哪里,您都会记挂着她、给她足够傍身的钱财,又何必*用回上星域作为条件?要是您真的爱她,又何必在我和静杉姐姐为了找到她的真正死因用尽手段的时候,答应军部提出的条件,不再追查?” “她葬礼上,您说是因为我,温月才会记恨云栖,才会谋害她,让我永远记着是我害死了她。您成功了,我至今依然没有原谅自己——那您呢,事情的前因后果既然都追究到我了,何不再往前追究一步,要不是您和祝阿姨,一定要为了集团的利益强迫云栖和温月结婚,她又怎会认识我——不,她连温月都不会认识。” “我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当然希望云栖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我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强迫她去做她讨厌的事。而您,没有资格说我自私。” 她怕声音大了被楼上的祝云栖听到,拼命压低了嗓音。 沈清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一直认为,时黎是个很好拿捏的对象,几句话就能让她主动放手。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认知好像错了。在祝云栖葬礼上魂不守舍、说几句就能自责一辈子的时黎,居然能对她发这么一大通脾气。 时黎因为情绪激动,也在发抖。她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和理智,几个深呼吸后,补充道:“当然,我明白,以您和祝阿姨的实力,完全可以将云栖强行带走,或者让我消失。您之所以没有这么做,而是来找我谈,说明您也是在为了云栖考虑。所以我们就当这段对话没有发生过,还是按照吃饭时说好的,依照云栖的想法来。” 赶在沈清和回答之前,时黎飞快跑到门边,站在门外给沈清和鞠了一躬:“那么沈阿姨,再见。我明天准时来接云栖。”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道倔强的背影。 回到车上,一关上门,时黎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吓死她了。 她怕。祝氏集团的实力想要对付她,如同大象踩死一只蚊子,不费吹灰之力。她怕自己真把沈清和惹恼了,一怒之下找人把她给做了。 但是对于沈清和的要求,她不能不反抗。而且还得激烈反抗,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决心。 那一瞬间,心中的委屈超过害怕,她才突然有勇气倒豆子似的对沈清和说了这么多。她不奢望沈清和仅凭她的几段话就扭转观念,被骂一通就能醒悟的人毕竟是少数,她只是想借此告诉沈清和,她也不是好惹的,想轻松让她改变主意,不是随随便便几句威逼利诱就能解决的事儿。她也有为祝云栖奋战到底的勇气。 回到家之后,她给祝静杉打了个电话。 “静杉姐姐,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 祝笙希一见沈清和,便得知了谈话的结果。 被小辈说一通,沈清和多少挂不住面子。她本打算继续反驳再威逼利诱一番,奈何时黎跑的比兔子还快,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而且时黎在打完一棒子之后还给了一颗甜枣,说了几句好话,让她反应慢了几拍。 这时,祝静杉从二楼下来,“云栖睡了。母亲,沈阿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祝笙希冷哼一声,喃喃道:“自己的女儿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女人拐到中星域,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沈清和阴阳怪气的接话:“说的好像你不睡觉云栖就会跟你走一样。” “你!” “好了好了。”祝静杉熟练的当调解员,她做到两人中间的空沙发上,“母亲,沈阿姨,其实时黎也是非常优秀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机器人设计师,家里平时用的机器人大部分都是出自她手,还拿过两次联邦设计金奖;现在又转去当了机甲设计师,我听说她改良的几个系统已经有部分应用到实战,仅在机甲安全性能方面就比原先提升了近百分之五十,连上将都知道她的名字……” “那也不行。”祝笙希打断祝静杉,“我知道你一向向着云栖。不用帮时黎说好话。她再优秀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员,万一联邦出现危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祝静杉思考了几秒,又道:“云栖和时黎的信息素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几乎是命定的了信息素了。连信息素都让她们在一起,母亲,沈阿姨,我们就别跟着非要棒打鸳鸯了吧。” “静杉,我和你母亲的信息素匹配度还是百分之八十呢。”沈清和凉凉道。 祝静杉没辙了。 “云栖自己愿意留在时黎身边,难道要硬生生把她抢走吗?” “现在带不走的话,要是等她恢复记忆,她就更不可能回去了。”祝笙希不悦道。 “母亲……”祝静杉猛然从祝笙希的话里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恍然大悟。原来她们俩是觉得失忆的祝云栖会比没有失忆的祝云栖好操控,趁祝云栖现在还处于懵懂探索的状态,想要借机诱哄祝云栖回去,赶在她恢复记忆之前安排她进入集团、像之前安排她和温月一样再安排她和别人联姻……就算祝云栖后来恢复记忆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幸好祝云栖没有答应。祝静杉也拿不准祝笙希只是说说,还是态度坚定,不把祝云栖夺回去誓不罢休。 “算了,这件事儿以后再说吧。”祝笙希揉揉眉头,有些疲惫的说。她起身,回房间洗漱。沈清和没一会儿也进房间了。 祝静杉松了口气,准备回去睡觉。 房间在二楼。经过祝云栖睡觉的房间时,门突然打开,祝云栖站在门框的阴影里。 祝静杉拍胸口:“吓我一跳。你没睡啊?” 祝云栖有些不自然的说:“没睡着,可能是不太习惯……姐姐,我能借你的光脑用一下吗?” “可以啊。”祝静杉边说,边将自己的光脑终端从腕上取下来交给祝云栖,“你要给时黎打电话?” 祝云栖眼神躲闪:“我,我有个东西落在她那儿了,想提醒她帮我收好。” 祝静杉一脸“我懂我懂”。“哦,好,我先去洗澡,你用完给我就好了。” 祝云栖带着祝静杉的光脑终端回到房间。 在此之前,她在床上躺了好久,明明已经到了平时睡觉的点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好像少了点声音。她不习惯,不安心。 时黎清浅的呼吸是最助眠的白噪音。 从祝静杉的通讯录里找到时黎,没几秒便接通了。 时黎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静杉姐姐。” “是我。”说完,怕时黎认不出来,“我是祝云栖,不是我姐。” 时黎那边明显慌乱了一瞬,祝云栖听到细微的,身体从沙发上起来的声音。 “哦,云栖。你没睡觉呀,平时这个点都睡着了的。是不是突然换了地方不好睡?” 又轻又柔的字句一下下弹着祝云栖的耳朵。 “不是。”祝云栖矢口否认。她这才想起来,光想着听时黎的声音,忘记提前想好和她说什么了。 手忙脚乱的编了个理由:“我姐让我问问你到家没有。” “到家了。”时黎奇怪,她才和祝静杉通过话,祝静杉知道她已经到家了。怎么又问一遍。不过听到祝云栖的声音,她还是很开心。 “哦,好,那晚安。” 祝云栖一下子就切断了通话。到隔壁房间,将光脑还给祝静杉。 跳回床上,祝云栖用被子蒙住头。 心慌乱的跳。 时黎明天该不会和祝静杉聊起这通电话,发现其实根本不是祝静杉让她打的。 自己真是太冲动了。不过是突然间想要听到时黎的声音,然后就冲动的问祝静杉借了光脑,又冲动的拨了电话。 祝云栖烦躁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本以为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尴尬失眠,没想到,不知是时黎的声音真的有催眠作用,还是电话消耗了她的精力,祝云栖后悔着后悔着,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82章 听说你在黑星带捡了个老婆。 第二天早晨八点,时黎准时开车到别墅门口。 接完祝云栖的电话之后,她彻夜失眠。 翻来覆去,担心祝云栖会不会因为突然换了环境而失眠,会不会被祝笙希偷偷带走,会不会身体哪里突然不舒服…… 她怀疑自己可能患上了焦虑症,一见不到祝云栖就焦虑害怕,生出许多可怕的幻想。 祝静杉起来晨练,见到时黎,开玩笑道:“母亲和沈阿姨中午才走呢。” 时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我晚点再来。” “哈哈,逗你的。进来吧,云栖刚吃过早饭。” 从时黎进门,祝云栖就开始紧张,生怕时黎和祝静杉提起昨晚那通电话,进而误以为她有所企图,再多想。 还好没有。 祝笙希与沈清和没多久就先行离开,祝静杉比她们晚些走。 “云栖,既然你打算留下来,住的地方总要有的,你有想住的地方吗?要不你就住别墅这儿,但是会不会离机甲基地有点远?” 祝静杉做思考状。 思忖后,问时黎:“你在这儿时间比较久,有合适的小区推荐吗?” 时黎眨巴着眼睛:“其实我现在住的小区距离基地挺近的,周围设施也不错,本来就是买来准备和云栖一起住的……但是……”一场意外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云栖现在和你一起住的话不太合适,毕竟她失忆了,和之前还是不一样的。你们小区有没有其他空着的公寓?这样的话,在一个小区,但是不住在一起,既能互相照应,也能保持距离。” 转头对祝云栖接着道:“云栖,你刚回来,认识的人不多,姐姐希望有能靠得住的人帮忙照看你,你可以理解姐姐的吧?不过你要是有自己看中了的住处,我们都听你的。” 时黎紧张的看着祝云栖。 祝云栖没意见。“我住哪里都可以。” “静杉姐姐,我回去之后问了小区销售处,我家隔壁那套就是空着的。” “那挺好呀,装修了没有?” 时黎一愣,这不在她昨天和祝静杉串通好的内容里。 昨晚她特意给祝静杉打电话,请她帮忙,在给祝云栖找房子的时候,想办法让祝云栖住她隔壁。隔壁的房东她认识,买房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昨天一问,得知房东准备卖掉,时黎赶快拿出积蓄买下了。 不能同居,住隔壁也是好的。 祝静杉毫不犹豫的同意,她也想找人照顾祝云栖。而对祝云栖完全真心实意不计利益得失的,除了时黎,再找不出第二个。 但她们没有说过装修的事。 “没,还没装修。” 祝静杉“哎呀”一声,“那得花至少半个月时间装修吧。装修完再打扫打扫,差不多要一个月。云栖你这月跟时黎一起挤一挤行吗,反正那公寓本来就是买来你们两个住的。” 时黎意会到祝静杉的意思。祝静杉是在帮她们俩同居。但是她怕把祝云栖逼得太紧,适得其反,连邻居都不愿意和她做,连忙说:“反正云栖暂时也不去基地,要不这段时间就在——” “别墅这边住”尚未出口,便被祝云栖半路截住。 “行。”祝云栖一口应下。“顺便可以陪金条玩。” 祝静杉高兴的一拍手:“那太好了。就这么定了。隔壁的装修你们不用管了,我来安排。” 祝云栖很信任她:“好的,姐姐。” 祝静杉直笑。有她来安排装修,别说一个月了,半年都不一定能装的好。比如给她们订一个纯手工缝制的小羊皮沙发,找私人定制,不用祝氏集团的特权正常排队就得排半年,再让工匠们缝半年,运进来之后再订床,又是半年……半年又半年,半年何其多。等装修完,估计婚都结完了。 就是时黎买房子的钱可能白花了。 祝云栖不知道自己亲姐打的什么算盘,跟时黎回了家。 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和时黎睡一个房间了。再者,住在一起又不代表就是喜欢,世界上那么多室友,总不见得都是喜欢。 睡哪儿又成了问题。 公寓只有一个卧室,卧室一张大床,时黎想让祝云栖睡床上,自己在客厅睡沙发;祝云栖觉得自己是客人,该自己睡沙发,时黎继续睡床。 最后还是时黎睡床。金条要跟时黎睡,她不乐意自己的狗窝从卧室挪到客厅。 基本的生活物品家里基本都有。下午,时黎带祝云栖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 祝云栖腰细腿长,平肩臀翘,是个行走的衣架子,上身的每件衣服都好看的不行,时黎没忍住买买买,最后出商场的时候四只手都拿不下。 接着,时黎又在自己名下开了张小额临时副卡,往里面存了二十万星币,给祝云栖当零花钱。 祝云栖觉得太多。时黎给她买的衣服都不便宜,机甲研究员工资是不低,但也没到可以胡乱花的地步。 “我有钱的。”时黎将卡放进祝云栖的口袋,“你之前给过我十亿。” 祝云栖自己都惊了。“十亿?” “嗯。今年年初我捐了大部分给学校和动物保护组织,不过还剩下不少。所以不用省钱。等你恢复身份,解冻账户,你自己账户里的钱也很多。” 祝云栖听了,摸摸鼻子。回来后所有人都对她说她家很有钱,见到妈妈和姐姐后,她对家里的有钱程度有了模糊的认知;现在模糊的认知终于变得具体。 自己原来这么有钱。她更好奇自己是怎么从星际沙尘暴中活到星际海盗的领地上的了。 回到公寓,收拾东西,铺床,吃饭……祝云栖还和时黎一起出去遛了狗。 公寓里的那些情侣物品终于派上了用场。洗澡的时候,祝云栖看着洗漱台上明显的情侣牙刷,脚上踩着的情侣拖鞋,以及挂在挂钩上的情侣睡衣……感觉怪怪的。 好像这处公寓本就该这样。温馨,舒适,充满爱,只有她有点格格不入。 她现在不是时黎的爱人。 祝云栖抵着墙,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容貌依旧清冷而美丽,她却忽然觉得陌生了起来。 晃晃头,甩掉脑海中的异样,祝云栖披上睡衣,走出浴室。 “附近有理发店吗?我明天想去剪个头发。” 时黎正在沙发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抬头,“有的。让理发师给你修到之前的长度,再做个护理。” 之前祝云栖的长发快到腰。现在已经到屁股了。 “我想剪短,差不多到这里。”祝云栖用手在肩膀上比了个距离。 闻言,时黎眸中惊诧一闪而过:“怎么突然要剪短发?” 从她认识祝云栖起,祝云栖的头发就一直保持在腰上一寸的长度,定期打理,方便她用那支独特的钢质簪子盘起来。 祝云栖说过,她喜欢长发。 祝云栖道:“我想试试。” 尽管有些纳闷,不过时黎按照祝云栖的样子想象了一下,祝云栖留齐肩短发应该也很好看,另一种风格的美。便答应明天带祝云栖去剪。 离睡觉还有一会儿,祝云栖和金条玩,给她拿小肉干吃。时黎去厨房榨果汁。 十分钟后,时黎端来两杯鲜榨果汁,一杯没加糖的柠檬水,一杯额外加糖的西瓜汁。 将果汁放在茶几上,时黎忽然想到榨汁机还没清洗。公寓的厨房是半自动的,部分操作还需要人工完成。便先没坐下来和祝云栖一起喝,先去厨房清理榨汁机。 看着那两杯果汁,祝云栖手自然而然的伸向柠檬水。她不太喜欢吃甜的,而那杯红彤彤的西瓜汁看起来就很甜。 指尖碰到杯子的刹那,被冰了一下。祝云栖一愣,不愿再喝那杯看起来清爽又解渴的柠檬汁。 没两分钟时黎洗完榨汁机回来,见茶几上的果汁没动,顺手将柠檬水往祝云栖那边推了推。 祝云栖道:“我不喜欢喝这个。” “啊?”时黎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可是你之前很喜欢喝这个。” 祝云栖不喜欢喝甜的,而且格外喜欢柠檬的味道,她喜欢喝甜的,所以每次做果汁,都做两种不同口味。这次同样。 “我现在……喜欢喝甜的。” 口味会随着记忆的丢失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时黎诧异着,还是马上将原本给自己准备的西瓜汁递给祝云栖。 “那你喝这个吧,这个甜。” 祝云栖接过西瓜汁,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果然很甜,甜的她舌根儿有点刺挠。但她面不改色的喝完了。 祝云栖想不通自己在作什么妖,非得干点不喜欢干的事。 时黎第二天早晨要到基地上班。 前一晚她一夜没睡,这一晚睡得格外沉。 早晨闹钟一响,时黎睁开眼,随即疯了般从床上弹起,飞快跑到卧室门口,打开门,看到正在沙发上安稳睡着的祝云栖,才终于舒了口气。 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祝云栖到底还在不在。 关上门,换衣服。再出来,祝云栖也醒了。 祝云栖揉揉兴奋跑来的金条的狗头,睡眼惺忪的说:“你上班吧,金条我来遛。” 她住在这儿,总要替时黎干点什么。 时黎不放心,絮絮叨叨跟祝云栖说去哪个草坪遛、金条在这儿有哪几个朋友、捡的便便扔到哪个垃圾桶最近……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出门。 一整天,在基地里,都魂不守舍。 同组的同事打趣道:“时研究员,听说你在黑星带捡了个老婆。头一次见你这个工作狂开小差,不会是在想老婆吧?” 时黎脸一红。她还真是在想祝云栖。 第83章 绞尽脑汁,只想出来一个答案——那就是时黎不爱她了。 同事哈哈道:“看来是真的。上次领导还交代我们组,让我们多关心关心,给你找女朋友,现在看来不用了。老婆很漂亮吗,看你心不在焉的。” 时黎轻轻点头:“漂亮。” 同事一拍手:“请客!请客就让你早下班,你剩下的那点数据我帮你处理了。” 时黎当即点了一堆下午茶,开车冲回家,路上差点超速。 一进家门,客厅里只有金条在用爪子扒拉着弹力球。 时黎冷汗瞬间上来,一阵头晕目眩,惊慌大喊:“祝云栖!” 卫生间里传来祝云栖闷闷的声音:“我在上厕所,怎么了?” 时黎这才看到卫生间亮着灯。 她扶住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是她反应过激了。 时黎恨恨的锤自己的头。一遍遍对自己说,祝云栖都在家里了,不要再过激反应了。 没几秒,祝云栖从卫生间冲出来,“发生什么了?有急事吗?”看看时间,还没到时黎跟她说的下班的点:“提前下班了?” 看着祝云栖眸中流露出的关切,时黎感到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无法对祝云栖说出“没事我就是看看你还在不在”,胡乱点着头说:“没有事,工作做完了,提前一会儿下班。” 祝云栖“哦”了声,“刚听你叫我挺急的,我以为出事了。” 时黎勉强笑着:“没有。” 祝云栖重新往卫生间走去。刚走两步,退回来,觉得时黎的脸色有些不对,额头上似乎有汗:“真没事?” 时黎只是摇头。 祝云栖不信真的没事。她直觉,时黎肯定是有事,但是不想告诉她。 可为什么不肯告诉她?是觉得告诉她也没用? 她想让时黎高兴点,主动分享:“今天和金条在外面玩,遇到一只叫六六的金毛……” 祝云栖慢慢说着,时黎心底的焦躁一点点平复。 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无力。 她理理头发,同时也理好心情:“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去剪头发。” 祝云栖觉得时黎今天状态不好,想让她在家休息,便说:“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 时黎呼吸一滞。 在她看来,像是她病态的控制欲,被祝云栖察觉到了。连剪头发都不想让她作陪。 她明白或许祝云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是她想多了。可是念头一旦兴起,就再也挥之不去。 时黎艰涩的舔了舔干涩的唇,“好。”随后将理发店地址告诉了祝云栖。 晚上,时黎窝在沙发上等祝云栖回来。她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跟上去的想法,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祝云栖是独立个体的人,不是她的所有物,喉咙干渴,她只有不断喝水才能缓解。 喝到第四杯,祝云栖回来了。剪了齐肩短发的她焕然一新。她本就生的眉眼深邃,面部线条以直线居多,之前盘发时像高贵冷艳的首领,如今换了短发,更突出冷硬利落的气质,灯光从侧面打来,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清晰的阴影——颧骨偏高,下颌线锋利的几乎能划破空气, 剪完头发的她似乎和以前完全不同。时黎由衷的夸赞:“好看。” 祝云栖看起来却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她对短发是满意还是不满。 睡前,时黎和祝云栖说明天的菜:“我叫超市送菜过来,有鱼,明天做你喜欢吃的清蒸鱼。到时候你开门拿一下。” “好。”祝云栖点头,“我不想吃清蒸的,我想吃红烧的,换成红烧的可以吗。” 时黎隐隐觉得祝云栖好像有点奇怪。不过她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那一抹思绪像飞鱼一样在她脑海中短暂的出水飞跃了一下,展现出波光粼粼的身体,下一瞬又隐没海底,不知去向。 她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天,时黎努力推迟着自己下班的时间,让自己在上班的时候尽量不去想祝云栖。 她心里清楚,这样做对自己、对祝云栖都好。尽管每次下班,推开门,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祝云栖,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惊恐,却也小心翼翼的在祝云栖面前隐藏了下来。 工作空隙,经过询问同事,这天,时黎终于确定机甲基地有一些淘汰下来的机甲。并没有损坏,只是系统更新没跟上,以后会陆续送到各军校作为教学用具,短期内没有别的用处。负责管理仓库的同事说,有时黎做担保的话,祝云栖可以在训练场地空闲的时候来试飞。只不过出入都需要记录,也不能在基地其他地方乱逛,还需要戴上精神力控制器。 时黎高兴的回家,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祝云栖。 客厅没人。时黎习惯性的用左右掐住自己右手腕,保持镇定,从书房、卫生间、厨房、阳台等祝云栖经常出没的地方寻找。 然而这次和往常不一样,都没有。 卫生间的灯是暗的,阳台的摇椅是空的,书房的百叶窗是拉上的。时黎脑袋一懵,鼓起腮出了口气,眨着干涩的眼睛,无助的询问金条:“金条,妈咪呢?” 金条当然没有办法回答她。 于是她不停的对自己说,可能是出门玩了,一定是出门玩了。可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祝家来人把祝云栖绑走了,祝云栖在外面的时候被温厉容的残部抓走了,或者祝云栖被星际海盗抓了回去…… 边想,边从门口开始,又将公寓里每一个地方翻了一遍。 最终,在她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候,在冰箱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我去楼下买菜了。” 落款是祝云栖。 时黎捧着字条,贴近胸口,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后背贴着冰箱,一点点滑落,最后半跪在地上。 在发现祝云栖消失时被攥紧的心脏,在看到字条后终于重新获取到了氧气。 现在她知道祝云栖在哪里了,只要在家等她回来。 金条啪嗒啪嗒跑过来,将自己一只前爪放上时黎膝盖,吐着舌头看她。 时黎笑了一下,把金条抱进怀里,滚落两行眼泪。 她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她怕自己的神经质给祝云栖带去压力。 以后祝云栖想出门都不能自由随心,而是要提前给她报备。长此以往,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厌烦吧。 眼泪滚进金条柔软的狗毛,时黎难过的咬紧唇。 她不该给祝云栖压力。祝云栖应该过的轻松,自由,而不是还要在这些细节上反过来照顾她的情绪。时黎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累,祝云栖每天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肯定也会感觉累。 只是祝云栖从来不说。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包容和善良。 从祝云栖回来开始,时黎觉得没有一刻心是能真正安稳的。她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每分每秒都在担心下一次失去,甚至回家都在忐忑,生怕在基地门口又遇到兰漾和渡鸦,她们表情悲痛,带来祝云栖的死讯。 仿佛头上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明明祝云栖才是失忆的那个。可是有病的却是她。 或许自己真的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身后传来开门声。 金条挣开她的怀抱,跳跃着跑去欢迎祝云栖,尾巴甩成螺旋桨。 时黎赶快用手抹了把眼泪,好在她刚哭没多久,眼睛还没来得及红。 她飞快将便利贴贴回冰箱,到厨房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手。然后假装没有看到字条,对玄关处喊了声:“你回来啦?” “嗯。”祝云栖将买来的菜放到厨房台面,经过冰箱时瞄到上面的字条,随口道:“我在冰箱上给你留了字条,看到了吗?” “啊?我没注意。” “我怕你回家找不到我着急,给你留的字条。” 时黎拿来祝云栖买的菜,放到水龙头下冲洗,边洗边故作轻松道:“不用留,你又不是会走丢的小孩子了,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不用特意跟我说的。” 祝云栖眨眨眼睛。 今天的时黎有点反常。 但她说不出反常在哪儿。 于是脱掉外套:“我先去洗个澡。” “嗯,洗完就差不多能吃饭了。” 浴室水声响起,时黎闭了闭眼,无力的叹了口气。 吃饭时,她和祝云栖说了可以去基地用那些机甲做训练的事,祝云栖果然很高兴,打算过几天就去。接着,祝云栖跟她说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撤销死亡记录,恢复祝云栖身份。不然连光脑账号都注册不了,日常生活太不方便了。” 祝云栖做出这样的决定,时黎并不惊讶。按照她对祝云栖的了解,恢复原来的身份只是早晚的事。 “好啊,我陪——” 脱口便要说“我陪你去”。半句说完,将剩下半句堪堪咽了回去。撤销死亡记录需要线下办理,联邦的服务大厅不远,恢复光脑账号的程序也很简单,祝云栖一个人完全可以处理好。她不能事事都要求祝云栖一定得带上自己。 改口道:“那最近你找个时间自己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不陪我去吗?” “不陪了吧,基地最近有点忙。”时黎随便找了个借口。 “哦。那我就自己去了。” 口中的菜突然不香了。 祝云栖终于察觉到时黎哪里不对劲了。 时黎好像突然对她的事失去了兴趣,不想再管她了。 *** 有了怀疑之后,祝云栖开始悄悄观察时黎。 她的时间相对时黎来说更自由,她便专门趁时黎回家的时间到公寓附近转悠,故意不给时黎留字条,看着时黎的车开进小区之后,等几分钟再回家。 时黎一次也没有因为找不到她而失态过。每次她一推开门,总能听到厨房传来的水声,还有时黎轻松愉快的欢迎声:“你回来啦,等下就可以吃饭了。” 完全不在乎她去了哪里,好像她就此消失,时黎也不会有感觉。 甚至她故意和时黎说,自己晚上要去河边夜钓,不回来了,时黎也只是思考了几分钟,就同意让她去了。 还特别善解人意的说:“钓完需要去接你的话提前跟我说。” 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不会在钓鱼的时候被人推河里谋杀。 甚至还在祝云栖提出夜钓的第二天,拿回家一套特别齐全的钓鱼装备:鱼竿,鱼线,浮漂,夜灯…… “我问了喜欢钓鱼的同事,她给我推荐了这些,你先用试试看,不好再换。” 祝云栖心中警铃大作。 她发现自己居然很不适应不被时黎过问的生活。那个理发要陪她去、回家第一时间要找她、清晨起床第一眼要看到她的时黎,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绞尽脑汁,只想出来一个答案—— 那就是时黎不爱她了。 不爱她,所以懒得管她。 第84章 时黎好像把自己装进了一个壳子里。壳子里的世界,不允许她看到。 仔细想想,不爱了也是再正常不过。时黎爱的是出事之前的她,那时候的她有记忆,有感情,也爱时黎;现在,失忆了的她无法带给时黎任何在爱情上的正反馈,时黎就像是在对一截木头倾注感情,时间一长,是个人都会累。 不爱就不爱吧,反正她也不在意。 当天晚上,祝云栖硬着头皮拿起渔具。 时黎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往下滴着水,蓄在小巧的锁骨窝里,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祝云栖看了眼,便立刻移开视线。 “现在就去钓鱼啊?”时黎问。 “嗯。” “等一下。”说完,时黎就往房间走去。 祝云栖瞬间精神。是准备和她一起去?还是时黎后悔了,不愿意让她大半夜出门了? 没两分钟,时黎拿了一叠东西出来,看起来像是雨衣。 “晚上可能会下小雨,雨衣给你带上。” 就只是简单的给雨衣? 祝云栖禁不住问:“还有吗?” 时黎茫然:“啊?” 看起来是没有了。 祝云栖心里的火苗才跳了一下,就灭了。 见她神色有异,时黎关切道:“云栖,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祝云栖想,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从她和时黎现在的关系来看,问出这句话很奇怪,好像在埋怨时黎不够爱她一样。 她不爱时黎,怎么能要求时黎来爱她。 “没有。你早点睡觉。金条拜拜。” 金条跑到门口伸懒腰,嗷呜一声,算是和祝云栖说再见。 祝云栖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她不能开车,骑了小自行车去河边。 夜钓不*过是她用来试探时黎随口编的。在此之前,她连钓鱼竿都没摸过,更谈不上什么喜欢夜钓。 公寓距离夜钓的河有点远,祝云栖骑车骑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中星域生态环境普遍较好,河里有野生的鱼,岸边蛙鸣阵阵。 祝云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沿着河道,零零散散散落着好几朵灯,也都是来夜钓的。 祝云栖将杆随便一甩,在小马扎上托腮,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响起一阵脚步,还有衣物碰到草的簌簌声。 祝云栖侧脸看去,只见两个男的拎着装鱼的桶和其他装备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准备就在她附近钓鱼。 这么长的河堤,非要在她旁边钓么。她这里的鱼也不多,从她在这儿落杆开始,就没有鱼咬过钩。 那两个男的摆弄好装备,下杆等鱼上钩,这才转头问祝云栖:“喂,美女,钓几条了?” 说话的语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出于礼貌,祝云栖回答了:“零。” “是不是你饵用的不好啊,这条河里鱼很多的,你看我们刚才在那边,钓了六七条了。”说着,倾斜着桶,给祝云栖展示里面的鱼。 祝云栖随便扫了眼,“哦,那可能吧。” 明显对和这两个男人对话不感兴趣。正常人此刻应该会终止聊天,可显然,这两个男人不是正常人。 其中一个甚至还凑得更近:“要不把你的饵给我看看,饵不对你坐的再久也钓不上来鱼嘛。”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不行我们把饵分你一点儿,再教教你怎么下钩。美女,第一次来钓?” 祝云栖本身就不是来钓鱼的,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消磨一下时间,钓不钓的到都无所谓。 她心道,你管我第几次来钓。 干笑了一下,没有理。 谁知一个男的竟大步迈了过来,抬手就去摸祝云栖头上戴着的灯,“你的灯光也不对……” 祝云栖猛地起身,抬手将那男人的手打掉,“能别多管闲事吗?” 她一起身,两个男的才发现她挺高的,站起来比他们还要稍微高一点。不过好在就一个人,他们两个又都是Alpha,还怕制伏不了一个女Alpha么。 来摸她头灯的男人叫:“喂,不识好歹,好心教你居然对我动手。” “就是啊,大家都是钓友,怎么这么小气。”同伴立刻附和。 “我没让你们教。”祝云栖冷冷道。 她心情不好,这两个人算是撞到枪口上了。话说到这份儿上,要是他们还听不懂,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动起手来她一点儿也不怵,从黑星带医院出院时,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并且重新测了等级,精神力和身体素质都是SSS级。 “哎,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啊。”离她近的那个男Alpha直接推了她一把。 河岸边不平,祝云栖被如此大力的一推,趔趄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再抬头,目光中已全是不耐烦。 “什么眼神啊你!”男人恼羞成怒。 说着,抄起板凳就要恐吓祝云栖。祝云栖正想着是打折他的左腿还是右腿,只见河堤上忽然奔下来一个黑影,直直朝离祝云栖比较近的男人撞去,“兹啦”一声,那男人哀嚎着就栽倒进河里,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与此同时,夜空中响起一声狗的吠叫,站的稍远的男人“哎哟”着,也扑通掉进河里。 竟然是时黎和金条。 祝云栖大脑一空。时黎现在不应该在家睡觉吗,怎么会出现在河边?时黎也不知道她夜钓的具体地点啊。 时黎张开双手挡在祝云栖面前,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对着河里泡着的两个男人吼道:“不许你们欺负她!” 吼完,下一瞬,祝云栖就被时黎攥住手腕,用力拽离了岸边。 祝云栖:“哎——” 东西还在岸边没拿。 金条也不甘示弱,朝水里汪汪吠叫。叫了一阵儿,跑来追上主人,摇着尾巴邀功。 祝云栖飞快摸了她两把表示嘉奖。她们已经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了,可时黎还是没有停下奔跑的意思。祝云栖用空着的那只手掰过时黎的肩,“别跑了!他们没追上来。” 一转身,祝云栖才发现,时黎在浑身发抖。 一双眼睛里布满惊恐,半张着唇,急促的呼吸,瞳孔又开始出现明显的失焦。 祝云栖原本想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的,见她这副怕到极点的模样,问不出口。 小心翼翼的将时黎往怀里带了带,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给予一点安慰。 “没事的,一点事情也没有……” 怀里的人一直抖。 许久,祝云栖腿都有点站麻了,时黎才从她怀里退出来,低头小声道:“东西不要拿了。我们回家吧。” “好。” 时黎是开了车来的。自行车和渔具一起被丢在了岸边。 回到家,时黎身上有几处擦伤,估计是从岸边往下跑的时候被挂的,岸边一些植物有刺。祝云栖拿了药等在浴室门口,准备等时黎洗完澡出来帮她上药。 却在时黎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给自己涂好药了。还换上了长袖长裤的睡衣。 “疼吗?” “不疼。”时黎摇头。她神色疲惫,但是仰起脸对祝云栖露出笑。 祝云栖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流血了,怎么会不疼。在疼的时候,时黎应该哭才对,而不是在她面前笑。 握紧手中的药瓶和棉签,祝云栖忍不住道:“其实你不用帮我,他们两个还伤不了……” 后面几句没说出口。她意识到时黎现在可能并不想听这些。 可时黎低下头,充满歉疚的说:“对不起。” 祝云栖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责怪时黎的意思。即便她不需要帮忙,可是时黎到底是帮了她,她没有立场去责怪时黎,也没有想过去责怪时黎。她怪的是她自己,要是她早一点解决那两个烦人的Alpha,就用不到时黎和金条出手,时黎也就不会受伤了。 可是话一说出口,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她想,时黎肯定会委屈,明明不顾危险帮了别人,反过来还要被责怪,放谁身上谁不委屈。说不定时黎还会对她小小的发一下脾气,她肯定一句都不会还嘴。 但时黎对她说对不起。 祝云栖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时黎好像把自己装进了一个壳子里。壳子里的世界,不允许她看到。 换了语气,“没怪你。去睡觉?” “我去睡了。” 时黎垂眸走进卧室,关上门。轻轻的,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隔绝于世界之外。 祝云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叩响那扇门,正如她没有资格走进时黎的心。 隔了一天,祝云栖带着军部开出的证明文件去撤销死亡认证,恢复身份。办理这项业务的人不多,工作人员禁不住多看了祝云栖几眼,办理好之后接着带她去恢复光脑账号。 光脑账号停用了一年多,随着头像从灰色重新变回彩色,一堆消息涌了进来。 工作人员将一颗黄豆大小的光脑终端戴到祝云栖手上。那小而扁平的金属制品一碰到皮肤,就自动粘了上去,用来接收信号、辅助投影、健康检测…… 祝云栖边翻阅“死亡”一年中的未读信息,边离开办事大厅。 曾经和时黎的聊天记录明晃晃的显示着两人曾经有多么甜蜜。她们的头像还是情侣头像,都是金条的照片。 祝云栖心中五味杂陈。分明是属于她的过去,她却找不回自己。 看完聊天记录,如同经历过了另一个人的曾经,让她对时黎本就复杂的感情,变得更加说不清道不明。 抬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过马路。 是时黎。她挎着单肩包,匆匆穿过斑马线。 路对面是一家医院。 时黎一闪身就消失在了医院的自动门后面。 她来医院做什么? 第85章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不管是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对你也都是一样的喜欢。 检测结果出来,重度焦虑症加创伤后应激障碍。 对于这个结果,时黎毫不意外的就接受了。 在祝云栖回来之前,她早就感觉到自己在精神方面出了状况,不过不影响工作,她也懒得治疗。 那时候她想的是,病就病吧,哪怕是终日沉浸在痛苦里,也比淡淡的好。 后来祝云栖回来了,她又变了想法,想好好活着。 无奈和祝云栖从黑星带回来之后,事情太多,就耽搁了下来。趁着周末,祝云栖不在家,没人问她出门是要干什么,她想悄悄找医生诊断,赶快将自己治好。 按照医嘱拿好药,时黎急着回家。祝云栖一早出门不知道去做什么,没和她讲,她起床的时候祝云栖就已经不在家了。她想在祝云栖之前回家,提前准备准备饭菜。 到停车场打开车门,人还没坐进去,忽然,清冷声线在身后响起。 “你来医院干什么?生病了?” 时黎被吓的惊了一下,下意识将手里的药藏到身后。 “没,没什么。”惊慌失措之下,时黎随口编了个谎道:“我来取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会开瓶装的药吗?”祝云栖眸中露出一丝不忍,“我看到你拿的药了。” 时黎只好道:“我是有点不舒服,吃点药就好了。” “哪里不舒服?” 时黎一时语塞。 没料到祝云栖会追问。失忆后,祝云栖始终和她保持着介于陌生和熟稔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每当她想要靠近,祝云栖就会后退。祝云栖不会管她的事。 今日却一反常态。 “肚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恢复光脑账号。没事的话就一起回去吧。” 上车后,祝云栖说:“肚子不舒服可以跟我说呀,我来帮你买药,你在家休息就好了。或者可以在家里添一个家用医疗舱,以后再生一些常见病就不用去医院了。” 时黎一怔。 祝云栖说话的语气,几乎和失忆前一模一样。之前她们在商量装修房子的时候,就提到过买一台医疗舱,无奈公寓面积不大,再放一台医疗舱显得有点拥挤,便没有买。 祝云栖顿了顿,道:“不过公寓现在的陈设正好,多一台医疗舱反而会有点挤了。” 时黎扭头看窗外。转头的瞬间,两滴泪就掉了下来。 她假装整理头发,顺便擦掉眼尾的泪痕。转回头,对祝云栖勉强笑着说:“不严重,就当出来逛逛了。” 祝云栖听了,没接话,那双沉静的眼睛如同暴雨前的暗礁,似在沉思。 时黎心头一紧。 祝云栖虽然没有之前的记忆了,但她的许多习惯并没有改变。比如她的口味,她熟睡时的姿势,她惯用的说话方式。以及当她美丽的灰色眼睛带着融不化的霜的寒气时,是商谈一件郑重而严肃事情的前兆。 果然。祝云栖开口:“如果是之前的祝云栖,你会不告诉她,自己悄悄来医院看病吗?” 时黎没法回答。 因为答案是必定是否定的。 尽管她早已习惯去医院,可不代表她每次去医院的时候都能真的毫无所谓。她会怕,会担心自己的病情突然恶化。第一次在诊室多了少许心安,是外面下着冰雹,祝云栖在等候区等她。 从她短暂的沉默里,祝云栖知道了答案。 “所以我和失忆前的我不一样了。时黎,那么我想问你,你说你爱我,你爱的到底是现在的我,还是你记忆里的祝云栖。” 声音里有着近乎残忍的温柔。 在问题问出口的一瞬,祝云栖骤然间明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相处之中,时黎已经是她崭新的记忆里,最重要的存在。或许是时黎在她刚踏上联邦的土地时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硬生生将两人的生活并轨到一起,或许是时黎漂亮而耀眼,她不由自主的被对方的光芒所吸引,或许时黎是她迎接新生的支柱……总之,不管原因如何,她喜欢时黎。 但时黎深爱的,是过去的她。 时黎看向她的目光,总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努力挖掘出一些过去的痕迹。祝云栖也终于想通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刻意做和自己喜好相反的选择,潜意识里,她是在试图通过做和之前相反的选择,来突出自己的独特性。她想告诉时黎,自己和记忆里的那个祝云栖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更喜欢她失忆前的样子。他们对她说,活着回来就好,后面加上一句,看看怎么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当然是好事,祝云栖自己也想恢复记忆。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失落。 祝云栖很矛盾。她既想变回失忆前的祝云栖,又想成为一个新的个体。 这段感情如果继续,在她看来是重新开始,对时黎来说则是延续过去。 她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尽管答案显而易见,她还是想问一下。 不光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提醒时黎。时黎看起来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爱的已经不是现在的她了,依然放纵自己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沉沦,永远没有办法向前看。 时黎看过来的目光受伤而破碎。 她张了张口,似是有话要说,几次尝试,又放弃。 最后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再说,好吗?” “不要逃避,回答我。”看着那双总是藏着忧郁的眸子沁出一层雾,祝云栖狠了狠心,道。在她看来,时黎的避而不答就是指向性再明确不过的答案。而她在猛然之间不想回到那间处处充满时黎和“别人”回忆的公寓。 又是一段无言的沉默。时黎的嘴唇动了动,苍白的像一个精致的玩偶。她依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是想让我,回答是后者吗?这样,你好名正言顺的离开我,是吗?” “我没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反正现在的祝云栖不喜欢她,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祝云栖定定的看了时黎几秒,忽然长臂一伸,从她膝上捞过装药的袋子。时黎情急之下抓了一把,奈何没祝云栖速度快。 祝云栖扫了眼药瓶上的名字。她有在接受刺激神经以加速记忆恢复的治疗,对精神类和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有所了解。 “不是说肚子疼么,肚子疼不吃这些药。” 听不出情绪的质问。 瞬间,时黎感到莫名的委屈。她一把把药抢回来,眼睛里蓄满泪,“我不想让你知道。” “又是不想让我知道……”祝云栖深吸一口气,“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点吧,我现在住在家里,每天见面最多的人就是你——不,除了你我每天几乎都不会见到其他人,我想我会一点点了解你,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只会和我讲之前那些我想不起来的事,可有关现在的你,我完全不了解,你把自己封闭起来,不高兴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却说你没有不开心;你生病了我问你是什么病,你又骗我说是你肚子疼……你告诉我啊,我或多或少可以帮你一点点吧。” “我感觉我现在之于你,就是一个被你精致保护起来的玩具。你唯恐有人把我碰碎了,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可以用来怀念你爱的那个祝云栖的东西了,我说的对吗?” 祝云栖又是着急上火又是心疼,口不择言,完全没顾及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带了多少锋利的尖刺。 时黎怔怔的看着她,鼻翼翕动,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可再怎么忍,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她近乎失控的尖声道: “我怎么敢和你说?” 情绪打开一个端口,就如同水库开闸般倾泻而出:“现在的你已经不爱我了,你要和我分手,是我死乞白赖厚着脸皮、又找你姐姐帮忙,才勉强说服你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离开,我真的受不了再一次和你分开了!什么等你身体好了就和你分手,那根本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怕你知道我有心理疾病之后觉得我不好,又像刚回来时那样跟我说分手,所以我想偷偷治好自己,想尽量让我在你面前,至少是个身心健康、可以依靠的人。” “我们从来都不是共生关系,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来T9007之前我去见了一次温月,她对我说,是因为我你才死的,这个念头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我的脑子里,每天啃食我的精神我的皮肉我的骨头。我对你有放不下的愧疚,无论你再如何说这件事同我没关系,我也做不到,可我又想让你满意,只能每天假装你死去的事情不曾发生过。我又爱你啊,可是你好像不需要这样的爱。” “你就是你,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就算你自己认为现在和过去是两个割裂的个体,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个人。你是丢掉了之前的记忆,可是你的小习惯,你的爱好,你的性格……你和之前一样勇敢,一样善良,一样有追求,一样不会放弃梦想,一样会细心的照顾别人的情绪。因为你是这样的你,我才爱你,而不单纯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我爱你!” 一口气说完,时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她喘息着,像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怔怔的望着祝云栖。 她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那些她隐藏起来不想给祝云栖看的负面情绪,那些阴暗面,那些患得患失,那些容易让人退避三舍的想法……暴露无遗。她因为生病,情绪实在太不稳定,什么话都倒豆子似的往外说。 祝云栖一开始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时黎脑袋里一片混乱,想要挽救这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局面。她不想和祝云栖争吵,她们脆弱的的关系经不起任何一次争吵。 祝云栖感到衣角被扯了扯。 她低头,看到时黎两手捏住她一点点袖口,轻轻拽着。 “对不起,对不起……”时黎吸着鼻子,可怜又卑微的祈求祝云栖的原谅:“我已经在看医生吃药了,你可不可以当我没生病;我,我以后什么都跟你说,你别生气……” 祝云栖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不是抱着吵架的意图来的,没忍住话说重了。不过好歹让时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管是以什么形式说出来的,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那你最近怎么不管我了?” 时黎说到做到,立刻坦诚:“我怕管你管多了,你嫌我烦,觉得我有病,想赶紧跑的远远的。但我又怕我看不见你,把你搞丢了,我每次都装着不在意你去哪儿,实际上我都快疯了,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放在你身上去看你的一举一动……这样做像个偏执变态狂,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怕你觉得恶心……” “那上次夜钓呢?你是怎么又突然跳出来帮我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时黎什么也不瞒了:“从你跟我提你要夜钓开始,我就在想办法偷偷跟你去了。但是你之前在银蛇军团的时候很擅长追踪,自然在反追踪方面也很厉害,我怕我刚跟你出门就被你发现……最后我在给你的钓鱼竿上做了手脚,我放了一个小小的定位器……对不起……” 越说,声音越小,像是对自己的行径感到非常不齿。 马上,声音又大起来,似乎这样可以证明自己的诚实:“我发誓,我只在鱼竿上这样做过,其他的从来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 说完,咬着唇,偏头红着眼眶,难过极了:“可能过了今天,就没有以后了。你不要我,直接说你讨厌就好,我可以承受的。” 怎么又讨厌了。 祝云栖着急道:“谁说我讨厌你了?” “不讨厌我难道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 时黎直起腰,也急了:“你不生气我已经很高兴了,不用为了安慰我乱说。” “我没有乱说。”祝云栖咬咬牙,下定决心,“既然你说,不管是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你都喜欢。”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不管是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对你也都是一样的喜欢。” “你继续管我吧,在意我吧。不要再把我关在门外了。我想在你难过的时候握你的手,不想只隔着一道门,明知道你在伤心却只能在门外当一个路人。” 第86章 要亲吗? 时黎含泪看她,水亮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云栖,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祝云栖郑重点头。 在说出“喜欢”的一瞬间,她突然间想通了,这些天关于新旧祝云栖的矛盾烟消云散。时黎说得对,她就是她,她有自己的价值,找回记忆并不是用原来的祝云栖来抹杀掉现在的祝云栖,而是将一块碎裂的钻石重新黏合形成整体。她此刻的价值不会被抹去。 她剥开自己的心:“我离不开你。” “你想知道我在哪里,在干什么,可以随时问我,我已经恢复了光脑账号,随时随地能和你视频、共享位置……你不管我,我反而会胡思乱想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时黎犹豫着,依旧不敢相信。 一个疑神疑鬼,情绪脆弱,容易崩溃、尖叫,整日患得患失……这样的她,真的会得到爱吗? 这样的她,配得到爱吗? “你是生病了,不是变坏了。”祝云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人都会生病,难道所有生病的人都不能有人喜欢吗?再者,生病只是你的一种状态,我喜欢你,自然是所有的状态都喜欢。” 那双温柔的灰眼睛诉说着哄孩子的话语。 时黎再次别过头,闭眼,任凭眼泪滚落。这次,不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别哭了。”祝云栖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或者你转过来哭,不然我看不见你,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时黎从她手里接过纸巾,按在眼睛上。眼睛真奇怪,难过的时候会哭,生气的时候会哭,高兴也会哭。 擦完,勉强收拾好零落一地的情绪,时黎又有点不好意思。 小声补充说:“我会配合治疗,尽快治好的。” 在祝云栖面前胡乱哭闹一通,把憋在心底最真实、最不敢给人看的想法一股脑说出来后,时黎反而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像是被搬走了一块大石头,吹进缕缕风。 祝云栖向她伸出手,时黎慢慢用掌心,覆盖上祝云栖的。 视线在空中交汇。时黎的心跳逐渐变得急促,她不由得舔了舔因为哭泣而略微干涩的唇,慢慢向前倾身…… 彼此的眼睛中都只有对方,两道身影一点点靠近…… 那两汪灰色的海掩去。那是祝云栖闭上了眼睛。 …… 时黎胸前一勒。 她猛然睁开眼睛。嘴唇并没有落上想象中的柔软,她因为抬起上身,屁股没有坐稳,车辆智能系统判定她在车辆行驶中有离开驾驶位的倾向,为危险操作,用勒紧安全带将她绑在座椅上。 祝云栖也睁开眼睛,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尴尬的挠了挠脸。 其实她也挺没底气的。她担心自己做的不如以前好,让时黎有落差。 可当时黎转过身看她,她不由自主的就探过身体身体,像是被奇特的魔力吸引,不由自主的靠近,再靠近……直到被安全带打破氛围。 时黎轻咳两声,“先回家。鱼还是红烧吗,我这边提前给厨房下指令。” 祝云栖飞快否定:“不,清蒸。” 她实在有点吃不来红烧的口味。还是顺从本心,别非得和“从前的祝云栖”分个高低了。 “还有,我还是觉得柠檬水更好喝一点。” 说完,摸摸自己的发尾,“现在的发型也不好看。” 说的时候,一脸挫败。 时黎由衷道:“其实你现在的发型很好看。” 人长得好看,就算剃光头也美。 “我不喜欢。”祝云栖望着车前的小镜子叹气,按照她的审美,她还是更喜欢长长的黑色直发。那晚她违背自己的审美,顶着一头糟心的头发从理发店出来,原地望天三秒,问自己:我一定要受这个罪吗? 这些天,她都用夹子把头发加起来,假装自己的长发还在。 时黎马上提出修补建议:“那去接头发。或者戴假发。” “还是等它自己慢慢长吧。接的头发到底不是自己的。” 没多久,她们就回到了小区。楼道前,祝云栖放慢脚步,等时黎跟上。时黎快走几步,眼睛盯着祝云栖垂在身侧的手,小小的纠结一番后,主动握了上去。 祝云栖反手回握。 回到家,饭交给厨房机器人做,时黎因为哭了好一阵,出了点汗,到家就先去洗澡了。 祝云栖在客厅心不在焉的陪金条玩橡胶圈拔河。 她死死握着橡胶圈一端,任凭金条浑身上下怎么使劲,也不能将橡胶圈从她手里拔走。 气得金条跳起来踹了她两脚。 祝云栖眼睛时不时从晚上睡觉的沙发床上瞟过,觉得它多少有点碍事。 公寓面积不大,客厅也偏小,沙发展开变成床,空间便更小了。 还是收起来比较方便。 但是收起来之后她要在那儿睡?视线不禁移向卧室,卧室的门虚掩着,祝云栖知道里面放着一张两米宽的柔软大床。 不知道隔壁公寓装修的怎么样了。祝静杉走之后第二天,来了两个测量工人,把公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测量一遍,在墙上和地板上做了几个记号,后来就再没有人来过。 估计还是交房时的简装,不能住人。 后颈忽然传来异样的热度。 祝云栖一摸,心道不好。 这段时间又是拼命逃亡,又是接受盘问与治疗,来中星域后又是纠结这纠结那,她竟忘记了自己的易感期。 抬眸向浴室看去。里面水声未停。 她的Omega就在一墙之隔。易感期到来时,没有什么比Omega的信息素更能有效的安抚身体里左突右冲的毒蛇。 祝云栖难耐的咽了咽口水。标记,被Omega的信息素缠绕,据说是再美妙不过的一件事。 她和时黎之前应当互相标记过。只是她在星际海盗的领地做奴隶做了太久,已经忘记了信息素的感觉。 为了阻止Alpha和Omega因为信息素发/情给庄园带来混乱,庄园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注射强效抑制剂。星际海盗在其他方面发展的不如联邦,但因为有几个疯子生物兼药学家的存在,他们在基因与药剂方面的研究略胜联邦一筹。 祝云栖记得那一管管淡蓝色抑制剂注射到身体里的感觉,先是冰凉,而后一阵带着刺痛的麻,紧接着,蚂蚁啃噬骨骼血肉的痛感会让人晕死过去,再醒来,易感期已经度过。 不知不觉间,祝云栖已经悄然走到浴室门口,手握上浴室门的门把。 生理本能让她想要和Omega贴近,再贴近,直至融为一体。 理智堪堪制止了这一行为。 祝云栖松开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才在车里和时黎表明心意,算是重新确定了关系。这才过了多久,现在她就想要标记? 看起来像是早知道今天是易感期,故意赶在易感期之前表白,不过是为了获取Omega的信息素安抚。 祝云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买点抑制类药物做准备。 想着要时刻告诉时黎自己的方位,祝云栖先去敲了浴室门,“我下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听到时黎的答复,祝云栖才下楼。 她记得小区里就有药店。 找到药店,祝云栖问售货员要几支强效抑制剂。 “要多强效的?” 祝云栖也不清楚该如何描述星际海盗用的那种抑制剂,只能模糊的说:“最强效的。” 又买了止咬口球和抑制贴。 止咬口球是为了防止Alpha在神志不清时咬伤伴侣。 买完之后,祝云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给自己注射了抑制剂,才回去。 到家,时黎刚好洗完澡出来。她周身满是水汽,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敞开的领口下,刚被水洗过的肌肤细白如雪。 “去买什么了?” 祝云栖将剩下的抑制药品拿出来,语气故作轻松:“我快到易感期了。买一些备用。” 时黎一愣:“我是你的Omega。会和你一起度过易感期的。” “我想再多一点时间适应。这次就做那种事的话,我觉得有点太快了。” 时黎懂她的意思,帮她把袋子里的药收进家庭药箱,“好。” 但她担心祝云栖的身体。“可是你之前对抑制剂建立了一定程度的耐受性,抑制剂对你来说效果可能不怎么好。” 对此,祝云栖倒没有很担忧。她想,自己买的是最强效的抑制剂,时黎说的耐受问题应该不会有大影响。再说,她在星际海盗那儿用的一直是抑制剂,也从未因为耐受反应出现过抑制剂失效的情况。 “应该没事。先吃饭。” 一下午平安度过。祝云栖时不时就会检查后颈腺体,腺体依旧和中午一样微微发热,不过红肿没有扩大,身体也没有出现其他异样,用来注射信息素的犬牙尖也没有出现之前易感期会出现的酸胀感。 她渐渐放松下来。看来联邦的抑制剂比星际海盗的好用,都没让她怎么疼,易感期就被糊弄过去了。 晚上,时黎红着耳朵问她要不要到卧室一起睡。如果祝云栖还需要时间适应亲密关系的话,她们可以用玩偶在床中间摆一道分界线,反正床足够大,两人睡相也都不错,不会出现睡着睡着就滚到一起的情况。 祝云栖想着保险起见,自己这两天还是继续在客厅睡比较好。 便说:“过两天好吗?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易感期是不是结束了。*” 时黎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很快被羞怯与期待取代:“都听你的。不过,中午在车里……”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细小声音喃喃。咬字不是很清晰,字与字之间带上了一点粘连,听起来黏糊糊的。 祝云栖想起那个情不自禁但是中途被安全带打断的吻。 顿时,呼吸一紧。 要亲吗? 第87章 时黎说的是:我爱你。 在车里,两人刚吵完架,彼此都正处于情绪上头的时候,对亲吻的渴望来的也快。 而现在,完全冷静,没有冲动。 祝云栖掌心出了汗,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靠近。 手扶上时黎的腰,时黎轻巧的握住她的肩膀。 即将相贴时,祝云栖颤声问:“可以吗?” 时黎的回应是微微仰头。温热唇瓣在祝云栖的唇上一触即过。 祝云栖下意识想要跟上,又往前倾身一寸,耳边却响起时黎温柔中带着满足的话语:“晚安。” 卧室门关上。 祝云栖关掉客厅灯,躺回沙发床,闭上眼睛。 然而罕见的失眠了。 唇上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温度,似乎并没有随着卧室门的关闭而消失,反而在她的唇上缓慢的燃烧了起来。 祝云栖禁不住用指尖抚摸嘴唇。 一遍遍,从唇上擦过。 可这不仅没能擦掉唇上的热度,而是像火柴蹭过助燃条,更热烈的燃烧了起来,逐渐上升到她无法承受的程度。 祝云栖解开睡衣领口的扣子。鼻子吸入的空气已不足够她保持完整的呼吸,她张开唇,用口辅助呼吸着,似乎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眼前忽然闪过片段:柔软的大床上,浑身湿透的Omega像刚洗过澡,浑身上下的皮肤处处泛着不正常的粉红,眼尾潮湿,双手无力的搭在枕头上,嘴角挂了一道可疑的银丝,贝齿咬的嘴唇泛白,一副难受饱涨到了极点的模样。 不像是她想象出来的,像是另一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突然把一段记忆碎片强行投影在她面前。 祝云栖甩甩头,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片段又消失了。 腺体酸涨,充沛的信息素涌到犬牙尖,好像下一秒就要滴出来,如同蛇的毒牙,想要咬住猎物,将液体疯狂注入。另一部分信息素正通过后颈的皮肤散发,如果不是抑制贴还在顽强阻挡着,橘木味道恐怕已经要充溢房间。 怎么会这样。祝云栖头痛又混乱的想着,明明一下午都没事,甚至直到熄灯前都没有异样,偏偏在她准备睡觉的时候。 再用一次抑制剂试试看。身体渐渐不再只是单纯的感到热,而是被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满的像是随时能溢出来,急切的渴望着得到释放;另一部分则恰恰相反,空虚,干涸,只有Omega爱人的抚摸才能缓解,填满。 祝云栖软着手脚下床。时黎把家庭药箱放到哪里来着? 费力的在脑中搜索,眼前却又突然闪过另一个画面。 这次没有Omega深陷情热的面孔。卷曲凌乱的发丝一缕缕黏在汗湿的背上,隐隐约约露出几处形状不规则的wen痕,Omega似乎是歪着头的,特意拨开了大部分头发,将整个后颈呈现在她面前。光luo的肌肤上有一块明显的凸起——那是Omega的腺体,上面明晃晃的印着一组崭新的牙印。留下牙印的人似乎没有口下留情,将那处咬的破碎不堪,仿佛动一下,牙齿留下的皮肤豁口都会向外涌出液体。 于此同时,耳边响起魅惑的低语:“云栖,继续……” “我知道你没够。” “信息素……都给我……” 断断续续的,但祝云栖莫名就是能懂那些对话是什么意思。 她再次甩头,想把那些切割人理智的画面扔出去。 和上次一样,脑袋一疼,那些画面和声音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药箱在玄关处储物柜的二层。担心动静太大吵醒时黎,祝云栖灯没敢开灯,光脚走到储物柜,尽量放轻动作,打开抽屉,捧出药箱。 抑制剂在最上层。 拿出来,正撕开外包装,优于常人的视力在黑暗中看到药箱下的另一个条状物。被一层特殊的、微微反光的外包装包裹,和她手里的抑制剂长得很像。 鬼使神差的,祝云栖咬牙忍住易感期带来的强烈不适,拿起了那管“抑制剂”。 勉强辨认出外包装上的字:Alpha信息素,2ml,浓度0.02mg/ml。 迟疑片刻,祝云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偷窥了时黎的隐私,但是“Alpha信息素”让她有点酸溜溜的。 时黎在家里放Alpha的信息素又是因为什么? 易感期汹涌的qing热让祝云栖没有精力再多想。她弄好抑制剂,手在后颈摸索着位置。 突然,灯光大亮。 祝云栖眯了眯眼来适应灯光,回头,只见时黎正立于卧室门口,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祝云栖捏着抑制剂起身。原先有一道门板相隔,祝云栖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渴望;而此刻欲望的对象就在面前,祝云栖能感受到理智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土崩瓦解,生理的本能几乎在瞬间就要占据上风,一切都向数米开外的Omega汹涌而去。 时黎往前一步,反手轻轻带上卧室门。 “云栖,抑制剂不能过量使用。” 祝云栖舌尖快要咬出血。思绪混乱间,她不知如何接上时黎的话,突兀的提起另外一个话题:“我看到药箱里有Alpha信息素——” “那是你留给我的药。”时黎不顾祝云栖到底还能不能忍得住,径直上前,逼得祝云栖向后退去。但她身后就是储物柜,再退,和时黎之间也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时黎附身拿起那管信息素,嘴角带起一点笑容,“就剩这最后一支了。” “药?” 时黎三言两语将腺体受损和信息素辅助治疗的事情告诉了祝云栖。信息素还是两人在一起之前祝云栖悄悄跑到医院留下的,正式在一起之后,基本每个发热期和易感期她们都会黏在一起,彼此用标记抚慰,信息素便没有用,一直保留了下来。 直到祝云栖在黑星带出了意外。曾经她们都以为再也不会派上用场的信息素药剂被尽数从医院取了出来。 祝云栖所剩不多的理智艰难的接受着这一信息。刚因为家中有Alpha信息素而吃醋,马上就被告诉那管信息素其实是她自己的。 与此同时,祝云栖精神混乱的想到,自己消失的这一年,时黎都是依靠这些用一支少一支的信息素度过难挨的发热期。 如果用完了呢?时黎该怎么办? “云栖,我已经感受到你的信息素了。我们的匹配度接近百分之百,就算你用了抑制剂我也能感受到。” 在卧室,橘木味久违的出现,渗入皮肤,融入血液。 她难耐的等,等祝云栖会不会来敲卧室的门。 祝云栖没来找她,那她便主动去找祝云栖。 当着祝云栖的面,时黎拧开信息素的封口。 裸露在睡衣外的皮肤和出现在祝云栖脑中的零碎片段一样,染上异样的粉红,望过来的杏眼变得湿润。 “感受到你的信息素,所以我的发热期提前了。”时黎的气息不再像刚才那样平稳,带着没有规律的颤,“我可以用掉这最后一支信息素,再带你去医院。” “更简单的办法,就是你现在标记我。” 祝云栖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她还没准备好。而信息素充盈的快要爆炸了。 “这次只标记,先不做别的。”最终,她做出让步,“下次……下次在做别的。” 时黎试探着放出一点点信息素。 樱桃甜酒那甜腻醉人的味道刚飘散至空气中,就被浓郁到暴烈的橘木味道瞬间吞没。撕咬着,整个吞下,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卷走一粒小小的泡沫。 祝云栖凭着本能转过时黎的身体,拨开对方柔顺的长发,一口咬下。 时黎闷哼一声,祝云栖以为是自己没轻没重咬疼了,稍稍松开一些。舌尖在被她咬破的伤口舔舐,樱桃甜酒的汁液争先恐后的涌进她的身体。 “云栖,太duo了……” 时黎尽力承受着信息素的灌溉。后颈传来的不是皮肤被咬破的痛感,而是腺体被快速注满带来的酸涨。信息素的注入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不似从前的均匀平缓,更像是炎热夏日里忽然下起的暴雨,瞬间将人淋得湿透。 “慢一点。” 像是乞求,又像是命令,耐心的教导着失了方寸的Alpha。 “对不起。”看着眼前红zhong不堪的腺体,祝云栖内心懊悔不已,肯定把时黎弄得很疼。但是又叼着不舍得松嘴。 “没关系的。”时黎费力的用手摸着祝云栖垂在自己身后的脑袋,“我很舒服。不急,我教你。” 反正,第一次也是她教的。 …… 双双陷进沙发时,祝云栖迷蒙的想,站累了,坐着标记更省力气; 发现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地上时,祝云栖自我安慰,不穿更好找标记的位置; 沙发不够大,做起来感觉有点束手束脚时,祝云栖红着眼问:“能不能去卧室?” 时黎先是失神的点头,而后又否定:“不可以,金条还在里面睡觉……” “让她来客厅睡。” 时黎还是摇头。发际线的绒毛蹭的祝云栖锁骨痒痒的。 “她会挠门的。” “好吧。”祝云栖小心翼翼的把时黎往怀里又带了带,“别掉下去。” 发现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个遍时,祝云栖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早做晚做都是做,下一次做和这一次做也没区别。 况且她也没想象中的不自在,而是和时黎无比契合,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天快亮了,两人才挤在窄小的沙发床上交颈而眠。 “等下再洗。”时黎疲惫的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嗯。” 时黎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很小,像睡觉时中发出的梦呓。 不过祝云栖听清楚了。时黎说的是: “我爱你。” 第88章 “不要再受伤了。”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到床上酣睡着的人脸上。 时黎被光照醒。 她依旧条件反射的去摸身侧。没有摸到一片冰凉的空,而是被身体顶的隆起的被子。 爱人的体温丝丝缕缕的顺着被子传递到她手上。 时黎回头。祝云栖仍在睡。 她似乎睡得并不好,眉头微蹙,眼睫轻颤,好像随时都会醒来。 时黎抬手挡住照到祝云栖脸上的光,敛声屏气的看了她一会儿。 祝云栖已经回来快三个月了,那晚的标记完成之后,第二天就搬到了卧室睡。沙发床再也没打开过。 现在祝云栖有时候会和她一块儿去基地,用空闲训练场和机甲训练。基地的同事过来看过几次,认为祝云栖完全可以担任机甲试飞员,发了表给祝云栖填,让她参加下一批机甲试飞员的统一招聘测试。 时黎的心理问题也因为祝云栖的陪伴好得很快。 祝云栖知道她的不安在哪,就算只是下楼散步,出门丢个垃圾,都会喊一声说她要去干嘛干嘛了。晚上,必须要牵着手睡。 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时黎会告诉祝云栖,祝云栖每次都陪她一块儿去。 唯一没太有进展的是祝云栖的记忆。一直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中途海蛇小队的队员来看过祝云栖。兰漾宽慰时黎说:“就算想不起来也不要紧,你们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嘛,有没有记忆,都不影响她喜欢你。” 时黎也是这么想的。 她其实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只是不恢复记忆,她总觉得对祝云栖很不公平。她始终认为记忆是十分宝贵的东西。 因为想让祝云栖多睡会儿,所以即使到了该起床的点,时黎没有叫醒她。 时黎从床边凳子上拿过昨晚准备好的今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到卫生间去换。祝云栖的听力很敏锐,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让她醒来。 平时她醒的时候,祝云栖基本上也会立刻跟着醒,今天是破天荒的还沉浸在睡梦中。 时黎蹑手蹑脚的抱着衣服,用眼神示意已经起床的金条和她一块儿出去。 洗漱,换好衣服,让厨房机器人准备早饭,接着带金条出去遛弯。 等遛回来,卧室的门依然紧闭。 还没醒? 看看表,已经早晨九点了。祝云栖都快睡十个小时了。 这不像是祝云栖会有的睡眠时间。况且,今天和机甲基地约了黑星带实况模拟训练场,再不起床得迟到。 时黎不由得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比如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去卧室叫她。 轻轻一推,祝云栖就醒了。 “没事吧?”时黎紧张的问。 祝云栖还带着点刚起床的懒怠,她伸完懒腰,侧身抱住时黎的一条腿,“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痛。可能是睡太久了。” 祝云栖捏捏眉心,没有赖太久的床,起来了。 睡久了确实会有些头晕。时黎便没过多担心,和祝云栖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一块儿去基地。 时黎早早结束手头上剩下的一点工作,跑到训练场看祝云栖模拟飞行。 祝云栖正在场地中。负责模拟训练场的场地员工在调试数据,从训练场操控台上方的显示屏上能看到祝云栖的模拟状态和实时数据分析。 场地同事姓苗,平时大家都叫她小苗。因为祝云栖经常来用训练场,一来二去的,时黎和小苗也渐渐熟了。 小苗一见她就欢快的招手:“黎黎姐,又来看栖姐训练啊。快来快来。” 时黎过去,顺手把给小苗带的咖啡放到她手边。 “嘿嘿,黎黎姐,你太客气了,每次不是给我带好吃的就是好喝的。” 时黎微微一笑。屏幕上显示机甲各项参数为零,表示祝云栖在休息。时黎看向场地,问:“你们是还没开始?” “已经进行过一轮啦,现在是中场休息。”小苗乐呵呵的,“话说黎黎姐,有个问题我老早就想问你了,栖姐之前真的不是专业的吗?我感觉她要是真留在这儿当个普普通通的机甲试飞员也太屈才了,她可以去试试那些专业部队的机甲小组,应该挺适合的。时间久了经验丰富,还能来咱们基地当个客座特级试飞员,那可和普通的试飞员不一样,普通试飞员只是检测机甲是不是能正常运行,特级试飞员是可以直接结合实战经验提改进建议的,不用天天打卡上班,又轻松还有高大上的名头,还有工资呢。” 小苗来基地晚。她来上班的时候,祝云栖已经在黑星带失踪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场地员工和其他研发部门的交流不多,小苗不知道祝云栖在出意外前真在基地当过一段时间的客座特级试飞员。 时黎避重就轻的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她之前出了点事故,现在还不符合专业作战部队的用人要求。等她彻底恢复好了,或许会再试试。” 祝云栖在机甲里听不到她们俩的对话。她通过全景观测仪看到了时黎,知道时黎正在看大屏幕上的自己,操作人形机甲挥了挥手臂。时黎忍不住微笑,她知道祝云栖能看到自己,便用手在腮边比了颗心。 小苗低头碎碎念:“只要我假装看不见就不会吃到狗粮……” 放下手,时黎心头却止不住的难受。 连刚工作没多久的小苗都看得出来,祝云栖的能力不该被局限在这小小的模拟训练场。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如果没有失忆,祝云栖会和小苗描述里的一样,继续在海蛇当队长,同时兼任客座特级试飞员……甚至比这走的更长远。时黎不知道祝云栖会不会甘心于此,她只能确定自己是不甘的。 几分钟后,中场休息结束,祝云栖让小苗开始下一轮模拟。 小苗按照祝云栖一开始交代的,把星际间所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的模拟全部打开,口中念念有词:“矮星坍塌、电磁风暴、星际沙尘暴……” 时黎禁不住开口:“要不把星际沙尘暴模拟去掉?” 她下意识的,想要祝云栖躲避那场阴影。 躲避那场差点带走祝云栖生命的阴影。 小苗不解:“为什么呀?栖姐还专门嘱咐我,让我把星际沙尘暴模拟那档开到最高难度呢。” 闻言,时黎怔愣住。 随即,她明白了。 祝云栖是选择了直面恐惧。更有可能,她根本从未畏惧过那场可怕的沙尘暴,本就没有恐惧一说。 祝云栖是勇敢无畏的。 懦弱的是她,胆怯的是她。总是习惯性的想要规避问题,以为这样便能掩盖痛苦。 所以在面对同样的苦难时,祝云栖总能更快走出来,而她一次又一次被困在原地。 “黎黎姐?”小苗叫她。 “啊。”时黎回神,“没什么。那你按照云栖说的来。” 既然她无法将自己训练出和祝云栖一样解决问题的方式,她至少可以做到不阻拦对方。 另一边,祝云栖掐着自己的眉心。 不知为何,这几日她头很沉。脑袋里仿佛被塞了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的往下坠。而兜住石头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膜,被重量压在崩裂的边缘,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破裂。 今天更是如此。连她的脖子都酸了。祝云栖想,要是再这样持续下去,还是得去找医生检查一下。 看了眼剩余训练时间,祝云栖给小苗发送开始信号。 机甲内部总显示屏开始倒数:距离模拟开始还有三、二、一。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周围景象从训练场变成了黑星带。 一望无际的黑暗,无数大小不一的陨石缓缓漂浮,远处恒星的冷光在陨石表面投下斑驳的影子,潜藏无数危险。祝云栖的机甲正藏身于一块巨型陨石后方,机甲表面的光学迷彩让它几乎与黑星带背景融为一体。 祝云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提神,聚精会神的投入到接下来的模拟训练。 规避、击落、潜行、等离子切割……随着战况的改变,祝云栖随时进行着战术与武器的切换。 祝云栖小心谨慎的应对着每一次突发状况。 因为头痛,又是地狱模式的训练难度,她必须比平时付出更多精力,才能在结束时拿到S级以上的评分。 直到远处,一团黑影逐渐逼近。 祝云栖将环境观测影像放大。 那团巨大的黑影移动速度非常快,它经过的地方,肉眼可见,周边都干净了许多。它像一台巨大的吸尘器,将所有可吸纳的“垃圾”全部清扫走。 黑影的表面有无数大小不同的黑点在无规则移动。祝云栖认出来,那是散落的陨石和一些太空垃圾残片。它们被星际沙尘暴裹挟着,成为星际沙尘暴的一部分,正咆哮着冲她狂奔。 一瞬间,视线定格。 如同机器故障,祝云栖思维停滞了一瞬,机甲轻微震颤,数据页面顿时出现一行字:机甲右翼被粒子枪击中,已启动自动修复模式。扣2分。 祝云栖打开机甲的量子护盾。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诡异的恐惧,让她想要逃离这里。 离开机甲。有个声音对祝云栖说。 祝云栖鼻尖渗出一层冷汗。她知道自己被卷入过星际沙尘暴。离开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可正是因为她差点死在这儿,她才不能退缩。 况且,这只是一场模拟。 祝云栖定了定神,强行打消想要离开的念头。 “引航员存在的意义就是带领星舰和机甲在茫茫宇宙中找到归途。” 什么声音?祝云瞳孔骤然紧缩,第一时间四处看去,机甲内除了她,什么也没有。而星际沙尘暴已经到了预警距离内,她要么躲,要么想办法从中穿过。银蛇军团曾根据她最终出现在星际海盗领域上的结果做过反推,推测她应该是被星际沙尘暴裹挟到了一处行星,那行星恰好是星际海盗的领地,她在大气层被抓住,或者成功着陆,在离开机甲后又被星际海盗抓住。 前一种可能性较小。星际海盗如果在大气层看到有银蛇军团标志的机甲,会毫不犹豫的射杀。 祝云栖想通过模拟重回现场,试试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 “请继续前进。” 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祝云栖甩甩脑袋。自从失忆以来,她还没有过幻听的毛病。 头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巨大而尖锐的疼痛让祝云栖一下子分了神,连接着机甲操作端口的精神力也瞬间减弱,有要被迫断开连接的趋势。 机甲数据界面再次亮红:已进入星际沙尘暴范围。检测三号引擎损毁,量子护盾出现三十七处B级破裂。扣17分。 祝云栖试图调整。然而整个人,包括精神与思维,像是被浸泡在粘稠透明的胶体中,只能缓慢又痛苦的做慢动作。 “银环,是否需要援助——” “一切为了联邦。” “我可以相信你吗?” “再见。” “不要再受伤了。” “检测到机甲主体已毁。” “现在正式进入无信号模式。祝您好运。” …… 不同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有熟悉的,有陌生的,钉子一般扎着她的鼓膜。 祝云栖抱住了脑袋。冷汗涔涔。 地面,时黎率先察觉不对。 尽管她不是专业的驾驶员,但她好歹是机甲的设计者。机甲是在躲避障碍还是在乱飞,瞄一眼飞行轨迹就能看出来。 “停下!停下!” 小苗惊慌失措的终止模拟,时黎发疯般向场地中冲去。 机甲在特定的传感架上,距离地面有近两米高,时黎跳了一下发现够不到,抱了一架梯子就要往上爬。 那梯子有时黎两个高,又重,小苗都不知道时黎是怎么一下子就搬起来的。她追过来着急的喊:“黎黎姐你先别着急,这个传感架可以放下来的,你等我一下我给它放下来。” 传感架很快带着机甲降下来。时黎扑过去拍打着机甲舱门,声音里带了哭腔:“云栖,你把门打开,你别吓我!你把门打开啊!” 早知如此,她宁愿刚才自己的怯懦占上风,说什么也得让小苗把星际沙尘暴模拟去掉。怯弱又如何,与勇敢一样,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只要能保护祝云栖,她一辈子怯懦又何妨? 小苗没被祝云栖吓到,反而是被时黎吓到了。印象里的时黎一直挺优雅温柔的,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做事不急不忙稳步推进,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现在却是一副失控到极点的模样。 “冷静冷静,黎黎姐,你这样从外面是打不开机甲的,我有所有机甲的总控权限,你等下我用权限给它从里面打开。” 时黎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在小苗的操作下,驾驶舱门打开。 时黎几乎是一瞬间飞扑上去。 祝云栖坐在驾驶舱内,两眼失神的望着前方。 感受到舱门动静,祝云栖有些呆滞的转过头。她皱着眉,瞳孔里满是迟疑与不解,杂糅成一片混沌的迷茫。好像没有在看具体的事物,而是在看遥远的虚空。 时黎哭着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都是假的…你在基地,我一直在旁边看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祝云栖的视线终于从远处缓缓凝结到时黎身上。眼神分明是迷蒙的,却让人感受到几乎快凝成实体的心碎。 像是哀婉的叹息。 祝云栖动了动嘴唇,分外吃力的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说完,仿佛终于卸下重担,脱力晕死过去。 第89章 “下午好,时小姐。” “小苗,你先回去吧。谢谢你陪我送云栖来医院。” 医院走廊里,时黎对小苗说。 小苗惊魂未定的看着紧闭的病房门。“黎黎姐,真没事吗?” 意识到祝云栖是精神力突然断联,小苗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多可怕。她做为场地负责人,竟丝毫没有注意到祝云栖的不对,以为只是正常的失误。 “没事。问过医生了。”时黎拍了拍小苗的肩膀,以示安抚。小苗心惊胆战的走了。 对于祝云栖毫无征兆的晕倒,医生检查后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由于精神力突然中断造成的冲击反噬,刺激到了大脑神经,身体选择昏迷自保,已减少冲击对脑部神经的反噬性伤害。 在机甲的精神力屏蔽功能出现之前,被更高等级的精神力强行从机甲操作接口上扫下来导致晕倒的机甲驾驶员不在少数,有人症状较轻,头晕呕吐一阵就好了;反应比较大的会晕倒,甚至出现精神错乱。 医生检查完,很有经验的说:“SSS级精神力,之前光把别人强行扫下来过,自己没被迫中断过连接吧。第一次,反应大点很正常。观察一夜,明早就可以出院了。” 近期进出医院太多次,时黎都快习惯这里的消毒水味道了。 好在没事。但是祝云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精神力断联? 时黎很清楚,当时训练场只有祝云栖一个人,况且SSS级的精神力几乎不可能被从接口扫下去。只有一种可能,是祝云栖自己临时中断的连接,因为毫无准备,所以造成了和“被扫下来”差不多的结果。 她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以至于做不出其他反应,直接自己断了自己的精神力。 时黎忧心忡忡的回到病房。 门开的瞬间,对上一双幽深的灰瞳。 祝云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医院冷白的灯光将她冷艳绝美的面庞照的如同一尊雕塑。 目光交汇,时黎不由得心头一颤。 祝云栖的眼神似乎和昨天的不太一样,在说不上来的地方,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视线沉重,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 “你醒了。” “时黎。”祝云栖低声唤出她的名字。嗓音还带着未化开的沙哑,如同穿过茫茫星海,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碰撞、摩擦、灼烧的沙砾。 时黎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预感到了什么,没有走上前,停在病房门口,手撑住门框,给身体找好支点,心脏快要冲破胸腔。 祝云栖下床,朝时黎走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叹息一般道:“时黎,我好像,想起来了。” 仿佛做了一场累人的梦。 先是被丢进一个只看得到黑色的旋转桶,祝云栖紧紧贴着桶壁急速旋转,离心力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反胃的感觉没有持续很久。当桶停止旋转,积压在脑中的沉淀感随着离心力的减弱而消失,祝云栖感到无比轻快。 眼前开始出现光亮。 最开始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六岁左右,在花园和姐姐玩,不小心摔倒,腿被石头划破,疼的撇嘴,却像是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儿似的,咬着牙不肯哭,姐姐跑过来拍掉她身上的土,将她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回家; 后来小女孩变成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少女不爱笑,稚气未脱的脸上总是带着冷酷,像小孩在装大人。学校组织的参观活动,她第一次在展馆中看到机甲,工作人员邀请她到模型里去看看,少女沉寂的双眸迸发出耀眼的光; 再然后,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年轻女人身着光学灰色的作战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右手举到脸旁,面对联邦国旗,和同学一起喊出校训:比星空更值得敬佩的是人类向死而生的勇气; 夏日,女人听着光脑播报的冰雹天气预警,推开落日玫瑰咖啡店的玻璃门,心里想着,Z3291初夏的气温刚好,各方面都和舒适,要是没有那份婚约就更完美了。 风铃声响过,她走向窗边正在啜饮的另一个女人。开心果咖啡香甜浓郁的气息让她鼻子发痒,却盖不住女人清新的香水味,以及眼中的忧郁。 她走上前,对纤弱漂亮的女人说:“下午好,时小姐。” …… 祝云栖像幽灵一样漂浮在半空,以第三人称视角观看自己的成长记录,如同在看一场人物的成长电影,很是新奇。 时间来到海蛇小队挽成虫族打击任务返回那天。 等祝云栖发现自己被卷入星际沙尘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夜莺的声音被切割成碎片,无数“沙砾”从四面八方向她撞击而来:宇宙中大大小小的漂浮物,大多类似陨石,还有固态金属、冰等等,大小不一,小的和联邦沙滩上的细沙一样小,祝云栖视线范围内,大的比联邦中心大厦还要大。 相同的是,它们都在以高速前进。没有星球的气层缓冲,撞到机架上,任何一块带来的冲击力都足以给机甲带来致命损伤,甚至直接撞碎。 祝云栖没有精力去思考夜莺到底是谁。现在她无法联系到队员,即便联系到了她们也不可能到星际沙尘暴中来解救她。目前联邦尚未研发出能抵御星际沙尘暴的防御系统,尽管科技在飞速进步,可是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人类还是太渺小了。人类的应对能力和星体活动带来的巨大影响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没有人从星际沙尘暴中活着出去。死亡的阴影迅速笼罩在祝云栖头顶,一时间,她只能凭借精湛的操作技术和对周围“沙砾”轨迹的预判勉强躲避。然而仅是躲避不能帮她渡过难关,星际沙尘暴不会任由她在原点躲过攻击,而是会将她和其他“沙砾”一起,裹挟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更糟糕的是,机甲的能源不够了。 一瞬间,祝云栖想,这次任务前,该留封遗书的。她和时黎的那通电话,也不应该如此潦草的结尾。 她不想死。 她不能在这里死去。 祝云栖想到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的校训:比星空更值得敬佩的是人类向死而生的勇气。 即便一定要死,也不能死在对星际沙尘暴的恐惧上,而是要死在与它对抗的路上。 机甲的个体太小,在能源告急的情况下,无法将速度提升到可以脱离星际沙尘暴引力所需要的时速。而且速度一旦过高,用来躲避撞击的反应时间会短的吓人,危险系数呈指数增加。 像在大海上遭遇风暴的小舟。无法远离风暴,最好的办法是就近找到一个可以躲避风暴的远洋舰。即时仍处于风暴中心,但是远洋舰的坚硬程度可以抵御风暴的侵袭,并且它质量足够,不会被风暴带走。 她需要找到这样一艘“远洋舰”。 祝云栖边继续躲避撞击,边在地图上搜寻附近的可着陆小行星。要离得近的,在星际沙尘暴行进轨迹上的。 快速筛选一通后,倒是有两个可以着陆。但是两个都不在联邦的掌控下,而是在星际海盗势力范围内。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赌她被当成一颗没有生命迹象的陨石成功降落,在被星际海盗发现之前想办法联系上队员,再偷偷溜走。 祝云栖尽力调整着方向,让自己离那颗小行星越来越近。因为要边躲边控制前进大方向,比最严苛的模拟训练还要难上数倍,不知不觉间,祝云栖的作战服全部湿透,那颗远看上去地表以黄褐色为主的行星终于就在眼前。 可机甲剩下的能源不足以支撑最后的提速来进入环绕行星轨道。理想状态下,她要先并入轨道将运动与引力平衡,再降低速度至第一速度以下,才能着陆。然而此刻她连第一个条件都做不到。 祝云栖心一横,她将剩余能源全部转移至机甲自带的救生舱。救生舱体积更小,操作系统简单,需要的能量更少,外壳使用的是超强回弹材料,能缓冲撞击带来的冲击。 祝云栖按下救生舱按键,同时,将精神力剥离机甲,连接救生舱。每个机甲的救生舱按钮都是一次性用品,一旦按下,就等同于和机甲说了再见。 救生舱按照预设轨迹弹射出去。为了方便救生舱弹射的更远,机甲会在启动救生舱模式后,将剩余残体往反方向推进,来给救生舱提供更高的初始速度。 祝云栖被包裹着弹射出去的下一秒,一股冲击波袭来,救生舱一阵颠簸。她透过透明观察口回望,伴随她数年、从被制造出来就被赋予保护她的使命的机甲,在脱离操控之后,和一枚幽蓝的冰相撞,化成齑粉,在宇宙中绽放出悲壮的烟火。 “检测到机甲主体已毁,救生舱即将进入断联模式。” 救生舱开始播报语音。 “机甲主体给您系统留言:从您成为我的驾驶员开始,我们已经互相陪伴度过七百六十八个日夜,其中,您的使用总时长为五千九百六十三小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再见,亲爱的驾驶员。” “留言播报完毕。现在正式进入无信号模式。祝您好运。” “三、二、一——” 祝云栖望着那团闪亮的灰烬,如同是一个忠心的老朋友在离去。 “再见。”她轻声低语着告别。 第90章 那段漫长的时光刀一样一片片剜着她爱人的血肉。 小行星大气层很厚,救生舱穿过时差点儿起火,祝云栖原本计划降落到一个湖里,不料偏离方向,落到了湖边。 救生舱在地上弹着滚动了几圈,尽管救生舱里面有缓冲用的特殊软材料作为内壁,祝云栖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她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慢慢显出光亮。爬出救生舱,浑身的骨头都跟散架了一样。 她往四周看去。这个行星呈现出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恒星的光穿过厚厚的大气层,天空呈现出脏兮兮的土黄色,热量被禁锢在地表,温度至少比联邦的夏季还要高出十几度。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不尽快找地方躲起来,很快就会脱水而死。湖水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不知道里面含了什么致命的化学物质。救生舱已经损坏,祝云栖试着用了用光脑和星网,全部没有信号。 祝云栖撕掉身上所有和联邦有关的标志。从救生舱翻找出几袋救急的营养液,沿着地上的车辙朝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大约十几公里。 因为缺水和受伤,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平房里。一个陌生中年女人警惕的看着她。女人衣着朴素,说自己是在出去运水时遇到的祝云栖,将她背了回来。 祝云栖正猜测这句话的真实性,这时,窗外空中急速掠过一串黑点。数十架机甲降落。看标识,是星际海盗的机甲。 祝云栖注意到,女人纷纷变了脸色,如同看到什么令人极其恐惧的东西。 女人抓住她,低声喝问她是不是从别的星球过来的。 祝云栖眼睛一眯,眸中露出杀意。联邦与星际海盗恩怨已久,要是让这帮海盗知道她不是本地居民,绝对会怀疑她的身份。 中年女人却直接说:“我不会向海盗暴露你,等会儿他们来抓人时,你可以冒充我的妹妹。” 祝云栖向女人身后看去。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人怯怯的露出半张脸,恐惧的看着她。 原来,星际海盗要抓他们这一城镇的人去给海盗领主当奴隶,在领主的庄园内干活,服务领主。 黑星带散落着一些小星球,其中不少有人居住,并不在联邦管辖范围内。海盗最经常霍霍的就是这些没有强有力政府保护的居民。他们科技落后,停滞在数百年前的生产水平,毫无反抗之力,供星际海盗吸血。 一周以前,星际海盗已经来统计了这里的居民人数,女人家里只有她和妹妹两个人,到时候必须要交两个人上去。女人对祝云栖提出条件,只要她愿意替她妹妹跟星际海盗走,她就不会向海盗告发祝云栖不是本地居民,否则她会立刻告诉星际海盗祝云栖是联邦人。 女人说,祝云栖就算是在她开口前杀了她也没用。她妹妹、她的邻居,到时候都会团结一致,指认她就是联邦人。 “你怎么笃定我就是从联邦来?” “既然要威胁你,肯定要用星际海盗最恨的人来威胁你,只要我们说出联邦两个字,不管你是不是联邦人,星际海盗都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女人倒也坦诚,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告诉给了祝云栖。 祝云栖快速权衡利弊。 杀一个女人并不费力气,但是她不可能将她的邻居们也一起杀了。死的人太多,还是会被星际海盗发现。 如果她身体健康,可以直接从星际海盗手里夺一架机甲过来;但是她现在受伤了,祝云栖感觉自己的肋骨应该有两根骨裂,小腿腿骨也很可能骨裂或者骨折。而星际海盗人多势众,个个全副武装,她没有多少胜算。 不答应女人的要求,她躲过了星际沙尘暴,躲不过星际海盗,大概率今天会死;答应女人的要求,去庄园做奴隶,至少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再找机会逃走。 女人的妹妹拿出珍贵的药箱,给祝云栖用了一些消炎镇痛的药。随后,祝云栖和其他人一起,被扔进一艘星舰。 星舰里面很黑,散发着常年没有打扫的霉味儿。刚进去,祝云栖就觉得脖子一疼。她被不由分说扎了一针。 女人同样被扎了。她很有经验的告诉祝云栖,凡是被去庄园劳作的都会被注射一种消除记忆的药物,他们会在五分钟内失去意识,陷入沉睡,再醒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一辈子任劳任怨的劳作。他们忘记了来时路,自然不可能有再回去的想法。这是星际海盗控制他们的一种手段。 祝云栖气的脑仁突突,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不早说!” 女人理直气壮:“我说了你还会答应我吗?再者,五分钟后你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哦,还有三分钟。” 祝云栖第一反应居然是女人说的有道理。可是她要回联邦,她要回去找时黎,她不可能真把下辈子用来给星际海盗干活。 时间紧迫,抢夺星舰不可能。而祝云栖已经感受到记忆药物在逐渐起效,她开始头晕,好像有东西在飞快地从脑中流逝。 她得留下点什么。情急之下,她取下脑后发簪——那是她身上仅剩的利器,扯下左肩衣物,在黑暗中用发簪在大臂内侧刻下:回到联邦。 视线不受控制的变得模糊。祝云栖了解自己,就算自己完全失忆,在看到胳膊上的字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到联邦。 时间。还要加个时间限制。 她走之后时黎的发热期怎么办?当时抽出取来的信息素肯定不够时黎用很久,顶多只能用上一年,也就是明年的十月。 她害怕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回去,时黎会因为等不到她而放弃治疗。 时黎这个人,看起来柔柔的很好说话,实际上很倔。如果时黎愿意换个Alpha,她不会介意。她就怕时黎不愿意接受其他Alpha的信息素。 洗标记的过程也很疼。 她要在那之前回去。 祝云栖逐渐丧失了意识。眼皮似乎在被人用力拉扯着粘合在一起。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她给自己加上时限,整理好衣服,做完这一切,祝云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手指一松,发簪掉落在地,“咚”的一声,她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沉睡。 等下次醒来,他们已经身处于庄园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祝云栖残余的记忆里只剩下的自己的名字,但面对陌生的环境,她谨慎的闭上了嘴。经过两天的观察,地下室里还记得名字的人都消失了——这意味着星际海盗的记忆药物没有完美生效。没有生效的实验品需要被处理。 于是祝云栖开始假装自己连名字也遗忘了。 直到她在手臂内侧,发现那行歪歪扭扭的刻痕: 十月前,回到联邦。 *** “就是这些。” 笔录室,祝云栖向程音上校完整陈述了从结束任务返航开始,到出现在星际海盗领地之间的全部,填补了整个事件的空白。机器人文书做好笔记,依次交给祝云栖和程音查看,确认无误后,分别签字。 程音起身拥抱住祝云栖。 “辛苦了。” 程音拿出祝云栖出院时的文件,“之前的文件中明确说过,在你恢复记忆之后,随时可以回归军团。怎么样,要回来吗?” 她面露微笑,似乎对祝云栖的归来志在必得:“我们都在等你。我需要你,海蛇需要你,军团需要你,银环。” 程音一直是有意让祝云栖接替自己的职位的。祝云栖出事后,她不得不重新在军团里物色新的人选,新的人选还没找到,祝云栖就回来了。程音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 祝云栖原本以为自己恢复记忆后肯定会回归原来的生活,继续为银蛇军团工作。祝静杉透露给她,其实她“死”过一次之后,祝笙希与沈清和虽然嘴上硬,但实际上对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很多,不再向之前一样,一定要求祝云栖与政界军界高官的孩子结婚。这一点,从她们想要要回祝云栖但被时黎拒绝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回祝云栖的事,就能看出来。 至于祝云栖和祝笙希之前做过的“交易”,祝笙希本来就把那晚的谈话当成笑话看的。 然而在重新踏入黑星带这片她再熟悉不过的基地时,祝云栖发现自己犹豫了。 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舍生忘死。 当她驾驶着从星际海盗那里夺过来的机甲降落在联邦的土地上,时黎跌跌撞撞跑来时那满脸的心碎,恢复记忆的这几天以来,每每想起,她都心痛不已。 一个人孤独寂寞的坚持了这么久的时黎,重新相见时,她作为爱人,不仅没有给到一星半点的安慰,反而推到时黎,随随便便就说分手。 她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面对废弃的黑盒子实验室,近一个月日夜不休的修补,寻找一个不一定会出现的天亮,同时母亲失踪,时黎心里在想什么; 作为原告一方,在军事法庭,为了给现女友的死亡找回公道去控诉前女友时,时黎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一年的时间里,时黎独自带着金条住在公寓,那里的一切都是双人份,其中的一半就像是她的遗物,时黎每天看着那些东西,一遍又一遍的流过多少眼泪。 那段漫长的时光刀一样一片片剜着她爱人的血肉。 祝云栖知道,时黎已经再经不起一次分别了。 “程音上校,我需要再慎重考虑一下,是否重新启用银环这个代号。” 祝云栖郑重地说。 程音没想到祝云栖居然会犹豫。在她的认知里,祝云栖是个会为梦想浪漫献身的理想主义者,一次“死亡”根本无法将她打倒。 “虽然我非常希望银环能够回来,但是我会尊重你的意见,祝云栖。另外,新发型不错。” 祝云栖对程音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不管怎么说,程音是个很棒的领导。 走出笔录室所在的行政楼,穿过军团幢幢高楼间的小道,现在正是日落时分。每天的这个时候,黑星带基地会吹过一阵格外清爽的风。 祝云栖加快了脚步。 经过楼群,穿过起落坪,十数个小型星舰正有序的起飞降落,绕过中央高射粒子炮,最终来到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机甲训练场地。 时黎正用一块全息投影显示屏,对银蛇军团的一队队员讲解着什么。 她穿着简单朴素的米色休闲套装,长发用一个淡紫色的绒毛夹子夹在脑后,丁香花形状的耳钉随着脑袋的晃动可爱的摇晃着。 她站在那里,就如同金色蔓延的云朵,温柔又美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91 章【VIP】 第91章 不想每天都见到我吗? 时黎交代完测试需要的注意事项,一回身,看到祝云栖,马上小跑过来。 祝云栖张开手迎上前,时黎扑进她怀里,被稳稳接住。 “等我很久了吗?” 时黎仰着脸问。夕阳将她的眼睛照成梦幻的紫粉色。 祝云栖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一小会儿。”祝云栖看了看用于测试数据正一架架有序起飞的机甲,低头和时黎碰了碰额头,“弄完了吗?” “差不多了。等两小时后来取数据。” 祝云栖来向军团交代失忆的那段经过,时黎刚好有测试任务,刚好一起来黑星带。 她们在场地附近找了个长椅,肩并肩坐下。 时黎问起祝云栖和程音的谈话结果。 “确定好什么时候回来工作了吗?能顺利回到海蛇小队吗?” 能回归海蛇小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即便队内有曾经暗恋过祝云栖的渡鸦,不过时黎一点儿也不担心,渡鸦足够自尊自爱,祝云栖也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 祝云栖对海蛇最为熟悉,如果去到其他同等级支队,免不了又要花上一段时间磨合。时黎也不认识除海蛇小队之外的成员。 但是海蛇小队的人数编制现在处于满员状态。祝云栖回去的话,势必要调走一个,对要调走的那个来说不公平。而且渡鸦已经是队长,祝云栖回去,队长谁来做? “还没说好,今天主要交代的是之前失忆没想起来的那一段。” 时黎靠着祝云栖的肩膀,手时不时捏捏祝云栖的手指手掌。祝云栖活着回来了,记忆也恢复了,生活好像又回到之前那种堪称圆满的状态。 她快乐的晃着腿,眼睛亮着神采奕奕的光。“等你回来,我们就还像之前那样,每个月至少见两次面,你从黑星带回中星域的时候我就去站台接你,然后我们去好吃的餐厅吃饭,吃完饭回家带上金条,一起去公园散步……可能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哦,我现在经常会来黑星带这边实测数据,就可以见你了。” “不想每天都见到我吗?”祝云栖用半开玩笑的语调说。 “每个月能见几面就很好了啊。”时黎眼睛弯弯,好像真的满足于此,“来之前你不是陪我一起去医院复检了嘛,医生说我的病已经好很多了,我不会因为回家不能第一眼看到你就急得喘不上气了。不用因为担心我,从而影响你的选择。你回黑星带,我很高兴。” 祝云栖听了,却不怎么高兴的起来。 心里涩涩的。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黎为了她,已经习惯性的让步。 祝云栖点头道:“我会和程音上校好好商量这件事。” 两小时后,参加测试的机甲准点回来,时黎去实验室拿数据。时黎说,拿到数据要第一时间处理分析,机甲基地的同事在等她的结果。 祝云栖自己在基地里面闲逛。 不知不觉,走到了之前住的宿舍楼下。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忘拿的东西。兰漾跟她说,她的房间一直保留着。 一个看起来刚毕业不久的年轻Alpha刚从宿舍楼里出来,看到祝云栖,顿了顿脚步,朝她走来。 “祝队。”Alpha说,“我是圣徒。” 祝云栖立刻将这个代号和在程音那里看过的新海蛇队员个人信息联系起来。圣徒就是在她离开后,新加入海蛇的第九人。 圣徒很年轻,今年上半年以优异的成绩从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毕业。算起来,还是祝云栖的学妹。 此刻圣徒的眼神却有些迷茫。 她听说祝云栖恢复记忆了,大家都为她的归来欢呼雀跃,见到祝云栖,大家也总是习惯性的喊祝队。所有人都在期盼着银环的回归,甚至已经在商量着,怎么给她办一场欢迎会。 每当这时,圣徒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她是唯一和祝云栖没有过任何交集的队员。 海蛇的固定编制是九个人,少了会立刻补上,多的自然也会踢掉。祝云栖肯定会回海蛇,这是圣徒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答案。到时候被移出去的那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她。 圣徒能理解。如果她是祝云栖,九死一生回来,当然也想回到老队友身边。 “不用叫我祝队,我不是你的队长。”祝云栖说,“海蛇现在的队长是渡鸦。没记错的话,她姓陈,你们现在都叫她陈队?” “嗯。陈队很好。”圣徒说。正因为陈队很好,所以她不想离开海蛇。 “渡鸦的确非常认真负责。”祝云栖肯定道。 “祝队——学姐,”圣徒换了个称呼,“我可以跟您打听一点私事吗?” 圣徒眼睛不敢直视祝云栖。祝云栖注意到,圣徒的手在身侧悄悄握成拳。圣徒现在十分紧张。 “可以,你问。能回答的我会回答。” “您,您大概,大概……”圣徒吞吞吐吐,她咬着唇,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难以启齿。终于,下定某种决心般,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海蛇?” 祝云栖回来的日子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圣徒想提前做一点心理准备。 祝云栖反问:“你希望我回来吗?” “希望。”圣徒脱口而出。然而真正的答案被她埋在心底,无法说出口。她做不到对祝云栖说“我不希望你回来”。相反,她很敬重甚至可以说崇拜祝云栖。正是因为这份崇拜,圣徒才觉得,自己对祝云栖回来持反对意见的想法很可耻。她太自私了。因为自己想留下,就希望原本该回来的人不要回来。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圣徒猛地抬头。祝云栖那双灰色的眼睛被基地的灯光照的透亮,像某种清透的玻璃弹珠。 祝云栖平静的注视着她,“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的队长都只会是陈队。” 说完,绕过圣徒向楼道走去。没有多余的眼神或是多余的话,圣徒转身,视线一直跟着祝云栖走到楼道转角。 祝云栖原本想回自己宿舍的,到了属于海蛇的楼层之后,决定先去找渡鸦聊聊。 她看得出来圣徒到底在担忧什么。 没有给队员足够的归属感,是队长的失职。渡鸦也是第一次做队长,免不了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她当时也是一点点摸索过来的,犯了不少小错,才逐渐懂得到底要如何带领队员。 见到祝云栖,渡鸦很是惊喜。 祝云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和渡鸦提起圣徒的事。 渡鸦听闻,思忖片刻,“最近确实有点忽略她了。” “她很内向,不爱说话,有事了先习惯性憋在心里,不像海妖那种,一点小事都要往外说。这样的队员,需要队长多给点关注。” 渡鸦说:“就像我刚来队里时,你对我那样吗?” 祝云栖不觉得自己当初做的有多好。 “你会比我做的更好。” 她要找渡鸦说的事说完了,要走。渡鸦从宿舍追出来,神情有点悲伤:“祝队,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祝云栖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渡鸦缓缓低下头。 “我知道了。” 自从祝云栖恢复记忆后,大家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会回来。看着队员们在谈论祝云栖回归的事情,渡鸦会跟着开心,幻想祝云栖回来之后,海蛇小队的样子。但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好像大家所笃定的事情并不是百分之百会发生。 今天,祝云栖的到访,让她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可她为什么会提前就有那种不好的预感了呢?可能是从祝云栖驾驶着星际海盗的机甲降落,狠狠推开想要拥抱她的时黎,而时黎毫不在意的想要再次拥抱时,渡鸦就明白,祝云栖不会再回海蛇了。 她的梦想已经不在黑星带了。 既然已志不在此,那就无需强求。作为前队友,祝福就好。 祝云栖的光照到过她身上。可她终究不是她的月亮。 释怀是不可能一下子就释怀的,渡鸦估算自己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去放下。 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圣徒遇到的问题。 渡鸦拨通圣徒的光脑通讯号:“喂,有时间来我宿舍……” *** 从黑星带返回T9007一周后,祝云栖又要回去办正式手续。 时黎送她去星际列车站。 祝云栖捏着她的耳垂,“我会尽快回来。” 时黎笑,把她往车站里推:“快去吧。” 在祝云栖转身走进去的瞬间,笑容变成落寞。祝云栖离开的时候,她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也跟着对方离开了。 回到公寓,祝云栖早晨吃剩的早饭还在桌上,半杯牛奶已经冷掉。 时黎站在门口,看着没有祝云栖的家里,失魂落魄。 她是不想让祝云栖走的。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自私的把祝云栖禁锢在自己身边。尽管她知道,如果她开口,祝云栖一定会为她做出退让。 以后她还会经历很多个回家看不到祝云栖的日子。 但是没关系,只要在无数个这样的日子里,有那么一两个是有祝云栖的,她就可以依靠祝云栖在的时候的那点光,一个人独自熬过剩下无光的夜晚。 时黎沾了点凉水弹到自己脸上,给自己提神,去将餐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刚整理完,光脑弹出几个消息。是特别提醒,时黎第一时间打开看。 【祝云栖:快到下星域站了。】 【祝云栖:站台外面有个小孩,好像走丢了。】 【祝云栖:我把她送到车站安保处了。】 【祝云栖:你现在在家干嘛呀。我正在去跃迁点的路上,很想你。这里比T9007的温度大概低五度,还好有你给我带的外套。】 【祝云栖:我到跃迁点了。冰箱里有切好的西瓜,记得吃。】 【祝云栖:消息一直没发出去TAT……下星域车站附近的基站在临时检修,等下你可能会一下子收到好几条。】 【祝云栖:要跃迁了。】 基本上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条新的。 时黎将那些消息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嘴角绽开一朵小小的花。 她去冰箱拿出祝云栖说的西瓜。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西瓜,时黎一下子笑出来。 每一块西瓜都被切成了心形。看得出来祝云栖刀工不怎么好,切的歪歪扭扭,有的心都快被切成三角形了,只有几块是形状完美的,估计是切到后面,实在不行,上模具了。 叉起一块放进嘴里。西瓜应该是祝云栖早晨新切的,放进去没多久,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但又没有凉到让人觉得冰牙。 时黎窝在沙发里,边吃西瓜,边一条条回复祝云栖的消息。 因为分离而产生的焦虑、难过……所有的坏情绪,悄悄融化在西瓜香甜的汁水。【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92 章【VIP】 第92章 等到变成老太太,也要和对方一起看遍美好的风景。 时黎以为祝云栖会至少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办理复职手续比较麻烦,还要重新编制、熟悉队员、整理宿舍等等。 不料祝云栖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原本正在聊天,祝云栖忽然说:“我快到家了。” 时黎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没想到没几分钟,就响起大门解锁的声音。 时黎有点懵。 “手续办完了?” 祝云栖将一个纸质文件袋交给她。“办完了,这是纸质备份。” “什么时候正式回去工作?” 时黎接过文件袋,先顺手放到桌上,去给祝云栖倒水。 “不回去了。”祝云栖眸中含笑,“我办的是离职手续。” 时黎手中的水满了,溢到水池里。 呆呆的看着祝云栖,不解又震惊。 祝云栖走来,帮她关掉直饮水龙头,将水杯从她手中端走,接着取来纸巾给时黎擦手上的水。“以后银环这个代号将永远不会再启用。我打算重新找个工作。” “可是你的梦想一直是机甲啊。”时黎不理解祝云栖怎么会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到桌边拿起文件袋,拆开,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印着几个大字:离职与保密协议。 机甲是祝云栖坚持了那么久的梦,她为这个梦付出了数不清的努力。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又不是只有银蛇军团才有机甲。”祝云栖柔声说着,将时黎揽进怀里,“我原来的梦想是成为联邦最优秀的机甲驾驶员,操作师,这个梦想,我已经完成了。” 她当过银蛇军团机甲精英部队王牌小队的队长,在联邦机甲操作比赛中蝉联三年第一名,成为联邦首个成功从星际沙尘暴中逃生的幸存者……这些已经足够证明她的能力。 “现在的梦想,是每天都可以见到你。” 金条wer了一声。 祝云栖:“……还有金条。” 这个梦想比原先的更长久。她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实现。 “在星际海盗的记忆药水彻底生效之前,我想到的,是万一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要是之前的我,估计会想,我到底还能不能回银蛇继续驾驶机甲。” “所以你看,人是会变的。尤其在我‘死’过一次之后,我比之前更清楚我自己想要什么。还是说你不想让我每天住在家里?” “我当然想。”时黎急道,“只是……” “只是什么?” 时黎低下头,“只是我担心你是因为我的缘故,不得已做出的这个选择。我会很内疚的。”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如果你一定要推我出去,我会伤心的。”祝云栖抱着时黎,叹着气。“就让我黏着你吧,好不好。” 过了很久,久到杯子里的温水都变冷了。 祝云栖才听到时黎吸着鼻子说:“当然好了。” 祝云栖松了口气。 “那我还要再当一段时间无业游民。你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时黎从祝云栖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祝云栖捧着她的脸,手指极尽温柔的抚过她的眼尾,鼻梁,嘴唇,抚掉未干的泪,在所有眼泪流过的地方落上咸湿的吻。 “我也多留意着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没有的话,只要你不觉得无聊,厌烦,你一直呆在家里也可以。” 时黎说的时候,因为刚哭过,肌肉不受控制的扁着嘴,鼻音闷闷的,头发也在祝云栖怀里揉的乱蓬蓬,像一只毛茸茸的、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委屈到不行的小企鹅,可爱到犯规。 “谢谢老婆。”祝云栖忍不住贴着时黎的耳朵说。 带着一点低沉的哑。像黎明前雪化的声音。 时黎抬手软绵绵的推了推,把两人分开一点距离,才哭红的眼睛慌乱的眨着:“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哦,还没有结婚,所以不能叫老婆。” 祝云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一瞬,灰瞳闪过一丝狡黠。 “那女朋友可以叫吗。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恋人关系。” “好奇怪。”时黎小声嘀咕,之前祝云栖都不这么叫她的。 “那——你比我大两岁,我该叫你姐姐。” 说完,在时黎耳边,呼着热气,用低哑的气声道:“姐姐。” 时黎的耳朵唰的一下涨红。 她一把推开祝云栖,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你怎么变坏了!” “可是我变坏了,姐姐也喜欢我。”祝云栖索性不要脸了。 她这才领悟兰漾之前跟她说的:人不要脸的话,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会很爽。 时黎发现这句话她没办法反驳。祝云栖坏坏的样子,她的确也很喜欢。 Alpha的体温逐渐将她包裹。一缕极淡的樱桃甜酒味道悄然在公寓里弥漫。 “姐姐,你的发热期到了……” 夜还很长。爱意也是。 *** 祝云栖最终没去机甲基地当机甲试飞员。 开始关注各种招聘信息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母校,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在T9007居然有一处分校区。 她咨询了学校的老师,得到可靠回复:学校准备在分校区新开设机甲实操课程。 理由很简答,T9007有*联邦最大最先进的机甲实验基地,在这里设机甲分校区,方便学生们参观学习。 祝云栖问:“我能应聘机甲实操课的老师吗?” 她联系的那位老师曾经教过她,知道祝云栖是什么水平。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先把你的一些材料发过来,具体能不能行,还要学院讨论之后才能决定。不过我觉得你都不能行的话,也没有人能行了。” 祝云栖整理了自己的一些非涉密资料发了过去。 很快收到通知,学校请她去试讲一堂课看看效果。 时黎专门请了一天假,和她一块儿去。 试讲结束出来,时黎紧张的迎上去,“怎么样?” 祝云栖轻快道:“还不错。” 那基本就是稳了的意思。也是,祝云栖的机甲操作水平在全联邦都是数一数二的,她都多余担心。 时黎便乐呵呵的挽起祝云栖的手臂,“祝老师,我们去提前庆祝一下,请你吃饭。” 吃饭时,每天在星网高强度冲浪的唐映池给时黎转发了一个帖子。 【唐映池:十万火急!快喊你家祝老师来看!】 配了一个很严肃的微笑表情。 时黎顺手点开。在看到帖子标题的瞬间,心头一沉。 “牺牲?假死?是作秀,还是情仇?” 发帖人是一家只有几百个粉丝的小媒体。发帖刚两分钟,就被唐映池刷到了。 帖子里写道,曾经“死于”星际沙尘暴的祝氏千金已撤销死亡登记,被指控利用引航员职位“谋杀”祝氏千金的温月与被控诉滥用职权包庇亲生女儿的前联邦中将温厉容是不是值得一个道歉? 他们二人分明没有背负人命,却被强行按上“杀人犯”的罪名,在监狱中度过剩余的人生,维持原判是否合理? 帖子还推测,祝云栖死亡本来就是一场对于温厉容与温月父女二人做的一场局。鉴于联邦上将随时可能因为身体原因退位的传闻愈演愈烈,觊觎上将之位的人数众多,少不了明争暗斗。而温厉容作为上将的有力候选人之一,想通过陷害使其退出上将竞选的必定大有人在,很有可能是他的竞争对手联合祝云栖,让她通过假死,给温月扣上谋杀的罪名,再利用温厉容爱女心切的心理,审判其滥用职权,协助谋杀。 帖子里给出了充分的理由:祝云栖当时给出的死亡依据是被卷入星际沙尘暴,众所周知,卷入星际沙尘暴之后的生还可能性这么多年来一直为零,怎么会这么恰巧,祝云栖刚好成为了历史第一位星际沙尘暴的幸存者? 唯一的可能就是,祝云栖根本没遇到星际沙尘暴。最关键的机甲失事前的录音证据,居然来自于一个连正经编制都没有的借调人员,而这个借调人员还恰好是祝云栖的女朋友。这所谓的证据很有可能本身就是伪造的。 这场“谋杀”,不是针对祝云栖的,而是针对温厉容父女的。 浏览完帖子,时黎手气的发抖。 整个帖子的指向性很强,就是冲着给温月父女俩洗白去的。关键的事实部分说的模糊,比如温月陷害祝云栖的细节,开庭时给出的明确证据,等等,一笔带过,将重点全部放在猜测上,引导别人跟着帖子的思路走。不了解实情的人看到,很容易觉得帖子分析的有道理。 评论区已经有几条评论在赞同了。 “反正我是不相信真有人能活过星际沙尘暴。” “祝氏集团的吗?还有上将、银蛇军团……贵圈真乱。” “我觉得挺真的,祝氏集团怎么可能真放女儿去黑星带,估计银蛇军团也是串通好的吧。” “军事法庭审判的这么儿戏?” …… 其中有一个ID叫“性感蟑螂在线跳肚皮舞”持反对意见:“一群不带脑子上网的草履虫,随便一个什么事实依据都没有的猜测都能把你们牵着鼻子走,无语了。” 自从连续被几个人说“狂喝蟑螂榨汁”这个ID太过恶心之后,唐映池勉为其难的换了个不那么恶心的,就是时黎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热爱蟑螂。 时黎几乎立刻断定,是温厉容在监狱中指使人写的。虽然已经被拔掉大部分势力,但是找个小媒体写写报道不是件难事。 只是他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已经知道祝云栖活着回来的消息了。 时黎将帖子转给祝云栖。 “既然我已经打赢过一场,就算他们要申请重新审判,我也能再打赢第二场!”时黎气愤而坚定的说。 祝云栖一目十行的看完,没有像时黎那样激动,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她平静的点评:“申请不了重新审判的,这不过是他们清楚自己已经永无翻身之日,想要多给几个人泼点脏水罢了。” 军事法庭的审判更加看重犯罪动机。只要犯罪动机严重违反军事法条,哪怕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会给予严重的处罚;相反,如果当真是无心之失,即便带来了严重危害,也会倾向于从轻处罚。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开始,时黎没有拿到录音证据的时候,即使明确祝云栖已经死亡,温月的行为被判定为“工作失误”,只给了她开除的处罚。 当然,不排除当时有温厉容的影响。 而且,联邦上将和银蛇军团恐怕也受不了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祝云栖不懂温厉容为何要做这样一番没有用的垂死挣扎。 不多久,祝静杉的电话打进来。她也看到了那个帖子,热度在星网上飞涨。 “我们的证据足够充足,前面的证据就不说了,他们质疑你是故意假死,我们有机甲损毁证明、医院开出的健康情况证明……大不了用集团官方账号统统发出来,反正你不在银蛇军团了,身份不需要再保密了。” 祝静杉也出离愤怒了。 “没必要自证。”祝云栖很冷静,“自证只会让他们目的得逞。” 只要开始针对提出来的问题进行第一步自证,她相信,马上会有更多个这样的小媒体发帖,对她要求更多方面的自证。到时候会陷入自证怪圈。 有罪的不是她,凭什么要她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时黎问:“那我们就先装作不知道吗?” 祝云栖点头,“不过也不能一点事都不做。” 看着时黎和姐姐因为一个帖子着急上火的模样,祝云栖不由得阵阵心疼。时黎和祝静杉都不是会冲动冒火的人,却仅仅因为一个帖子激动失控,可想而知,当初在准备上诉时,她们度过了一段多难熬的时光,留下了多深刻的阴影,才会被轻易挑起情绪。 而她之所以能冷静,是因为她自始至终没有走过那段黑暗的夜路。 第二天,祝氏集团的官方账号转发了那个帖子,配文:请先拿出温某没有害人动机的证据。 同时,联邦上将火速起诉了发帖者。 帖子的风波还没有彻底闹起来,就被死死按下了。 后来发帖人被判诽谤罪,按规定处罚款拘留。 大家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不久后,听到小道消息,温厉容似乎在狱中过的很不好。 祝云栖听过一遍,没往心里记。 她被顺利录取成为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T9007分校机甲系实验操作课的老师,开启了每天按时上班下班的稳定生活。 时黎逐渐变回了工作狂,渐渐的,准备晚饭的活儿也落在了祝云栖头上。 周末,她们带着金条一起去看好看的风景。中星域好看的风光数不胜数:冰川、雪山、峡湾、热带海岛、瀑布…… 两人计划着由近到远的玩,几十年都不一定能看过一遍。 她们说好,等到变成老太太,拄着拐杖,换上义腿,也要和对方一起看遍美好的风景。【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93 章(正文完) 第93章 时设计师,我突然有要结婚的实感了。 两年后。 “云栖,这两天你一个人带金条,千万不要随便给她吃太多零食啊。” 时黎推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对着卧室的方向喊。 她要出发去看时毓。昨天周阿姨打电话来说,时毓的心脏出了点问题,鉴于时毓是个精神病患者,无法自己签署治疗协议,需要家属前去确认治疗方案。 时黎担忧的一夜没睡好。尽管她对时毓的感情很复杂,可她一直希望时毓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话音刚落,一人一狗从卧室里钻出来。 祝云栖手边多了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小的像挂件一样挂在大一点的行李箱上面。 时黎瞪大了眼睛。 祝云栖道:“我也想去看看阿姨。” 说完,指指小行李箱,“金条也去。阿姨不是很喜欢金条吗?” 时毓的确很喜欢金条。但是带着狗乘车比较麻烦,所以时黎之前没怎么带金条去看过她。 尽管时毓已经放弃了让时黎和Beta结婚的想法,不过对Alpha根深蒂固的偏见依然让她喜欢不起来祝云栖,面对祝云栖时很难有好脸色。为此,时黎觉得没必要让祝云栖和时毓见面看脸色。 不过既然祝云栖都收拾好了,那就一块儿走吧。 两人一狗来到时毓所在的疗养院的附属医院。时毓见到时黎很高兴,喜笑颜开,等看到时黎身后的祝云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又下去了,看起来有点生无可恋。 等金条在祝云栖身后露出一颗毛茸茸的狗头,时毓顿时又笑开了花。 祝云栖不禁苦笑,在家里长辈这方面,自己和时黎也是挺般配的—— 她们的妈妈都看不上自家女儿的老婆。 祝笙希沈清和看不上时黎的家世和工作,时毓更干脆直接,看不上祝云栖Alpha的性别。 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势均力敌。 时毓的情况不严重,心肌劳损,换颗人工心脏就行了。联邦在这方面的医疗技术早已非常成熟,可以说是零失误,只要时黎在家属同意栏签个字就行。 签完字,时毓就被推进手术室,由机器人为她做人工心脏移植手术。 尽管知道这场手术不难,成功率已经许多年保持在百分之百,时黎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她在手术室门外等候,一会儿站起来,在手术室门前徘徊,一会儿坐下,焦虑的看向走廊外。 祝云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另一只手覆盖在时黎手背上轻轻拍着,“没事的。阿姨的情况我找集团的医疗团队看了,就是很常见的病,完全不用担心,手术也没什么难度。” 时黎闭上眼,叹气。 不到半小时,时毓就出来了。手术和预料的一样,非常顺利。 时毓被推进观察病房,刀口很小,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 祝云栖捏捏时黎的肩膀,帮她放松:“现在放心了吧。” 时黎如释重负的点头。 时毓清醒之后就要和金条玩。周阿姨帮忙把她用毛线做的几个狗狗玩偶从疗养院带来,金条一下子多了好几个玩具,挑花了眼不知道玩哪个,瞪圆了眼睛在病房里蹦来蹦去。 时黎在病床边坐着,防止金条玩嗨了,一个不注意把时毓身上连着的仪器线给拽掉。 “你把她带来了。”时毓躺在床上说。 时黎知道时毓口中的“她”是指祝云栖。“妈妈,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你虽然不会祝福,但是也不会阻拦么。” 时毓否认:“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之前给我留的那张明信片上啊。”时黎暗叫不好,时毓不会想翻脸不认人吧。 好在时毓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从鼻子里不情不愿的哼了声:“哦,我想起来了。” 又问:“她来了怎么不进来看我。” “我觉得你不想见到她,就没让她进来。” 时毓不高兴了。女儿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就这么怕我欺负她?她一个Alpha,我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我能欺负她什么?” 时黎想了想,“周阿姨是她给你请的。你不是挺喜欢周阿姨吗,她要是不高兴了就把周阿姨收回去。” 这些捏到了时毓的软肋。周阿姨的确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护工,她不想换。 时黎把祝云栖叫了进来。时毓检查心脏时顺便做了全身体检,有几处指标超过正常范围,她去拿点药。 祝云栖进来之后,坐在时毓旁边,默默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 这下把时毓搞不会了。“喂,你什么意思?” “时阿姨,这是我的所有积蓄。”祝云栖平静的说,“一部分是我这些年没花完的工资,一部分是我家里人给我的,不多,也不少,不到二十亿星币。” 时毓一下子变了脸色。“你是想说,我们小梨和你在一起,是占了你们家便宜?” “不是的,阿姨。”祝云栖语气诚恳,“我想把这些钱给您,由您替时黎保管。我知道您不愿意时黎和我在一起,是担心我会出轨、负心,让她痛苦。我现在没有办法向您证明真心这种摸不到实体的东西,思来想去,这些钱是我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我希望用它能至少让您明白,我对时黎,绝对不是随便玩玩。我真心爱她,并且要和她结婚的。” “你以后不会要回去吧?”时毓盯着那张卡,不相信。Alpha的嘴,骗人的鬼。 “不会,卡是附带自愿赠与协议的。直接给时黎,她不会要,所以转交给您,请您替她收着。” 时毓翻了个白眼:“花言巧语。” 祝云栖笑笑,没说话。 “你死在黑星带那段时间,小梨是真的伤心狠了,我这个当妈妈的,还没见过她那么死气沉沉过……”时毓喃喃了一会儿,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没两分钟,突然又横眉竖眼的瞪了祝云栖一眼:“我只是答应过小梨不阻止你们在一起,但我绝对不会祝福你们。如果你们要结婚,我是不会去的。日后我遇见好的Beta或者Omega,还是会给小梨介绍,我们小梨的条件很优秀,喜欢她的人多的是,只是你碰巧走了好运气,小梨才愿意和你在一起。” 祝云栖连连点头。时毓最后一句说的没错,她是运气好,才得到了时黎的爱。 时毓也没什么话和她好说了。和Alpha一起呆久了,时毓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就让祝云栖走。 祝云栖走之前,突然问时毓:“阿姨,您知道时黎改名字了吗?” 时毓皱眉:“她不叫时梨了?” “她改名了,叫时黎,黎明的黎,不是苹果梨的那个梨。”祝云栖拿起床头的便利本,在上面写下一个大大的“黎”字,“您看。” 时毓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字,“这孩子,改名了也不和我说。” “读起来是一样的,她可能就没告诉您。就是以后您要再给她写明信片的话,记得用这个‘黎’字。” “哦……”时毓刚要答应,下一秒,语气不善:“我和小黎写明信片关你什么事?” 祝云栖从善如流:“您说的对,不关我的事。” 不过她知道,时毓以后应该不会再写错时黎的名字了。 晚上,时黎才想起来问祝云栖白天在病房里和时毓讲了什么。“我妈她没说你什么吧?” “没有,总共也没说几句话。我重点跟阿姨说了,想和你结婚。” “结婚?”时黎原本是歪歪扭扭靠在祝云栖身上的,听到这句,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我妈妈怎么说?” “阿姨不太高兴,不过也没阻止,只说不会作为长辈出席我们的婚礼。” 非常标准的时毓式答案。时黎又躺了回去。祝云栖身上的温度让她心安。 “我妈妈不去,两个阿姨也不去,到时候亲人的话只有静杉姐姐去,也挺好的……”说着说着,时黎再度坐起身,咬了咬嘴唇,才问:“被你直接带走了……怎么突然想起结婚的事。” 来之前祝云栖没和她提过。现在的生活她很满意,觉得结不结婚也没那么重要。 “因为我想和你结婚。”祝云栖认真的注视着时黎的双眼,“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当然愿意。刚要脱口而出,时黎突然想皮一下,抱着祝云栖说:“我要是说不愿意,你会怎么做?” “我会……”祝云栖转转眼珠,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时黎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答案。不料下一瞬,一个脑袋移过来,扯下她的睡衣,在她肩上飞快的咬了一口。 咬完,祝云栖舔舔犬牙尖,“我会咬你。” 时黎咯咯直笑。 祝云栖凑过来抱她。她挠时黎腰上的痒痒肉,追问:“到底愿不愿意嘛。” “愿意!愿意!”时黎被她挠的在床上乱扭,偏偏又逃不过,只好大喊“愿意”。 金条听到动静前来查看,发现妈妈和妈咪又快在床上抱成一个人了,甩甩头,默不作声的回到狗窝。 唉,人类真无聊。 *** 一个月后。联邦深空战略指挥大学中星域T9007分校机甲学院。 “祝老师,您怎么对机甲系统原理这么熟啊,想成为机甲驾驶员难道一定得和您一样,光会使用系统操作还不行,还得学设计原理啊?” 新学期的第一堂机甲实操授课结束后,几个学生围上来,愁眉苦脸的问祝云栖。 “当然是懂得原理更好,不过不是必需。” 祝云栖给学生们吃定心丸。 学生们松了口气。听说祝老师教的明明是实践类课程,每次理论却都讲的很多,认真上过她的课的学生,出来都是半个机甲设计方面的理论专家。 学姐们还说,祝老师只是看起来严肃,其实人特别好,很好说话,而且从不拖堂,因为她要准点下班回家。 她们几个才大着胆子跑来问祝云栖。 “吓死我们了。不过祝老师您真厉害,您说的那些,估计机甲设计系的学生们来听也只能听的一知半解。” 祝云栖微微一笑。 视线扫过课堂上用过的机甲,“你们现在课堂上所用的教学用机甲的主要设计者,是我爱人。” 平稳的语调中,多了几分骄傲。 学生们纷纷瞪大眼睛。 “我爱人是个工作狂,经常把设计工作带到家里做,老师只好‘被迫’听她讲课,设计原理、改进方向之类的,听多了。” 祝云栖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 学生们面面相觑。祝老师的话乍一听像是在抱怨,仔细一想,怎么更像是在炫耀? 等回过神,祝老师已经拎着包跑路了。步履匆匆,看起来归心似箭。 看来准点下班回家的传言也是真的。 快步走到学校门口,时黎的车正停在路对面。 走上前,打开车门,正要往里坐,不料副驾驶已经被占了——金条堂而皇之的占据了她的副驾驶位子。 时黎笑着说:“她非要跟来还非要坐在这儿,我跟她说了,等下小心妈咪打你,她还是不动。” 祝云栖磨磨牙,“没事儿,我不会跟一只狗计较的。” 然后一把抱起金条,将她扔到后座,再一屁股坐回时黎的专属副驾。 祝云栖探身,在时黎唇上落下一吻,才心满意足的坐好,“走吧。” 她们今天要去试婚纱。 祝静杉用了快两年时间都没把隔壁公寓装修好,在听说她们准备结婚之后,不到一天就帮她们挑选了十几个私人定制的婚纱品牌。她们想去哪家,不需要预约,随时都能去试。 还说她们俩要是放心,可以把整个婚礼都交给她来布置,到时候她们俩只要人到场就行了。 祝云栖当场拒绝。 要是真让祝静杉出手,估计又是一场壕无人性、震惊全联邦的世纪婚礼。祝静杉一向舍得花钱,对待祝云栖的事情更是从来不含糊。 祝云栖可不想自己和时黎再登一次星网热搜。 不过婚纱倒是可以听祝静杉的,认真选选。 半路,时黎光脑弹出消息。 “映池说她的广告公司下周开业,问我们过不过去一起剪彩。” 上半年,唐映池从她之前所在公司的广告部一怒之下辞职了,因为领导把晋升机会给了一个能力不如她、但是是大领导亲戚的同事。 辞职后,唐映池先是联邦各地玩了一圈,回来之后决定开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 唐映池动用自己的全部积蓄,时黎也给她投资了一部分,把公司开了起来。 时黎忍着笑:“她还说,兰漾非要去她的公司当保安,烦死她了,她要问我借金条去咬兰漾。” “兰漾还没追到唐映池?”祝云栖有点震惊。 “是啊,映池上次真的被伤到了。不过我觉得也快了,她频繁跟我说一个人烦但是又不骂对方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喜欢的意思。” 不一会儿,婚纱店到了。 婚纱店装修偏复古风,深红色木地板让整个空间给人一种踏实沉静的感觉。因为有提前预约,此刻店内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她们这一对顾客。 金条很老实的没有乱跑,乖乖跟在时黎身边。 店长兼首席设计师亲自接待她们。 目前店内的成品主要有两个系列:一个是白色为主的“星吻絮语”系列,一个是蓝色系为主的“沉船童话”系列。 每一件都美不胜收。祝云栖看向时黎,让她先选。 时黎也没有什么想法。她看向距离更近的“星吻絮语”系列,说:“要不先试试这边的。” 今天不赶时间,她们可以多试几套,说不定试着试着就试到喜欢的了。 设计师也赞成她们多试试,婚纱看起来和穿在身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时黎先选了一套长款一字肩蓬蓬裙,祝云栖选了一条半袖垂感缎面裙。她习惯穿裤装,星吻絮语里也有裤装婚服,不过祝云栖依靠为数不多的穿搭知识,觉得裙子会和时黎那套更配。 两人分别到试衣间换上。 不一会儿,几乎是同时出来。 时黎和祝云栖从对方眼中读出惊叹。 时黎身上的婚纱如同月光织就的梦境,轻盈的纱裙上勾满细碎的珠片,仿佛星河倾泻而下。一字肩设计勾勒出优雅的弧度,两侧雪白的丝缎轻轻挽住双臂。没有裙撑,完全由上百层透气轻薄的纱质裙摆层层堆叠起来,每一步都漾起温柔灵动的涟漪,层层纱裙的下摆上缝着许多颗细小的碎钻,像是踏在星河上起舞。裙身是繁复立体的雪花刺绣,曳地头纱绵延如夜空在雪原的倒影。 设计师介绍说,这件婚纱的灵感来源是把宇宙中的星辰想象成正在飘落的雪花,星光散落人间的时候,就如同纯洁无暇的雪。 而祝云栖身上的裙子设计相对简单,纯白缎面布料垂感很强,腰部收束位置较高,将她本就修长的双腿显得长到让人头晕。重点在于肩上的薄到近乎透明的披肩,超长拖尾,分段刺绣,每一段都是层层叠叠的海浪,像是浪花拍打在沙滩上制造出的细密泡沫,祝云栖是踏浪而来。 时黎小心翼翼的拎着裙摆,走到祝云栖面前,红着脸问:“好看吗?” “特别好看。” “你也特别好看。”时黎小声说。 突然间,莫名的羞涩起来。 拍过照片,继续试下一套。 一直试到太阳西斜,拍了不少照片,准备再试几个品牌之后一起对比着选。连续试太多,试的脑袋都僵了,到后面只觉得每一套都好看,但是选不出来最喜欢的。 离开婚纱店,一起去吃饭,又带着金条在海边散了很久的步。 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金条困得上车就睡着了。 明明很累。因为过度兴奋,头也晕晕的,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像是才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而祝云栖和时黎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车辆在月光下奔跑。 祝云栖说:“时设计师,我突然有要结婚的实感了。” 时黎道:“祝老师,我也是。” 说完,两人同时转头,相视一笑。 祝云栖向时黎伸出手。十指紧扣。 眼前一晃,祝云栖的思绪回到Z3291冰雹来临前那个下午。她按照祝静杉提供的地址,推开咖啡店的门,强行闯入时黎的人生,将她们的余生紧紧绑在一起。 那时候,祝云栖没想过,时黎会成为她的心之所向。那场冰雹是上天赐给她的契机,在孤独的夜晚化身成浪漫的魔咒。 日子还很长。 她们将继续挽着彼此的手,走完人生这段漫长的旅程。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