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朵花》 第1章 第 1 章 “19号，祝春和，请到5号诊疗室就诊。”被叫到名字的年轻alpha默默拉下卫衣的帽子，试图将脸埋进衣服里，脚步迅速地走进5号诊疗室。医生轻瞥了他一眼，“口罩、帽子都摘掉，坐过来。” 祝春和为难了一秒钟，才慢吞吞地摘掉口罩和帽子，坐到医生的面前。 医生戴上手套起身绕到他身后，“把头发撩开。”祝春和拨弄开垂在脖子上的头发，露出后颈的腺体。医生的手指很凉，贴在发烫的腺体上，他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医生，这个要看那么仔细的吗？” “捐赠信息素，腺体健康才是关键。”医生的声音很淡，听起来没什么情绪。祝春和忍不住蜷起手指，感受敏感脆弱的腺体被人翻来覆去地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只能咬住后槽牙硬撑。终于那双戴着医用手套的手离开他的后脖颈，腺体微微发热，祝春和可怜地吸了吸鼻子，垂头等待医生的报告。 医生看他，不由地笑起来：“不用这么紧张吧，只是常规检查而已。待会儿去一楼抽信息素吧，抽完记得在外面等半个小时再走。” 祝春和“啊”了一声，问：“能不能提前走啊？我待会儿还有课。” 医生答应出报告单给他，“不行，抽完信息素半个小时之内没反应才能走，不然万一出事了送医院都来不及。”祝春和被医生的话吓得一激灵，认命地叹口气，乖乖地点头答应后下二楼去排队取号抽取信息素。 祝春和拿着手里的纸质号码，前方排队11人，没想到来捐信息素的人有那么多。纸条在手掌之间被他捏得皱皱巴巴，这是他第一次捐信息素，听说是会用到一些跟信息素相关的病症研究上。他把号码纸在掌心揉搓成一团，只是不知道他的信息素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祝春和记得小说里总会写，一个人的信息素能救好多无辜者的命。虽然提前做了很多功课，真正走进医院里还是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来来回回地看墙上粘贴的有关捐赠信息素以后的注意事项，要注意24小时之内腺体不能沾水，一周不能喝酒、吃辛辣刺激的食品，不停缓解内心的紧张感。 也不知道其他来捐信息素的人是因为什么，总不会跟自己一样都是为了钱吧。祝春和脑中的思绪万千，直到他手中的号码被叫到。立刻起身走到规定的窗口坐下，抽取信息素的医生向他索取检查报告单，核对身份信息。祝春和看到一旁躺在还没拆封的针头和针筒，赶忙别开视线，医生提醒他：“头发扎起来。”祝春和连忙照做，手忙脚乱地抽出皮筋扎头发，尽可能把碎发弄到旁边去，不影响医生的操作。 医生拆开新的针头套上，祝春和感到后颈一阵一阵地发凉，不由自主地握住拳头。针头破开腺体的小口，钻进他的腺体里，祝春和紧紧皱起眉头，这种疼痛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怪不得外面的开价这么高。信息素如同血液一般被注入针筒里，祝春和感到眼前一阵发晕，突然升腾起一股想要呕吐的恶心感。 医生鼓励道：“最后一点，再坚持一下。”祝春和的脑袋似乎被人用一千把小锤子狠狠敲击，以至于无法正常回答医生的鼓励。这时祝春和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检查的医生一定要他观察半个小时以后再走，太痛了。 信息素被采集完毕，医生在他的腺体上贴了一块医用棉布，“去旁边坐会儿吧，如果感觉不舒服就立刻来窗口找我们。” 祝春和蔫头耷脑地点点头，慢吞吞地朝旁边走去，找了个位置坐下，颇为疲倦地吐出一口长气。 采集室里陆陆续续又走进来好几个前来捐赠信息素的alpha，祝春和无暇顾及他人，强忍住痛楚，颤着手给班导发请假消息，收到一个OK的回应。脑子晕晕乎乎，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祝春和承受不住，走出采集室找到一个垃圾桶就开始呕吐。 为了来抽信息素，祝春和一个上午都没吃饭，现在吐出来的也有黄黄的苦水。他疲惫地蹲下，圈住膝盖，将脑袋埋下，难言的委屈弥漫在心头，也许他真的不该来隆汇城上大学，也不该念机器人设计这个专业。他确实应该考虑实际因素，转到更合适的专业就读。至少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祝春和想。 转专业的想法并不是第一天才有的，自从进入首都星大学的机器人设计专业以后，祝春和才直到自己过去的想法有多浅薄。从别青县到隆汇城他用了整整十八年，他梦想着自己可以鲤鱼跃龙门，没想到迎接他的是真正的梦醒时分。学习机器人设计需要大量的经济支撑，而祝春和是一个还需要向学校申请助学贷款，出门打工赚钱才能勉强够自己日常开销的大学生。即使他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专业学习里也远远赶不上宿舍里其他人的进度，舍友好心想要接济他，可是这并非长久之计。上个学期，班导就已经委婉地向他提过转专业的建议，是他自己太过倔强总不肯向现实低头，可如今却是连捐信息素的方法都要用上。祝春和忍住悬在眼眶里的泪，闷闷地思考，还是把专业转出去吧，总不能让祝妈妈因为这种事情烦心。 感觉好一点以后他才从地上起来，蹲的时间太久，起身的时候眼前漫起一阵黑雾，脚步不稳向后跌。被路过的好心人伸手扶了一把，祝春和猛地抓住那只朝自己伸出来的手，稳住晃动的身体。 “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祝春和缓过劲以后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好心人没有说话，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后，便径直向采集室里走去。祝春和看他挺拔的背影，感到不可思议，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来捐赠信息素吗？明明看起来完全不缺钱嘛。 祝春和低头摆弄手机看时间，察觉半个小时过去后赶忙离开医院，已经错过一节课不能再错过第二节。 奔跑的时候卫衣的帽子从他的头顶滑落，辫子在后脑勺一摇一摆地晃动。祝春和一鼓作气冲到医院门口坐公交车，翻开手机查看抽取信息素以后奖励会在多少天之后发到银行卡里，按照提示一步一步操作，绑定银行卡，等待奖金到账。 祝春和趴在窗户边，微微漏出一道缝的窗户将他额前的发丝扬起。他感到鼻尖瘙痒，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揉搓鼻子的时候，他想，难道是祝妈妈在想我吗？他眯起眼睛感受这股风里的滋味，等回去以后就给祝妈妈打个电话吧，顺便告诉她，自己要转专业的事情。 她一定会支持自己的。 祝春和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连堂的第二节基础课，从教室后门钻进去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心里惦记转专业的事情，上课也听得不太认真，给班导编辑了长长的消息，向她说明情况。班导回复他：“你明天上午九点来机器人学院三楼找我，我办公室是302。”看到这段话，祝春和心里反倒安定下来，有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感觉。 “好的，老师。” 收起手机，祝春和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课堂上。公共基础课的学分，估计换了专业还是一样要修。 下课铃刚响，祝春和就看着老师如同一把离弦之箭般飞出去。室友也看到祝春和，纷纷走上来询问他去了哪里。祝春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去捐信息素啦。” 室友里与祝春和关系最好的林乾诧异道：“捐信息素？你去捐那个干嘛？我听他们好多人都说，捐了信息素以后会有很强的后遗症。” 祝春和无奈地一摊手，“没钱呀，我也没办法。不过我现在感觉还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林乾也是一个alpha，对此颇不认同，随同他糟糕的心情一起外溢的还有他的信息素味道。 祝春和被呛得连声咳嗽，义正言辞地指责他：“林乾，你不能用信息素压人，这是欺负同学的行为。”林乾自认理亏，默默拉开距离收敛起信息素。同宿舍的另外两个beta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将话题岔开到别的地方。 在祝春和提起上节课请假的事情以后，林乾终于开口：“你上节课没来，我待会儿把笔记借给你吧。” 祝春和双手合十，笑得颇为开朗：“好呀好呀，林乾你真好。”他顺势接受了这个求和的信号，宿舍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状态。祝春和不跟他们一起吃外卖，走另外一条路去食堂。 打完饭回寝室，祝春和只看到林乾一个人在。他疑惑地确认：“怎么就你一个人？” 林乾挂了一只耳机在耳朵上打游戏，告诉他那两个人出去吃。祝春和应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 “祝春和。”林乾摘掉耳机，祝春和闻声转头看他，“怎么了？你看起来好严肃啊。” 林乾认认真真地盯住祝春和的眼睛，“我是认真的，以后不要去捐什么信息素了，会很危险的。” 祝春和弯起眼睛，“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做这种事情了。因为我决定转专业了。”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将林乾炸得人仰马翻，他立刻退出游戏走到祝春和身边仔细询问。 “学这个专业真的太费钱了，我实在有点撑不住。”祝春和给出的理由太过合乎情理，作为室友林乾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精心挑选的下饭视频已经开始播放，祝春和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要吃饭了，你是打算在这儿看我吃吗？”林乾故意嫌弃摆手，回到自己的床位。祝春和转回身，挂上耳机默不作声地吃饭，只是一不小心眼泪就掉到饭碗里。 他抽了张纸仔仔细细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学着吃播视频里的人舀起一大勺饭菜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将眼泪一并咽下。 今天的菜有点咸，只有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和班导商讨完转专业的事情以后，祝春和从教学楼出来，准备回寝室。班导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祝春和，关于你的难处，学校一直都积极关注。现在你已经做好转专业的决定，老师也不多说什么了。以你的成绩想要转到学校任意一个专业都是有优势的，所以你可以仔细想一下以后准备做什么，把这张表格填好交给我。”他翻来覆去地看手上的表格，认真阅读上面的每一项要填的内容，其实他还没有想好该转到什么专业去。班导给他留了三天的考虑时间，祝春和打算拨个电话给祝妈妈，听听她的想法和建议。 祝春和叠好表格塞进口袋里，加快脚步往寝室走。路上还碰到几个认识的同学，互相打了声招呼后错开视线。 正值初春时分，空气里还残留寒冬的气息。祝春和避开路面上的积水，还是没挡住滴水的树木，一串水珠落在他的头顶。他浑身都冒出寒气，赶忙抱住手臂向前跑，冲进宿舍里与正准备起床的室友面面相觑。“祝春和，你被鬼追了？”他连忙摇头，拍掉头上冷冰冰的水珠，解释是外面太冷了，还嘱咐室友要多穿一点。 寝室里常年开着恒温恒湿的空调，压根感觉不到外面的温度。祝春和舒适地叹口气，回到自己的床位将转专业的申请表拿出来，从名字开始填写，期间给祝妈妈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祝妈妈，稚嫩的声音响起：“你好，请问你要找谁？” 祝春和叼住笔帽回答道：“祝妈妈不在吗？” 小孩说：“你等等！”而后祝春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猜测小孩是把手机放掉，亲自跑出去找祝妈妈。他心里软乎乎的，想到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做这样的事，帮忙接电话是每个未花孤儿院的小孩最乐意做的事情。表格已经填到最关键的地方，他干脆放下笔，耐心等待祝妈妈回来接自己电话。 过了一会儿，祝春和才从电话里听到熟悉的声音：“喂，是春和吗？”祝妈妈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耐心地询问他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怎么突然想到要打电话回来，“春和，你要是遇到事情了，就跟妈妈讲，好不好？” 小小的、小小的不甘心和委屈在顷刻间向祝春和涌来，他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不想让祝妈妈听出自己正在憋眼泪，故作轻松地回答：“我没事的妈妈，我就是、就是......”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微小的吸气声在听筒里被放大许多倍。 祝妈妈轻声道：“怎么啦，春和，怎么哭了呀？” 祝春和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一片模糊，慌忙抽纸擦干净眼泪，疑心这两天强烈的情绪波动和信息素的抽取有关。不想让远在别青县的祝妈妈为自己担心，他急急忙忙调整情绪，“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太想你了。” “妈妈也想你，春和。”祝春和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读这个专业很辛苦吧。”当初祝妈妈并不赞同祝春和报考机器人设计这个专业，是祝春和执意要报考。那时候他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总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能回到别青县帮祝妈妈建设孤儿院，可是没想到，不过一个学期的时间就让祝春和理解了当初祝妈妈不同意的原因。现如今猛地一听祝妈妈这样说，祝春和不得不承认：“是啊，好辛苦。”不只是学业辛苦，还有精神上的疲惫。 祝妈妈捧着手机小声叹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祝春和紧张地捏紧手机，“我打算，转专业。” 祝妈妈闻言许久没有说话，沉默在祝春和的心里打鼓。直到妈妈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知道了，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想和我商量转哪个专业的事情吧。” 祝春和咧开嘴笑起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妈妈。” “你啊。”祝妈妈语带宠溺地嗔了他一句，随后正经道，“如果你想转专业，妈妈建议你往机器人日常护理那个方向转。” 机器人日常护理？祝春和顺着祝妈妈的意思开始搜寻相关信息，“这个专业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比较友好，从功利角度出发，这也是最方便日后就业的岗位。”祝春和用双眼接收网页跳出来的信息，往下一拉就能看见许多企业的招聘广告。妈妈说得没错，这个专业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他长舒了一口气，在转专业的申请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专业名称。 “做好决定了？”祝妈妈问道。 祝春和看着已经被填满的表格，“嗯，做好决定了。” “那今年暑假你记得早点回来，别再外面到处打工了，知道吗？”祝春和低头，手机贴着耳朵和脸颊，一阵一阵发烫，“春和，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没钱了就告诉我，我会给你转的，别把自己弄得不舒服。在外面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很想你。” 他控制不住瘪嘴，眼泪不停往下掉，“嗯，我知道了妈妈。” 祝妈妈又仔细嘱咐了两句话以后才挂断电话，祝春和打电话的声音其他人都听到了，自然也就都知道了他准备转专业的事情。beta室友凑过来，小声问：“祝春和，你要转专业，那你会转寝室吗？” 祝春和用力擦脸上的泪痕，“我也不知道哎，这个得听学校安排吧。不过我也不想转寝室，感觉很麻烦。” 刘乾在一旁说：“不想转寝室可以跟学校说，也有可能不转的。” 祝春和哭得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的，此刻泪水涟涟地点头。beta室友忍不住上手拍拍他的肩膀，关切道：“祝春和，你别哭啦。”祝春和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想哭的，可能是抽信息素的后遗症吧。”会导致人的泪腺变得特别发达。 这种事情自然处在beta的知识盲区，刘乾从抽屉里掏出一瓶喷剂扔到祝春和桌子上，“抑制喷剂，应该能有点作用。” 祝春和抽抽搭搭地同刘乾道谢，将喷剂拿起来看瓶身上的说明，可以抑制过于强烈的易感期情绪波动。他拆开瓶盖往自己一直在发烫的腺体处喷了两下，清清凉凉的感觉，确实比之前要舒服多了。祝春和感觉勉强松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手机突然响起闹铃。 他这时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有个兼职要去。 这两天事情太多搅得他头昏脑胀，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祝春和赶忙起身，收起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跑，beta在身后问：“你不吃午饭了吗？”他的回答回荡在半空中：“来不及了不吃了！” 祝春和在校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到兼职的咖啡厅时，恰好赶上上班时间。咖啡师站在吧台后给他打招呼，他也抬手回应了一下，赶紧到后面把员工制服换上，开始下午的工作。 下午的咖啡厅爆单，祝春和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一个人长出八只手来干活。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段过于忙碌的时间，祝春和才有坐下来休息的机会。也不知道是抑制喷剂的副作用，还是他今天没吃午饭的缘故，他总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脚也像是踩在棉花上。 咖啡师也看出他状态不对，关心道：“小祝，你怎么了？看着脸好白啊。” 祝春和难受地蹙眉，“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吧，今天中午又没吃饭。” 咖啡师闻言赶忙趁这个空挡给他做了一份三明治当午饭，“那你先吃点这个，休息一会儿再回学校。”祝春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不想拂了咖啡师的好意，勉强把三明治吃完。 进食过后祝春和感觉比之前好上不少，便准备下班回学校。本想再次骑单车回去，谁知道天降暴雨彻底挡住他的去路。原本就不舒服的祝春和被雨水一浇灌，彻底成了地里黄的可怜小白菜。赶紧找了个地方把共享单车还掉，自己躲到关门的商铺钱避雨。祝春和失神地靠在卷帘门上，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气，风刮在脸上有些刺刺的疼。 这个雨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呢？祝春和一边想，一边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直至完全晕倒在路边，雨水噼噼啪啪地砸在他的身上。 失去意识的祝春和并不知道，有一辆车在此处停下。车门打开，黑伞撑开，遮挡住来人的面容。皮鞋踩进水洼里，溅起细细的水珠，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向晕倒在路边的祝春和，“把人带走。”跟在一旁的保镖立刻照办，将祝春和从地上抱起来塞进车厢后座。祝春和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身上的水漏在车里。男人避开祝春和的位置向更后排走去，车门再度关闭，司机静默开车。 祝春和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男人仔细地观察祝春和这张脸，金黄色的头发此刻沾上污水贴在脸蛋上，眉头不安地紧皱起，唇瓣泛白拉平。他从一旁掏出手套为自己戴上，向下扯动祝春和的嘴唇，轻轻触碰他的牙齿，被昏迷状态下的祝春和反咬一口。男人平静地注视这只在梦里还会咬人的狗，浅灰色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光。甩掉那只手套，祝春和慢慢张开嘴，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男人重新戴上手套，如同检查自己的宠物那般检查祝春和的腺体状况，触碰那团绵软的、正在颤动的肉。腺体刚吸入抑制喷剂，此刻在男人的触碰下轻轻盈出水渍，沾在他的手上。 男人一字一顿地念出祝春和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祝春和颤抖的睫毛。 第3章 第 3 章 意识是从光亮照进屋内开始慢慢恢复的，祝春和的眼皮轻微颤动，掀开眼皮，眼睛无法立刻接受强光的刺激而流下眼泪。慢慢适应过后，他才真正睁开眼睛，茫然地与天花板对视，周遭的环境陌生，这里是哪里？四周一片白，难道是医院？他撑起身体坐起来，手上还连接吊着药水瓶的透明管，药水会渗透进身体里。此刻针头因为他的动作发生轻微的偏移，血液缓慢逆流。 房间门被推开，祝春和敏锐抬头，与进屋的人对视。来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还戴口罩，是常见的医生打扮。医生一眼瞄到他的输液管里有红色的东西在流，快步走过来替他调整了偏移的针头位置。血液慢慢回进祝春和的体内，祝春和谨慎而礼貌地开口：“谢谢你，医生。” 医生扶起自己胸口的铭牌，让他看见自己的名字——慕长峰。祝春和缩手进被窝，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好，“慕医生，我昏迷很久了吗？”他对于自己如何进入医院毫无印象，猜测是有好心人将自己送到这里。 慕长峰替他调整了一下药水流速，“没有多久，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祝春和勉强松了一口气，放松地倚靠在病床头，“慕医生，我想问一下我身上的手机和钥匙还有身份ID卡在哪里啊？”其实他还想问自己的衣服，身上被换好柔软且干净的居家服，想来也是医护人员帮忙更换的。 拉开床头的抽屉，慕长峰把他要的东西递给他，一天没充电，手机已经自动关机。祝春和苦恼地多按了一下屏幕，自然不会起任何作用，慕长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祝春和颇为感激地再次道谢，立刻上教务网站找老师电话拨通。班导对于他一夜未归的事情自然清楚，得知祝春和竟然晕倒在路边还进了医院，赶忙询问医院地址。祝春和刚醒还一头雾水，小心捂住电话听筒，询问慕长峰这家医院的地址。 慕长峰从他手里抽走手机，亲自告诉班导：“您好，不必担心祝同学的安全，嗯，等后面我们会亲自安排人将他送回学校的。”随即将手机再次递过去，示意祝春和要不要再说两句。祝春和茫然地眨动眼睛，再度接过手机听到班导悉心嘱咐，连声应答，突然提及要不要打电话联系一下监护人的时候，祝春和立刻回绝。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祝妈妈知道，不然她一定会生气的。 见祝春和态度坚决，班导也没有再多说，只让他好好休息便挂断电话。 还好今天是周末，课表没有安排，不然他可又要错过一天的课程了。祝春和将手机还回去，再度同医生道谢，算起来从醒过来到现在，他已经对眼前的慕医生说过许多句谢谢。 医生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只说：“这是应该的，拿钱救人，是我的职业。” 祝春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慕医生，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慕长峰点头。 祝春和问：“我可以知道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吗？” 慕长峰奇怪：“谁告诉你，这里是医院的？” 祝春和完全没有考虑过还有除了医院以外的第二个选项，显得更加无措，他向周围望了望，难道还有除了医院以外的地方会装修的这么白吗？他想不出好的答案，只好认真地回答：“毕竟你是医生，我是病人。我们相遇的地方，怎么想都是医院吧。” 慕长峰轻嗤一声，“我是家庭医生，这里是韩家。” 祝春和从来没接触过类似的职业，小声地“哇”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继续问：“韩家，是这家的主人救了我吗？” 慕长峰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让祝春和注意一下药水瓶，如果药水流完就按铃喊他。祝春和连连点头，慕长峰收起手离开。自从知道这里是别人家里以后，祝春和总觉得处处拘谨，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想要借一个充电器又觉得太麻烦别人，只好自己长叹一口气，继续维持着仰头望天花板的动作，一动不动。 医生离开没多久，门口便再次传来敲门声，祝春和还以为是医生回头有事要说，没想到进门的是一个机器人，移动到床边露出自己的手臂。祝春和发怔，在机器人的指引下将手机放上去，磁吸充电桩迅速开始运作。 机器人留在祝春和的床边，为他播放电影。 祝春和有些新奇地仰头观看他播放出来的画面，询问机器人是否能更换影片内容。 机器人毫不犹豫：“当然可以，您想要看什么呢？祝先生。”这里的人似乎都知道他是谁，祝春和撑起下巴有些出神地想。 “祝先生？”机器人又喊道。 祝春和反应过来：“抱歉啊，我也不知道该看什么，你有推荐吗？” 机器人闻言转头看向他，从上到下将他扫描了一遍后开始播放一部动画片。祝春和看着播出的动画内容，几乎要感叹在大数据信息时代，人类果然没有秘密可言，这是他最喜欢看的一部动漫。 好在有机器人陪他解乏，等待药水流完的时间也变得没有那么漫长。 在药水流完的时候，机器人适时地提醒他：“该找慕医生了。”祝春和这才想起来，赶忙拍下床头的铃。慕长峰匆忙出现，在血液倒流之前替他拔掉手上的针。 终于不用再继续躺在这张床上，祝春和问医生：“我能去见见送我来这里的人吗？” 慕长峰收拾好空药水瓶和针头，告诉他：“他早就去上班了，如果你想见他估计得等到晚上了。” 祝春和有些失落地低下眼睛，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留下来。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什么也没做也不说就直接离开，实在很不礼貌啊。他朝医生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医生。” 慕长峰没说什么，只让他再休息一下，便离开。 机器人与祝春和待在一处，遵循此前主人留下来的指令，照顾祝春和。 祝春和自然不知道这个机器人提前被设定好指令程序，只觉得一整天都有个机器人跟在身边的确省了他很多事情。机器人为他准备好合适的衣服供他更换，他换掉身上的家居服以后，经由机器人带领来到楼下餐厅吃午饭。偌大的房屋里并没有其余人类的踪迹，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机器人在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他有些好奇：“你有名字吗？” 机器人告诉他：“我只有编号，001。” 祝春和点头：“那我可以叫你小一。” 机器人回应祝春和：“可以，这是您的权力。” 机器人一板一眼的话却逗笑了祝春和，他顺势拍了一下001的铁脑袋，“这算什么权力嘛，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名字比较容易区分你们的存在。毕竟你们长得都很像啊。” “您说得没错，往常主人通常会以职能来分辨我们的存在，取名字是一个更方便有效的方式。” 祝春和对他口中所说的主人产生兴趣：“主人？就是那个救我的人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001详细处理了一下祝春和的问题，一一作答：“是的，是主人将你带回来的。主人是一个无法被判断的人。” 无法被判断？祝春和笑起来，“听起来你们主人也太神秘了，感觉像是什么地下王国的国王之类的大人物。” 001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主人是机器人的主人。” 祝春和大笑起来，接连几日的烦闷似乎都在这次谈话中慢慢消散。他再度伸手触摸001的脑袋，感慨：“真没想到，你们机器人原来对主人这么忠心。” 001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机器人是没有心这种说法的，我们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行。” 祝春和和001逐渐靠近别墅的花园，他一脚踩进湿软的草坪中，回身朝着001摆手：“不要说那样的话啦，我看过很多科幻电影和小说都有写到，机器人是有可能生出自我意识的。” 001给出准确说法：“经过反复更新迭代以后，确实有可能。但现在的001并不会产生自我意识。” 祝春和俯身靠近毛茸茸的小草，细密的草尖触碰他的掌心，“是吗？那现在在跟我谈话的是谁？”他在草丛里翻出一朵野花，哒哒跑到不愿意靠近花园的001身边，将野花放进机器人的手掌间。 001出现了零点一秒的卡顿，随后答道：“是001。” 祝春和被他讨巧的回答再次逗笑，“对啊，是001。” 他们结束了无聊地谈论，天空放晴露出崭新的太阳，日光亲吻过祝春和的脸颊和指尖，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蜜一般色彩。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过001的眼睛，精准投放到另外一个人的眼前。 祝春和坐在庭院摆放的椅子上，放松地摊开身体接受阳光的洗礼。001琢磨不透的举动，问道：“您在做什么？” 祝春和懒洋洋地回答他：“我在享受阳光啊。”他为自己之前的坏心情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不只是因为信息素的波动，还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 001站在他的身旁，好似理解又好似不理解地沉默下去。祝春和快要在舒适的阳光里融化，挣扎着爬起来，趴在椅子靠背上，小声询问001：“我问你啊，你的主人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呀？” “机器人从不过问主人的行程，因此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祝春和下巴抵在手背，歪了一下脑袋，“这样啊。”那看起来就连这些朝夕共处的机器人都无法轻易知晓对方的行程安排，祝春和长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亲口跟对方说一声谢谢呢。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阳光晒得他昏昏沉沉，没过多久便在椅子上睡着。001为他盖上毛毯，静心守护在祝春和的身边。 祝春和是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醒来的，他一动便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眼疾手快抓住险些掉到地上的毯子，祝春和和始终站在身旁的001道谢，001摇头：“这是我的职责，祝先生。” 这好像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祝春和觉得这个家里的人都很奇怪。仿佛不需要跟任何人产生情感交流。他按住发胀的太阳穴，问001：“你的主人还没回来吗？” 还没等001开口说话，别墅大门解锁，被打开，所有的机器人如同接收到同一信号那般停止所有的动作，齐齐望向门口的位置。祝春和混在机器人堆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看向门口来人。 祝春和捏紧手里的毛毯，一个气势很强的男人走进屋内，这是一个强大而从容的alpha，久居上位使他看上去如同出鞘的刀一般锋利。他的目光沉沉坠落在祝春和的身上，祝春和莫名产生了想要后退的冲动，男人收回冷淡的视线，大衣外套随意地丢给一旁的机器人。 “您好，韩先生。”祝春和率先开口同人打招呼。 韩先生从鼻头哼出一点气音，算作回答，随后问道：“还没走？” 祝春和有些紧张地为自己解释：“本来是要离开的，但还是想和您当面道一声谢谢。谢谢您救了我。那我现在该回学校了，再见。” “既然没走，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韩先生坐在沙发上，狭长的眼睛微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虽然散漫却不容置疑。摆在祝春和面前也只剩下一条路可选，他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就这样祝春和被人莫名其妙地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平心而论机器人做饭的水平很高，只是坐在不太熟悉的alpha身边吃饭总会让祝春和感觉到别扭。韩先生吃饭的节奏很快，吃饭时还要看两篇英文文献，这种完全精英的做派更让祝春和感到如坐针毡。终于挨到吃完饭以后祝春和立刻起身向对方告辞。 却见对方收起英文报刊，也同他一起往外走。 祝春和本以为对方是有事想要离开，没想到男人居然说要送他回学校。不好意思拒绝韩先生好意的祝春和只能认命地再度坐上对方的车，报出学校名称后，车辆自动向前驾驶。 一路沉默，祝春和只能尽量将思绪放到外面的风景上，熬过这段沉默的光阴。 终于，祝春和看见了学校的大门，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待到车辆停稳以后，祝春和同韩先生认真道谢，韩先生没有说话，只是从一旁拿出一袋子药剂递过去。 祝春和低头看了一眼，全部都是补药。他捧着满袋子的补药，有些不知所措。 “韩亭，我的名字。” 祝春和愣愣地点头后叫了一声：“韩亭先生。” 韩亭“嗯”了一声，再次开口：“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祝春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和韩亭加上了联系方式。看着列表里突兀多出的空白头像，祝春和还有点莫名其妙，可没等他说什么，韩亭已经开着车离开，只留下祝春和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拎着药，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宿舍，迎接了室友热烈的问候。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后，刘乾凑过来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的药，感叹：“你要不说对方是个alpha，我都觉得他想追你了。这一袋子可都是好东西啊，价值不菲呢。” 原本就欠下一屁股人情债没还清的祝春和听到这话更是惴惴不安，连忙联系韩亭，说要把补药退回，还把身上仅剩的钱都转过去给人，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他臊眉耷眼地垂下脑袋，哎，这下可怎么办啊？要给韩先生打欠条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