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总想把我关起来》 第1章 重逢之期-1 当时春衫年少,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花朝都城长街迢迢而下,皇室游行之日,各皇子带着家眷一同游皇城以震天威,沈濯骑在马上肆意迎欢,沈芙见她方才被皇帝责骂此时又出奇精神,不由调笑道: “清隐,母皇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濯骑在马上一边招手一边笑道:“没什么,反正从小到大母皇都这样看我,也无所谓了。” 沈芙轻笑,“等这件案子结束,我会禀明母皇你是为了助我查案,方才不说明,是有外人在场,只怕会打草惊蛇。” 沈濯回头看着沈芙,“我知道,为了花朝安宁,这些又算什么,长姐不用担心。” 沈芙点头,还想再说什么,那处忽地传来一道视线,于慎笑着看了她一眼,沈芙会意也回了过去,尔后又对沈濯道: “清隐,这么多年了,你身边一直都没有人,你还在想他吗?” 沈濯骑着马,听到沈芙问话也不多问,“长姐,别问了,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似想起来什么,又回头对沈芙道:“长姐,不如再来一计?让我,再做一次靶子。” 沈芙还没回过神来,但见沈濯策马疾驰于长街之上,一时花鸟惊飞,马上欢腾快意,她不经意间抬眼,却见旁边花楼之上一位白衣男子与她对视,她与他只消一眼,适时叶落纷纷,那男子收回眼躲回阁楼,沈濯勒马在下,看着菏木楼的牌子凝神。 不一会儿,三殿下策马惊扰长街的传闻便传遍花朝,沈芙追上了她,尔后又问道:“清隐,你在想什么?” 沈濯从菏木楼那处回过神来,见了沈芙不由笑道:“长姐,声势还不够呢,不如……” 沈濯对沈芙耳语了几句,沈芙抬眸点头,“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张简真与沈濯对过一眼后便立即躲回了房间,他心里钝跳,原以为只能偷偷看她一眼,没想到沈濯竟然也看到了他,沈濯为什么看他呢?难道认出他了吗? 张简真回忆起从前与沈濯在皇都游玩的回忆,此刻不由乐中生哀,只是物是人非,翻来覆去不过一句叹息结尾,改变不了什么。 “公子。” 有人叩门,张简真整理了心情又点头,“进来。” 小厮进来后掩好门窗,从袖中将密信拿出递过给张简真,“公子。” 张简真接过那张泛着诡异粉色的信纸,读完上面的内容只呵笑了一声,又道:“我会准备今晚的。” 小厮得到答复便又将信收回烧毁,将要离开时张简真又叫住了他。 小厮回头,张简真道:“教主说会给我带口信,告诉我朝中案子的查办进度,你知道吗?” 小厮眼睛转了转,“公子,来时见教主正忙,小的没问,下次小的再带消息来。” 张简真垂眸点头,“好吧。” 他自六年前被红骷教抓住,被迫在此受这个教派驱使,化名程禾进入菏木楼成为红倌,为的是查明当年家中因罪流放的真相,还有便是找到他的妹妹张芷雅,若留他性命在世上,他所为便只有这两件事了。 至于今天的一瞥,或许只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他和沈濯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晚上朝廷的人会因红骷教放出的信息被吸引到菏木楼,红骷教要张简真务必引起查办人员的注意,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套出之前那批被俘获的教众收押之所,这意味着张简真又要出卖自己了。 手里的莲花手帕又被揉皱。 红绸交织,楼里楼外欢言,世事大梦一场,付一杯酒求一抹笑,神魂颠倒,杯酒即空,尽忘了。 张简真早已经在菏木楼这样的大染缸里浸磨许久,然而如今对这样红粉飘摇的景象仍有几分不耐,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下一刻又能提起精神招呼来客。 今晚他要接待的人可不一般,正是花朝储君沈芙,沈芙已经纳了正君,门内也有几个小侍,不过在花朝女子之中,依旧算得上洁身自好。 张简真没与她说过话,只远远见过她,小的时候沈濯就与她玩的很好,也许不当是如此放浪的人,然而红骷教内的信息又言明沈芙会来,他心里有几分摇摆不定。 “干什么呢这是!” 鸨公的尖叫声传入他耳,原正挽面的动作停下,张简真也出去看,阁楼之下,两个皇室成员正有几分针锋相对地意味。 “长姐真是风流,不过却不怕家里那位伤心吗?” 六皇女沈涟撩挑着长发,调笑的看着沈芙。 “三夫四侍,平常而已,他可很贤惠……原来六妹家里那位脾气暴躁吗?”沈芙一点也不怕她,当即又把沈涟呛了回去。 沈涟呵呵笑了一声,“那倒是六妹妄自揣测了,家里那位确实总是惦记我,四妹先告退了。” 沈芙也笑,看着沈涟推出菏木楼。 沈涟出门边“啐”了一口,她想起沈芙那双得意地眼神就反胃,此时也恨恨的低声道:“得意什么,等四姐抓到你的把柄……储君又怎么样,一样要像条狗一样趴在我们面前。” 侍从见她生气,又即给她递过茶水清火消气,沈涟回看了一眼,蔑笑了一声,径自离去。 菏木楼里还留下沈芙,鸨公这时看清了形势,方才又上前拍马屁道: “多谢储君大人,否则我们这小倌可就被六皇女使劲折磨了。” 沈芙自然得体,“小事,这位公子没事就好。” 沈芙抬眼瞧过去,当即把那被救下的小馆迷得神魂颠倒,她笑了笑,“既然无事,在下便先离开了。” 鸨公笑着送走沈芙,如此温润如玉佳女子,花朝男子谁能不动心?纵她已经有了夫郎,纵使鸨公年华不再,可是此时也不由和那位小倌一样春心萌动起来。 张简真静静看完了这一切,沈芙因为沈涟离开,不知在不在红骷教意料之内,不过好消息是,今天他不用出卖自尊。 呵。 但又有什么用呢,他再也配不上那个他心尖魂梦所系之人。 他不再想太多,回去正要卸下饰物,哪知阁楼上又来人。 鸨公谄媚的声音比之刚才更加,他热情的给谁介绍着什么,言语中笑意更加,张简真心里吊了起来,不知又是哪个大人物来了。 脚步停在了他的门前,鸨公在外面敲门,“禾郎,开门,客人来了。” 他来到菏木楼以后取了一个花名叫“禾郎”,红骷教给他安排的假名字叫程禾。 张简真叹了口气,果然,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自己只是达官贵人寻乐用的猫狗,他把刚卸下的饰品带上,心中却想起白日里见到沈濯的场景。 那样的女子,原本可以做自己妻子,她本可以是自己妻子,现在自己却要对这些下三流的货色卖笑。 好绝望的人生。 他嗤笑了一声,懒得再带饰品,直接便出门去迎接。 开门便见到了鸨公,鸨公却很开心的样子,“禾郎,今晚可要好好侍奉殿下。” 程禾对鸨公的话有些疑惑。 殿下? 沈芙不是走了吗? 现今又留下来要和自己**一度,看来也是一个好色之徒,连皇室威严也不放在心里了,只是皇室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迂回拒绝,或许只能用下药的办法了。 他心情因由今日得见沈濯对比现状一落千丈,此时也提不起兴头,只假笑着迎合回去。 “早听闻菏木楼的禾郎温柔有礼,今日一见,却有些出人意料?” 这个声音。 张简真听见这个声音浑然一愣,他抬起头,望向鸨公身后,那个款款走过来的人不是沈芙。 是沈濯。 张简真一时愣住,连怎么被鸨公推进房间的也不知道,他眼神只注视着沈濯。 这是分别以来,他离她最近的一次。 “禾郎?怎么,我长得是不错,但看成这样,叫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濯看见这红倌痴样一时还觉得好笑,只又道: “我是沈濯,长姐得知今日六妹要来菏木楼闹事,没办法定了位子过来摆平,本来要走的,但我想钱总付了,我又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禾郎’,所以想来找你聊聊天,会打扰你吗?” 张简真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不、不会。” 沈濯呵呵笑了笑,又定定地看着他,张简真也呆呆地,平日里八面玲珑会讨人欢心,此刻什么也没法动作。 他低下头,想到面对的人是沈濯,眼里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有过婚约的,沈濯还说要纳他为夫郎,一生一世相守,他那时太别扭,还总是嘴硬说不喜欢她,不要和她在一起,结果张家获罪流放,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没能和她告别。 报应,真是报应。 他果真不用和她在一起了,他早就配上不上她了。 “禾郎?怎么不说话?” 沈濯在对面说着话,张简真反应过来,又给她倒茶,手上还有几分颤抖。 沈濯注意到此,又道:“怎么这么紧张?”她侧目看向张简真,还调笑道:“我在花朝不是出了名的对男子温柔吗?怎么?我的美名没传到你那儿吗?” 张简真听见这话手上又是一抖,沈濯也没有当年她说的那么痴情嘛……自己流放后就纳了正君,又在花朝各地的红楼与男子谈情说爱,自己在执着什么呢? 他或许在想,如果、如果当年张氏并没有那遭祸患,会否他能成为拴住沈濯心的人呢? 张简真摇摇头,“只是皇家威严,有些害怕。” 沈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感到张简真有些拘谨,白日阁楼一见她感到这个男子身上有几分故人的影子,便与沈芙提出了更激进的建议,一为引蛇出洞,一为满足她私心,没想到现今境况与她所料太过不同。 “看来你有些累了?今天见你一面我也很开心,就不累美人陪我了,我先走、” 沈濯话还没说完,张简真就急着拉她袖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要走?” 他真的急了。 他喜欢沈濯,一直喜欢着她,从小的时候就喜欢她,追在她身后想看她,又怕失了礼仪怕她看轻自己,所以总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当然喜欢她,那样意气风流的人,皇子里最俊俏的人,她百步外一箭穿心的画面现在还印刻在他心中,她一直是这样优秀的女子,可惜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 都怪自己,非要在乎什么面子,那时他以为姻亲已定,沈濯不能反悔,嘴上也从来没叫她落得好,总说不喜欢她,沈濯可能当真了,流放前那段时间也不来找他了,一直和那个于慎、也就是她现在的正君在一起。 是自己毁了自己的姻缘。 至少今晚,她能有一段属于他的时间,不可以吗?她本可以是他的妻子,她本可以是他的妻。 沈濯看着张简真急切的表情,忽而有些恍神,又点点头,“看你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你累了。” 张简真摇头,“没有累,只是,殿下竟然会来,有些惊讶……我来为殿下抚琴一曲,希望殿下喜欢。” 张简真说罢,便即拿过琴来,他记得小时候沈濯最喜欢听他弹琴了,总是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便在琴艺方面更为认真,他喜欢她的目光。 一曲罢,张简真紧皱的眉头才松下来,他很仔细,这次的琴曲完美没有任何错漏,对面的沈濯拍手称赞,他心里也微微满足起来。 沈濯看见他认真的模样,忽而想起了那个人以前笨笨学琴的样子,总是这样乖谨,让人想保护、想占为己有好好欣赏。 没想到,这个男子身上,居然也有这样的魅力。 她拍手赞罢,又道:“好一手琴曲,你的琴在哪里学的?” 张简真搬出早就想好的回答,“入菏木楼时和乐坊老师学的。” 沈濯点点头,还想再问。 不想下一刻,张简真忽然坐起来,他想赏完雅就该俗了,于是伸手解衣,以往他从不会做这些事,然而如今他动作却比平日还要欢快一些,正因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心心念念爱慕多年的沈濯。 如果是她,那么自己心甘情愿奉献出初次。 无论是她已经有正君也好、此后多风流也罢,至少年少时记忆里的沈濯曾经那样坚定的选择他,这样就够了,如今还能与她一度**,简直是天大的福分,自己居然也能够与她肌肤相亲,与她有过一点情,老天总算没那么薄待他。 哪知下一刻,自己的手却被沈濯拦了下来。 “不用,我还想再多听听你的琴。” 张简真一时心冷下来,对啊是啊,自己还以为她会来这里做这些事呢?他这样的人,如今还想侍奉这样的天之骄子,痴心妄想。 他确实停下了动作。 沈濯没看出来他心思弯弯绕绕,又道:“我还想听你弹琴,会累吗?我很想听。” 张简真摇头,“不累,殿下想,侍下一定会不遗余力、” 他没说完,沈濯又握住了他的手,“不要你这样,累了的话就和我说,没关系。” 她手向上捧着张简真一边脸颊,“至少我在的话,你不用那么辛苦,随性一些,我不会逼你们做什么的。” 说这些话,张简真恍惚片刻还以为沈濯认出他了。 然而,没有的,沈濯如果认出他是不会对他温柔的,他还记得那时,沈濯见到他就避拒冷漠的眼眸,他玩过头了,一直嘴硬说不喜欢她,她当真了,也早就对自己有怨气了。 转念今日,想到她这样的温柔,大概是对别的红楼男子也有过,心里不由酸疼起来。 他又回身坐下,心里还想自己方才脱衣服的举动简直毫无尊严,比起小时候,现在的他像一个急不可耐的荡夫,幸亏沈濯不知道他是张简真了,就让张简真保留那么一点尊严吧,至于禾郎。 禾郎,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抚着琴曲,安安静静的为她弹奏,这样也好,他和她就是这样干净纯粹的关系,高山流水,心里永远保留着一份美好,也很好。 沈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上去,看着面前的男子认真模样,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她和那个小公子在一起的时候。 琴声醉,人欲睡,昏昏杳杳,无眠有眠,一室内。 有人看吗[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之期-1 第2章 争端-1 沈濯醒起时睡在床上,她晃了晃头,一想自己居然别无防备在这样的地方睡着了,真有几分不可思议。 转头时才看到床边男子倚靠着床沿,身位在下,还捧着琴,似乎是为她彻夜弹奏,她以手轻抚张简真脸颊。 过了一会儿,又想把他拉起来睡在床上,没想到张简真一下就醒了。 张简真见到沈濯碰他,又有几分避拒,转头看到外头天色,又道: “天亮了,殿下是要走了。” 沈濯看见他模样,心中莫名生怜,然而往来多数红楼男子大多也是这样,或许是某种手段,她以为如此,也没再接话,点了点头,便即要离开。 “殿下!” 张简真叫住她。 沈濯回头,张简真忽然又畏缩起来,战战兢兢道:“殿下,以后……还来吗?” 沈濯自生得意气俊朗,故而才在花朝传有风流的美名,没想到才一夜,这位花朝名伎也对她倾心了吗? 不知为何,她心里居然也有些触动。 沈濯挑眉轻笑,又抬眸看着张简真: “我总来也不好吧?” 张简真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又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是啊,沈濯怎么能总是来呢?对她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他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从妆匣里拿出香囊,又有些怯怯的看向沈濯,“那殿下,这枚香囊是侍下去寺庙求得,侍下别无它意,只愿它能常保殿下平安,殿下愿意收下吗?” 沈濯点了点头,这种把戏她也见惯了,并不觉得奇怪,于是收下来,不想抬头却看见张简真满意的笑容。 笑得这样开心,就因为她收了香囊吗? 比以往见过的男人戏演得好得多。 她点点头,把香囊收在腰间,便即出菏木楼了。 出门回到王府,于慎恰好也刚刚回来,沈濯朝他笑了笑,“阿慎,回来了?” 于慎甜甜的点头,“是啊,今天真好。” 沈濯看见他那副样子就知道原委,也不想再多问他,由着他一个人回王府内洗漱了,只是看见他笑得开心,忽然想到了那个伎子。 禾郎? 她拿出腰间的香囊。 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沈濯看着香囊,忽然轻笑,这个男子不知是手段还是真心,竟然真叫沈濯对他有几分上心了,有点意思。 她思虑罢唤人交代了什么便打算回府,不想身后又来人,宫里的姑姑传母皇的旨意唤她入宫了。 她接旨应了下来,立即动身前往皇宫。 去的路上,听说了朝中徐相又收入了一大堆男宠,以往这个女人向来不近男色,现下却忽然转了性情,平日里还总是自言自语,如患癔症,不知发生了什么。 真叫人有几分捉摸不透了,或许可以查一查。 沈濯到皇宫时,沈芙刚要走,她与沈芙对过眼神,沈芙摇了摇头,沈濯心下了然,硬着头皮进去了。 沈元染日夜操劳,现今也显出疲态,沈濯行礼罢,以为沈元染又要骂她,没想到沈元染却没有动作。 沈濯这才抬头,看见沈元染也正看着她。 她道:“清隐,过来,让母皇好好看看。” 沈濯听命过去。 沈元染捧着她的脸,神思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沈濯不知道说什么,便静静在一旁等候。 她与沈元染原来并非这样僵冷的关系,小的时候,沈元染还十分关心她,她拿到学堂第一也总会来给她报喜。 然而后来不知为何沈元染却总是限制她行动,叫她收敛,她那时隐隐约约知道似乎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据宫中的流言,沈濯的父亲是一个低贱的宫廷小厮,沈元染见他姿色不错,风流一夜后有了她,小厮也没有父凭子贵,只是被皇贵君杖杀。 皇贵君当时还要杀了她,但因由二皇女夭折的事有他的手笔,母皇便将后来所有的孩子接到身边,派专人看顾,沈濯才幸免于难。 宫中的流言是如此,至于真相如何,也未可知。 之后沈濯进入学堂,与沈芙交好,到底母皇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多,沈濯身世又低微,皇贵君已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五皇女沈净身上。 沈净是文诤言文相弟弟的女儿,背靠当朝权臣,也是有利争夺储君的皇子之一,沈芙与沈净自然而然成为对手,剩下势力微弱的六皇子沈涟和七皇子沈植则与沈净抱团。 自己自然而然与沈芙成为一个团体,也因由此,皇贵君对待除了沈芙以外的皇女都不假辞色,唯独对她会说上几句话。 “最近总跟着荷华一起吗?在做什么,告诉母皇。” 沈濯忽而被沈元染抱进怀里,她有几分诧异,尔后回答道:“长姐最近在查乱党一事,叛军似乎结成了一个组织,名为红骷教,我一直配合着长姐。” 沈元染没说什么,“你就在一边帮衬帮衬好了,不用太操心,我总会……对了,听人说你又去了红楼和那些男子寻欢作乐?” 沈濯点头,“红骷教似乎有据点在菏木楼,我和长姐打算引蛇出洞,我便去了。” 沈元染退开身位,又抚着沈濯的脸,“有几分你爹的胆识……只是不要叫母皇担心,母皇最近总觉得头痛,也许、也许再也不能见他了。” 沈濯愣了愣,沈元染头一回提及父亲。 她点了点头,“儿臣会小心的,母皇且放心。” 沈元染好像又有些头疼,沈濯只好先离开,只是临走时却听见沈元染轻轻的梦呓,她叫道: “阿蕖。” 沈濯顿足,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父亲,并不只是小厮那么简单。 今日上朝,沈濯路上还看见了那位徐相,徐长夕几年前于天下大试登科及第,四史六艺十科,她独占鳌头,当即准入国子监,至如今官拜宰相,不可不谓人才。 沈濯心下有了主意,便过去与她寒暄。 “徐相今日来得也早。” 徐长夕看见来人是沈濯,微有变色,现今沈芙与沈净二人水火不容,皇位之争愈演愈烈,其实不好明确站队,沈濯明确是储君一派,态度不知该怎么摆了。 徐长夕恭谨行礼:“三殿下。” 二人一起走在路上,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但今日两个人并肩的传闻一定会传入两位皇子耳中,只是不知道沈净要怎么想了。 “听闻徐相近日收入了一大批美人,徐相知道,母皇不大喜欢好色之徒,这事可要好好处理。” 沈濯明面上提醒,实际上是在敲打她,然而徐长夕并非等闲之辈,当朝宰辅与皇子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对沈濯也没那么多恭维。 “旁人送过来的,官场上的事,太过有棱角也不好,你说对吗三殿下?” 这倒是把事情说明白了,原来还真有人在拉拢徐长夕,沈芙没和自己商量过徐长夕的事,难道是沈净下手了? 这件事或许要回去找沈芙好好说说。 “徐相为官之道,本殿自然不及,今日也算从您身上学到了一些,望今后徐相能多多指导本殿与长姐了。” 这是在邀请徐长夕,但徐长夕并不想那么快表明立场。 “三殿下说的哪里话,诸位皇子都是天之骄子,臣下任少师,定然尽心辅佐陛下的每一个孩子。” 沈濯微笑,“徐相说的是,只是之中究竟有几个人能学、学得会,还要徐相再斟酌了,我只是觉得长姐真是很值得徐相教导的人,徐相听个过耳,本殿也去上朝了。” 沈濯退了一步,徐长夕松了一口气,随着过去。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齐立,有人上奏称民间乱党肆虐不断,急需整治,除了早前提及的红骷教外,还有一个两仪阁目无王法,急需管制。 沈芙见此忧心忡忡,作为储君急需立威取得大臣信任,这也是她和沈净的暗战。 “母皇,儿臣愿意去清剿这些人。” 沈濯与沈芙一派,此时也要站出来,“母皇,两仪阁行为不端,儿臣愿意助长姐一同清剿。” 两仪阁沈濯知道,不过风头其实没有红骷教大,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有人要以它来转移视线。 文诤言见此也道:“两位皇子如此大义,真乃花朝之幸,臣下觉得二位殿下所欲可行。” 文诤言是沈净派系,又深谙朝中利害,这样的事不为沈净争取也罢,怎么会撺掇沈元染同意自己和沈芙去做呢? 事有蹊跷,只是如今骑虎难下,沈芙与沈濯对过一眼,明白两个人或许要进入一个圈套,便也没再说了。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沈芙身兼数职,下朝后还未得相叙便又忙碌去了,沈濯想到了什么,便即回了三王府。 回到王府,看见府外东南角有一只莲花样的风筝高高飞着,她知道是那些人传信过来,入夜时分便偷偷摸摸来到了东南荒庙处。 她到时那个人已经等在了荒庙处,对着断垣残壁百无聊赖,禁不住还踹了几脚。 “阿展,寨主有什么事叫你吩咐我?” 阿展回过头见是她来,还有些不高兴,“爹爹说你怎么这么久没回去看他了,他想你了。” 沈濯觉得讶异,“他还会说这种话?” 阿展轻嗤了一声,“不知道咯,毕竟你是那个人的女儿,他嘴上说着讨厌,其实喜欢死那个狗皇帝了。” 沈濯微微垂眸,已知的事实让她犹豫要不要去和寨主说明。 还没想好,阿展又道:“爹爹说,叫你带着我,我也要出去见见世面,光待在山寨就是井底之蛙,啥都没见识,不好做领导。” 沈濯微笑,“你在我身边,只能做侍卫了,怎么样?” 阿展还有些不服气,“我们不是姐妹吗?” 沈濯轻笑,“我明面上的姐妹都是皇子,怎么,你也要做皇子?” 阿展“切”了一句,“就这,就算是天下之主,我也未必坐不得……不过我没什么脑子,做个天下第一大将军也差不多了。” 沈濯抿唇微笑,“……也许有这个可能,对了,刚好我找你也有事,最近收敛一点,那个事、你知道的。” 阿展惊讶,“这么快就盯上我们了?” 沈濯摇头,“不一定是盯上,想拿你做些文章倒是真的。” 阿展叹气,“你们这些人弯弯绕绕的……我知道了,会吩咐下去的。” 沈濯看了看天色,月亮隐于云后,沈芙和沈净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好戏,还在后头。 继续写ing[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争端-1 第3章 争端-2 烟香袅袅而上,徐长夕捻着灰放到了另一个盒子里,等蛛紫和除青照例给她汇报完每日的情况后方才真正冷静下来。 又重演了。 男宠里果真有一个叫苏渠玉的人。 前世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除青为她挡了一剑,尔后自己被一道幽幽剑光插入心口命归黄泉。她料到了会有刺杀,但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自己府里出了内贼。 那日她先送走了沈芙,想喝口茶静心之际胸口却猛然钝痛,那人收手极快,手起刀落又离开,她顶着剧痛回头望去,拿刀的人便是她养在府内的小倌之一——苏子简。 她并不重色,宅院里十八男宠皆是各路权贵送来,她不好推拒只好一一收了下来,她自问对这些颠沛流离的男人并不算坏,从不曾碰过他们,还特地辟了个院子专门养着他们。 而这苏子简,平日里却对她是冷漠无视没规矩,这些她都当作良家男子的清高自傲,于是也不曾罚惩过什么,没想到原是这个男人早对她积怨已久,那日才现。 她握笔,极力回复自己的心情,待到确认平息,便开口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今晚让除青来我这里复命,我要亲自查审。” —— 今日沈芙与沈濯终于都有空闲,约在一处茶室想要聊聊当日文诤言一事。 沈芙喝了口茶,又看向沈濯,“清隐,你怎么看?” 沈濯一贯笑道:“她所为无非沈净,提防着文氏和沈净,我想总是差不多了……不过,也许两仪阁与她们应该没有关系,否则这样把自己的势力推出去,不知在筹划什么大动作了。” 沈芙点头,“两仪阁不过小组织,当务之急还是红骷教更重要,这样才能、” 沈芙没说完,沈濯知道,她意在为自己的履历多添一笔。 沈濯也喝茶,“长姐说的是,说不定文诤言想要长姐浪费时间在两仪阁,继而抓到红骷教的机会给沈净,长姐不要在两仪阁浪费时间,臣妹去为长姐分忧。” 沈芙抬眼看沈濯,她今日来正为了沈濯能自己挺身而出,沈濯办事,功劳也有她一笔,利益最大化。 “那就辛苦你了,清隐。” 沈濯摇头一笑,“长姐是储君,这些事也算臣妹本分,谈不上辛苦,只算是能为长姐尽些心意。” 沈芙听到“储君”二字微有变色,想起沈元染最近的举动,不由抬眼看向了沈濯。 沈濯是很优秀的,从小就是,她看着沈濯长大,明明不过一个小厮的孩子,居然骑射策论都在学堂名列前茅。 好在后来,沈元染对她多有责令,她自己又不思进取,自张氏流放那个嫡长公子死后就自甘堕落,整日寻花问柳名声一落千丈,沈芙自己过不多时又被封为储君,她一颗心才放下。 如果不是。 沈芙有些预感,沈濯会是和沈净一样难缠的对手。 也许,不止是一样。 最近沈元染不知为何染上头疾,她每次和沈元染回禀时却能感受到沈元染截然不同的态度,沈元染似乎并没有以前那样看重自己。 反而总是念叨“清隐”这样的名字,虽然沈净、沈涟、沈植哪怕是那个小儿子沈让也被提及,但是她心里就是十分忌惮沈濯。 帝王多疑,她觉得自己这一点倒十分有帝相。 不论如何,需要找个办法,压压沈濯才好。 想到此,沈芙又道: “那晚我和阿慎在一块儿,阿慎还总念叨你,说你又去红楼找男人,我说你就待一会儿,不可能留很久,毕竟你心里只有……没想到,听说你待了一整夜?” 沈濯回忆起那个人,点了点头,“不愧是名伎,确实有几分受欢迎的道理,说来,臣妹确实很想念这个男人。” 沈芙有些惊讶,“想念?清隐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难道那个人和张氏公子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沈芙提到张氏公子,沈濯微有变色,过不会儿又转了微笑,“的确……的确有几分相像。” 沈芙笑道:“红骷教的事也需要你牵头,愿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张氏公子这件事会叫你烦扰,看你喜欢的话,我心里就放心了。” 沈濯笑道:“长姐为我考虑我都明白,不过两仪阁和红骷教的事我都接手,只怕有时会分身乏术。” 沈芙点头,“两仪阁的事不急,你盯着点就好,至于那个禾郎,指定和红骷教有些什么,这件事,恐怕还要清隐多操劳了。” 沈濯点头,“长姐既然都这么说,清隐一定好好去做这件事,长姐且放心吧。” 沈芙抿茶,又道:“事情结束,就把那个禾郎送进三王府里,清隐平日也有个体己人陪着。” 沈濯知道沈芙又在强硬的逼她了,以往她流连烟花之地其实也没做什么,在大多数男子口中还能落一个风流多情的美名,但真的接一个烟花之地的男子入府,性质又不一样了……但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只能忍下,走一步看一步。 她点点头,笑道:“长姐待我总是好的。”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即分开。 沈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只想到沈芙咄咄逼人的态度,心里其实有忿,现下只能隐而不发,她势力不及沈芙,没什么好谈的,只能去做。 至于那个禾郎? 她倒真有几分想见他了。 出来时阿展还在等她,“跟着你,也就吃好喝好,没什么长见识的地方嘛……感觉爹爹在骗人。” 沈濯笑了笑,“明晚带你去长长见识。” 阿展一惊,看见她脸色,又压了下去。 沈濯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盯上了猎物的眼神。 —— 自那日见过沈濯后,张简真便有些心不在焉,恰好几天里都没人点张简真,他虽然疑惑但也懒得问了,见过美玉的人怎么会忍得了污臭脏浊的石头? 尽管他自己就是这样的石头,不过肖想玉石又怎么了?连想也不能想吗? 他其实不能想的,越想就越会对除她以外的人厌恶反胃,他原可以配一个那样温柔意气的女子,而非如今谁来自己都要低身侍奉,想来想去,心中自毁的念头愈发强盛了。 今夜鸨公突然很神秘,招呼他说有贵人来,要他好好伺候。 几天清净,终于还是要去面对现实了。 他装不出什么好脸色,只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有时也在想,不如不忍了,不找妹妹了,不完成母亲的遗愿了,他就拉着一个客人一起去死好了,谁叫这些人这样践踏他的尊严呢? 算她不幸了。 他脸色很难看,笑也懒得拉出来,打开门时鸨公迎着那位进来,张简真屈身行礼,抬头对着烛光,才看见那个人。 竟然、 “禾郎?那天早上还深情款款,怎么每次我来都格外冷淡,是不想我来吗?” 沈濯也没等他回话,就进入里屋,自顾自坐下,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对我会有那么几分不同。” 张简真终于由衷笑了出来,思及她说的话,忙道:“不、不是的,殿下,殿下,我、我……” 他太紧张,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濯拉过他的手,“进屋说吧。” 张简真有些喜极而泣,又附和着点点头,“好、好,殿下等等,我来理理。” 他上前清理了茶座上的零碎,又起身请沈濯坐下。 沈濯看着他,见眼前这个男子怯怯期待的眼神,忽而梦回到小的时候,阿真总说不喜欢她,觉得她不稳重这不好那不好,她有时也会很羡慕沈芙,有于慎那样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不过其实无所谓,阿真是不会、也不能离开她的。 本来是这样的。 可是生死却阻隔了他们。 死亡和疾病都不可控,真是两个强大的对手。 不过阿真,即使做鬼也要恪守夫德啊,你一时是我未婚夫婿,永生永世都是我未婚夫婿,不喜欢我厌恶我都没法摆脱这个身份。 若是叫我知道你敢有二心,就算是鬼,我也会有办法让你不见天日。 沈濯眼前恍惚又出现了他的片影,他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完全无法失去的执念了。 “殿下,怎么出神了?累了吗?要不要睡会儿?侍下这里有很好的熏香,一定让殿下安眠。” 张简真看见沈濯失神,又有些担心。 沈濯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又看向张简真,“我来,你很高兴?” 张简真回忆起这一点,又有些扭捏道:“殿下能来,确实很高兴,毕竟殿下这样的风姿,花朝举世无一,谁能不喜欢殿下。” 沈濯淡笑,“你真会哄人开心,难怪那么多女人都争着要见你一面。” 张简真听到这句话心里又僵,自己原来在她耳中是这样的形象,是啊,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你以为你还是身家清白的世家公子吗? 早就不是了。 你只是贵族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只会聊你哪一处最好蹂躏,怎么践踏你最有快感,你还以为自己声名好呢? 连个清倌都不算,对她抱那样的心思也不会觉得不知羞耻吗?! 张简真低下头,没再说话。 即使他死守贞洁,或用毒或用哄严防死守没真的和别人发生什么,但却难免接触。 她可是皇子,别说身体了,对人名分更是看重,自己怎么敢肖想她呢? 沈濯自然不知道这句恭维的话对张简真有什么含义,只是见他脸色又冷,便道:“我哪里说错话了吗?怎么你又不开心了?” 张简真这才意识到她还在,又摇头,“侍下错了,是侍下走神,殿下今天来还要听曲吗?……” 他想到上一次,沈濯原本说过不会来的,现今却又来了,她是怎么想的? “殿下上次不是说不来了吗?” 沈濯轻笑,“我说不总来,又没说不来。” 她放下茶水,“再说了,我都给你花了钱了,做什么不来,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花钱? 张简真愣了愣。 沈濯也疑惑道:“那鸨公没跟你说?还是违了我的话?我买了你今后的日日夜夜,花了我不少银子,他胆敢阳奉阴违?” 难怪。 原来、原来。 天呐。 张简真低下头,眼泪也快要流下来。 沈濯难道认出他了吗?不、不是。 那为什么? 难道即使自己不表明身份,她也会被自己吸引。她会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自己,是这样的吗? 张简真很激动,“殿下,侍下现在知道了,只是、只是,您为什么这样做呢?” 沈濯给他也送上了一杯茶,“喜欢,需要理由吗?” 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张简真此时已经快隐藏不住自己的心绪了。 沈濯是不是买过很多人的日夜,也难怪小倌圈子里对她都是美名,全是温柔体贴风流多情,没人说她一句不好。 她这句喜欢是不是说过很多次? 说不定、说不定,她只说了和他的这次呢? 做什么要想她说过几次,自己听了开心不就好了吗? 像小时候一样,她说喜欢自己,就够了。 “侍下也喜欢殿下,特别特别、喜欢。”张简真认真回道。 沈濯听着他的喜欢,忽而又想起了他。 这个男人真的很不像他,但又很像他。 沈濯点点头,“再弹琴吧,很好听,我想了很久。” 张简真听见她说喜欢自己的琴曲也很高兴,又伸手为她演奏。 沈濯听着听着,又很安心,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睡着。 这没什么,这次来也是为了留久一点,让红骷教注意到。 她以为这次也会像上次一样能睡个好觉,没想到,她做了噩梦。 梦里的阿真死在了雪地里,鲜血留了一地,他死不瞑目,死前还恨恨地看着她,控诉着她自私的行径,他若是跟了沈净,张氏也未必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梦里,阿真又泣诉她害了他。 她没有能力保护他,她害了他。 沈濯惊醒。 张简真以手背拂去她汗水,“殿下,做了什么噩梦?” 沈濯摇头。 张简真知道她不愿意说,便又拿过糖水,想喂沈濯。 以前她很喜欢喝糖水,自己便会熬煮好,再假借张芷雅之手送给她,真是傻子,若是早说是自己就好了,说不定她还会记得自己的温柔小意。 “红糖水?” 张简真见她询问,又点头,“是啊,殿下失汗,喝些糖水好。” 他说着,便即喂了一勺给沈濯。 沈濯愣了愣,看了眼张简真,呆呆的张口,随他喂下。 “殿下,怎么样,还好吗?” 张简真小心翼翼询问道。 沈濯点了点头,“很甜,谢谢你。” 她很久没喝过红糖水了。 她以前看见于慎会给沈芙做红糖水,所以在阿真面前也假作不经意提过很多次喜欢红糖水。 于慎说过这个不复杂,可是,阿真从来没有为她做过。 定亲后,张氏送过来的饭里也会有红糖水,她以为是阿真做的,后来听张芷雅说,送饭的单子里一直就会有这道甜水。 原来这不过是张定仪因为姻亲的关系,给她献殷勤,后来张氏流放,她就再没喝过了,一是本来就不喜欢,二是一看到红糖水,就会想起张氏,想起他。 阿真啊阿真,就不能也像于慎一样也给她捧一碗红糖水来吗?一次,也不行吗? 明明初见时这样心疼怜惜她,透露出那样善良悲悯的样子,在她童年中洒过这样一道清澈的阳光,怎么后来就这样回避她呢? 可恶的阿真,可爱的阿真,讨厌她的阿真,可怜的阿真。 可惜,都没了。 张简真又喂她,看见她有好评价,心里又开心。 当然了,他最知道做这个了,怎么会不好? 只是沈濯没分辨出来,这是他会做的味道,他心情又有些失落。 “殿下……殿下喜欢就好,只要殿下想,侍下总会备着给殿下。” 沈濯捧着他脸,“谢谢你,禾郎。” 她看着他的眼,竟然瞧出几分阿真的影子,阿真有时候也会对她很温柔,受伤的时候,他才会善良一点,她记得有一次骑马摔落昏迷的时候,阿真过来看她。 她恍恍惚惚记得,阿真会叫她“清清”,还会流泪,他有那么点在乎自己吧?只是不想做自己夫郎,他喜欢沈芙那种人,总是在她面前说沈芙稳重,这样的人才能顾好家庭。 反正不喜欢她不稳重,她不适合做妻主。 她那时下定了决心,有了一个计划,完美的惩罚阿真、成全自己的计划,然而还没等实施,他就被流放了,她去追他,追到了雪域,只得到张氏族人皆淹没于雪崩之中的消息,路上拾得他的玉冠,他爱打理头发,不可能丢下玉冠。 他死了。 她连他的尸体都没得到。 “和我不用谈谢字,殿下开心,我就开心。” 沈濯知道这样的话都是托词,红楼的男子大多都是这样,不过这个程禾说话倒没那么俗气,她在他温柔的声音里便欲睡下。 睡下时看见他的眼神,很温柔,很像阿真不曾给她表露的温柔。 沈元染心中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后来找过许多与他相似的男人以作慰藉,她也可以这样做吗? 不好,只怕阿真要生气了,他不在乎自己,但很在乎名分。 阿真,阿真。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很想你噢,今晚会来我的梦里吗。 第4章 忆中人-1 除青头一次失了镇静自若的态度,还有些像是以为自己听错,又带着些疑惑的语气道:“大人、死过一次?” 徐长夕点头,又道:“慢慢去接受,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今后的筹谋,你不必问太多,我自有对策。” 除青内心似乎依旧挣扎了一会儿,又看到徐长夕不像开玩笑,终于也跟着点头,“属下会永远追随大人。” 除青的反应并不出徐长夕所料,此刻她心中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自己被苏子简捅伤后又是怎么到了除青身边,最可疑的一点是,自己遇刺那日,为何只见除青不见蛛紫? 她长叹气,又道:“你的任务今后我会直接和你说,不必通过徐妍,明天相府外调的城治工作你稍微做做样子,主要……” 她其实还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前世她也是花朝文杰双绝之一,四史六艺同文诤言各领一边,从政以后权谋政论算无遗策,仕途一帆风顺,官场人情如鱼得水。 只是……倘若叫除青知道,自己原是死在一个男倌手里,多少有失颜面。 “……主要留意蛛紫还有查查我院里那个叫苏子简的男人。” 百般无奈,她还是不得不和盘托出。 除青思维也算机敏,“看来蛛紫底细不净,而这苏子简约摸就是对丞相大人下毒手的人吧?” 她点头,又补充了几句:“他身后一定还有别的靠山,你做事我向来放心,但这次务必不留痕迹,这苏子简不是一般人,前世连我都没看出来他要杀我的心思。” 除青郑重的行礼领命,转身离开了房间。 似乎是还没缓过神,徐长夕也没起身,口中喃喃着: “这苏子简……每次去别院好像都能听到他说我的不是。” 她拍了拍头,又摸了摸身上保命的药丸和小刀,检查了床铺四周,方才放心上榻。 —— 红骷教知道了沈濯一直来找张简真的事,信上说要张简真一定要取得沈濯信任,从她手上得到消息。 张简真不知这遭是福是祸,福在他能借此多见见沈濯,祸在,他是不可能利用沈濯的。 那么如何平衡沈濯和红骷教,对于他而言又成了一个难题。 红骷教得到消息,说沈濯今天出门了,可能会去都城长街,让他想办法偶遇,制造误会加深信任,任何方法都好,沈濯有大用。 张简真看完任务心情有些凝重,红骷教有人盯上沈濯,要利用她,张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红骷教是反叛的组织,首领是个男人,似乎是反对沈元染的,他当时于流放雪崩中被红骷教救起,而后被抓过来,替他们卖命。 但因其中是因为红骷教答应过他,会替张定仪沉冤昭雪,便甘愿出卖自己的所有,以求为张氏换一个清白。 可是这些事,若是与沈濯相比呢? 他绝不能害了沈濯。 只是现在没到摊牌的时候,或许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简真听命领着小厮去街上闲逛,他其实不常出来,以前以他美貌,就足够吸引别人来菏木楼,他也借着美色换取消息情报,现今也是为了任务才会出来。 他不能忍受别人打量的眼神,自从他进入菏木楼以后,他就心死了,以前他对花朝男子的教条无比遵守,矜持谨慎,也因为这样,总不会大大方方的也和沈濯说自己喜欢她。 现今时移世易,他早就没有了大家公子的傲气,只觉得周围人都取笑他是个红倌,心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沈濯会怎么看他呢?她心底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很下贱?她是不是装的?自己怎么能得到她这么温柔的对待呢? 不想了不想了,至少她表面上很好,那就够了。 他心情低落,在外面即使有红骷教给他安排的小厮保护,仍免不了受人围观,他已经承受不住了,当即又要离开,不想此时街边忽地出来一个女子。 女子膀大腰圆,似乎是京都卖猪肉家的女儿,张简真看了也怕,便即要走,不想女子竟然过来抓住他手,“禾郎?大白天的来这里勾引谁呢?” 张简真心惊,看了眼小厮,没想到小厮竟然不为所动。 他受不了了,被沈濯牵过的手再与别人接触,他只感到天上地下,若是叫他再回到以前和别人低身侍奉的日子,那他宁愿去死。 他不要和这些人在一起,他一直有喜欢的人,他和她本来可以在一起的,他和她本来有婚约的呀。 都怪文诤言、都怪红骷教!怪这天道不公,非要这样玩弄他! “啊、!” 女子发出惨叫声,那位制住她的玄衣女走出来看着地上的女人: “喂,调戏别人是不对的。” 张简真惊讶回神,手上又被拿住,他抬起头,正见沈濯对着他勒出红痕的手腕轻吹了吹。 她看着他,“疼吗?” 张简真愣愣地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不疼。” 红骷教的信息是真的,他们有人已经掌握了沈濯的行踪,他一定要告诉沈濯。 沈濯放下心来,又回头看了眼阿展。 阿展会意点了点头,制住女子。 沈濯又走过来,“姑娘,我是沈濯,禾郎是我的人,念在你以前不知道,不怪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就放尊重点。” 女子闻言惊诧,看了眼张简真又瞪了沈濯一眼。 沈濯瞧见这眼神,微微笑了笑。 阿展把女子拉起来,沈濯便又凑近过去,她低声道: “收好你的怨气,我可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阿展见她说罢,又把女子甩过一边去,斥道:“滚吧!” 张简真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他什么时候竟然成为了沈濯的人了吗? 沈濯说罢,见张简真还愣着,又温柔的带他回到菏木楼。 张简真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谢过沈濯。 方才实在是思念沈濯失了心智,现在他才想起来,那个小厮和女人应该都是红骷教的人,他们做这一场戏,就是为了让沈濯和自己发生联系,他们真的要对沈濯做些什么,沈濯很危险。 “你怎么出来了?今天我不在,你可要受委屈。” 沈濯给他倒茶。 张简真愣愣的,又把茶推回去,“只是、只是想透透气。” 沈濯思绪深深,今日这出戏拙劣,但唯一有用的一点是,已知禾郎是红骷教的人,红骷教安排他做戏不奇怪,怪就怪在居然知道她会经过京都长街,红骷教有她的行踪,真是防不胜防。 不过今天她出门的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才对。 这么看来,红骷教和皇室或是权臣一定有联系。 不出所料。 张简真越想越害怕,他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叫沈濯受到什么不测,他不是一个大义为先的人,他从小的时候就只有小情小爱,他只想沈濯好好的,他不想管那么多。 “殿下、殿下、” 张简真看着她,最终还是说出口,“殿下,小心身边的人,今天、今天……” 他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说明自己其实也有别的身份,他就再也不可能见到沈濯了,叛党的奸细不抓出去凌迟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像刚才那样,那么温柔的对待他呢? 他舍不得,他不想舍。 沈濯听出了他言外之意,不由有几分惊讶。 她其实没料到张简真竟然会想把事情说出来,她以为以前是这个风尘男子演技精湛,没想到他竟然要告诉她自己底细。 这个人,竟然有几分纯粹的可爱了。 沈濯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笑了笑: “不用说……来禾郎这里喝几口茶,我还有正事要去办,好好休息。” 沈濯将要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张简真一眼,这个男子痴痴地望着她,十分不舍她的离开,但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沈濯知道今天的事和红骷教目的,她想了想,摘下腰间的玉佩,送过去给禾郎。 “送给你,你可要好好爱护。” 张简真见她回头心中慰藉,又接过她玉佩,一时恍神。 过了一会儿,沈濯就离开了。 她什么意思呢? 反正,反正,自己还能在她身边,有这个意思,就够了。 沈濯出门,又叹了一口气。 今日本来是出来给皇弟沈让买一只风筝的,但路上遇到了程禾,耽误了一些时间。 沈濯尽快去做好,又想到行踪被人知道,不好走动,也便马上回了三王府。 府内比外面安全些,阿展把收到的线报念给她听,依旧是徐长夕的消息, 情报说文臣徐长夕那处送入的大量男倌里竟然有一人得到她十分的宠幸。 沈濯很在意,徐长夕是她想要争取的人,不知道能不能以这件事做一个突破口。 只是她又多方打听过徐长夕,对今日的事还颇有几分不解: “徐长夕是什么铁树开花吗?还以为她不近男色,原来是没送到她心坎上。” 阿展撇了撇嘴,“真不知道男色到底有什么好迷恋的,对于我而言,男人根本就是弱小的动物,这么弱,喜欢来做什么?” 沈濯见阿展语出惊人,又轻笑了一声,“**也是人性一种,大多数人没法逃过,不过阿展看来已经战胜了一部分的人性了?” 阿展昂首挺胸,“那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 沈濯垂眸。 **是人性的一种,爱欲也是吧? 她战胜了**,却无法战胜爱欲。 她心里的执念从未消散。 [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忆中人-1 第5章 烽烟-1 “别消沉呀,只要徐长夕爱上你,她命中劫难就会迎刃而解的。” 苏渠玉沉默着,未曾应答脑中那怪异声音试图交谈的劝慰。 “你别不说话呀,对了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叫一声‘零零三’我就出来,你俩同时在场我就自动关机了,有事要抓好时机问哈……” 话音未落,小屋外忽的来报,别院内众男宠搔首弄姿倾巢出动,纷纷期待着这次见徐长夕的机会。 前世的苏渠玉同他们别无二致,满心欢喜的带着最精致的妆面来到正堂,他远远的看了那人一眼,嘴角就忍不住微微勾起弧度。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呐,从知道自己被送到相府上他就整日盼望能够见她一面,那个曾在自己最难捱之时救过自己的人,给自己赠名“渠玉”的人,那天她有若辉光倾洒般夺过老鸨的鞭子,对他说了那些话。 …… 往事已矣,只可惜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当真的只有他一个。 前世她不曾对自己青眼,他们这些男倌被送进来三个月后才第一次召见,那日起每三日她都会叫上一个男人侍候。 那人毕竟不俗,在花朝官拜宰相,自然人人想去攀附,然而列队排好的时候,她手原停在了右边,却又转起从左边数,说按这个顺序来伺候。 苏渠玉于是成为了倒数第二个。 他等啊等,第一晚去的人是李子健,他是艺伎坊里称得上是头牌的小倌了,相貌身段样样都好,苏渠玉没想别的,只希望少师大人真能一个人轮三天,那样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他心里到底真爱徐长夕,不可能没对她有过痴心妄想的心思,他靠在窗边,望了一晚的月亮,一夜未曾阖眼。 第二日李子健拖着身体回来,似乎还有些酸痛的样子,其他人羡慕的打趣调侃他,苏子简却说不出什么话。 他是从小就在艺伎坊里长大的人,他明白既然去侍候了又全身酸痛自然没有别的原因。果然李子健竟还不知羞的谈起了和她的情事,他有些生气,一面恨李子健这般不知羞耻,一面又恨为何丞相会青睐这样的人。 他将自己锁在房子里,一直等一直等,别院里男人一个一个的出去,并不似原来每人三日的承诺,有人一天有人五天,他的愿景成为了难以看到尽头的无望之愿,可到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被他等来了。 那天他早早便起床收拾,从早上等到日薄西山,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接他,他心急,加之心里呼之欲出的思念便想也没想夺门而去,却不想听到了那个秘密。 储君沈芙本是拉拢徐长夕的人,可是那天他却明明白白听到沈芙和那个女人说: “务必杀了徐长夕。” 她旁边的那位,便是常常跟在徐长夕身边穿黑紫色衣服的女人。 他心急如焚,等那密谋的二人分开便跟着劲衣女子过去,然而那人毕竟习武,男人天生便不如女人矫健,等他终于跟上,那人却已经得手,他心蓦然停住呼吸也艰难,眼见女子还要下手,他夺步上前咬了那女人一口才抢过匕首。 她似乎也没想纠缠,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立时逃开了,可是等苏渠玉再回头看过去,徐长夕已经昏迷。 他简单的给她止血,相府外又响起兵马相围的声音,恰好此时徐长夕身边另一位常着黛色青衣的女人进来。 他没空解释,解下了徐长夕的外衣,又简单交代给那黛色衣服的女人几句便草草离开了。 如他所料,人马追着他离开,那些人果然是不打算放过丞相大人的,他背上十余个箭口便是证明。 “污泥覆渠,渠亦有……玉。” 那是他名字的由来。 是他舍身相护的人送给他的名字。 思绪罢,苏渠玉回神,已经到了相府正殿。 “大人,两院六使送过来的人都已带到。” 蛛紫在前禀报,身后男倌便排做一列,任徐长夕挑选。 苏渠玉像前世那样抬头看那人,她依旧端庄华贵常人难比,他本以为如上辈子一样,那个人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却不想下一刻,他便同她目光对上。 他始料未及,霎时便低下头,脸颊耳朵也通红了起来,他不敢抬头,只怕被扣上冒犯的帽子被她嫌厌,可脑中残存的理智呼唤着他,他这次重生,意味着上一世,她死了。 自己没能救她,她还是死了。 正堂上的情形同前世未有不同,他虽已经料到,心里却还是有些失落。 待到那位除青大人又要把他们带回别院时,他感到自己又要重复上一世的轨迹,他心中忽地有一股冲动,当即便直直跪了下来: “京城艺伎坊苏渠玉恳请大人垂青。” —— 花朝接壤雪域国,那个国家男子为尊,与花朝国屡有摩擦,好在花朝国力强盛,几日前出征的将军已经班师回朝。 当年武试第一的戚熠,据说已经到都城了。 沈元染即使病中,也还是牵挂戚熠,为她办了一场筵席,给她接风洗尘。 沈元染对戚熠看重,戚熠同时也成为了各个皇子争夺的对象,沈芙背后依靠的是姑姑杨禁的兵权,戚熠若再加入只能算锦上添花,过分了可能会让沈元染以为她屯集私兵,所以接触戚熠对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对于只有朝中文诤言支持的沈净,戚熠却变得尤为重要了。 沈濯能想到这一点,别的皇子大多也都清楚,这次的宴会必须参加,需要观察每个人的动向,重要的是,试探戚熠的动向。 宴会已经开席,沈濯带着于慎坐在沈芙身边,来时特地和他说了收敛一点,没想到他一见到沈芙就和丢了魂一样,眼巴巴地瞧着她。 沈濯微微低了低头,又有些惆怅起来。 对面是沈净、沈涟和沈植一行人和家眷。 文诤言坐在皇子位下,和杨禁面对着,两方人互相不对付,只各喝各的酒。 现下,只等着戚熠来了。 “阿姐,我没晚到吧?” 沈让偷偷摸摸的坐到沈濯身边。 沈让是沈元染最小的孩子,还是男子,在宫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沈濯见他孤单,便对他多有关照。 沈濯点点头,“没很晚,坐下吧,别抢了那位戚将军的风头。” 沈让点点头,“那就好。” 沈让坐下时,往沈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沈濯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过不多会儿外边宫女大叫道:“将军到。” 众人目光随之瞧过去,但见戚熠还穿着铠甲,就急匆匆过来了。 “臣戚熠参见陛下。” 沈元染叫她起来,又请她坐到上座。 一番歌舞过后,沈元染便问起戚熠雪域的事。 戚熠摇头,“陛下,恕臣直言,情况不容乐观,雪域狼子野心,多做防备为好。” 沈元染深以为然,又问道:“爱卿觉得雪域有谁是需要多加提防的?” 戚熠回想了片刻,“有个叫霍瑜的将领,是雪域的上将,若能将他击破,事情也许会变得简单一些。” 沈元染点头,若有所思。 沈濯默默记下,不经意间又瞧见旁边于慎拉了拉沈芙的小指头。 沈濯倒没什么,然而沈芙却给她眼神,叫她拉开于慎,沈濯只好照办。 于慎被她拉了回来,还有几分生气。 沈濯撇了撇嘴,要不是阿真不在,至于受这两个人窝囊气吗,她早和阿真在一块了。 可惜啊,可惜。 戚熠坐下时,忽听得沈涟那处说话,“大将军回来,本殿下给将军敬酒,聊表心意。” 戚熠不好再喝酒,便婉言拒绝了沈涟,沈涟见此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沈净撺掇沈涟用这么一招,是为了试探戚熠的动向,然而沈涟愚莽,用错了方法,被拒绝后脸色也不体面,场面瞬间有些尴尬。 “戚熠将军不喝,不如我来替她喝了便是。” 沈芙的姑姑杨禁终于说话了。 杨禁此举不知是为何了,沈濯知道的信息毕竟有限,此时看着二人,又不像结仇更不像有深交的样子,不知怎么判断。 她侧目和沈芙对过一眼,沈芙也摇头,示意不知道。 “爱卿们都能这般礼让,朕心甚慰。” 杨禁替戚熠喝完酒,沈元染便又出来结束僵局,末了还叫戚熠留一会儿,说是有要事相商。 也许是雪域相关的事。 这场筵席就这样结束了。 雪域与花朝毗邻,如果想要达成某件事,能不能从中斡旋找一个机会呢? 可是雪域国人毕竟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与他们合作,未免有些像是与虎谋皮,不太明智,下下选。 —— 戚熠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府门内灯却还亮着,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等她,心中又暖起来。 和守门的侍女打过招呼,推门进去的时候,果真见那个人候在堂中,戚熠很高兴: “施彦。” 施彦听到她的声音,焦忧的神色终于露出几分喜色,他连忙跑出门去,接道:“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戚熠点点头,“这么晚了还等我?以后不要这样,太晚了就回去睡吧。” 施彦见她这样回避自己,又沉默下来,他们上次刚刚吵过架,在戚熠出征的前一天,施彦还看到她和她的一个副将聊得有说有笑。 参军的男子本来就少,行为粗狂一些也能理解,但是那样明知戚熠已经是有夫之妇还要凑上去,实在有些叫人恼火了吧? 可是戚熠居然根本没当回事,还说那副官本就是如此性格,她不认为越过了女子和男子的那条界限。 施彦还能说什么? 本也就是两家安排好的婚事,施彦没什么话语权,何况戚熠与他成亲许久都没有找过别的男子,在花朝女子里都算洁身自好了,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可是他没那么大度,他深知一个道理,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妻子,如果有,那就是这个男人压根不爱这个女人。 但是很不幸,他爱戚熠。 她可是花朝武式第一的女子,这样优秀的女子,早在家中定下姻亲之前他就爱上了她,他暗地里瞧过不知道多少次她的背影,听到自己联姻的对象是戚熠的时候他简直欣喜若狂。 可是他同时也知道,戚熠不认识自己,成婚的当晚,戚熠才第一次见到他。 做好后宅的事,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反正男子的姻缘大多都是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做梦去吧。 有戚熠这样尊重他、愿意和他解释的,都算是男子里幸运的了。 是啊,戚熠还愿意解释安慰,愿意买个小礼物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然而戚熠永远不会知道,施彦夜里究竟是如何把那副官的小人扎出无数个针眼的。 施彦点点头,“夫人一回来就去了皇宫,现下肯定累了,我已经备好了热水,夫人洗洗,便回来睡吧。” 戚熠点头,便去了偏房洗浴。 原来她还觉得成亲带着个男人麻烦,但真的和施彦在一起后,发现身边有那么一个体己的人,生活竟然快活了不少。 比如像今天,下朝有人等候她担心她,为她备好热水,宅院里井井有条,待会儿洗完澡以后就能抱着香香的郎君一块睡觉,简直好得不得了嘛。 难怪母亲总说,成亲了就好了。 人果然该先成家后立业。 不过郎君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小心眼了,武将里有一位凭依男子之身突出重围的副官,她很欣赏这样的人,所以平日里会多给他一些关照。 施彦却总是怀疑自己和他有些什么。 戚熠的母亲也有三夫四侍,她想她也可以有三夫四侍吗? 她幻想过有四五个施彦的样子,一下便摇头拒绝了这个念头,她抱不抱的过来不说,这四五个施彦得先打起来。 有一个施彦,就挺好的了。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烽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