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不娇》 第1章 第 1 章 昏暗的屋子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在跳跃着，屋里浓烈的药草味混合着淡淡的腐朽味，这是人之将死的预兆。 床榻上，枯瘦如柴的妇人睁着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帐顶。 “娘……” 直到耳畔响起一声娇柔哀婉的呼唤，妇人才收回视线，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许久才堪堪落在跪在床榻边的一个少女。 少女五官秀致，面白如玉，梳着简单的单螺髻，穿着一身茶白色绣折枝红梅襦裙，衬得腰肢盈盈一握，素净清雅，却难掩天姿绝色。 她娥眉轻蹙，美目含悲，鼻尖蘸染了淡淡的粉色，泪痕浮面，看似哭了许久，叫人看着生怜。 “心儿…”妇人微张口，声音沙哑。 “女儿在。”叫叶温心的少女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妇人扯了下嘴角，明明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娘就要去见你父亲和兄长了…” “爹和长兄来接娘了吗？”叶温心平静地看着母亲。 妇人点了点头，复又转眸看向女儿，“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有你妹妹。” 叶温心终于红了眼，泪水潸潸落下，她却笑着对母亲承诺道：“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妹妹的。” 妇人轻叹一声，眼泪自眼角滑落，缓缓闭上了双眼，被女儿握在掌心的手一点点变冷。 “娘…” 叶温心放声痛哭起来。 房门被推开，两个丫鬟匆匆走入，见到这番情形，皆难过地哭了出来。 叶温心本是宣平侯嫡女，上有疼她的兄长，下有爱她的妹妹，父母亦是盛京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原本这样幸福的家庭在一场战争中毁于一旦。 父兄在她十岁那年战死沙场，自此后，叶家便没落了。 叶温心跟随母亲回了陶乌老宅，在途中，却与妹妹叶良月失散。 母亲沈氏经历了夫亡子殉，骨肉分离，从此缠绵病榻。 幸而仅存的女儿聪慧独立，又得姑子时常接济，日子还算过得安稳。 如今，眼看着叶温心就要及笄了，沈氏却忽然撒手而去，独独留下叶温心一人。 三日后，叶温心忍着悲痛，打理好了母亲的身后事。 此刻，静静跪在母亲的墓碑前，叶温心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天大地大，只有她孑然一身。 “不如我女扮男装去寻良月妹妹…”她喃喃自语。 正想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姑奶奶来了。” 丫鬟梦喜喘着粗气告知她。 姑奶奶？叶温心怔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梦喜口中的姑奶奶，正是她的姑母叶晚圆。 叶温心自地上起身，对梦喜和朵莲说道：“走，回家去。” 陶乌镇是典型的江南小镇，依山傍水，气候宜人，在这里生活的叶温心比之盛京的姑娘多了几分温柔婉约。 再次见到姑母，还是记忆里那个亲切的模样。 “姑母。” 叶温心呼唤着上前，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 “你就是心儿？” 叶晚圆扶着侄女，视线落在侄女美玉无瑕的脸上，心里直感慨侄女越发出落得袅袅婷婷，惹人怜爱了。 叶温心轻点螓首，眉眼带悲。 “好心儿，姑母一接到你的信就赶回来了，还是没能赶上…”她拥着叶温心，难过地红了眼眶。 “你娘她…” 叶温心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低低回道：“娘她去的很安详。” 叶晚圆用帕子摁了摁湿润的眼角，欣慰地握住侄女的手，“真是苦了你了…” “领我去给你娘烧柱香罢。” 叶温心点点头。 ——＊—— 夜里。 叶温心躺在床榻上久久无法入眠，脑海里反反复复响起姑母白日与她说的那些话。 “心儿随姑母一起回盛京罢？你娘不在了，姑母绝不会看着你孤苦伶仃，独自一人流落在此地。” 可她犹豫了。 先前是母亲在，她不忍远离，如今母亲去世，她再无留恋，是时候去寻找妹妹的下落了。 于是，她对姑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一个女孩子去浪迹天涯？你叫姑母如何放心？” “你别担心，这些年，你姑父一直都有派人去寻找月儿的下落，眼下已经有了眉目，相信不用多久你们姐妹就可以团聚了。” 叶温心也不知她是否在安慰自己？可姑母疼她怜她，她如何不知，又怎能不承情？ “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回盛京后，姑母为你举办及笄礼，再给你寻个好夫婿，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也算不负你爹娘的托付。” 说到这儿，叶温心又见姑母哭出声来。 叶温心仅有的一丝犹豫也在姑母的哭泣中消散了。 ——＊—— 两日后。 叶温心还是跟着姑母回了盛京。 一路走走停停，回到盛京已是半月后。 叶晚圆嫁的是大梁朝权贵平阳侯赵循礼，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年长叶温心五岁的表兄赵琢。 叶温心十岁前也曾见过这位表兄数面，记忆中的这位表兄性子清冷自持，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可叶温心却并不喜欢他。 再次见到赵琢，是在赵老夫人的寿安堂外。 眼前的赵琢还是叶温心记忆中的那个轮廓，只是要成熟许多，长眉星目，眉宇间英气更盛，也长高了许多，身量颀长伟岸，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冷淡。 人人皆道他清风霁月，芝兰玉树，如花中君子。 就连姑母身边的丫鬟都对他赞不绝口，忍不住对着叶温心叙说着自家世子是如何如何的好。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掌管北军的执金吾，长得又是一表人才，世间无二，真真是得天独厚，让人艳羡。 “这是你表哥，你可还记得？” 叶晚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温心方回神，嫣然笑着朝赵琢福了福身，口中娇娇喊了一声：“表哥。” 赵琢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做声。 “这是你温心表妹，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耍的，你忘了？”叶晚圆见儿子态度太过冷淡，唯恐伤了侄女的心，忙笑着对儿子提及二人儿时的情谊。 “儿子忘了。”他神色依旧如故。 这次连个眼神都欠奉。 叶温心低垂眼眸，薄面晕红，瞧着又羞又怯，惹人爱怜。 叶晚圆携着侄女的手，与她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叶温心只是垂首笑答，姑娘家羞答答的恰似娇花照水，芙蓉蘸露。 赵琢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环佩，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没一会儿，伺候赵老夫人的张嬷嬷掀了帘子请几人进去。 赵老妇人慈眉善目，额上围着朱翠抹额更显富贵。 “你就是心儿？”她笑呵呵地看着叶温心。 “给老夫人请安。”叶温心上前行礼问安。 “好，快来老身这里坐着。”她对叶温心伸出了手。 叶温心乖巧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春寒料峭，赵老夫人的手却是极暖。 “在陶乌吃的可好？睡的可好？有没有读书认字？”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叶温心含笑而答，“陶乌水土养人，心儿吃住都好，娘也给心儿请了先生，琴棋书画都学了些。” 赵老夫人听着很满意，连连夸她是个聪慧伶俐的好孩子。 不一会儿，晚饭备好了，丫鬟仆妇的来请。 用晚饭时，未见姑父，叶温心遂悄悄询问姑母，这才知泽州水灾过后发生暴乱，姑父领兵前去镇压了。 平阳侯府因老夫人健在，两房兄弟尚未分家。 厅里，叶温心在姑母的引荐下认识了赵家二房，也见到了姑母的庶女赵莹莹。 小姑娘对她似乎很好奇，时不时的拿眼神偷觑她。 饭罢。 叶晚圆嘱咐木姑姑领她回住的竹兰苑。 竹兰苑顾名思义便是院中种植了湘妃竹和玉兰花。 甫一进院门，一股子淡淡的竹香气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这里就是表小姐住的院子，表小姐瞧瞧可还满意？” 木姑姑推开房门领她入屋。 彼时屋里早已点了灯，明晃晃的照得叶温心颇有些不习惯。 “都好。”她笑笑着说。 “表小姐可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木姑姑担心小姑娘脸皮薄，忙又接口。 “嗯，姑姑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早些歇息罢。” 听了这话，木姑姑只好告辞而出。 直到屋里只剩下梦喜和朵莲，叶温心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小姐，奴婢去要热水来给您沐浴罢。” “嗯，去罢。”叶温心点点头。 她走到梳妆镜台前坐下，自己卸了钗环。 沐浴更衣后，梦喜给她用干帕子绞着湿发，朵莲在铺床。 “小姐，世子长得可真好看，是奴婢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梦喜忽然笑着说道。 “好看有什么用…” 一想到赵琢看她那副冷冰冰的眼神，叶温心就浑身不自在。 没曾想到，第一次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竟是赵琢给她带来的。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位表兄并没有表面看着那样温和可亲。 小时候的记忆再次浮现。 那时的赵琢也像如今这般冷淡疏离，若不是亲眼见着赵琢对她妹妹那般温柔如亲兄长，她还真要以为赵琢对谁都是这个态度。 或许是她长得没有妹妹那般讨喜吧？ 她抬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眼如画，比春色更娇，比夏花更艳，似乎也没那么差？ 她又想起自己的妹妹，那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确实更让人喜欢。 只是不知，她那可爱乖巧的妹妹如今究竟身在何方？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开新文庆祝一下[撒花] [让我康康]温馨提示：收藏对作者真的很重要，所以…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天使点点收藏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怎么没用了？像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前在陶乌，哪家儿郎不想帮衬着些以博得小姐一笑。”梦喜笑嘻嘻地反驳她。 寻常姑娘听了这话怕是要害羞，可叶温心面上淡淡，丝毫不以为意。 “我这位表兄今年有二十高龄了吧？听说还未曾娶妻…” 梦喜顿住，皱着眉头思量片刻，忽而捂嘴直笑，“那不正好跟小姐凑成一对。” 主仆三人平时玩笑惯了，叶温心被她取笑也丝毫不恼，只微微蹙眉。 “这年岁还未成亲怕不是身患隐疾？” “小姐可不能胡说。”这下倒是梦喜不敢妄言了。 叶温心“噗嗤”一笑，“瞧给你吓的。” 梦喜继续给她绞着湿发，一面说道：“怕不是世子太过挑剔了？” 朵莲瞧她二人越说越不像话，连忙走过来，“好了，小心隔墙有耳。” 叶温心和梦喜这才换了个话题。 “我见盛京的小娘子梳的发髻好看得紧，明儿梦喜你也去学学。”她撺掇着梦喜。 “好嘞。”梦喜也不推辞，笑着应下。 ——＊—— 到了第二日，梦喜果然缠着木姑姑教她梳头。 叶温心闲着无事问木姑姑要了一套茶具在庭院中的木兰树下煮茶。 不多时，茶香四溢，引来了娇客。 赵莹莹在月洞门处探头进来，与叶温心四目相对，她含羞笑了笑。 “进来罢。” 叶温心对她招招手。 赵莹莹这才和婢女素心提脚走入，小姑娘羞答答的模样格外惹人爱怜。 “表姐在烹茶吗？”她在叶温心对面坐下。 “嗯，要不要尝尝？”叶温心问了声，也没等到回答就径自给她倒了一杯茶。 茶汤清逸，香味扑鼻，赵莹莹连声道谢捧着茶碗轻啜一口。 “好茶。”放下茶碗，她笑着捧场。 叶温心微微挑眉，“这是你们赵府惯喝的云露茶。” 赵莹莹羞赧地笑笑。 余光见她一直在看着自己，叶温心不自觉地擦了擦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赵莹莹轻声说道：“表姐长得真好看，比我在盛京见过的所有姑娘都好看。” 咦？这话怎么跟梦喜形容赵琢的话一模一样？ 叶温心故作羞涩，“表妹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姑，哪里比得上盛京的贵女。” “不不…”赵莹莹连连摆手，急着解释道：“表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表姐身上有着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清丽婉约，那是盛京多少姑娘都比不上的，表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兄长。” “问他做什么？”叶温心狐疑地看她。 赵莹莹顿住，双手不住地绞着绣帕，轻咬唇瓣，良久方回答，“因为兄长他也是这盛京里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哦。”叶温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她敷衍的态度令赵莹莹诧异，抬眸望去，又见她笑容恬静。 “快喝罢，不然茶该凉了。”她言笑晏晏。 赵莹莹被她看得心跳漏了半拍，暗道：果然好看的人不分男女都让人招架不住。 ——＊—— 是夜。 叶温心被姑姑叫去了淑芳院。 木姑姑掀帘领她入内。 “心儿快过来坐。”叶晚圆对她招招手。 叶温心笑着走过去，乖顺地坐到了姑母的身旁。 “过几日你就及笄了，姑母想问你有没有想请的朋友？” 听到这话，叶温心想起了以前同她玩得好的昭武将军之女沈蓉若。 “也不知沈家姐姐…”她有些犹豫，毕竟她和沈蓉若许多年未见面，也不知对方还认不认她这个好友？ “蓉若？”叶晚圆却是认得这位沈家小姐。 因沈蓉若跟赵家二房的三小姐赵玉颜年岁相当，交往甚密。 “她怕是早就不记得我了。” 见着侄女面上流露出的伤感，叶晚圆心疼地抱住侄女安慰道：“心儿这样好，她又怎么会忘了你这个朋友？” “这样吧？明儿姑母帮你给沈府递个拜帖，告诉蓉若你回来了。” 叶温心只好点头。 出了淑芳院，险些与赵琢撞上。 “表哥。” 叶温心慌忙错开一步让了道。 两人没有挨着，叶温心又垂着眼，没有发觉赵琢眼底一抹异色一闪而过。 “嗯。”他依旧冷淡，施施然从叶温心身前走过。 叶温心没去理会他，招呼梦喜折返竹兰苑。 ——＊—— 第二日，叶晚圆派人给沈府递了拜帖。 当天叶温心就收到了回复。 沈蓉若亲自派人来请她明日过府去玩。 当夜，叶温心欣喜地睡不着，想到明日就要见到旧时好友，她根本静不下来心。 翌日，梦喜给她梳了个新学来的发髻，换了身颜色艳丽的衣裙才出了门。 很快到了沈府门前。 叶温心下了马车，府门前一道眼熟的身影，五官秀丽，身姿绰约，不是沈蓉若又是谁？ “心儿！” “蓉若！” 二人呼唤着走上前，互看了一眼后紧紧抱住彼此。 “五年未见，心儿变得越发好看了，简直跟仙女似的，我险些不敢认。”沈蓉若笑容爽朗，一如从前。 叶温心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听了她这句话，叶温心方敢承认小时与她交好的沈蓉若从未变过。 “蓉若还是惯常会说笑。” 沈蓉若状似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方醒悟，“就是这腔调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倒不像盛京的姑娘，反倒像娇柔软糯的江南姑娘了。”沈蓉若笑着看她。 “我父亲本就出身江南的，蓉若忘了吗？”叶温心也看着她笑。 她笑容明媚，看得沈蓉若忘了眨眼。 “好心儿，我要是个男儿，定要娶你为妻了。” 叶温心丝毫不恼，反倒顺着她的话，“那感情好，我姑母也不必费心给我相看了。” 沈蓉若携着她走入府，一面凑趣道：“留下来做我嫂嫂罢？我哥还未娶妻，长得还行，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还未有过通房。” 叶温心恼了，暗暗掐她手心。 “哎，心儿饶了我罢，我不说了。”沈蓉若求饶。 二人笑闹着去了东院拜见了长辈，方回到沈蓉若住的春语阁。 “心儿，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回来，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我多想去陶乌寻你。” 二人围坐在矮榻，沈蓉若拉着她的手絮语着。 叶温心叹着气，“我本想浪迹天涯去找月儿，是我姑母劝我回来的。” “回来的好，你一个姑娘家流落在外，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沈蓉若紧了紧她的手，语声庆幸。 “蓉若说的对。”叶温心也不反驳。 说时，沈蓉若摘下腰上系着的香囊，“你看，你临别时送我的香囊我还一直戴着。” 叶温心也摘下自己腰上的香囊，道了声：“我也是。” “好心儿，我领你去看我们小时候一起种的那棵桃树。” 她说去就去，拉着叶温心出了门，径直往后花园走去。 到了后花园，当先见到一男子在练剑。 “那是我哥，你可还记得？”沈蓉若故意凑近她耳畔低声问她。 沈昭远，曾是她兄长的至交好友，她又怎会忘记？ 与父兄和妹妹相关的一切她都牢记在心，从不敢忘。 “你在此等我。” 沈蓉若交代一声，弯腰折了一支树枝，脚一点地向着兄长刺了过去。 沈昭远耳畔生风，回首挟剑反刺，见是胞妹方收了收剑势。 然他余光见到花丛中一束窈窕倩影，一双春水眸正嫣然含笑望过来，他竟不自觉地恍惚了下，手下一个错招，险些让胞妹得手。 他缓了缓神，神智恢复，与胞妹过起了招。 若是往常，他早就训斥胞妹再停手，今日，佳人在前，他有心卖弄。 沈蓉若手里的树枝被挑飞，她不得不住了手。 “哥哥欺负人。”她摆出不服不依的耍赖姿态。 沈昭远收剑入鞘，笑容爽朗，“我怎么欺负你了？不是你自己要比的？” “哼！”沈蓉若气得跺脚，转身走到叶温心身前。 “这位小姐是你朋友？”沈昭远也跟着走了过来。 沈蓉若哼哼两声，故意不答。 “沈大哥。”叶温心莞尔一笑。 她一笑恍若芙蓉绽放，炫耀夺目，明媚的笑容晃了沈昭远的眼，他心口登时怦怦乱跳。 “她是心儿，叶大哥的妹妹，哥哥不记得了？”沈蓉若偷偷觑着兄长的神色，看破不说破。 “温心妹妹？”沈昭远大窘，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已逝好友的妹妹动了心。 “是。” 反观她落落大方的模样，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仿佛见不得人。 “温心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他看着叶温心，眸子却失了焦距，也不知是在看叶温心还是透过叶温心在找寻另一个人的影子。 “别理他，走，心儿，我领你看桃树去。”沈蓉若携了叶温心的手离开。 眼看着佳人芳踪消失于花丛间，沈昭远黯然收回视线。 ——＊—— 沈蓉若多方挽留，盛情难却之下，叶温心留在沈府用了晚饭方归。 马车缓缓停在赵府门前。 叶温心和梦喜有说有笑地下了马车，不经意间抬眸恰好撞上赵琢回望过来的视线。 他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眼神。 叶温心低垂眉眼，上前来娇娇唤了声：“表哥。” 赵琢皱着眉头，“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叶温心低声轻语，“蓉若邀我去玩儿，姑母也同意了的。” “巧言令色。” 闻言，叶温心惊讶地抬眸，却见赵琢已然负手而去。 她不知赵琢为何会对她有这样大的成见？ 想不通便放下，她无声笑着摇头，又同梦喜继续方才的话题。 第3章 第 3 章 及笄那日。 叶晚圆请了京中交好的贵妇人前来观礼，为表结交之意，府中小姐一同前来。 叶温心只邀请了沈蓉若。 赵家二房两位小姐赵艳瑾，赵玉颜也邀请了闺中好友前来。 人人皆好奇赵府这位表小姐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值得叶晚圆这般费心？ 直到少女翩然走来，明媚的笑容使得春色在前也不及她一二，轻盈的身姿如娇花弱柳，世间芳华在她身上独占了七分。 众人不禁唏嘘，若是宣平侯府尚存，这位叶家小姐怕是唯有皇子皇孙方可相配。 只是如今，叶家仅剩她一介孤女，长得再美亦是枉然。 廊下。 沈昭远收回落在叶温心身上的视线，回眸与赵琢说道：“叶家妹妹温柔可人，也不知令慈给她寻了夫家没有？” 赵琢神色淡淡，轻扫他一眼，“怎么说？” 沈昭远拱了拱手，“温心妹妹婚事若尚无着落，沈某愿自荐。” 赵琢微微挑眉，嘴角轻哂，“你喜欢她？” 不等沈昭远说话，他又轻飘飘地接口，“她可是叶盛璟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应该把她当做妹妹看待，而不是动歪心思。” 一番话说得沈昭远面红耳赤，正要为自己解释一二，赵珏正往这边走来，笑着喊他，“沈兄！” “贤弟。”沈昭远朝他拱了拱手。 “借一步说话？”赵珏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昭远点了点头，二人一同转身离去。 赵琢视线一晃，紧接着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循着那人的目光，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被围在人群当中娇柔浅笑的叶温心。 他眸色愈渐晦涩，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环佩，似乎低估了叶温心招人喜欢的程度。 他心知母亲特地给叶温心举办及笄礼，为的便是让她在筵上惊艳众人，也好“待价而沽”。 念及此，他不知不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 因着今日高兴，叶晚圆允许府上的几个姑娘多饮了两杯酒。 趁着天色尚早，叶温心遂邀请沈蓉若等人到水榭里烹茶解酒。 “心儿这烹茶的手艺当真是越来越纯熟了。”沈蓉若掂着手里白瓷茶杯，看着清汤袅袅，还未饮下已觉神清气爽。 “蓉若快尝尝，此茶可解酒。”叶温心微笑示意她端杯品茗。 其余人见状纷纷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入口清香，回味无穷。 “果然好茶。” 说话的是赵玉颜的闺中好友苏悦兮，倒也是个直爽的性子。 姑娘们说说笑笑，时辰流逝也疾。 分别之际，沈昭远亲来接妹妹，实则也是为了多看叶温心一眼。 只是想到先时赵琢说的那番话，再次得见叶温心，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蓉若和沈大哥还真是兄妹情深，让人羡慕。” 听到这声，沈昭远心头一紧，小心窥探叶温心情绪，虽然她面上笑容依旧，可沈昭远还是察觉到了她眼底的一缕落寞。 沈蓉若也感受到了，笑着挽住她胳膊，“心儿不必相送，我们改日再约。” “好。” 她温柔浅笑，却让沈昭远愈发心疼。 ——＊—— 送别了沈家兄妹，叶温心与赵家姐妹分别后回了竹兰苑。 梦喜和朵莲自觉地去给她备热水沐浴。 窗外的小竹林里隐约可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目光直视窗上窈窕的剪影，身体里隐隐有股热流，喉头上下滚动，不觉咽了口唾沫。 正心荡神驰之际，额头忽然被石子打了一下，他吃痛皱眉，险些要惊叫出口，好在他警觉地捂住了嘴。 饶是这样，还是不慎弄出了些许响声，惊动了屋里的丫鬟。 “是谁？” 耳听脚步声急，在丫鬟即将开门出来查看之前，他脚底抹油逃窜而去。 梦喜和朵莲出来巡视一圈，未见到可疑之人，遂回屋汇报给了叶温心。 叶温心沉思不语。 “小姐，不如明儿跟姑奶奶多要几个人看院子？”梦喜提议道。 叶温心失笑，“又无甚值钱的东西…” 梦喜却不赞同，“最要紧的是小姐的清誉。” 朵莲赞成地点点头。 “行，那我明儿跟姑母说一声。”叶温心不愿拂了两个丫鬟的好意。 此事暂时放下，她又念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孙年可回来了？” “早回来了，今儿是小姐及笄，他早早地就跟府里的小厮一起打下手，忙到了晌午方出门。”梦喜答道。 叶温心微微蹙眉，“府里这些事无需他操心，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好铺面，孙掌柜也好早些回来。” 梦喜和朵莲互望一眼，心知小姐说的在理，“这事也急不来…” 叶温心当然知道急不来，故而从未催促过孙年。 当初她和母亲决定回陶乌老宅，就将在盛京的铺面都变卖了，打算到陶乌再另寻营生。 那时，只有孙掌柜愿意跟随她们母女回陶乌。 这一次，她回来盛京，孙掌柜也无怨无悔地愿意追随她回来。 只是陶乌的铺子还在经营中，未免断了资金，孙掌柜只好让儿子先回盛京找好铺面，一切料理妥当后，孙掌柜才能回盛京。 叶温心原本的打算是想在盛京开分铺，奈何手里没有可用的人选，她只信任孙家父子俩，可又不忍让孙家骨肉分离。 如今，她上无父母可以仰仗，下无兄弟姊妹可以依靠，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身边的这些人和这一家铺子，往后若嫁了人，过得好与不好，只要手里有余钱，她就不会慌。 ——＊—— 翌日。 叶温心正想要去跟姑母提一嘴给竹兰苑添人的事，还没出门，木姑姑反倒先来了。 “表小姐，我家夫人请您过去呢。” 叶温心也有话要对姑母说，遂笑笑着起身随木姑姑去了淑芳院。 淑芳院里。 叶晚圆细细地翻看着手里的图册，不时凝眉沉思。 站在边上的大丫鬟玉芬见状不觉低低笑出声。 “你这丫头笑什么？”叶晚圆回头看她，眼里自带笑意。 玉芬假做正经模样，“奴婢是替表小姐高兴，有您这个姑母在，表小姐一定能嫁得如意郎君。” 这话倒是说到了叶晚圆的心坎上，欣慰之余又隐有伤感，若是兄嫂还在，侄女可以嫁得更好。 正想着，抬眼却见儿子伟岸的身影阔步走入。 “咦，你怎么来了？” 叶晚圆奇怪地笑着问他。 “儿子久不来母亲这里了，甚是想念母亲这里的枣花酥。”赵琢含笑而答。 叶晚圆嗔怪道：“我今儿可没空给你做枣花酥。” 赵琢也不在意，坐在圈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劳母亲亲手做，吩咐下人去做便可。” 叶晚圆微微挑眉，她这个儿子挑嘴得紧，何时变得这样好说话了？ 她正吩咐玉芬去做枣花酥，回头就见叶温心袅娜身姿款款走了进来。 “姑母，表哥。” 见到赵琢也在，叶温心面上有些不自在。 “心儿过来。” 叶温心行礼后方走上前去。 叶晚圆拉她坐在自己身侧，翻着手里的图册示意她细看。 “这是盛京里，姑母给你找的门当户对，年纪相当的郎君，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叶温心薄面泛起红晕，低低说道：“姑母，心儿才及笄，倒也不用着急。” 余光瞥见赵琢屈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帘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当着赵琢的面商量自己的婚事，叶温心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叶晚圆以为姑娘家脸皮薄，笑着宽慰道：“成亲倒是不急，只是要你先看着。” 说着，她随手翻到一页，指着图册上的公子介绍道：“这位是户部侍郎家的次子，年长心儿两岁，长得亦是一表人才，如今在军器监任职，虽说官不大不小，有父兄关照，过日子不成问题。” 叶温心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光从画像上看确是容貌不俗，她浅浅一笑，“能得姑母看中，此人定是不错。” 见她没有不喜，叶晚圆很是高兴，正要再翻图册，“还有…” “母亲，梁尚安此人性子寡淡无趣，配表妹岂不委屈？”赵琢凉凉地打断母亲的话。 叶晚圆愣了愣，笑骂出口，“你又了解多少？” 她又拉住侄女的手，笑着宽慰道：“别理你表哥，我们继续看。” 赵琢默默地端茶呷了一口。 叶温心收回视线，顺着姑母的示意去看图册。 可接下来不管叶晚圆介绍哪家公子，赵琢都能找出对方品行不端亦或是性子木讷。 眼瞧着儿子在这里捣乱，叶晚圆终是恼了。 “你若有要紧事便先去忙着，厨房做好枣花酥我让木姑姑给你送过去。” 听出母亲是在撵他，他也不气，施施然起身道了声：“那儿子告退了。” 目送他昂藏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叶晚圆方收回视线，对侄女笑了笑，“你这表哥面冷心热，这是在担心姑母看走眼了。” 叶温心不在意地笑笑。 终因赵琢先前总打岔，姑侄二人失了继续探讨的心思。 “姑母，心儿有一事不知要如何跟您说才好。”叶温心微微蹙眉，小脸浮现为难之色。 叶晚圆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宽慰侄女，“心儿有话只管说，跟姑母还客气什么？” 叶温心斟酌词句，小心谨慎地说道：“昨晚心儿沐浴时，窗外似乎有人。” “什么？”叶晚圆难掩震惊之色。 “心儿可瞧清楚是谁了？”她紧张地询问。 叶温心摇摇头，“梦喜和朵莲追出去时没见到人影。” 叶晚圆皱着眉头，不是她不相信侄女，实在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堂堂国公府，又岂会有那等宵小之辈敢闯入，还偏偏去偷窥她的侄女？ “心儿放心，姑母这就让人加强巡逻。”她皱眉凝思，“姑母给你院外再配两个护卫。” “多谢姑母。”叶温心柔柔一笑。 叶晚圆瞧着侄女娇柔婉约的模样，心头很不是滋味，侄女如今只有她可以依靠了，她要是再不上心些，岂不是辜负了侄女的信任。 “心儿还没好好地熟悉府里吧？姑母让玉芬带你到处走走。” 她说着就唤来玉芬，如此这般对玉芬嘱咐了几句，叶温心也不好再打扰，遂跟随玉芬一同出了门。 玉芬得了主子交代，倒是十分上心地领着叶温心在府里到处转了一圈。 走到园子里，满院的花开得正艳，红的白的粉的将园子点缀得绚烂多彩。 “咦，这是什么花？” 叶温心走到一盆红艳似火的花儿跟前，好奇地把玩着。 “这花叫虞美人，娇艳红似火，恰如美人靥。” 玉芬刚要回答，身后有人抢先答了。 叶温心回头，见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身玉立，斯文俊雅，颇有几分风流才子的气度。 玉芬见她不识此人，遂为之引荐道：“这位是二夫人的侄儿王迁，小姐唤他一声表哥也使得。” “表哥。”叶温心微笑颔首。 “表哥”两字自她嘴里道出，娇柔软糯别有一番滋味，王迁听了几欲骨酥。 “正好我也在赏花，不如同行？也好有个伴。”他笑着邀请佳人。 佳人却微微蹙眉，欲迎还拒。 “多谢表哥不弃，只是我想自己走走，就不麻烦表哥了。” 她虽婉拒了，可面上犹带着笑，恰如身后的百花绽放，芳华无双，让人不觉看痴了。 王迁目送她离开，随手摘了一朵虞美人在鼻尖轻闻，仿佛手里的花正是那远去的美人。 好巧不巧，美人回眸，彼此视线碰触，王迁恍若被电击了一下，整个人心驰神摇，忘乎所以。 “小姐，这位表公子看人的眼神好生无礼。”梦喜凑近她身侧，低声表达不满。 叶温心嘴角微弯，状似无意地看了玉芬一眼，轻声阻止梦喜道：“不可胡说。” 她心里有数，暗暗掂量着要如何才能让对方露出马脚。 第4章 第 4 章 “小姐，不好了，孙年被官差抓起来了。” 梦喜惊慌失色地掀帘跑入。 “怎么回事？” 正在翻账册的叶温心手里一顿，急忙起身携住梦喜的手。 “听说是孙年与人争执，当街打死了人。”梦喜急得几欲落泪。 “怎么会这样…”叶温心瞳孔一震，喃喃低语。 孙年一向稳重，认识他这么多年，叶温心还从未见他和谁闹脸红过。 难不成来了盛京后，孙年就变了？ 叶温心自是不信的。 “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他如今在何处？”她着急地询问。 “听说是被关在了京兆府地牢。” 叶温心思量了会儿，“去让人备马车，我这就去京兆衙门。” 梦喜张了张嘴，手里捏着一片衣角，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一脸的为难。 “怎么了？”叶温心不解地蹙眉。 “小姐，孙年是被世子带人抓走的，要不小姐去求求世子？”梦喜小声提议道。 叶温心面上一僵，眼里流露出不赞同，“孙年出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要表哥徇私吗？” 梦喜垂眸，她也是关心则乱，知晓说错话后转身就出门去叫人备车了。 主仆三人匆匆出门，完全不知身后藏匿着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 到了京兆府衙门。 叶温心主仆下了马车，梦喜匆匆上前，还没开口就让守卫呵斥拦下。 “官爷，可否行个方便？”梦喜低声说着，悄悄递过去一个钱袋子。 守卫掂了掂钱袋，立即眉开眼笑，语气也变得客气了许多，“有什么事说罢。” 梦喜面露喜色，立即将来意道出：“今儿执金吾赵大人押送了一名嫌犯过来，我…” 她话还没说完，守卫吓得脸色骤变，慌忙将钱袋子丢还给她，口中连声拒绝：“这个不行，你赶紧走罢。” 梦喜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而朵莲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 “求官爷通融一下罢…”二女苦苦哀求。 “都说了不行！” “我们只是想见他一面。”叶温心不得不上前。 刚刚还态度强硬的守卫见到叶温心那一瞬，面上竟是缓和了几分。 “我给姑娘露个底，这件事经赵大人之手，我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叶温心面上微微变色，“那还有谁可以做主？” 守卫凑近了些低声相告：“少尹陆大人和赵大人有几分交情，姑娘不妨去跟他求个情。” 叶温心了然，对梦喜打了个眼色，梦喜会意又将钱袋子塞了过去。 “不知这位陆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守卫收了钱袋，好言相告：“朝阳巷里住着一位叫云湖的歌姬，陆大人下衙后会常去那里坐坐，姑娘不妨去碰碰运气。” “多谢。”叶温心浅浅一笑。 主仆三人坐回马车里，因未能见到孙年，面上皆挂着忧色。 “走罢。” 车夫听从吩咐将马车驾往朝阳巷。 打听清楚云湖住在何处，叶温心也不耽搁，领着两个婢女就去叩响了门扉。 “谁呀？” 一个小丫鬟开了门探出头来，见到叶温心眸子亮了一亮。 “姑娘找谁？” “我找云湖姑娘。”叶温心微微一笑。 “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小丫鬟警觉地审视她。 “如今不就见过了。”叶温心随口一说。 小丫鬟皱了皱眉，“你们不会是来找我家姑娘麻烦的吧？” “听闻云湖姑娘擅琴，特来讨教。” 她的态度温和有礼，倒把小丫鬟唬得一愣一愣的。 “随我进来罢。”小丫鬟上下打量着她，终是侧身让了道。 叶温心领着梦喜二人随小丫鬟进了屋。 “还没请教姑娘怎么称呼？”她欣然含笑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受宠若惊，故作淡定地回道：“叫我小竹就好。” “小竹姑娘。”叶温心微笑颔首。 阁楼之下一道探究的视线垂落在叶温心身上，她似有察觉抬首望去，远远就见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倚坐围栏。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女子微笑颔首。 “跟我来罢。”小竹领着主仆三人朝着阁楼走去。 这处院落虽然不大，巧就巧在亭台楼阁建筑十分雅致。 上了楼，透过隔扇的菱格隐约可见女子昳丽的容颜。 二人相见，互相微笑道声好。 “不知这位小姐芳名？找我何事？”云湖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我姓叶，不请自来是想请云湖姑娘帮个忙。”叶温心也不推诿，温声道来。 “哦？”云湖微微挑眉，“你要我帮你什么？” 叶温心眸色一暗，幽幽说道：“其实我是为了求见陆少尹。” 云湖面上没有丝毫意外，淡定一笑道：“你倒是实在。” “坐。”云湖眼神示意她。 “多谢。”叶温心坐在她对面，随即将来意一一说明。 听罢，云湖蹙起蛾眉，“你这个仆人怎地这般胆大妄为？天子脚下，他一个外来人竟敢当街打死人，这要是碰上御史巡街，他怕是有十条命都不能够抵消的。” 叶温心心头猛跳，连忙解释道：“孙年他性子一向温和，从不与人争辩，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可惜我没能见他一面问个清楚。” “这才想着来求一求陆少尹，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先见见他。” 云湖无奈苦笑一声：“这倒是不巧，昨儿我才开罪了陆大人，今儿他应当是不会来了。” “这…” 叶温心心中苦涩，暗道那还真是凑巧了。 云湖观她神色便知她要退，遂道：“你如此诚心，我也许可以帮你一把。” 叶温心眸里瞬息阴转晴，如云开见日，绽放一室绚烂，“姑娘若是肯帮我，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样，有人给我谱写了首新曲子，你要是能弹奏出来，我就帮你，如何？”云湖故意试探着问。 “我勉力一试。”叶温心神色平静。 为了救孙年，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总要再试试的，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云湖示意小竹去抱她的琴来。 在这空隙，二人终于可以静静地品会茶。 没一会儿，小竹捧着琴回来。 “叶小姐请。”云湖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叶温心也不客气，起身走到长案前坐下，素手轻轻抚琴，如流水淙淙。 她随手翻看着摆在眼前的曲谱，是一首小调，起音颇高，节奏轻快。 她捋了捋思绪，缓缓拨动琴弦，手生到手熟不过须臾之间，明快婉转的调子如珠玉敲打着琉璃一般悦耳动听。 云湖诧异地凝了她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眼聆听。 乐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好！”云湖由衷地鼓掌夸赞。 “不知…” 没等她说完，云湖就痛快地打断道：“我等会儿就让小竹去送拜贴，你明儿还是这个时辰过来，我保证你能见到陆少尹。” “那就多谢了。”叶温心感激不尽。 主仆三人告辞离去。 ——＊—— 因不能见到孙年，求见陆少尹又要等一日，叶温心始终无法安心。 在赵老夫人处用过晚饭后，她强颜欢笑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出来。 没曾想，心不在焉的她于门外，竟一头撞上了对面走来的赵琢。 赵琢嫌弃地扒开她，随手掸了掸衣裳。 “眼睛长脚底了？”冷冰冰的腔调在头顶飘散，仿佛一盆凉水泼面而来。 叶温心回过神来，僵着脸抿了抿唇，低低道了声歉：“对不住…” 没听完她的话，赵琢的身影翩然而去，在她面前刮起来一股风，她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对他冷漠无视的态度早已经习惯的叶温心也丝毫没放在心上，转身就往竹兰苑走去。 “世子爷好像不喜欢小姐？” 辗转多日，梦喜终究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朵莲偷偷拽了下她衣袖，示意她别乱嚼舌根。 “嗯，他从小就不喜欢我。”叶温心一脸坦荡。 这本是事实，她也不会去计较。 一个表兄罢了，她总会嫁出去的，往后也不会有过多交集，她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不喜欢而焦虑。 “那世子还真是眼瘸，我家小姐那样好…”因赵琢不喜欢自家小姐，梦喜也暗自发誓要收回对赵琢的任何赞美。 “贫嘴…”叶温心笑着屈指弹了下她额头。 “哎哟，小姐我是在帮你说话。”梦喜叫嚷着不依。 三人笑笑闹闹着，灯光映照下的影子也在欢快地跳跃着。 竹兰苑外。 一道修长的身影在院门处来回走动。 叶温心远远地瞧见了，脚步不由得顿住。 “小姐？”梦喜后知后觉，待发现那人，他已然惊喜地朝着主仆三人走了过来。 “表妹…”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出来，叶温心只觉得浑身不畅快。 “王家表哥。”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底掠过一抹讥色。 王迁自以为潇洒地笑了笑，面上流露几分关切：“你那个仆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叶温心惊讶地微微挑眉。 此事连她姑母都不知，王迁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不成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不可能，叶温心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笑容浅浅，有心试探：“表哥怎么知道的？” 王迁当然不可能明说他一直关注着叶温心的一举一动。 “刚好认识个朋友在京兆府衙门办差，从他口中得知此事。” “原来如此。”叶温心了然点头，随即故作为难地开口：“那表哥可以帮帮我吗？” 第5章 第 5 章 王迁受宠若惊，刚要表示乐意之至，张口的那一瞬改了主意，“表妹所求，我自然很乐意，只是…” 他故作为难：“事关人命，怕是没那么容易。” 叶温心眸光一暗，幽幽叹气，“让表哥为难了。” 佳人眉拢忧愁，格外惹人生怜。 王迁心头一颤，连忙开口：“不为难，为了表妹，我尽力一试。” 叶温心闻言笑了，“那就多谢表哥了。” 说罢告辞走开，徒留王迁在原地目送她身影痴迷不去。 回到屋里。 梦喜一脸忿忿，“小姐当真相信那位王家公子？” 她极是不喜王迁看自家小姐的眼神，直白得像是要把人给拆骨入腹。 “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多个人多条路总不会错。” 她想着自己眼下就好比病急乱投医。 若是姑父在盛京，她也不会似无头苍蝇般急得乱打转。 ——＊—— 到了第二日，依旧是午后，叶温心主仆三人出了门，乘坐马车径直往朝阳巷而去。 小竹开了门，却将三人堵在门外。 “我家姑娘说了，只许叶小姐一个人进来。” 叶温心怔了怔，转念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不得不回头嘱咐梦喜和朵莲去马车上等着。 小竹见她识趣，遂让开道领她入内。 “昨儿还没有这规矩，今儿怎么…”叶温心温声问出口。 “叶小姐和陆大人的谈话怎能给他人听了去，我家姑娘这也是为了叶小姐好。”小竹低声解释。 这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叶温心遂将心中疑惑甩去，轻提裙裾上了楼。 今日云湖也不知是否为了迎接陆少尹？特意在阁楼烹起茶来。 闻着略带苦味的茶香，叶温心猜道：“云湖姑娘这茶可是苍山雪绿？” 云湖嘴角微掀，“没想到叶小姐也是懂茶之人。” “不敢，不过是闲来无事偶尔烹茶消遣罢了。” 她十分坦荡，云湖瞧了面上微微触动。 “坐。”她开口邀请。 “不知陆少尹何时会过来？”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催促，可事关孙年性命，她不得不问清楚。 云湖抬眸轻瞥她一眼，随口说道：“快了。” 看着她递过来的青瓷茶碗，叶温心道了声谢。 细细品尝，只觉口中留香，又隐隐有股子奇怪的滋味。 她微微蹙眉，待要询问，眼里的云湖竟渐渐显出重影，她诧异地甩了甩头，越加觉得脑子昏胀，蓦地眼前一黑，颓然倒下。 黑暗中，她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腾空，似在云里雾里。 忽而有冷松雪香扑鼻而来。 隐约察觉到有人在解她前襟盘扣… 她用力挥出一拳，精准无误地砸在男子的半张脸上，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踹在其身上。 顺势借力翻身下床榻，将手边可以摸到的插瓶，灯架等物一股脑地往男子的方向砸了过去。 男子拉开床幔，露出刀削斧刻的一张脸。 猛地撞入叶温心眼帘，惊得她一时愣在了原地。 眼前之人竟然是她的表兄赵琢。 为什么会这样？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忘了反应。 赵琢满脸怒容，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污血。 “叶温心，你找死？”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耳畔响起赵琢的一声怒喝。 叶温心浑身一颤，稳住心神直视赵琢，刚刚解她衣襟之人分明就是赵琢，这是毋庸置疑的。 赵琢恼怒，她更是恼火至极。 “你才该死！”她冷冷回敬，手下搬起圆凳毫不留情地朝着赵琢砸了过去。 她出手又快又狠。 趁着赵琢躲开之际，她身形一掠，似狸奴般灵巧敏捷，瞬间消失在赵琢眼前。 赵琢追之不及，怒极反笑。 他不过是想摘花，却没想到这朵花竟是食人花。 人没睡到，反被人揍了一顿。 他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手里的环佩被他捏碎，他咬牙切齿地发誓，势必要将今日所遭受的从叶温心身上加倍讨回来。 ——＊—— 叶温心从宅子里逃出去后上了马车。 惊魂甫定的她依旧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小姐你怎么了？”梦喜和朵莲都察觉到她不对劲，忙关切地问出口。 “没事，先回去罢。” 她抿了抿唇，闭上眼暗自思量。 原本她以为云湖在茶里下药迷晕她，是想把她送到陆少尹的榻上。 事情未明朗之前，她想要将计就计，若真是陆少尹为之，她便借机威胁对方。 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会是赵琢。 这到底是为什么？又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赵琢会想要轻薄她？ 她怎么说都是他的表妹啊！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她睁开眼，微微抬眸将要掉落的泪珠倒流回去。 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衣冠禽兽，她嗤嗤笑出了声。 ——＊—— 回到侯府。 叶温心径直去了淑芳院。 “姑母…” 人未至哭声已飘入内。 叶晚圆听了不免心头一紧，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让叶温心扑了个满怀。 “这是怎么了？”她疑惑地询问。 叶温心只顾着哭而没有回应。 叶晚圆遂将视线投向跟着进来的梦喜和朵莲。 梦喜和朵莲哪里会知道，只能无助地摇头。 “心儿，别哭了，快告诉姑母是谁欺负你了？” “求姑母替我做主。” 叶温心抬眸，哭得梨花带雨，惹得叶晚圆心疼不已。 “到底是怎么了？”她捏着帕子给侄女擦泪。 “我有一个仆人，叫孙年…”叶温心抽泣着，低声向姑母叙说了关于孙年的事。 “我是真的没法子了才想着来求姑母。” 若犯的是寻常事，凭着侯府的面子要救人自然不难，可这当街打死了人，叶晚圆也不敢做主，只能安慰道：“这事得问问你表哥。” 听到“表哥”两字，叶温心心头一震，一股子怒气憋在胸腔里郁郁不得出，叫她实在难受得紧。 “玉芬，去看看世子回来了没有？” 她嘱咐一声，玉芬领命出去，才到门外，就见赵琢的身影自院门而入，她立即笑着紧走几步上前。 “世子回来了！” 在屋子里的叶温心听到这句话，不觉指尖轻颤，眼里掠过一抹紧张之色。 可转念想到作恶的是赵琢，她凭什么要害怕？ 念头一起，她立即微微扬头，眸色冷淡地回首盯着赵琢阔步走入的身影。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她没有示弱，他也不动声色。 “母亲。”他淡笑自若，依旧是人前那副清冷自矜的姿态，可刚刚见识到他背地里的模样，叶温心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你回来得正好，心儿遇到难事了，需要你给拿个主意。” “哦？”他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叶温心冷若冰霜的脸上。 真是惯会伪装呢！ 叶温心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假意示弱，流露出的几缕悲伤愈显楚楚可怜。 “表哥前儿当街抓的那个孙年，他其实是我从陶乌带回来的伙计。”她悠悠说道。 此时方知她先时于人前表现皆是故作姿态，赵琢依旧面不改色。 “此人当街打死了人，为律法不容。” 他摆出铁面无私，没得商量的冷漠姿态。 叶晚圆沉默了，一个是自己亲生儿子，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她既不忍为难儿子，又不忍让侄女失望，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表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叶温心一双春水眸凝视着他，眼里氤氲着哀色，任谁瞧了都要心生不忍。 任赵琢一贯沉静如死水的心湖都要被她撩拨得泛起涟漪。 “那要看心儿怎么做了。”他话里有话，叶晚圆听不出，叶温心又岂会不知？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亲密地称呼自己“心儿”，叶温心没感受到一丝温情，反而体会到了赤果果的残忍和胁迫之意。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赵琢？小时不喜她就算了，大了还要人前故作冷漠嫌恶，背地里却想要辱她清白？ 赵琢不想娶她而想要她的身子，实在是荒唐可笑。 “你既然有法子就帮帮心儿。”叶晚圆开了口。 “办法是有…”他话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还请表哥明言。”叶温心恨不得一拳砸掉他脸上的虚伪，当着姑母的面又不得不忍着恶心与他虚与委蛇。 “去书房详谈。” 他说罢朝着母亲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屋外走，也不管叶温心愿意与否。 叶温心捏紧拳头，咬牙咽下满腹不甘，原本还想着借姑母的势迫得赵琢不得不帮自己。 如今看来还是她低估了赵琢的冷酷无情。 缓了缓，她回头对姑母勉强笑道：“是我让表哥为难了。” “你表哥既然愿意帮你，这事就一定还有回转的余地，你快些去与他商量商量，也好早些把人给救出来。”叶晚圆哪里知道二人之间的新仇旧恨，只顾着安慰劝说叶温心。 “嗯。”叶温心乖巧地点点头。 ——＊—— 自淑芳院出来，见她转身回竹兰苑，梦喜和朵莲不禁讶然。 “小姐不去世子书房吗？”梦喜问道。 叶温心轻哂一声，既然已经得知赵琢对她存着那样龌龊的心思，她又岂会蠢到自己送上门去？ “他不会帮我的。” 她眼里一暗，事实俱在，即便她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孙年就是赵琢特地为她布下的局，让她一步步照着计划落入他的陷阱。 赵琢算无遗策，唯一疏漏便是她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而是会吃人的食人花。 第6章 第 6 章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忽然从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她腕子，她惊愕得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拽进屋内直直撞入一个温厚坚实的怀抱，随着门板“砰”的一声关上，将梦喜和朵莲隔绝在外。 下一瞬，眼前银光一闪，叶温心抽出匕首狠狠刺向赵琢肩胛。 赵琢闷痛一声松了手，叶温心趁势往右侧滑了出去。 “小姐？！” 屋外传来梦喜和朵莲焦急不安的呼喊声。 叶温心冷冷地看着赵琢，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叶温心，你当真是活腻歪了？” 他咬牙，手掌压住流血的肩胛，恶狠狠的目光似要将人吃了。 “是表哥你要来招惹我的。”叶温心盈盈一笑，语气娇软，略带嘲讽。 她当着赵琢的面拿帕子擦拭匕首上的血渍，从容淡定的姿态仿佛习以为常。 “你跟谁学的功夫？”赵琢实在是意外极了。 “表哥想知道？”叶温心故意卖个关子。 赵琢脸色一沉，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反问：“如何？” “帮我救孙年，我就告诉你。”叶温心趁机提条件。 “做梦。”凉薄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叶温心收敛笑意，“此事不是表哥一手策划的吗？” “是又如何？” 他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承认了？ 叶温心为之气结。 “表哥喜欢我？”她故意问道，明知不是，却又想听听赵琢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赵琢冷冰冰的目光自上而下在她脸上身上来回逡巡，像是审视货物的眼神，缓缓的，嘴角微勾，眸子半敛，似乎对她的脸和身子很满意。 “想要你。” 他丝毫不遮掩自己对叶温心的欲*念。 叶温心气得面红耳赤，冷笑道：“表哥有疾便去看大夫。” 她要去拉门，察觉到身后有冷风扑来，她想也不想手中匕首狠狠反刺过去。 手腕被击打了下，她闷痛一声，旋即换手追刺而至，有了防备的赵琢很快躲开，一个紧追不放，一个似在观察，轻松接招。 她拳拳到肉，刀刀直击要害，惹得赵琢怒火中烧，手下狠厉了几分，把她狠狠地掼倒在地，后背撞在了花架，插瓶落地应声碎裂。 “小姐！” 门外，梦喜和朵莲着急地撞门。 叶温心呕出一口鲜血，嘲讽地笑了：“表哥是要打死我吗？” 赵琢往前一步，身后房门被撞开，他诧异止步。 沉着脸扫了叶温心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小姐！”梦喜和朵莲哭着去扶她。 “世子怎么这样狠心？”朵莲哭得双眼红肿，就连怨怪都带着几分可怜。 “衣冠禽兽！”梦喜咬牙切齿地怒骂出声。 叶温心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她却笑得格外得意。 “我也伤了他，就算是扯平了。” 说着猛地咳嗽几声，又呕出一口血来。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梦喜吓得连忙转身，却让叶温心给拉住了。 “我没事，去药箱里拿两颗药来给我就行了。”叶温心有气无力地嘱咐她。 “不行！我要去跟姑奶奶告他的状…”梦喜倔脾气上头反驳了她。 “你要怎么说？说表哥要轻薄我？还打了我？”叶温心无谓地笑问她。 梦喜怔住，嗫嚅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世子他也太欺负人了。” “我如今不过是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可怜虫罢了。”叶温心自嘲一声。 她深知姑母再是疼她，也越不过赵琢去，她当然不会自讨没趣。 “实在不行，等把孙年救出来后我们再一起回陶乌去。”她蔫蔫地说道。 她实在是不想跟赵琢有任何瓜葛，一个惦记着毁她清白的人，要不是她表哥，她一定会把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剁了喂狗。 可面对的是赵琢，她只能选择远离。 ——＊—— 大风居。 赵琢沉着脸坐在圈椅上，赤着上半身让小厮胡明给他包扎伤口，紧实的肌肉微微绷着，血脉偾张，双拳攥紧，似在极力忍耐什么。 “世子，王家表公子在院外徘徊许久，说是有事找您商议。”蒙叔默默地回禀。 王迁有事找他？赵琢不觉微微皱眉，手指在桌面轻点。 冰冷的眼神忽而扫了胡明一眼。 胡明立即会意是自己动作重了，急忙跪下请罪：“世子恕罪。” 他在赵琢身边伺候多年，把赵琢喜怒无常的性子摸得透透的，故而丝毫不敢替自己辩解。 “继续。”赵琢语气平常。 “是。”胡明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赵琢今日心情不畅快，他犯了错指定是要受罚的，眼下虚惊一场，他依旧吓出来一身冷汗。 “去请他进来。” 赵琢有些好奇王迁何故要见他？ “喏。”蒙叔答应一声正要退出去。 “等等。”听到声音又不得不顿住恭候吩咐。 “去库房取些灵芝人参送到竹兰苑。” 人是他打伤的，他会负责，而他身上的伤，早晚他会让叶温心拿身子来偿还。 小妮子外表弱柳扶风，没曾想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实在是有趣极了。 他脸色阴云密布，蒙叔一时猜不透他是个什么心思，只当他是在关心表妹，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 王迁进来时，赵琢正在穿衣裳。 “表兄。”他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 “你要见我？”赵琢穿好衣裳坐回圈椅，眼神示意胡明奉茶。 再回看王迁时，点头示意他落座。 王迁表达谢意后在下首坐了。 “我打听到表兄前日在街上抓了个叫孙年的人。”王迁单刀直入，略带些小意讨好。 为了孙年来的？赵琢更加好奇了。 “你与他认识？” 王迁瞒下叶温心请他帮忙的事实，随意找了个借口：“是有些交情，所以才想着跟表兄讨个人情，让我见见他。” 赵琢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拨了拨浮沫，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 “他可是杀*人犯，你想让我徇私？”他放下茶盏后，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这样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王迁如坐针毡，吓得直起身。 “表兄若是觉得为难便算了。”他一脸萎顿，因不能帮到叶温心而感到难为情。 赵琢不答。 这便彻底没戏了。 见此情形，王迁只好告辞离开。 他这一转身，赵琢立即示意胡明跟去调查。 他怀疑王迁是为了叶温心才来求他帮忙的。 心里又看轻了叶温心一分。 ——＊—— 蒙叔到库房挑了几株人参灵芝，亲自给叶温心送了过去。 竹兰苑外。 “表小姐可在里头？”随行小厮笑着朝院内扬声询问。 因赵琢不喜婢女伺候，大风居上下都是男仆，也不好入叶温心的院里，故而只站在了院门处。 听到询问声，梦喜和朵莲双双出门来瞧。 二人都未曾见过赵琢身边伺候的人，见了两个面生的男人，面上微微变色。 “两位是…” “老奴是世子身边伺候的，大伙儿都尊我一声蒙叔。” 蒙叔自我介绍后，分明窥见了两个丫鬟脸上浮现出怒色，转瞬消散不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蒙叔好。” 恨归恨，表面的和气还是要做足。 梦喜和朵莲尽力表示出恭顺的一面。 “这是我家世子让老奴特地从库房精心挑选的两支千年人参和灵芝…”他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小厮打开锦盒。 “特拿来给表小姐补身子的。”蒙叔笑着把话说完。 梦喜和朵莲互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愤慨和嘲讽。 刚刚气势汹汹地伤了人，如今又虚情假意地送来人参灵芝弥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梦喜刚要伸手去接就让朵莲拽住了胳膊。 “先问过小姐再说。” 她不敢擅专，也不管蒙叔是什么想法，转身回屋去回禀了叶温心。 梦喜只好搓搓手，默不作声地等着。 不一会儿，朵莲走出房门，在廊下扬声说道：“我家小姐说了，世子好意她却之不恭，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梦喜听了这话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就知道她家小姐绝不会吃亏，这送上门的好东西岂有拒绝的道理。 “奴婢替我家小姐多谢世子。”梦喜使了些力气将锦盒从小厮手里夺了过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蒙叔满脸不解，摇头苦笑。 梦喜得了宝贝，回屋里就在叶温心跟前摆弄。 “小姐你快看，这可是好东西。” 叶温心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口道：“应该能卖不少银钱。” “要拿去卖吗？”梦喜轻声问道。 “那不然呢？留着在这里膈应我吗？让我每次见着这宝贝就想起赵琢这混账把我打吐血？”叶温心自嘲一笑。 一番话说得梦喜愧疚地低了头。 ——＊—— 夜里。 叶温心换了身衣裳打算出门。 “小姐，你如今受了伤就别去了吧？”梦喜拉扯她的衣袖，不放心地央求着。 “迟则生变。” 叶温心只回了她四个字，梦喜默默地松了手。 她悄然从后门出了侯府，径直往朝阳巷而去。 云湖算计了她，她自然要问个清楚。 云湖沐浴出来，正要呼唤小竹，张嘴的那一瞬，一硬物抵住她细腰。 “别动。” 刻意压低的女声威胁她。 她立即就猜出来的是何人，遂平静下来。 “叶小姐？” “云湖姑娘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叶温心低低一笑。 休息几天后复更，求求收藏呀[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叶小姐夜里造访是为何？为了杀我？”云湖故作淡定地问她。 “你我无冤无仇你却要害我，那我要杀你报仇又有何不可？”叶温心嗤嗤一笑，满是嘲讽。 云湖面上一僵，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不如，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我便饶你一命。”她不咸不淡地跟云湖谈起了条件。 “叶小姐如此聪慧，也会猜不出来吗？”云湖微微一笑，故意反问。 叶温心眸色渐冷，“是赵琢？” 她想着总不能是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陆少尹吧？ 那个只存在京兆府衙门守卫和云湖口中的陆少尹，也不知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云湖默了默，随即点头承认了。 叶温心整个人如同跌入了冰湖里，冷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先前不过是猜测，如今验证了，她只觉得心寒又恐惧。 她的亲亲表哥，想要得到她的身子，又不想负责，居然布下了这么一个局。 滔天怨恨几乎从眼中喷泻而出。 她第一次恨不得手刃一个人。 “那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她默默地移开抵在云湖腰上的匕首。 云湖回首，诧异地看着她。 “他是我表兄。”她嘴角抿成嘲讽的弧度。 云湖明显愣了愣。 “云湖姑娘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替他做事？”她淡淡地问道。 云湖垂眸沉吟良久方开口，“…他对我有恩。” 叶温心了然，话锋一转，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想要对付我？云湖姑娘可以为我解惑吗？” 云湖抬眼，视线在她脸上流转不去，“叶小姐容色倾城，这世上哪个男子见了不动心？” “动心？”叶温心嗤笑一声，想到赵琢对她的态度，她就一阵恶寒。 “他想要毁了我的清白，之后呢？会对我负责？还是以此要挟我为他所用？” 亦或是成为他的笼中雀，待他腻了呢？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每说一句，云湖面上就惨白一分。 观她面色不对，叶温心手掌扼住她咽喉，清凌凌的目光凝住她，轻声质问：“云湖姑娘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进他的布局里吗？ 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云湖面色煞白，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叶温心以为自己猜对了，心更凉了。 她天真的以为再不济她和赵琢也是表兄妹的关系，即便她如今父母双亡，孤苦无依，赵琢嫌弃她的家世，不愿娶她，也纵然不会当真恶毒到要毁了她。 事实真相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多么可笑，自己的亲表哥仗着无人护她，竟联合外人一起欺她辱她。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姑娘，陆少尹来了。”是小竹的声音。 云湖骇然色变，刚要说话，咽喉处传来痛感，她呼吸一滞，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 “还请云湖姑娘兑现承诺。” 云湖抬眸看她，还没领会到她话外之音，颈后忽然挨击打了一下，她身子颓然倒下，让叶温心给接住了。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小竹疑惑地看着“云湖”戴着纱巾遮面款款走出来。 “姑娘？” “走罢。”叶温心特意模仿云湖的腔调，小竹心头感到怪异，却也没有多想。 主仆二人到了雅室，叶温心总算见到了传闻中的陆少尹。 “云湖姑娘。”陆少尹笑着起身相迎。 叶温心微微垂眸福了一礼，口中低低说道：“见过陆少尹。” 陆少尹眼里掠过一抹诧异，印象中的云湖对他一向不冷不热，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我送与云湖姑娘的曲谱，不知云湖姑娘研究得如何了？” 叶温心微微笑道：“陆少尹若是不嫌弃，小女子愿意献丑给您弹奏一曲。” “云湖姑娘自谦了。”陆少尹领着她走到长案前。 叶温心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一双春水眸含笑望向陆少尹，只把陆少尹看得面上一热，不自在地握拳抵唇假意咳嗽一声。 她指尖仿佛流水潺潺，落花嘤嘤，穿越翠绿两岸，窥见春意盎然，流过层叠山涧，又闻鸟语花香。 陆少尹闭目聆听，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美人一滴泪滴落琴弦，恰似晨露掩入繁花，慨叹红颜多薄命。 陆少尹见之心碎，急切问道：“云湖姑娘何故落泪？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叶温心抬眸的那一瞬，蒙脸纱巾忽而垂落，她惊慌失色，伸手欲接，却与陆少尹伸过来的手碰触，慌忙又缩了回去。 “你是谁？” 陆少尹盯着她美玉无瑕的一张脸，惊讶地问出口。 听他语气里没有一丝责难之意，叶温心便知自己此举成功了一大半。 “陆少尹恕罪…” 她假意要跪，陆少尹如她所料的哪里舍得她跪，立即就扶住了她玉臂。 叶温心连忙退后避开，面色绯红，如霞似雾，叫人看了几乎要移不开视线。 “小女子得知陆少尹和云湖姑娘交情匪浅，特意求着云湖姑娘让我见一见您。” “哦？你要见我所为何事？”陆少尹负手于身后，鼻尖是佳人淡淡的体香，闻之欲醉，仅有的一丝理智也荡然无存。 叶温心眼里一抹哀伤一闪而逝，幽幽开口：“我是个孤女，爹娘病逝后身边只有两个丫鬟和孙伯一家…” 她说着，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陆少尹，樱口微张：“我一直都把孙伯的儿子当做亲哥哥看待，前儿他出门，不知何故与人起了争执，等我得知消息，说是他当街打死了人，被关在了京兆府地牢。” 她每说一句，陆少尹眉头就又拧紧了一分，眼里的心疼愈渐被填满，直到听了后面的话，他眉头松开，神色变作复杂晦涩。 “此事…”陆少尹一脸难色。 “陆少尹可不可以帮帮我？”叶温心急切地询问。 她满含希冀的眼神，任是再硬的心肠都要软下来。 只是… 陆少尹长叹一声：“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孙年是执金吾赵琢赵大人亲自羁押之人，我不得擅专。” 叶温心垂下眼睫，暗淡的剪影笼着缕缕愁思，温声细语说道：“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了…” 见不得美人愁容，陆少尹正要说话，叶温心又开了口，“我只是想见他一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仅此而已。” “好，我答应你。”陆少尹鬼使神差地应承了她。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可对上美人笑颜，他又暗暗压下心头躁动。 “多谢陆少尹。”她笑容如漫天绚烂的星辰，夺人心魂。 ——＊—— 漫漫长夜，路遥马徐。 赵府门外。 叶温心辞别陆少尹返回府里。 她收敛刻意堆出的笑，揉了揉快要僵住的脸，暗暗思量着下一步。 陆少尹已经答应她明晚会替她安排与孙年见面，如今，她要做的便是等待。 竹兰苑里。 梦喜和朵莲已然等得心急如焚。 骤见叶温心飘然入内的身影，二人大喜，连忙迎上去。 “小姐回来了。” 朵莲心细，瞧见她回来与去时穿的衣裳不一样不觉诧异地问出声：“小姐这是？” “回屋再说。”叶温心笑了笑。 观她神色轻松，似乎遇着了喜事？梦喜跟朵莲也跟着心情大好。 主仆三人进了屋，梦喜取了衣裳来与她更换，一面听她讲述今夜之事。 言罢，朵莲缓缓舒了口气，“奴婢去给小姐要热水来洗洗再睡罢？” “嗯。”叶温心点点头。 “小姐，你说这陆少尹不会骗人吧？”梦喜皱着眉头问出声。 “明晚去了就知道了。”叶温心倒也不怕他反悔，她本意只是想见见孙年问清楚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又不是想要劫狱，即便让人瞧见了也不会给陆少尹惹出什么祸事来。 所以她想着，陆少尹就算是一时冲动答应了她，事后冷静下来倒也不至于要反悔。 “奴婢真替小姐难过…”梦喜眼里氤氲着水雾，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要是老爷和夫人还在世的话，小姐也不会受这些委屈。” “行了，收收你的眼泪，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让自己委屈过？以前在陶乌不会，如今在盛京也不会。”叶温心混不在意地笑着安慰她。 梦喜背手擦擦眼泪，“那救了孙年后，我们要离开盛京吗？” 叶温心沉默了。 她在盛京生活了十年，按说这里才是她的故乡，只是父母离世，如同浮萍飘絮的她落在哪儿，哪儿便是归宿。 有了赵琢这么一个意外，假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叶温心只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 “小姐？” 梦喜还要再问，朵莲已然提了热水走入。 “等救出孙年再说罢。”她随口敷衍了一句。 殊不知她和陆少尹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了赵琢耳里。 彼时，赵琢还在书房里。 听罢胡明的回禀后，本就怒火燎烧的他再听了蒙叔的汇报，双目猩红，将手里的纸团捏了个粉碎。 他恼叶温心宁可寻求王迁和陆少尹的帮助都不愿来求他。 “世子？” 蒙叔心里暗自诧异，他还从未见过赵琢对哪个女子上过心。 莫不是？ 可他观察赵琢的神情又似乎不太像是动心的样子？反倒是愈发不能理解了。 “有事？”他裹挟着寒雾的眼神扫过来。 “世子还有何吩咐？”蒙叔压下心头疑虑躬身询问。 赵琢想了想，吩咐道：“派人去盯着她。” 她？蒙叔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赵琢口中的“她”意指叶温心。 “诺。”他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第8章 第 8 章 “世子一早就出门去了。”朵莲看着叶温心，疑惑地问出口：“小姐要奴婢盯着世子的行踪作甚？” 她想着赵琢一身功夫连小姐都不是对手，她一个不会功夫的哪里能盯得住赵琢呢？ “不过是做给他看的。”叶温心漫不经心地笑笑。 就许赵琢派人来监视她，她还不能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了？ 用了朝食，她便往淑芳院而去。 叶晚圆见了她，立即放下手里的账册，关切地问她：“昨儿与你表哥商量得如何了？能把人救出来吗？” 叶温心神色一暗，幽幽说道：“表哥说此事有些难办，心儿想着或许姑父可以帮我。” 说着，她故作为难地看了叶晚圆一眼。 “心儿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她眼里的哀伤却无半分作假。 叶晚圆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你表哥要是真没法子，等你姑父回来了再想办法，再不济也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心儿真没用，又给姑母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傻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叶晚圆笑着拍了拍她手背。 “等这事解决了，我让你表哥邀请盛京的青年才俊来府里做客，到时你自己瞧瞧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姑母给你做主。” 说到侄女的婚事，叶晚圆立即来了精神。 叶温心垂眸不语，眼下她正为孙年的事感到焦虑，哪里有心思惦记别的，即便把孙年从牢里救出来，她想的也只是尽快离开盛京，最好与赵琢这个混账表兄不复相见。 ——＊——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幕降临，叶温心领着梦喜出了门。 乘坐马车辗转到了府衙。 陆少尹果然在等着她。 “叶姑娘。”他笑容极是和煦地迎了过去。 “让陆少尹久等了。”叶温心福了一礼。 “叶姑娘不必多礼。”他稳稳地扶了一把，少女柔弱无骨的臂膊伴着扑鼻而入的淡淡体香，令人心摇神荡。 叶温心淡定自若，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回以陆少尹一个微笑。 “叶姑娘请。” 他说着引领叶温心主仆往牢狱中去。 甫一踏入阴暗的地牢，周身一股冷风习习，墙上每隔几步一盏油灯照着前路。 叶温心察觉到梦喜扶着她胳膊的手微微颤抖，故作镇定地反握住她手，安抚她慌乱的情绪。 眨眼间就走到了关押着孙年的监牢。 “孙年！”梦喜撒开叶温心的手冲到牢门前。 原本靠在墙角的孙年听到熟悉的呼唤，双眼一睁，乍见到叶温心和梦喜，他眼里由震惊到欣喜和惭愧各种情绪交织着，最终化作悔恨的泪滑落脸庞。 “小姐！”他跪爬着过来。 “你…还好吧？”叶温心轻声问询，见了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是心有不忍。 “他们对你动刑了？” 孙年摇摇头，只是愧疚地说着：“是小的对不起小姐…” 叶温心回头，悠悠地对陆少尹开口：“我有些话想要跟他单独说可以吗？” 陆少尹点点头，转身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过道，叶温心方回首去问孙年，“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孙年茫然无措，久久无言地垂下头去。 叶温心见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小的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妇人忽然就缠上小的，任凭小的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争执不下时，她男人赶到，上来就打了小的一拳，小的不过是推了他一把，他就倒地不起了。” 孙年痛苦懊恼地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当真只是推了他一把？”叶温心质疑道。 孙年抬头，涕泪横流地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亲自去探过那人的脉搏？” 闻言，孙年怔愣了一会儿，很快摇了摇头。 “那你如何确定那人死了？”叶温心狐疑地追问道。 孙年脑子里一片混沌，本能地回道：“是那妇人说的。” “也许是她故意诈你呢？”自从得知一切都是赵琢的谋划，叶温心就猜测了各种可能。 “啊？”孙年不敢置信地瞪直了眼。 “你再想想，那个妇人你认不认识？会不会在哪里见过？”叶温心尽量帮他回忆前事。 孙年思量许久，依旧茫然地摇头：“小的从未见过那妇人。” 直到此刻，叶温心才恍然想到自己漏了最关键的一环，那就是“受害人”一家。 自从得知此事与赵琢有关，她就该亲自去找到“受害人”家属问个清楚的。 而今，怕是什么证据都被赵琢给毁了。 察觉到叶温心在懊悔，孙年苦笑劝道：“小姐不必再为了小的四处奔走，都是小的自己惹的祸，还连累了小姐。” “这不是你的错。” 他越是这样说，叶温心就越是愧疚。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她坚定地向孙年保证。 叮嘱孙年照顾好自己后，叶温心带着梦喜离开了地牢。 陆少尹一直在门外候着，见了叶温心走出来的身影，他从容一笑。 “叶姑娘这会儿该放心了罢？”他想着孙年虽然被关押在此，却未曾审问，也没有动过刑，与其他犯人比起来算是诸多优待了。 “多谢陆少尹。”叶温心款款行礼。 “叶姑娘不必客气，能帮到姑娘是我的荣幸。”这种被崇拜的感觉让陆少尹极度满足。 叶温心微微蹙眉，面有难色地央求开口：“我还想看看此案的卷宗，不知可不可以？” 陆少尹面色一顿，可佳人眉目含愁，他于心不忍，只不过略微思忖片刻就同意了。 叶温心心中暗喜，把陆少尹也看顺眼了几分。 她看过卷宗后，匆匆与陆少尹告辞。 ——＊—— 回到赵府。 她将卷宗里所述的誊写了一份出来，暗暗想着明日要去找“受害人”问个清楚。 到了第二日。 她刚要出门，迎面就遇上了王迁。 “心儿表妹。” 听到这亲密的称呼，叶温心暗暗蹙眉，面上却不显。 “王家表哥早。” 她盈盈一笑，比春花还要绚丽。 王迁脑海里忽然想起昨夜赵琢让人请他过去，说是可以帮他，前提是不允许他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想到赵琢威胁的眼神，王迁自觉遵守约定。 “表妹这是要去哪儿？” 叶温心敛了笑，眉间蘸染一抹愁绪，“我打算去找受害人家属问个清楚。” 王迁内心止不住的雀跃，“正好，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家人住在何处，不如我陪表妹走一趟？” 叶温心略一思量，随即点点头表示赞同。 王迁满心欢喜，殊不知自己落入了圈套。 梦喜和朵莲对他毫不遮掩地表示出厌恶，上了马车，梦喜忍不住问出声：“小姐为何要他跟着？” 这人一看就是不安好心，她腹诽着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叶温心淡然一笑，“明知对方没安好心，与其让他在背后耍阴招，不如把人放在身边仔细盯着。” 闻言，梦喜和朵莲纷纷表示赞同。 “还是小姐深谋远虑。”梦喜转怒为喜。 到了城西的民宅居住地，巷子里小商贩的叫卖声和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到了。”窗帘外响起王迁的声音。 车夫闻声勒停马儿，梦喜和朵莲扶着叶温心下了马车。 她抬眼望向这座民宅，垂眸看向王迁，浅浅一笑道：“劳烦表哥指路。” 娇柔软语听在王迁耳里十分受用。 他主动上前敲门。 没一会儿，妇人开门探头出来，警惕地看着四人。 “你们找谁？” “你就是冯玉梅？”叶温心不答反问。 妇人冷眼打量着叶温心，“你怎么知道？” “那我就找对人了。”她扒拉开妇人，径直走了进去。 冯玉梅诧异地追过来，手指着叶温心恼怒地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么不讲理，你懂不懂什么叫私闯民宅？” 叶温心也学她打量自己的样子细细逡巡了她一眼，“你认识孙年吗？” 冯玉梅眼光闪躲，嘴硬道：“什么孙年王年，我不认识。” “你当真不识？”叶温心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们赶紧出去。”她说着上前来推搡叶温心。 叶温心站着不动，待她近了忽而出手钳制住她腕子，手下一个扭转，就听冯玉梅口中“哎哟”着被她反剪住双手，再也动弹不得。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叶温心在她耳畔警告道。 “你先放开我，不然你什么也别想知道。”冯玉梅反威胁道。 叶温心将她往前一推，她身形一个趔趄摔在地面。 “说吧，是谁指使你陷害孙年的？” 冯玉梅眼珠子乱转，忽然抬眼朝门口望去，口中喊道：“公子你来啦！” 趁着叶温心等人回头去看，冯玉梅自地上爬起来就往屋里跑了进去。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等叶温心回过神来，冯玉梅早已失了踪迹。 她和王迁一前一后冲进了堂屋，迎头一物向着二人砸了过来。 “表妹小心！” 王迁嘴里喊着，朝着叶温心扑了过去。 叶温心退了一步，不料脚下踩空，她正要抬脚跃起，那厢王迁扑过来，生生挡了她的路。 她想也不想，以王迁做垫脚，一个点步旋身腾跃而起，堪堪落在平地，几乎同时，王迁坠落眼前的空洞里。 只听“砰”的一声重物砸落地面，震得尘土飞扬。 叶温心走前一步往洞穴里看去，就见王迁软软地摔在地面，看样子是晕了过去。 她正要继续去寻冯玉梅的踪迹，耳畔听闻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狐疑间，就见一队兵差闯了进来。 领头的赫然是赵琢。 视线交汇，叶温心不觉一愣。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赵琢启口：“抓起来。” 什么意思？ 叶温心愕然。 直到兵差围住她，拿了绳索来套她，她才反应过来要反抗。 “表哥，你要做什么？”她怒而质问。 这算是公报私仇吗？她不可思议地瞪着赵琢。 面对的是官差，她不敢动手，可又心有不甘，左右为难。 赵琢神情淡漠，一副铁面无私的姿态，冷哂轻嗤：“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是你把人推下去的，至于是谋财还是害命，我会给你解释的机会。” 叶温心难以置信，手腕被绳索缚住，她恍然回神，挣扎着抗议道：“放开我！” 可惜终是晚了一步，伴随着颈后传来钝痛，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下来，被赵琢横出手臂托住了腰。 ——＊—— 再次醒来，已是日暮时分。 叶温心手脚被铁链锁住绑缚于床榻之上。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是有心无力，锁链磨得手腕脚腕生疼也照样挣脱不开。 “赵琢，你这个混账！” 她气得咒骂出声。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被人推开，叶温心听在耳里急在心里。 她所料不差，进来的人确是赵琢。 他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常服，青瓷色的直领对襟袍衫，衬得整个人愈加清雅无双，淡若月华。 叶温心内心惴惴，佯装镇定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他神情越是淡漠，叶温心就愈加惶恐。 透过他光风霁月的表象，叶温心看到的却是他阴暗冷鸷的内里。 这样的人，真叫人又恨又怕。 “给我解开。”叶温心稳住焦灼的情绪，冷淡地开了口。 赵琢撩起袍衫一角，以极其闲适的姿态落座于太师椅上，凌凌目光看向叶温心。 “表妹喜欢什么样的姿势？”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叶温心一头雾水，“别跟我打哑谜，有话直说。” 他低嗤一声，掏出一个小瓷瓶在眼前晃了晃，“吃药助兴？还是喜欢来硬的？” 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叶温心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面上阵青阵白，忍不住斥道：“无耻下流！” “食色性也。”他站起身来，缓缓朝她走过去。 “表妹试过就知道这滋味有多**了。” “你别过来！”叶温心挣扎着将铁链扯得叮铃作响。 他哪里会听，曲腿跨上床榻，伸手就去擒她。 叶温心虽手脚被缚，见他过来，抬脚就朝他面门踹了过去。 早有防备的赵琢箍住她脚踝往身下一拽，倾身覆上。 “表哥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叶温心立即服软告饶。 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的赵琢哪里会信她，捏住她下颌，戏谑着问道：“你哪儿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