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权臣是女驸马》 第1章 第 1 章 暴雨如注,雷声轰鸣。 八岁的楚闲蜷缩在天牢潮湿的角落里,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水和污泥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紧紧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臂弯里,试图隔绝耳边不断传来的惨叫声。 "楚家谋反,罪证确凿!" "楚国公,你还有何话说?" "行刑!" 父亲最后看向她的眼神刻在脑海里,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满是绝望与不舍。然后她就被粗暴地拖走,关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牢门铁链突然哗啦作响,楚闲惊恐地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借着闪电的光亮,她认出那是金吾卫统领梁康,父亲昔日的同僚。 "梁叔叔..."她声音嘶哑,已经哭干了眼泪。 梁康跪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闲儿,时间紧迫,听我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楚家遭奸人陷害,满门抄斩的旨意已经下了。你父亲临终前托我救你出去。" 楚闲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父亲...父亲他..." "赵阔伪造了楚家谋反的证据,你父亲宁死不认罪。"梁康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楚闲,"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远房侄子梁闲,明白吗?要活着,才能为楚家洗刷冤屈!" 楚闲茫然地点头,任由梁康将她打扮成男孩模样。在又一道闪电劈下的瞬间,梁康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塞到她手中:"这是你父亲最后交给我的,楚家传家玉佩的另一半在赵阔手中,这就是他陷害楚家的证据之一。记住,永远不要轻易示人。" 轰隆一声惊雷,掩盖了两人逃离天牢的脚步声。 ...... 十二年后的金銮殿上,新科进士们垂首而立,等待天子垂询。 "楚爱卿,朕听闻你在会试中一篇《论治国之道》惊艳四座,今日朕亲自考考你。"皇帝萧景琰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地盯着站在最前列的年轻进士。 "臣惶恐,请陛下出题。"楚闲——如今已是化名梁闲的年轻官员恭敬行礼,声音清朗。 皇帝沉吟片刻:"如今北境不安,南疆又逢水患,国库吃紧,爱卿以为当如何权衡?" 楚闲微微抬眸,不卑不亢:"回陛下,臣以为北境之患在守不在攻,可遣良将镇守险关,以最小兵力维持局面;南疆水患关乎民生根本,当优先赈济..." 她的回答条理分明,既有引经据典的深度,又有切实可行的策略。皇帝眼中赞赏之色越来越浓,最后竟抚掌大笑:"好!好!朕得此良才,实乃天佑我大齐!" 就在这时,皇帝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仔细打量着楚闲清秀俊逸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梁爱卿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可曾婚配?" 楚闲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回陛下,臣一心向学,尚未考虑婚嫁之事。" "哈哈,甚好!"皇帝龙颜大悦,"朕的十公主旻儿正值婚龄,与爱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朕就做主,招你为驸马!" 殿中众臣一片哗然。楚闲瞳孔微缩,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十二年卧薪尝胆,好不容易踏入朝堂,若成了驸马,诸多行动必将受限。但皇命难违... "臣...谢主隆恩。"她深深拜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父皇!我不嫁!" 十公主萧旻儿一脚踹开御书房的门,凤眼圆睁,俏脸含怒。她一身火红骑装,腰间别着马鞭,显然是刚从校场回来就听到了消息。 "胡闹!婚姻大事岂由你任性?"皇帝沉下脸来。 "那个梁闲不过是个书呆子,女儿连见都未见过,凭什么嫁他?"萧旻儿跺脚,眼角微微发红。 皇帝叹了口气:"旻儿,梁闲才华横溢,品貌俱佳,满朝文武无不称赞。你若不信,明日朕宣他入宫,你亲眼看看便知。" "看什么看!不嫁就是不嫁!"萧旻儿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帝一句话钉在原地。 "这是圣旨,不是儿戏!"皇帝罕见地对爱女严厉起来,"三日后完婚,不得有误!" ...... 大红喜烛高烧,公主府张灯结彩。 楚闲静静站在新房门外,已经两个时辰了。房内传来萧旻儿怒气冲冲的声音:"本公主说了,不许他进来!让他在外面站一夜!" 侍女们尴尬地看着新驸马,楚闲却只是微微一笑:"无妨,公主今日累了,你们好生伺候。"说罢,竟真的整了整衣冠,笔直地站在廊下,如一株挺拔的青竹。 透过窗缝,萧旻儿偷偷打量着这个被迫成为自己丈夫的年轻人。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竟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丝毫没有受辱的恼怒。 "装模作样!"萧旻儿冷哼一声,甩下帘子,却没发现自己又多看了好几眼。 好好好,你就假装不爱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楚闲站在翰林院正厅中央,双手交叠于身前,姿态恭敬。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清瘦的身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修撰,从今日起你负责整理天启元年至三年的奏折副本,务必在半月内完成分类编目。"翰林院掌院学士赵元朗捋着花白胡须,眯眼打量着这位新科驸马,"听闻你深得皇上赏识,可莫要辜负了圣恩。" "下官谨记赵大人教诲。"楚闲垂首应答,眼角余光却将赵元朗案头那份名单尽收眼底——那是赵阔党羽的密会记录。赵元朗,当朝宰相赵阔的堂兄,也是她复仇路上必须跨过的第一道障碍。 待赵元朗离去,楚闲才缓缓直起腰身。她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径直走向最里侧的档案架。指尖掠过积满灰尘的卷宗,最后停在一册标着"天启二年刑部密奏"的竹简上。 "梁修撰对陈年旧案感兴趣?"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楚闲背脊一僵。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身看到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站在身后,面容清癯,眼神却格外锐利。 "林修撰。"楚闲拱手行礼,"下官初来乍到,想先熟悉历年文书体例。" 林修,寒门出身,去岁科举二甲第十七名,如今与她同为翰林院七品编修。根据她事先调查,此人刚正不阿,曾因弹劾赵阔党羽被贬谪地方,今年才调回京城。 林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刚才想取的卷宗:"天启二年的刑部密奏大多涉及楚国公谋反案,梁修撰还是少碰为妙。"他压低声音,"赵大人最忌旁人查问此事。" 楚闲心跳骤然加速,面上却不露分毫:"多谢林兄提点。不知可有闲暇一同用午膳?下官初入翰林,诸多规矩还需请教。" 林修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应允。 公主西厢房内,楚闲将今日在翰林院抄录的名单平铺在案几上,用细毫蘸墨,在宣纸上勾勒出复杂的关系网。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目如画,却透着森森寒意。 "赵阔、赵元朗、兵部尚书郑铎、金吾卫副统领周焕..."她轻声念着,每念一个名字就在旁边画一个小叉,"十二年了,你们一个个高官厚禄,可还记得楚家满门血债?"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楚闲眼神一凛,迅速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入香炉,转而拿起一本《论语》佯装夜读。 "驸马爷,公主请您立刻过去。"门外传来侍女小心翼翼的通报。 楚闲皱眉。自三日前成婚,萧旻儿从未主动召见过她,每日除了必须共同出席的场合,两人几乎形同陌路。今晚突然相召,必有蹊跷。 "知道了。"她整理衣冠,跟随侍女穿过曲折回廊,来到公主居住的东苑。 刚踏入花厅,一只青瓷茶盏便擦着她额角飞过,在身后门框上摔得粉碎。 "公主这是何意?"楚闲站在原地不动,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飞过的不是凶器而是一片落叶。 萧旻儿端坐在主位上,一身鹅黄色常服,发间金步摇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叮当作响。"本公主无聊,想看看驸马到底有多少能耐。"她红唇微翘,眼中却毫无笑意,"怎么,生气了?" 楚闲弯腰拾起碎片,动作优雅如执棋落子:"公主言重了。茶盏而已,碎了再换便是。" "装模作样!"萧旻儿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楚闲面前,仰头逼视着这个比她高出半头的"丈夫","你以为讨好我就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告诉你,本公主最讨厌你这种虚伪的书生!" 楚闲不躲不闪,"臣从未想过借公主之势。陛下赐婚,臣与公主一样,别无选择。"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萧旻儿的痛处。她脸色骤变,扬手又要摔东西,却见楚闲已经将最近的一只花瓶默默移开。 "滚出去!"萧旻儿气得双颊绯红。 楚闲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前却顿了顿:"公主若觉无聊,臣那里有几本西域游记,或许可解烦闷。" "谁要你的破书!"又一个靠枕砸在正在关闭的门上。 回到西厢,楚闲确认四下无人后,从袖中取出方才偷偷藏起的一块碎瓷——那是萧旻儿摔的第一个茶盏的碎片,边缘沾着些许可疑的白色粉末。 她小心地将碎片包好藏入暗格。公主今晚情绪异常激动,恐怕不单单是脾气发作那么简单。 次日清晨,楚闲正在翰林院整理文书,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 "梁修撰,贵妃娘娘召您即刻入宫。" 楚闲心头一紧。赵贵妃,赵阔的掌上明珠,后宫最得宠的妃子,突然召见一个七品编修,绝非寻常。 跟着太监穿过重重宫门,楚闲被引至一处精巧的凉亭。亭中坐着一位华服美人,眉目如画,气质雍容,正是赵贵妃。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楚闲行大礼。 "免礼。"赵贵妃声音柔媚,"早听闻新科驸马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闲垂首而立:"娘娘过奖。" "听闻驸马与十公主相处不甚融洽?"赵贵妃轻摇团扇,状似无意地问道。 楚闲心中一凛:"公主金枝玉叶,微臣粗鄙,恐有冒犯之处。" 赵贵妃轻笑:"十公主性子是烈了些。不过驸马这般人才,假以时日,必能打动芳心。"她忽然倾身向前,"本宫与十公主虽非一母所生,也算看着她长大。若驸马有何难处,尽管来寻本宫。"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威胁。楚闲暗自警惕,正欲回应,忽听亭外传来一声冷笑。 "本公主的驸马,不劳贵妃娘娘费心!" 萧旻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明媚如朝阳。她大步走来,不由分说拽住楚闲手腕:"父皇找你半天了,跟我走!" 赵贵妃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笑容:"十公主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萧旻儿理都不理,拉着楚闲就走。直到转过几道回廊,确认无人跟随,她才猛地甩开楚闲的手:"你傻站着干什么?等着被那毒蛇咬一口吗?" 楚闲揉着被捏红的手腕,难得露出诧异神色:"公主为何..." "少自作多情!"萧旻儿耳根微红,"我只是不想公主府的人被赵贵妃利用罢了。"她瞪了楚闲一眼,"还有,今晚宫里有宴,你必须出席,别给我丢脸!" 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楚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位骄纵的公主,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当晚的宫宴上,楚闲作为新晋驸马,座位被安排在萧旻儿身旁。席间,不少官员前来敬酒,言语间多是试探。楚闲一一应对,滴水不漏。 "驸马好酒量。"赵阔不知何时来到席前,六十余岁的宰相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听闻驸马在翰林院勤勉非常,连天启二年的旧档案都翻出来了?" 楚闲心头一惊,面上却恭敬举杯:"下官初入翰林,不过是想多了解朝廷典章制度。赵相为国操劳多年,实乃吾辈楷模。" 赵阔哈哈大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年轻人好学是好事。不过有些旧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旻儿,"公主以为呢?" 萧旻儿正在啃一只蟹钳,闻言抬头,满不在乎道:"赵相说这些做什么?本公主只管骑马射箭,朝政之事一概不懂。" 赵阔又寒暄几句便离去。楚闲注意到,林修远远站在殿角,正与一名侍卫低声交谈,见她望去,微微点头示意。 宴席散后,楚闲回到公主府,发现东苑灯火通明。她犹豫片刻,还是前去请安。 推开门,只见萧旻儿独自坐在满地狼藉中,身旁倒着几个空酒壶。 "公主醉了。"楚闲轻叹,上前欲扶。 萧旻儿却突然抓住她的前襟:"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赵阔那么注意你?"她醉眼朦胧,呼吸间带着酒气,"别以为...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和那个林修眉来眼去..." 楚闲轻轻掰开她的手:"公主喝多了,臣唤人来伺候。" "不许走!"萧旻儿踉跄起身,却一脚绊倒向前栽去。 楚闲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却不料萧旻儿挣扎间扯开了她的袖口。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小臂延伸至手腕,在烛光下格外刺目。 两人同时愣住。 萧旻儿的酒似乎醒了几分:"这是..." "少时顽皮,不慎被烫伤。"楚闲迅速拉好袖子,后退一步,"臣去请太医。" "站住!"萧旻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明,"那不是烫伤,是鞭痕。"她眯起眼,"梁闲,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闲背对着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果然,这位公主远比表面看起来敏锐得多。 "臣只是..."她刚开口,忽听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有人夜探公主府! "小心!"楚闲猛地扑向萧旻儿,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萧旻儿刚才站立的位置上。 第3章 第 3 章 天还未亮,急促的敲门声将楚闲从浅眠中惊醒。 "驸马爷,皇上有旨,急召您入宫议事!"门外老管家声音里透着惶恐。 楚闲瞬间清醒,翻身下床。不过半月前才入翰林院的七品编修,竟被皇帝深夜急召?她眉头微蹙,迅速换上朝服。 "可知是何事?"她边系腰带边问。 "听传旨公公说,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到了。" 楚闲手指一顿。北境——楚家当年就是被诬陷勾结北狄谋反。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大步走向门外等候的宫轿。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几位重臣已在议事。楚闲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前方的赵阔,年过六旬的宰相腰背挺直如松,正指着沙盘侃侃而谈。皇帝萧景琰端坐龙椅,眉间深锁。 "微臣参见陛下。"楚闲行礼。 "梁爱卿免礼。"皇帝抬手,"深夜召你前来,实因军情紧急。北狄可汗亲率五万大军压境,连破我两座边城。众卿意见不一,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楚闲心头一震。这是试探?还是机缘?她余光瞥见赵阔阴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接过兵部侍郎递来的军报。 "据报,敌军主力集结在黑水河谷..."她快速浏览文书,脑中已浮现北境详细地图——那是父亲生前亲手教她绘制的。 "陛下,臣以为敌军意在声东击西。"楚闲突然指向沙盘上一处不起眼的山口,"黑水河谷地势开阔,不利埋伏,敌军在此大张旗鼓,实为牵制。真正的突破口应是狼牙隘口。" 兵部尚书郑铎冷笑:"梁修撰一介书生,也敢妄谈军事?狼牙隘口地势险要,一夫当关..." "正因如此,守军必会松懈。"楚闲不卑不亢,"狼牙隘口西侧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是早年牧民所辟。若敌军分兵由此偷袭..." 赵阔突然插话:"梁修撰如何知晓这等边关细节?" 殿内骤然安静。楚闲背脊微凉,面上却平静如水:"臣少时曾随叔父游历北境,对当地地形略有了解。臣愿以性命担保,若不加派兵力防守狼牙隘口,三日内必被攻破。" 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楚闲,突然拍案:"传旨,即刻调遣金吾卫三千精骑增援狼牙隘口,由...梁爱卿举荐一人领兵。" 楚闲心头一跳:"金吾卫副统领周焕勇猛善战,可担此任。" 她故意推荐赵阔的心腹,既避免暴露自己的军事才能,又能测试周焕是否真与北狄有所勾结——若他故意延误军机,便是心中有鬼。 "准奏。"皇帝满意地点头,"梁爱卿见识不凡,明日转任兵部职方司主事,参赞军务。" 楚闲跪谢圣恩,余光却看到赵阔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回到公主府已是巳时,楚闲顾不上休息,径直走向西厢书房。推开门的一瞬,她浑身紧绷——有人来过。 书案上的《春秋》摆放角度偏了三度,暗格上的发丝不见了。楚闲屏息凝神,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最后停在墙上的山水画上。画轴微微歪斜,露出后面若隐若现的线条。 她猛地掀开画卷,墙上赫然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图,中心正是赵阔的名字。旁边钉着的半块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幽幽青光。 "果然..."楚闲轻叹。昨夜匆忙入宫,竟忘了收起这些。能在公主府来去自如的,除了萧旻儿还有谁? 她正思索对策,忽听院外一阵嘈杂。推窗望去,只见府中下人惊慌奔走。 "怎么回事?"楚闲拦住一个侍女。 "回驸马爷,城南爆发瘟疫,已经死了十几人!皇上命令关闭城门,所有官员不得外出..." 瘟疫?楚闲心头一紧。天启元年那场大疫,父亲曾冒死开仓放粮救治百姓,却被赵阔诬陷贪污赈灾粮款,成为楚家获罪的导火索。 "备马,我要去城南。" 侍女吓得跪下:"驸马爷不可啊!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 "公主那里我自会解释。"楚闲已换上简朴布衣,从药箱取出几包药粉塞入袖中,"告诉公主,若我三日内不回,请她烧了我书房里所有东西。" 城南贫民区已是一片哀鸿。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挤满病患,呻吟声不绝于耳。楚闲用布巾掩住口鼻,蹲在一个咳血的老妇人身边把脉。 "大夫...救救我孙子..."老妇人颤抖着指向角落。 草席上躺着个七八岁的男孩,面色灰白,呼吸微弱。楚闲翻开他眼皮查看,又轻按腹部几处穴位,男孩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几口黑血。 "不是瘟疫。"楚闲喃喃自语。症状与当年北境边军集体中毒如出一辙——那是赵阔为了陷害父亲派去的军医而动的手脚。 她迅速取出银针,在男孩背上几处穴位施针,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喂他服下。 "你...你是太医吗?"男孩虚弱地问。 楚闲摇头,轻抚他额头:"只是略通医术。你叫什么名字?" "狗剩..."男孩挤出一丝笑容,"先生的手...好软...像娘亲..." 楚闲心头一颤,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常年练剑却依然纤细的手指。为了掩饰身份,她每日都用药物使手掌略显粗糙,但触感终究无法完全改变。 "好好休息。"她为男孩掖好被角,转向其他病患。 三日不眠不休,楚闲诊治了两百余人。她发现所有患者都饮用了城南一处水井的水,而井壁上残留着可疑的粉末。收集样本时,她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旻儿穿着粗布衣裳,正在不远处为病患喂药。 公主怎么会在这里?楚闲本能地躲到树后观察。只见萧旻儿动作熟练地扶起一位老者,耐心地一勺勺喂水,丝毫没有宫中骄纵的模样。 "殿下,您该回去了。"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低声劝道,"若被赵大人的人发现..." "闭嘴!"萧旻儿瞪了侍女一眼,"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嫁给马夫!" 楚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位公主,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面貌。 正当她准备现身,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一队官兵闯入病区,为首的正是赵阔的心腹,兵部侍郎孙焕。 "奉宰相令,为防瘟疫扩散,所有病患即刻迁往城外隔离!" 楚闲瞳孔骤缩。所谓"隔离",实则是将病患集中坑杀——这是赵阔当年对付政敌家属的惯用手段。 "且慢!"她大步走出,"这些百姓所患并非瘟疫,而是中毒。下官已找到解毒之法,无需隔离。" 孙焕冷笑:"梁主事好大的胆子!敢质疑宰相之令?" "孙大人若不信,可亲自查验。"楚闲指向已经能坐起来的狗剩,"这孩子三日前奄奄一息,如今已能进食。若真是瘟疫,岂会好转如此之快?" 围观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孙焕脸色阴沉,正要发作,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本公主可以作证!" 萧旻儿不知何时已站在楚闲身旁,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通身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十、十公主?!"孙焕慌忙下跪,"您怎么会..." "本公主微服探访民情,亲眼所见梁驸马救治百姓。"萧旻儿昂着头,"孙侍郎是要连本公主一起抓去''隔离''吗?" "微臣不敢!" "那就滚回去告诉赵阔,城南的事本公主接管了!"萧旻儿一甩袖子,"还有,派三个太医过来,要最好的。" 孙焕灰溜溜地带人退走。楚闲正欲道谢,却见萧旻儿转身瞪着她:"梁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本公主..." 话未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楚闲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去。连日劳累加上没有进食,她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闲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公主府的床上。窗外已是黄昏,余晖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试图起身,却被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按回枕上。 "别动。"萧旻儿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太医说你劳累过度,需静养三日。" 楚闲这才注意到公主就坐在床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没休息好。 "那些百姓..." "都按你的方子服药,大半已经好转。"萧旻儿递来一碗汤药,"城南水井已经封闭,父皇派了禁军把守。" 楚闲小心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擦过萧旻儿的手指,两人同时一颤。 "公主为何会在城南?"楚闲轻声问。 萧旻儿耳根微红:"本公主...体察民情不行吗?"她突然压低声音,"倒是你,为何对那种毒如此了解?连太医都说从未见过。" 楚闲心跳加速。这是个危险的问题。"臣少时随叔父行医,见过类似病例。" "是吗?"萧旻儿眯起眼,"那你书房墙上的关系图又作何解释?还有那半块玉佩..." 果然被她看见了。楚闲握紧被角,思绪飞转。就在她准备搪塞时,萧旻儿却突然站起身。 "算了,本公主今天没兴趣听你编故事。"她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对了,三日后是我生辰,宫里设宴。你...你必须出席。" 楚闲怔住。这算什么?威胁?还是...邀请? "臣遵命。" 萧旻儿离开后,楚闲才长舒一口气。她摸索枕下,玉佩还在,但位置略有变动——公主一定查看过了。那块刻有"楚"字一半的玉佩,加上墙上的关系图,足够聪明人推测出很多事。 更令她不安的是,这次"瘟疫"的手法与当年如出一辙。赵阔在测试什么?还是说,他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楚闲瞬间绷紧神经。但紧接着,一块小石子"啪"地打在窗棂上——这是林修的暗号。 她强撑起身,推开窗户。夜色中,林修的身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一张字条塞在窗缝里。 楚闲借着烛光展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赵已疑君,宴有诈,勿食勿饮。" 三日后公主的生辰宴,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第4章 第 4 章 十公主生辰宴,乾元殿张灯结彩,丝竹声声。 楚闲立在殿门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解毒丸。林修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今日这场鸿门宴,她不得不赴。 "驸马爷来得可真早。"赵贵妃带着一阵香风翩然而至,凤眸微挑,"怎么不进去?" 楚闲躬身行礼:"微臣刚到,正要入席。" 赵贵妃轻笑,涂着蔻丹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楚闲手腕:"今日十公主生辰,驸马可要好好表现才是。"她压低声音,"本宫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驸马定会喜欢。" 楚闲背脊一凉,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娘娘美意。" 踏入大殿,楚闲一眼就看见了主座上的萧旻儿。今日的公主盛装华服,一袭绯红宫装衬得肌肤如雪,发间金凤步摇熠熠生辉。只是那张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耐,正无聊地把玩着酒杯。 "驸马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殿内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闲身上,有好奇的,有嘲弄的,更多的是等着看热闹的。 楚闲目不斜视,行至主座前行礼:"臣恭祝公主芳辰,福寿安康。" 萧旻儿懒懒抬眼:"免礼。"她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坐吧。" 这态度已算客气——至少没当场摔杯子。楚闲暗自松了口气,刚入座就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抬眼望去,赵阔正坐在对面首席,手中把玩着一块青色玉佩,眼神阴鸷如鹰隼。 那块玉佩...楚闲瞳孔微缩。即使只看到一角,她也绝不会认错——正是楚家传家玉佩的另一半! "今日小女生辰,承蒙各位赏光。"皇帝举杯,打断了楚闲的思绪,"朕先饮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楚闲刚要饮酒,忽觉袖口被人轻扯。萧旻儿的贴身侍女柳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借着斟酒的机会低语:"酒有异,勿饮。" 楚闲微不可察地点头,假装饮酒实则将酒液倾入袖中暗藏的棉囊。这个动作没能逃过赵阔的眼睛,老狐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听闻梁驸马诗才无双,今日何不赋诗一首为公主贺寿?"赵阔突然开口。 殿内顿时一片附和之声。楚闲心知这是刁难,却也不惧:"微臣献丑了。" 她略一沉吟,朗声吟道:"金枝玉叶映朝霞,不羡鸳鸯不羡仙。若得..." "停!"萧旻儿突然拍案,"酸死了!本公主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指向殿中央,"我要看胡旋舞!" 场面一时尴尬。赵贵妃却笑着解围:"十公主说得是。来人,传西域舞姬!" 乐声一变,十二名蒙面舞姬踏着鼓点旋入殿中。她们腰肢柔软如柳,金色面纱下只露出一双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为首的舞姬尤其妖娆,一个旋身便来到楚闲案前,纤纤玉指执壶斟酒。 "驸马爷,请满饮此杯。"舞姬声音甜腻,将酒杯递到楚闲唇边。 楚闲余光瞥见赵阔紧盯着这边,心知这杯酒非喝不可。她接过酒杯,在众人注视下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先是甘甜,随即一股灼热从咽喉直烧到胃腹。楚闲强忍不适,面色如常地放下酒杯。那舞姬似有失望,又旋身离去。 "好酒量!"赵阔抚掌大笑,"再来一杯!" 一杯接一杯,楚闲明知酒中有药却不得不饮。渐渐地,她感到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声音忽远忽近。指尖在案几下狠狠掐入大腿,借疼痛保持清醒。 宴会进行到一半,萧旻儿似乎也喝多了,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她突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指着楚闲:"你...跟我出来!" 皇帝无奈地摆手:"驸马,送公主回府吧。" 楚闲强撑着起身,扶住东倒西歪的萧旻儿。两人踉踉跄跄地离开大殿,身后传来赵阔意味深长的笑声。 马车内,萧旻儿软绵绵地靠在楚闲肩上,发间香气混合着酒香,熏得人头晕目眩。 "梁闲...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公主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楚闲的衣带。 楚闲咬紧牙关,药效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全身如被火烧,又似千万蚂蚁在皮下爬行。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将公主按在车壁上的冲动。 "公主醉了。" 萧旻儿突然抬头,醉眼朦胧地盯着楚闲:"你没醉吗?我明明看见...看见你喝了那杯酒..."她打了个酒嗝,"赵贵妃...那个毒妇...在酒里下了合欢散..." 楚闲浑身一僵。合欢散——西域最烈性的情药,无解,只能...她猛地推开萧旻儿:"公主离我远些!" 萧旻儿被推得撞在车壁上,吃痛地皱眉,却突然咯咯笑起来:"你怕什么..."她凑近楚闲耳边,湿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肌肤上,"本公主又不会吃了你,而且我知道...嘿嘿..."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楚闲顾不得药效,一把扣住萧旻儿手腕:"公主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萧旻儿眼神迷离,声音越来越小,"是...天下第一大笨蛋..."话未说完,她头一歪,彻底醉倒在楚闲怀里。 楚闲长舒一口气,却在这时马车一个颠簸,萧旻儿整个人扑进她怀中。柔软的身躯紧贴着她,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清晰感受到公主每一处曲线。药效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楚闲眼前一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快...再快些!"她冲车夫嘶吼。 公主府寝殿,楚闲跌跌撞撞地抱着萧旻儿闯入,一脚踢上门。 "水...给我冷水..."她对惊慌的侍女吼道。 侍女慌忙端来铜盆,楚闲直接将头浸入冰冷的水中。片刻后抬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却浇不灭体内熊熊烈火。 "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她厉声喝退所有下人。 待房门关闭,楚闲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床柱,指节发白。合欢散的药效如潮水般一**袭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猛烈。她颤抖着取出银针,准备刺入穴位强行压制—— "热..."床上的萧旻儿突然呻吟一声,无意识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这一眼如同火星落入干柴。楚闲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啪"地断了。她失控地扑上床,将萧旻儿压在身下,灼热的唇几乎贴上公主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萧旻儿迷迷糊糊地睁眼:"梁闲...?" 这一声如冷水浇头。楚闲猛地清醒,用尽全身力气翻身下床,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我这是...怎么了..."萧旻儿揉着太阳穴撑起身子,醉意未消,"你...你的脸好红..." 楚闲别过脸不敢看她:"公主酒醒了?请唤柳儿进来伺候。" 萧旻儿却突然凑近,伸手抚上楚闲的脸颊:"你发烧了?"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肌肤,楚闲如触电般颤抖。她猛地抓住萧旻儿的手腕:"别碰我!" 这一抓力道过大,萧旻儿吃痛轻呼。楚闲慌忙松手,却因药效腿软无法起身,只能蜷缩在床脚,痛苦地喘息。 萧旻儿这下彻底清醒了。她看着楚闲异常的状态,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中药了?是...是那杯酒?" 楚闲无力回答,只能点头。 "合欢散!"萧旻儿声音微颤。 再次点头。 寝殿内一片死寂。片刻后,萧旻儿缓缓下床,走到楚闲面前蹲下。令楚闲震惊的是,公主眼中没有厌恶或恐惧,而是...某种复杂的情绪。 "我帮你。"萧旻儿轻声道。 楚闲瞪大眼睛:"公主不明白...这药...必须..." "我知道。"萧旻儿咬唇,"但你不能死。"她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我是你的妻子,这是...我的责任。" 衣带滑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清晰。楚闲看着眼前逐渐裸露的雪白肌肤,心跳如雷。但就在萧旻儿即将褪下外衫的瞬间,她猛地闭上眼,别过头。 "不行..."她声音嘶哑得可怕,"我不能...这样对你..." 萧旻儿僵在原地。良久,她轻声道:"那怎么办?你会死的。" 楚闲摸索着取出银针,颤抖着刺入自己手臂几处穴位。鲜血涌出,带来片刻清明。 "帮我...准备冰水...和...黄连..."她艰难地说,"我能...熬过去..." 萧旻儿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唤人。片刻后,浴桶被抬入,装满冰块和水。楚闲在侍女退下后,穿着单衣直接踏入冰水中,牙齿因寒冷而格格作响。 萧旻儿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碗浓黑的黄连汤,眼中满是楚闲读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拒绝我?"她突然问,"明明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楚闲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因为..."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公主值得更好的...第一次..." 这句话让萧旻儿耳根通红。她夺过空碗转身就走,到门口又停住:"你...你这个人...真是..."后半句淹没在关门声中。 楚闲独自泡在渐渐融化的冰水中,苦笑。今夜过后,她与公主的关系,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翌日清晨,楚闲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书房醒来——昨夜她在冰水中泡到药效退去,便避到书房歇息,不敢再靠近寝殿。 刚推开门,她就撞见了正在庭院练剑的萧旻儿。公主一身劲装,剑法凌厉,看见楚闲时动作明显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 "公主早。"楚闲干巴巴地问候。 萧旻儿收剑入鞘,"那个...昨夜..." "昨夜臣失态了,请公主责罚。"楚闲抢先道,深深一揖。 "谁要责罚你了!"萧旻儿突然恼了,"我是想问...你身体...好些没?" 楚闲怔住。这是公主第一次关心她。"多谢公主挂念,已无大碍。"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沉默。最终萧旻儿清了清嗓子:"今日天气好,陪我去骑马。"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但语气却比往日柔和许多。 "臣遵命。" 马场上,萧旻儿骑术精湛,一匹枣红马驾驭得如臂使指。楚闲则选了匹温顺的白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快点啊!磨蹭什么!"萧旻儿回头喊道,阳光下她的笑容明媚如花。 楚闲不自觉地微笑,轻轻夹紧马腹。白马小跑起来,微风拂面,带着初秋的清爽。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复仇,忘记了身份,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回府途中,萧旻儿突然问道:"你会下棋吗?" "略懂一二。" "那明日陪我下棋。"萧旻儿扬起下巴,"不许推辞!" 楚闲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遵命。" 就这样,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白日里,萧旻儿会以各种理由"命令"楚闲陪她——下棋、骑马、游湖;夜晚,楚闲则继续她的秘密调查,只是现在会更加小心地避开公主的耳目。 一个月后的休沐日,楚闲发现萧旻儿又换了便装准备出府。这已是本月第三次了,每次都神神秘秘,不带任何侍女。 好奇心驱使下,楚闲决定跟踪。她远远跟着萧旻儿的马车,穿过繁华的东市,来到城南一处偏僻的巷子。 萧旻儿在一间简陋的院落前下车,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楚闲轻巧地翻上墙头,借着槐树的遮掩向内望去。 院中景象让她呼吸一滞——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围成一圈,萧旻儿正从篮子里取出点心分给他们。角落里,几位老人捧着新棉衣,不住道谢。 "公主姐姐,我娘的病好多了!"一个瘦小的女孩拉着萧旻儿的衣袖说。 萧旻儿蹲下身,温柔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污渍:"那就好。这是新配的药,记得按时煎给你娘喝。" 楚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真的是那个骄纵跋扈的十公主吗? 她继续观察,发现院墙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慈幼院"三个字。这正是上次瘟疫时,她救治过那些病患的地方。 萧旻儿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告别。楚闲抢先一步离开,心中翻江倒海。原来公主每月秘密出宫,是为了这个? 当晚,楚闲"偶然"提起城南的贫民区。萧旻儿立刻紧张起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有人暗中接济贫民,百姓都称其为''红衣仙子''。"楚闲故作随意,"臣好奇是何方神圣。" 萧旻儿强装镇定:"关你什么事!好好当你的驸马就是了!" 楚闲不再追问,只是第二天,慈幼院门口无声无息地多了一车粮食和药材。附带的纸条上只有两个字:"谢谢"。 当萧旻儿看到那熟悉的清隽字迹时,手中的药包差点掉在地上。她咬着唇,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却轻轻笑了。 第5章 第 5 章 霜降这日,楚闲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慈幼院缺粮,孩童三日未饱。"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这是萧旻儿的笔迹吗?还是有人设下的陷阱?犹豫片刻,她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次日清晨,楚闲换上一身素色布衣,借口去书局,独自来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粮行。 "梁公子来了。"掌柜热情迎上来,眼角皱纹里藏着警惕,"新到的江南粳米,要看看吗?" 楚闲点头,跟着掌柜进入后堂。昏暗的房间里堆满麻袋,米香混合着尘土气息。 "我要三十石,送到这个地方。"她递过一张纸条,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剩下的钱照旧存入''红衣''名下。" 掌柜接过锦囊,在手中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笑容:"公子放心,小老儿办事稳妥。" 离开粮行,楚闲绕了几条巷子,确认无人跟踪后,又拐进一家药铺。半刻钟后出来时,她袖中多了几张治疗肺痨的药方和几包珍贵药材。 回府路上,天空飘起细雨。楚闲没带伞,索性放慢脚步,任由雨丝打湿衣衫。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停住——前方巷口,萧旻儿正带着柳儿从一家绸缎庄出来,手里抱着几匹素布。 楚闲迅速闪身躲到墙后。公主为何亲自来这种平民商铺?只见萧旻儿付完钱,低声嘱咐柳儿几句,两人便匆匆往相反方向走去。 好奇心驱使下,楚闲远远跟在后面。萧旻儿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座简陋的院落前——正是慈幼院。楚闲躲在街对面的茶摊旁,看着公主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里面立刻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叫声。 "公主姐姐来了!" "有新衣服穿啦!" "我的字已经会写啦!" 楚闲转身离去,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悄然松动。 三日后,萧旻儿在书房堵住了楚闲。 "是你送的那些东西?"她开门见山,手里捏着一张清单——上面详细列着近日慈幼院收到的匿名捐赠:粮食、药材、冬衣,甚至还有几套文房四宝。 楚闲放下手中毛笔,抬眼看她:"公主在说什么?" "少装傻!"萧旻儿将清单拍在书案上,"粮行的伙计描述的就是你的模样!" 楚闲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些孩子需要帮助。" 萧旻儿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在对面坐下:"城南水患,流民越来越多。慈幼院已经收留了五十多个孩子,快撑不下去了。" "朝廷不是拨了赈灾款?" "都被赵阔那帮人层层盘剥,到灾民手里不足三成。"萧旻儿咬牙切齿,"父皇病重,朝政几乎全由赵阔把持..." 楚闲眼神一凛:"陛下病重?"这是她第一次听说。 萧旻儿懊恼地咬住嘴唇,显然说漏了嘴:"太医说是风寒,但...已经半月未愈。"她犹豫了一下,"这事别外传,赵阔刻意封锁消息,连早朝都停了。" 楚闲若有所思。难怪近日赵阔党羽动作频频,原来皇帝病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公主,若信得过臣,可否让臣看看慈幼院的账目?或许能帮上忙。" 萧旻儿狐疑地看着她:"你会算账?" "略懂一二。" 当萧旻儿将一堆杂乱无章的账本摊开在桌上时,楚闲差点笑出声。这些账目记得乱七八糟,收入支出混作一团,简直是一场灾难。 "笑什么!"萧旻儿恼羞成怒,"本公主又没学过这些!" 楚闲连忙正色:"臣不敢。"她挽起袖子,"给我三日时间。" 接下来的三天,楚闲几乎足不出户,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整理账目上。她设计了一套简易记账法,重新归类收支,甚至找出几处掌柜中饱私囊的证据。 第四天清晨,当萧旻儿看到整齐划一的新账本和附带的管理方案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会..."她翻动着账本,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比户部的账目还清楚!" 楚闲微笑:"家父生前教导,治家如治国,首重理财。"提到父亲时,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掩饰过去。 萧旻儿没有错过这一瞬的表情变化。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楚闲:"梁闲,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是公主的驸马罢了。"楚闲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后日城南施粥,公主可要同去?" 萧旻儿眼睛一亮:"你连这都安排好了?" "略尽绵力。" 施粥当日,慈幼院外人头攒动。楚闲和萧旻儿都穿着粗布衣裳,一个负责分粥,一个维持秩序。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合作多年的搭档。 "下一个。"楚闲头也不抬地盛满一碗粥递出去。 "慢点喝,小心烫。"萧旻儿接过粥碗,弯腰递给一个瘦小的女孩,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楚闲不由多看了几眼。阳光下,萧旻儿的侧脸线条柔和而生动,鼻尖上沾了一点面粉,显得格外可爱。与宫中那个骄纵的十公主判若两人。 "看什么看!"萧旻儿察觉到她的目光,耳根微红,"快盛粥,后面还排着长队呢!" 楚闲低头轻笑,继续手上的工作。不知为何,这种平淡的劳作竟给她带来一种久违的安宁感。 活动接近尾声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挤到前面,颤巍巍地递出破碗:"好心人,行行好..." 楚闲正要接碗,突然瞳孔一缩——老妇人手腕内侧有一个熟悉的刺青:蛇缠剑,赵家死士的标志! "公主小心!"她猛地将萧旻儿拉到身后,同时一脚踢翻粥锅。滚烫的粥水泼洒而出,那"老妇人"敏捷地后跃,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人群顿时大乱。萧旻儿反应极快,抄起长勺格开刺来的匕首:"有刺客!保护孩子!" 楚闲已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剑——这是她时刻藏在身上的防身武器。三名伪装成灾民的刺客同时扑来,她挥剑迎上,剑法凌厉如风,哪还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模样? 萧旻儿也不遑多让,一根长勺舞得虎虎生风,竟暂时逼退了两名刺客。但她毕竟手无寸铁,渐渐落了下风。 "接着!"楚闲将短剑抛给她,自己则捡起一根木棍迎敌。 萧旻儿接剑在手,气势顿变。剑光如练,招招直取要害。楚闲则用木棍专打关节穴位,两人背靠背作战,配合得天衣无缝。 刺客见讨不到便宜,吹了声口哨便要撤退。楚闲眼神一冷,手中木棍如箭射出,正中最后一名刺客的膝窝。那人惨叫倒地,被赶来的护卫按住。 "留活口!"楚闲喝道。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那刺客嘴角流出黑血,转眼间便气绝身亡——咬破了口中的毒囊。 萧旻儿脸色煞白:"是死士..." 楚闲检查刺客尸体,在衣领内侧发现了赵家的暗记。她与萧旻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收拾干净,别吓到孩子。"萧旻儿吩咐赶来的慈幼院管事,然后拉住楚闲的手,"你受伤了。" 楚闲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已浸透衣袖。奇怪的是,刚才竟全然不觉疼痛。 "小伤而已。"她试图抽回手,却被萧旻儿牢牢抓住。 "别动!"萧旻儿撕下自己一截衣襟,熟练地包扎伤口,"回去让太医看看,匕首上可能有毒。" 楚闲怔怔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萧旻儿的睫毛又长又密,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包扎时,她的指尖不时碰到楚闲的手臂,每一次触碰都像火星般灼热。 "好了。"萧旻儿抬头,正好撞上楚闲来不及移开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楚闲率先回神,仓促后退一步:"多谢公主。臣...臣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不等萧旻儿回应,她已转身大步离去,心跳如擂鼓。 当晚,楚闲在书房处理伤口,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拉下袖子遮住手臂。 "进来。" 萧旻儿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参汤:"给你的。"她将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楚闲刚藏起的手臂上,"伤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楚闲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臂。 "我看看。"萧旻儿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卷起袖子。伤口周围有些发红,"还说没事!明显是发炎了!" 她转身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御制的金疮药,效果极好。"说着,小心翼翼地为楚闲涂药。 药膏清凉,但萧旻儿的指尖却如火般灼热。楚闲僵坐着,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小块被触碰的皮肤上。她能看清萧旻儿鼻尖上细小的汗珠,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时轻微的气流。 "你..."萧旻儿突然抬头,两人近在咫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闲喉头发紧:"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那些粮食、药材,还有今天的刺客..."萧旻儿直视她的眼睛,"你明明可以不管这些的。" 楚闲垂下眼帘:"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 "仅此而已?"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楚闲能感觉到萧旻儿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答案。 "啧,参汤要凉了。"最终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萧旻儿似乎有些失望,松开她的手:"趁热喝吧。"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梁闲,无论你有什么秘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门轻轻关上,楚闲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她端起参汤抿了一口,苦中带甜,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接下来的日子,朝局越发紧张。皇帝病情反复,赵阔趁机安插亲信,把持了六部要职。楚闲作为驸马虽未被直接针对,但翰林院的同僚已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只有林修依旧与她往来密切。这日休沐,两人在城南茶楼密谈。 "赵阔正在清洗朝堂。"林修压低声音,"昨日礼部侍郎王大人被诬陷贪污,已经下狱。接下来恐怕是刑部的李大人。" 楚闲指尖轻叩桌面:"必须拿到赵阔通敌的证据。天启二年他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据说藏在赵府密室。" "太难了。"林修摇头,"赵府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楚闲沉思片刻:"或许...可以从赵贵妃那里入手。" 正说着,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警觉地停止交谈,只见萧旻儿带着柳儿大步走来,一身男装打扮却掩不住明艳的容颜。 "原来你在这儿!"萧旻儿直接走到楚闲面前,"我找了你半天。" 林修识趣地起身告辞。萧旻儿一屁股坐在他刚才的位置,凑近楚闲:"猜猜我刚从哪儿回来?" 楚闲为她倒了杯茶:"臣愚钝,猜不出。" "赵府。"萧旻儿得意地挑眉,"赵贵妃邀我去赏花,我趁机在赵阔书房转了一圈。" 楚闲手中的茶壶差点脱手:"公主!这太危险了!" "放心,没人发现。"萧旻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我在他书案下发现了这个。" 楚闲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几个数字:甲三、丙七、戊九。她眉头紧锁:"这是..." "藏书楼的编号!"萧旻儿眼睛发亮,"皇叔的私人藏书楼也用这种编号法。赵阔一定在那里藏了什么!" 楚闲心跳加速。皇叔萧睿的藏书楼紧邻赵府,守卫相对松懈。如果真能找到赵阔的罪证... "公主,这事交给我。你不要再冒险了。" 萧旻儿撇嘴:"凭什么?那是我发现的线索!" "因为..."楚闲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你有事。" 这句话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住了。 "少自作多情!本公主才不需要你担心。" 第6章 第 6 章 子时的更鼓声刚过,楚闲便悄然起身。床榻另一侧的萧旻儿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熟睡——自从上次遇刺事件后,公主便坚持与她同寝而眠,美其名曰"保护驸马"。 楚闲轻手轻脚地换上夜行衣,从暗格中取出半块玉佩挂在颈间,又检查了袖中的匕首和迷香。今夜她必须潜入皇史宬,查找天启二年那份定楚家死罪的原始奏折。 "又要夜游?" 萧旻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楚闲差点拔刀出鞘。她回头看去,公主正支着身子坐在床上,月光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哪有半分睡意? "臣...起夜而已。"楚闲干巴巴地说。 萧旻儿冷笑一声,掀被下床,赤脚走到她面前:"带着匕首和迷香去起夜?梁闲,你当我是傻子?" 两人近在咫尺,萧旻儿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发丝散乱。楚闲喉头发紧,后退半步:"公主多虑了。" "那好,我陪你去。"萧旻儿作势要换衣服,"正好我也内急。" 楚闲闭了闭眼,知道瞒不过去了:"臣有要事需处理,请公主留在府中。" "什么要事?" "朝政机密,不便透露。" 萧旻儿眯起眼,突然伸手抓向楚闲的前襟。楚闲本能地格挡,却不料公主这是虚招,另一只手已扯开她的衣领—— 半块青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萧旻儿盯着那块玉佩,脸色变了几变:"这是...楚家的信物?" 楚闲浑身紧绷,右手已按在匕首上。身份暴露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即使贵为公主,萧旻儿也不可能包庇这样的重罪。 "所以,你到底是谁?"萧旻儿声音略显愤怒。 沉默良久,楚闲缓缓摘下发冠,如瀑青丝垂落肩头。她又解开束胸的布条,女性柔美的曲线在单薄夜行衣下显露无遗。 "楚闲,楚国公楚明远之女。"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八岁那年,梁康从刑场救了我。十二年来,我活着只为两件事:为楚家平反,以及..."她眼中寒光一闪,"让赵阔血债血偿。" 萧旻儿踉跄后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驸马"。 "现在公主知道了。"楚闲重新束起长发,声音冰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出乎意料的是,萧旻儿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吗?女扮男装考科举已是死罪,还当了驸马!这是要诛九族的!"她顿了顿,苦笑,"虽然你九族已经..." "公主打算告发我?"楚闲直视她的眼睛。 萧旻儿松开手,烦躁地在屋内踱步:"我当然不会!但是..."她突然停下,表情古怪,"那...那晚合欢散..." "我泡了一夜冰水。"楚闲耳根发热。 萧旻儿捂着脸蹲下身,肩膀微微发抖。楚闲以为她在哭,正要上前,却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太荒唐了..."萧旻儿抬起头,眼中竟有几分笑意。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萧旻儿站起身,神色已恢复严肃:"你要去查什么?" "天启二年赵阔诬陷我父亲的证据。"楚闲坦言,"皇史宬应该保留着原始奏折。" "太危险了!赵阔肯定派人盯着那里。" "正因如此,必须今晚去。"楚闲沉声道,"梁康将军昨日被诬陷通敌,已下诏狱。他是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幸存者,赵阔绝不会让他活着出狱。" 萧旻儿倒吸一口冷气:"你要劫狱?" "先找证据,再救人。" "不行!"萧旻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这是去送死!" 楚闲轻轻挣脱:"十二年前我就该死了。多活的每一天,都是为复仇而存在。" 萧旻儿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握成拳头:"那我呢?"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入楚闲心脏。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死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影响。 "公主..."她艰难地开口,"你我这场婚姻本就是权宜之计。待事成之后,我可''暴病而亡'',还公主自由..." "闭嘴!"萧旻儿厉声打断,"你以为我在乎这个?我在乎的是...是你这个人!" 楚闲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萧旻儿的话在她脑中回荡,每个字都像鼓点般震耳欲聋。 楚闲闭了闭眼,硬起心肠:"没有时间了。"她转身走向窗口,"若我天亮未归,公主就当从未认识过我。" "楚闲!你居然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她没有回头,纵身跃入夜色中。 皇史宬的守卫比楚闲预想的还要森严。她伏在墙角的阴影里,数着巡逻侍卫的间隔时间。子时三刻,守卫换岗,她有半刻钟的空档。 迷香放倒了守门的太监,楚闲轻车熟路地找到天启二年的档案架。灰尘满布的卷宗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卷标着"楚国公谋反案"的竹简。 手指微微发抖,楚闲展开竹简。泛黄的纸页上,赵阔的笔迹赫然在目:"楚明远私通北狄,意图不轨,罪证确凿..."后面附着的所谓"证据",全是些莫须有的指控。 翻到最后一页,楚闲瞳孔骤缩——这里本该盖有皇帝玉玺和刑部大印的地方,竟然只有赵阔的私印!这意味着,当年楚家满门抄斩的判决,根本未经正常程序! "果然如此..."楚闲咬牙,迅速将竹简藏入怀中。正要离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仔细搜查!有人看见黑影往这边来了!" 楚闲屏住呼吸,闪身躲到高大的档案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照进室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 "十公主驾到!"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您..." "本公主睡不着,来查些史料。怎么,不行吗?" 萧旻儿的声音!楚闲心头一震。她怎么来了? 守卫显然慌了神:"殿下恕罪,只是方才有人闯宫,为安全起见..." "哦?那正好,你们护送本公主回宫吧。"萧旻儿语气傲慢,"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刺客伤了本公主,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 "还不快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楚闲等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才悄然离开。刚出皇史宬,一个黑影就从廊柱后闪出,吓得她差点拔刀。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萧旻儿压低声音问。 "公主!你怎么——" "闭嘴,跟我来。" 萧旻儿拉着她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偏僻的角楼。确认四下无人后,公主才转身瞪着楚闲:"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 "多谢公主相助。"楚闲诚心道,"但臣必须去诏狱一趟。梁康将军——" "我知道。"萧旻儿打断她,"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午时,守卫换班时会有一刻钟的空档。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楚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为何帮我?" "不想你出事而已。"萧旻儿霸道得戳了戳楚闲的脑门,"现在回府,明日再做打算。" 次日午时,楚闲换上一身太监服饰,手持萧旻儿给的令牌,顺利混入诏狱。阴暗潮湿的走廊尽头,梁康被单独关在一间铁牢里,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已经受过刑。 "梁叔叔。"楚闲压低声音呼唤。 梁康艰难地抬头,浑浊的双眼渐渐聚焦:"闲...闲儿?"他猛地扑到栅栏前,"你怎么来了!快走!这是陷阱!" 楚闲心头一凛:"什么陷阱?" "赵阔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他故意诬陷我,就是想引你现身!"梁康急切地说,"诏狱内外全是埋伏,你快——"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楚闲拔刀出鞘,只见萧旻儿带着几名侍卫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大批禁军。 "梁闲!快走!"萧旻儿一剑刺倒一个扑上来的狱卒,"我们被出卖了!" 楚闲挥刀砍开牢门,扶起梁康:"能走吗?" 梁康咬牙点头。三人汇合后,沿着萧旻儿事先探查的密道向外突围。刚出密道口,一队弓箭手已严阵以待。 "放箭!" 箭如雨下。楚闲挥刀格挡,却见一支箭直取萧旻儿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梁康猛地推开公主,自己却被三箭穿胸。 "梁叔叔!"楚闲扑过去接住他倒下的身体。 梁康口吐鲜血,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这是...赵阔与北狄往来的...证据...藏在..."话未说完,已然气绝。 "走!"萧旻儿拽起楚闲,"追兵马上就到!" 两人一路奔逃,最终躲进慈幼院的密室。惊魂未定,楚闲跪坐在地,怀中仍紧抱着那封血书。十二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梁康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如今这根线也断了。 "楚闲..."萧旻儿轻轻抱住她,"哭出来吧,会好受些。" 直到这时,楚闲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像个孩子般蜷缩在萧旻儿怀里,无声地颤抖。多年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她哽咽着问,"明知道我是女子,明知道我利用了你..." 萧旻儿轻抚她的长发:"因为我看到了你看那些孩子的眼神,看到了你为百姓治病时的温柔。"她捧起楚闲的脸,"仇恨不是你的全部,楚闲。在你心里,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楚闲怔怔地望着她,第一次发现萧旻儿的眼睛如此美丽,像盛满了星光的夜空。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喃喃道,脆弱得不像那个冷静自持的"梁驸马"。 萧旻儿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我们一起想办法。现在,先看看梁将军用命换来的证据。" 血信中详细记录了赵阔如何勾结北狄陷害楚家,又如何侵吞军饷中饱私囊。更令人震惊的是,信中提到赵阔正在策划一场政变,意图趁皇帝病重之际扶持年幼的十五皇子继位,自己摄政。 "我们必须立刻禀报父皇!"萧旻儿脸色煞白。 楚闲摇头:"没有用。赵阔把持朝政,陛下身边全是他的眼线。这封信递不到御前。" "那怎么办?" 楚闲沉思片刻,眼中重新燃起火焰:"等。" "等?" "等赵阔自己露出破绽。"楚闲展开那封血信,"信中提到一个叫''影先生''的人,似乎是赵阔与北狄联络的中间人。找到他,就能拿到更多证据。" 萧旻儿皱眉:"这名字好耳熟..."她突然瞪大眼睛,"皇叔府上的西席先生就姓影!" 楚闲猛地抬头:"萧睿王爷?" "对!皇叔一向与赵阔交好,但近年似乎有了嫌隙。"萧旻儿快速说道,"上月我去请安时,还听到他们在争吵什么''分赃不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萧睿或许掌握了赵阔的什么把柄。 "我们需要接近萧睿。"楚闲沉声道。 萧旻儿点头:"三日后是皇叔寿辰,必设宴邀我出席。"她握住楚闲的手,"这次,我们一起行动。" 楚闲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孤独。 第7章 第 7 章 赵阔将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茶水四溅。 "废物!连个女人都杀不了?"他怒视跪在地上的黑衣探子,"梁闲就是楚闲,楚明远的余孽!她女扮男装混入朝堂,还成了驸马,这是欺君大罪!" 探子额头紧贴地面:"相爷息怒,诏狱伏击本已得手,谁知十公主突然带人杀到..." "十公主?"赵阔眯起眼,手指轻叩桌面,"萧旻儿为何要救她?"他忽然冷笑,"莫非...公主也知道真相?" 一旁的赵贵妃轻摇团扇:"父亲多虑了。十丫头性子刚烈,最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梁闲再不堪,名义上总是她的驸马。" "不管知不知道,这都是个机会。"赵阔眼中闪过阴狠,"明日早朝,我要当众揭穿梁闲的身份。届时萧旻儿若包庇,便是同罪!" "父亲三思。"赵贵妃压低声音,"皇上虽病重,但对十丫头宠爱有加。若无确凿证据,恐怕..." 赵阔沉思片刻,忽然露出一丝狞笑:"那就先离间她们。传令下去,散布消息说梁闲与林修有染。以萧旻儿的性子,必会当众羞辱驸马。等她们离心,再动手不迟。" 公主府花园,楚闲正在亭中研读梁康留下的血书。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传来,她迅速将书信藏入袖中。 "公主。"她起身行礼,刻意保持距离。自从那夜身份暴露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萧旻儿今日穿了一袭鹅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清丽脱俗。她径直坐到楚闲对面,将一碟桂花糕推过来:"尝尝,我亲手做的。" 楚闲怔了怔。十公主亲自下厨?这比听说赵阔改邪归正还令人难以置信。 "多谢公主美意,臣不饿。" 萧旻儿眯起眼:"怎么,怕我下毒?"她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看,没毒。" 楚闲无奈,只得接过。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确实美味。她正要道谢,却见萧旻儿突然倾身向前,伸手拂去她唇角的糕点屑。 指尖触到唇瓣的瞬间,楚闲如遭电击,猛地后仰,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 萧旻儿噗嗤一笑:"楚大人这般紧张,倒像是本公主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公主脸上,映得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楚闲喉头发紧,慌忙移开视线:"公主若无要事,臣还有公务..." "有。"萧旻儿突然正色,"我刚从宫里回来,听到些风声。"她压低声音,"赵阔在查你的身份,还向父皇进言说你与林修有染。" 楚闲瞳孔微缩:"林修?" "对,就是你在翰林院那个同僚。"萧旻儿咬牙切齿,"赵阔这是要离间我们。" 楚闲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赵阔的用意:"他想逼你在公开场合与我翻脸。" "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萧旻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日皇叔寿宴,我会当众羞辱你。这样赵阔就会放松警惕。" 楚闲皱眉:"太危险了。若被看出破绽..." "放心,本公主最擅长大闹宴席。"萧旻儿得意地挑眉,随即又软下声音,"倒是你...要受委屈了。" 楚闲摇头:"无妨。"为了复仇,她什么屈辱没受过? 萧旻儿突然握住她的手:"楚闲,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她欲言又止。 楚闲心跳加速,却硬起心肠抽回手:"公主,臣女身份注定无法给您正常夫妻的生活。待大仇得报,臣女会离开。" "谁要正常夫妻了!"萧旻儿愤然起身,"榆木脑袋!" 看着公主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楚闲苦笑着摇头。她何尝不明白萧旻儿的心意?但正因在乎,才更不能连累她。 萧睿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楚闲作为驸马,与萧旻儿同席而坐。从入席起,萧旻儿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不是嫌她倒酒慢了,就是抱怨她衣着寒酸。 "驸马近日公务繁忙啊。"赵阔突然开口,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听闻常与林修编修秉烛夜谈?"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楚闲面不改色:"林兄博学多才,下官常向他请教典籍。" "是吗?"赵阔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旻儿,"老臣还听说..." "听说什么?"萧旻儿突然摔了酒杯,怒视楚闲,"好啊,我说你怎么总半夜才回府,原来是去会情郎了,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楚闲故作惶恐:"公主明鉴,臣与林兄只是..." "闭嘴!"萧旻儿抄起一盘菜就砸过去,楚闲不躲不闪,任由汤汁淋了一身,"本公主受够了!从今日起,你滚去西苑住,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东苑半步!" 满座哗然。楚闲低头称是,一副窝囊相。赵阔显然很满意这场闹剧,嘴角含笑地品着酒。 宴席不欢而散。回府路上,萧旻儿故意让楚闲步行跟在马车后,引得路人指指点点。一进府门,她就大声命令下人把楚闲的东西全搬到最偏远的西苑。 直到确认四下无人,萧旻儿才松了口气,歉疚地看着楚闲:"对不起,刚才..." "公主演得很好。"楚闲淡然道,取下头上的菜叶,"赵阔应该会暂时放松警惕。" 萧旻儿伸手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油渍,却被避开。楚闲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既然演戏,就必须要演到底。从今日起,臣会住在西苑,请公主保重。" "楚闲!"萧旻儿抓住她的袖子,"你明知那是做戏,为何还..." "因为这样对公主最安全。"楚闲轻轻挣脱,"臣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公主若与之牵连..." 萧旻儿大声说:"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楚闲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公主金枝玉叶,不该为臣冒险。"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西苑年久失修,潮湿阴冷。楚闲却浑不在意,夜夜挑灯研读梁康留下的线索。这夜三更,她正对着血书苦思,忽听窗外一声轻响。 "谁?"她迅速吹灭蜡烛,匕首出鞘。 "是我。"林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有要事相告。" 楚闲开窗让他进来。林修神色慌张,额上全是冷汗:"大事不好!赵阔已经掌握了你是女子的证据,明日早朝就要当众揭发!" 楚闲心头一震:"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我在赵府的眼线亲耳所闻。"林修急道,"你必须立刻离开京城!" 楚闲摇头:"我一走,你们都会被牵连。"她沉思片刻,"影先生那边可有消息?" "查到了!"林修压低声音,"确实是萧睿的西席,但三日前突然失踪。我怀疑...已经被灭口。" 线索又断了。 "还有一个坏消息。"林修面露悲色,"皇上病情加重,已昏迷不醒。赵阔趁机掌控了禁军和京城防务..."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楚闲推开窗缝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一队禁军正包围公主府! "来不及走了!"林修脸色煞白。 楚闲迅速将血书和其他证据藏入贴身的暗袋:"去找公主,让她无论如何不要插手!" "可是..." "快去!"楚闲厉声道,"告诉她,若我出事,慈幼院那些孩子还需要她照顾!" 林修小跑着离开了。片刻后,房门被粗暴踢开,全副武装的禁军涌入。 "梁闲接旨!"为首的统领展开圣旨,"奉皇上口谕,梁闲欺君罔上,即刻收押诏狱,候审!" 楚闲平静地伸出双手,任由铁链加身。经过东苑时,她看到萧旻儿被几名宫女死死拉住,正拼命挣扎。 "放开我!都给我滚!梁闲是冤枉的!"公主愤怒地大喊着,发髻散乱。 楚闲狠下心不去看她,只是对押送的统领说:"请转告公主,臣...罪有应得。" "楚闲!你敢认罪试试!"萧旻儿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给我听着,我不准你认罪!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铁链哗啦作响,楚闲被强行拖出府门。最后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回头,隔着重重人影,与萧旻儿泪眼相对。 那一眼,似有千言万语。 诏狱比楚闲想象的还要阴森可怖。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气息,惨叫声不绝于耳。她被推入一间特制的铁牢,手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住。 "楚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声音让楚闲浑身一僵。牢门外,赵阔负手而立,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赵相认错人了。"楚闲强自镇定,"下官梁闲..." "省省吧。"赵阔冷笑,从袖中掏出一物——正是楚家玉佩的另一半!"梁康临死前什么都招了。你女扮男装,混入朝堂,欺君罔上...条条都是死罪。" 楚闲盯着那块玉佩,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赵阔,你陷害忠良,残害百姓,迟早会有报应!" "报应?"赵阔哈哈大笑,"楚明远当年也这么说过,结果呢?"他凑近铁栏,压低声音,"告诉你个好消息,皇上已经不行了。等十五皇子继位,我就是摄政王。到时候,连萧旻儿也保不住你!" 楚闲瞳孔骤缩:"你敢动公主一根汗毛..." "哟,还挺情深义重。"赵阔讥讽道,"放心,十公主暂时还有用。至于你..."他转身离去,"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沉重的牢门关上,黑暗中,楚闲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她蜷缩在角落,脑海中全是萧旻儿声嘶力竭的样子。 "对不起..."她轻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 第8章 第 8 章 诏狱的夜晚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楚闲蜷缩在潮湿的草堆上,数着从高处小窗透进来的更鼓声。三更了,萧旻儿现在在做什么?是否安全? 铁链摩擦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楚闲警觉地抬头,只见牢门被无声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谁?"她压低声音问,手指悄悄摸向藏在靴筒中的薄刃——那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楚闲浑身一颤。黑影摘下兜帽,露出萧旻儿那张沾满煤灰的小脸。 "公主?!"楚闲几乎喊出声,又硬生生压住,"你怎么进来的?太危险了!" 萧旻儿顾不上解释,迅速从怀中掏出钥匙:"守卫被我下了药,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她颤抖着手打开楚闲的镣铐,"赵阔已经控制了皇宫,父皇...父皇驾崩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楚闲心上。她猛地抓住萧旻儿的手:"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被捕后不久。"萧旻儿声音哽咽,"赵阔秘不发丧,准备明日早朝宣布遗诏,立十五弟为帝,自己摄政。" 楚闲迅速理清局势:"我们必须拿到真正的遗诏。陛下生前可有密旨?" 萧旻儿点头:"父皇临终前将密旨交给了影先生保管。我刚刚收到消息,影先生其实一直藏在皇叔府上的密室中。" 楚闲眼前一亮,"难怪我们找不到他。" "来不及多说了,先离开这里!"萧旻儿拉着她往外走。 楚闲却突然停住:"不行,我若越狱,赵阔必定迁怒于你。" "傻瓜!"萧旻儿急得跺脚,"你以为我还能全身而退吗?赵阔早就把我列入了清洗名单!" 两人正争执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旻儿脸色大变:"不好,守卫醒了!" 楚闲当机立断,一把将萧旻儿推到墙角阴影处,自己则重新戴上镣铐,装作从未被打开过的样子。 牢门被猛地踢开,火把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赵阔带着一队禁军站在门口,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十公主,深夜造访诏狱,有何贵干啊?" 萧旻儿从阴影中走出,昂首挺胸:"本公主来看看自己的驸马,有何不可?" "当然可以。"赵阔假笑道,"只是公主私放钦犯,这可是大罪。" "谁说我要放人?"萧旻儿冷笑,"本公主是来亲自审问这个骗子!"她突然转身,一巴掌扇在楚闲脸上,"贱人!竟敢欺骗本公主这么多年!"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楚闲嘴角渗出血丝。但她立刻明白了萧旻儿的用意,配合地低下头:"臣...罪该万死。" 赵阔眯起眼,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表演:"既如此,公主请回吧。明日早朝后,自有公断。" "不行!"萧旻儿厉声道,"本公主要亲眼看着这个骗子受刑!赵相不是有无数酷刑吗?今晚就让她尝尝!" 楚闲心头一颤,但面上不露分毫。萧旻儿这是在赌,赌赵阔会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胜利。 果然,赵阔得意地捋须:"既然公主有此雅兴...来人,上刑具!" 沉重的铁枷、烧红的烙铁、带倒刺的皮鞭...一件件刑具被搬进牢房。楚闲被按在刑架上,双手被铁环扣住。 "从哪个开始呢?"赵阔故作沉思状,"不如先试试这烙铁?楚大小姐细皮嫩肉,想必滋味不错。" 烧红的烙铁逼近胸口,楚闲闭上眼,咬紧牙关。 "等等!"萧旻儿突然喊道,"本公主改主意了。" 赵阔挑眉:"哦?" "直接上刑太便宜她了。"萧旻儿走到楚闲面前,捏住她的下巴,"本公主想知道,楚大小姐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是怎么瞒过众人的?"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楚闲的胸口,"不如...当众验明正身?" 楚闲瞳孔骤缩。这招太险了,但确实能激起赵阔的恶趣味。 果然,赵阔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公主此议甚妙!来人,扒了她的衣服!" 两名侍卫上前,粗暴地撕开楚闲的外袍。就在他们即将扯开中衣的瞬间,萧旻儿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架在了赵阔脖子上! "都别动!"她厉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一切发生得太快,侍卫们全都愣在原地。楚闲趁机挣脱束缚,夺过一名侍卫的佩刀。 "公主..."她声音微颤,没想到萧旻儿会做到这一步。 "走!"萧旻儿押着赵阔往外退,"谁敢阻拦,赵阔必死!" 赵阔脸色铁青:"十公主,你这是自寻死路!" "闭嘴!"萧旻儿剑刃一压,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楚闲,拿上那个匣子!" 楚闲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铁匣——那是赵阔刚才随身携带的。她迅速抄起匣子,与萧旻儿一前一后押着赵阔退出牢房。 "备两匹快马!"萧旻儿命令道,"别耍花样,否则赵相人头落地!" 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照办。三人一路退到诏狱外,两匹骏马已经备好。 "上去!"萧旻儿命令赵阔,"你跟我们走!" 赵阔被迫上马,楚闲和萧旻儿也迅速翻身上马。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城门时,赵阔突然从马鞍上掏出一把暗藏的匕首,刺向萧旻儿的坐骑! 马匹吃痛,人立而起。萧旻儿险些摔落,手中短剑一偏,赵阔趁机滚下马背。 "放箭!射死她们!"赵阔声嘶力竭地喊道。 箭雨袭来,楚闲纵马挡在萧旻儿身前,挥刀格挡。一支箭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 "走!"楚闲大喊,"去萧睿王府!" 两匹骏马冲出城门,消失在夜色中。身后,赵阔的咆哮声渐渐远去:"全城通缉!格杀勿论!" 黎明前的街道空无一人。楚闲和萧旻儿抄小路来到萧睿王府后门。萧旻儿吹了一声特定的口哨,片刻后,侧门悄然开启。 "跟我来。"一个佝偻的老仆低声道,"王爷等你们多时了。" 王府密室中,萧睿正焦急地踱步。看到两人进来,他长舒一口气:"可算来了!赵阔的人已经包围了王府,我们时间不多。" "皇叔,影先生呢?"萧旻儿急切地问。 萧睿拍了拍手,密室暗门开启,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传闻中失踪的影先生。 "老朽拜见公主。"影先生颤巍巍地行礼,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这是先帝密旨。" 楚闲接过密旨,迅速浏览内容——"陛下立十五皇子为帝是假,实则是要萧睿王爷继位。" "什么?"萧旻儿惊讶地凑过来看,"父皇他..." "先帝早看出赵阔野心,故设此局。"影先生解释道,"只是没想到赵阔下手如此之快。" 楚闲突然想起什么,打开从赵阔那里抢来的铁匣。里面赫然是一份伪造的遗诏,内容和真遗诏不同。 "果然如此..."她冷笑,"赵阔打算明日早朝宣读这份假遗诏,彻底掌控朝政。" 萧睿忧心忡忡:"现在怎么办?赵阔已经控制了禁军和京城防务,我们连皇宫都进不去。" 楚闲沉思片刻,突然抬头:"不,我们还有一张牌。"她看向萧旻儿,"公主可还记得慈幼院那些孩子?" 萧旻儿一愣:"他们能做什么?" "不是孩子,是他们的父母。"楚闲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城南那些百姓,大多受过公主恩惠。若公主振臂一呼..." "百姓起义?"萧睿倒吸一口冷气,"这太冒险了!" "别无选择。"楚闲沉声道,"赵阔不得民心,只要我们拿出先帝密旨,必能得到百姓支持。" 萧旻儿握住楚闲的手:"我信你。我们这就去城南。" 天色渐亮,城南贫民区却异常安静。楚闲和萧旻儿刚踏入慈幼院,就被数十名手持简陋武器的百姓围住。 "是公主!"有人认出了萧旻儿。 "公主,听说您被通缉了?"狗剩的娘挤到前面,"我们绝不会让官兵抓走您!" 萧旻儿眼眶湿润:"多谢各位。但今日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她展开先帝密旨,"赵阔谋害先帝,意图篡位。这是先帝真正的遗诏,证明赵阔是乱臣贼子!"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个老者颤声问:"公主需要我们做什么?" 楚闲上前一步:"赵阔不得民心,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必能推翻他的暴政。但此去凶险,不愿参与者绝不勉强。" "我参加!"狗剩的娘第一个站出来,"公主救了我家狗剩的命,我这条贱命算什么!" "我也去!" "算我一个!" "打倒赵阔!" 呼声越来越高,转眼间已有数百人响应。楚闲迅速组织起一支临时队伍,分发武器——锄头、菜刀、木棍,什么都行。 正午时分,当赵阔在朝堂上得意洋洋地准备宣读假遗诏时,宫门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赵阔厉声问道。 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相爷不好了!十公主带着数万百姓冲进了皇城!他们高喊着要为先帝报仇!" "什么?!"赵阔脸色大变,"禁军呢?拦住他们!" "禁军...禁军大半倒戈了!剩下的根本挡不住那么多人!" 朝堂上一片哗然。赵阔正要下令镇压,大殿门已被撞开。楚闲和萧旻儿率领着愤怒的百姓冲了进来。 "赵阔谋害先帝,伪造遗诏,罪证确凿!"楚闲高举铁匣中的假遗诏和真密旨,"请诸位大人明鉴!" 朝臣们传阅两份截然不同的旨意,顿时炸开了锅。赵阔见大势已去,突然拔剑刺向最近的十五皇子!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千钧一发之际,楚闲飞身上前,一剑格开赵阔的攻势。两人在殿中激战数十回合,楚闲肩膀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半边衣袍,却越战越勇。 "楚明远的女儿..."赵阔狞笑,"当年我能杀你全家,今日一样能杀你!" "赵阔!"楚闲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今日我要为楚家满门报仇!" 她剑法突变,招招凌厉,最后一剑刺穿赵阔胸膛!老贼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锋,缓缓倒地。 "你...终究...还是..."话未说完,已然气绝。 殿中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楚闲却眼前一黑,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温柔地抱住了自己,耳边是萧旻儿带着哭腔的呼唤:"楚闲!醒醒!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她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坠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楚闲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公主府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仿佛一切杀戮都未曾发生。 "你醒了!"萧旻儿扑到床前,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太医说你失血过多,再晚一点就..." 楚闲虚弱地笑了笑:"臣...罪该万死,让公主担心了。" "闭嘴!"萧旻儿又哭又笑,"谁准你死了?本公主命令你必须好好活着!" 楚闲试着坐起来:"朝中局势..." "都安排好了。"萧旻儿扶她坐起,"皇叔暂代摄政,林修等人已开始清理赵阔余党。先帝的密旨已经公示天下,十五弟被送往封地,由重臣辅佐。" 楚闲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身份..." "已经公开了。"萧旻儿抿唇,"不过现在没人敢说什么。你救了整个王朝,谁还敢追究欺君之罪?" 楚闲苦笑:"终究是女子之身,不宜再入朝堂。" "谁说的?"萧旻儿突然正色,"我已经向皇叔提议,设立''女学士''一职,由你担任,专司教育、医疗等事务。" 楚闲怔住了:"这..." "还有,"萧旻儿脸颊微红,"我向全天下宣布了,你是我萧旻儿此生唯一的驸马,不管男女。" 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涌入楚闲心田。她望着萧旻儿明亮的眼睛,第一次允许自己放下所有防备。 "公主...不,旻儿..."她轻声唤道,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我...我心悦你。" 萧旻儿眼中泛起泪光,俯身轻轻抱住她:"傻瓜,我知道。" 第9章 第 9 章 新雪初霁,楚闲立于文渊阁窗前,指尖抚过女学士官服的云雁绣纹。三个月前那场血战仿佛还在眼前,如今赵阔党羽尽诛,先帝遗诏公示天下,十五皇子就藩,萧睿摄政——看似尘埃落定,但她比谁都清楚,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先帝忌辰未过,萧睿暂未登基,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大人,北境八百里加急。"林修匆匆入门,官靴在青砖上踏出湿痕,"燕山侯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了。" 楚闲接过军报,火漆上赫然印着狼头纹章。展开一看,她瞳孔骤缩:"要求十公主和亲?" "不止。"林修压低声音,"奏折里夹着密信,萧睿王爷上月秘密接见过燕山使者。" 窗棂上的冰凌咔嚓断裂。楚闲凝视着自己在冰面上的倒影,那个曾坚信正义的楚闲正在破碎。她忽然轻笑一声,将密信凑近烛火:"告诉兵部,燕山军缺粮。" 林修愕然:"可燕山囤粮充足..." "现在开始不充足了。"楚闲转身时官服掠起冷风,"传我令,截断所有北上粮道,就说——"她指尖轻叩案上赈灾账簿,"河东饥荒,需调配军粮。" 待林修退下,楚闲从暗格取出一个锦囊。这是今晨萧旻儿偷偷塞给她的,里面装着半块带血的玉佩——赵阔死时从怀中掉落的,与她那半块严丝合缝。玉佩背面刻着蝇头小字:癸未年冬,睿赠。 "萧睿..."楚闲摩挲着玉佩,突然听见庭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迅速藏起玉佩,却见萧旻儿裹着狐裘闯进来,发间还沾着雪粒。 "看见军报了?"萧旻儿挥手屏退左右,解下狐裘扔在榻上,"皇叔方才找我,说只要我肯嫁燕山侯,就封你为户部尚书。" "殿下答应了?" "我说——"萧旻儿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得问我家驸马。"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楚闲浑身僵直,"楚闲,你现在可是闻名天下的''胭脂宰相''了。" "殿下,臣查到些东西。"她展开北境地图,"燕山军看似强盛,实则三镇守将都与家父有旧。若殿下亲笔..." "你要我结党?"萧旻儿挑眉。 "我要您登帝位,坐稳这江山。"楚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赵阔虽死,但他背后还有人。"她指尖在萧睿名字上重重一划,"先帝遗诏,恐怕被调包过。" 烛花爆响。萧旻儿的眼神渐渐变了,她反手扣住楚闲的手指:"证据?" "三日后先帝冥诞,守陵老太监约我密谈。" 萧旻儿忽然贴近,近得能数清睫毛:"楚闲,你可知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就再不是清白忠良了?" "殿下,"楚闲望进她眼底,"十二年前楚家满门抄斩那日,我就没有清白了。" 雪夜里的皇陵寂静如墓。楚闲跟着佝偻的老太监穿过享殿,在供奉先帝衣冠的龛位前停下。老太监颤抖着撬开地砖,取出个铁盒:"先帝临终前交给老奴的,说唯有十公主亲至才能..." "本宫在此。"萧旻儿从阴影中走出,吓得老太监扑通跪地。她亲手打开铁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卷帛书。 楚闲展开帛书,呼吸顿时凝滞——这才是真正的遗诏,字迹与公示的那份截然不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朕崩后,传位于十公主萧旻儿,驸马楚闲辅政。" "皇叔竟敢..."萧旻儿指尖发颤,帛书飘落在地。 楚闲拾起遗诏,在灯下细细查验。朱砂印玺、御笔勾画,甚至还有先帝惯用的暗记——千真万确。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闲儿,权力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当时不懂,现在终于明白。 "殿下。"她缓缓跪地,将遗诏高举过顶,"楚闲愿为您手中剑。" 萧旻儿接过遗诏,烛光在她眼中跳动:"哪怕万劫不复?" "在所不辞。"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宛如一体。 次日朝会,燕山使者趾高气昂地宣读战书:"...若十公主不嫁,我军必踏平京城!" 满朝哗然。楚闲冷眼看着萧睿故作为难的样子,突然出列:"臣有本奏。" "楚学士有何高见?"萧睿捋须微笑。 "高见不敢当。"楚闲缓步走向燕山使者,官服逶迤如血河,"只是突然想起——"她猛地抽出侍卫佩剑,"先帝忌辰未过,尔等竟敢逼婚?" 寒光闪过,使者头颅滚落大殿。血溅在楚闲脸上,她舔了舔嘴角,在群臣惊恐的目光中走向萧旻儿,单膝跪地:"臣请殿下监国。" "荒唐!"礼部尚书跳出来,"女子岂能..." 萧旻儿拍案而起:"本宫乃先帝嫡女,为何不能?"她甩出一叠奏折,"这是北方三镇联名奏请,要不要念给你们听?" 楚闲垂眸掩去笑意。那些奏折上每个将军签名,都是她连夜仿写的。真正的筹码此刻正藏在她的袖中——燕山军粮仓位置图,今晨刚由林修从死牢里"问"出来。 退朝后,楚闲独自来到楚家祠堂。十二年来第一次,她将父亲的牌位擦得锃亮。 "父亲,您一生清正,却落得满门抄斩。"她将半块玉佩投入香炉,"女儿今日才明白,朝堂之上,光有公道不够,还得有——"火舌吞没玉佩的瞬间,她眼底映出幽光,"刀。" 房门突然被推开,萧旻儿提着食盒愣在门口:"你烧了什么?" "旧物罢了。"楚闲转身时已换上温柔神色,"殿下怎么来了?" "给你送梅花糕。"萧旻儿放下食盒,忽然凑近她衣领,"你身上有血味。" 楚闲不动声色地系紧领口:"燕山使者太聒噪。" 萧旻儿凝视她许久,突然笑了:"楚闲,你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合适了。"萧旻儿拈起块糕点喂到她嘴边,"就像这梅花糕,外头是糯米,里头裹着砒霜——"她红唇轻启,"才最配我。" 楚闲咬下糕点,顺势将萧旻儿拉入怀中。窗外又开始飘雪,而她们在祠堂的阴影里交换了一个带着梅花香气的吻。 当夜,刑部大牢传来凄厉惨叫。守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林修领着几个黑衣人进去,又拖着血淋淋的麻袋出来。 与此同时,楚闲正在烛下批阅奏章。她面前摊开着北方三镇的驻军名册,每个将领名字旁都画着红圈或黑叉。门被叩响时,她头也不抬:"进来。" 林修满身是血地递上供词:"燕山军副将招了,粮仓在鹰嘴涧。" "很好。"楚闲蘸着朱砂圈出个位置,"明早你亲自去趟兵部,找陈侍郎要虎符。" "陈侍郎是萧睿的人..." "曾经是。"楚闲轻笑,"现在他儿子赌债的借据在我手里。"她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沾着血丝。 林修大惊:"大人!" "无妨。"楚闲将帕子扔进火盆,"燕山那边继续散播谣言,就说..."她突然噤声,示意林修熄灯。 片刻后,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楚闲闪电般推窗擒住偷听者——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嘴角溢出黑血,转眼气绝。 "死士。"林修掰开他紧握的手,掌心是个蜡丸,"萧睿开始怀疑了。" 楚闲凝视着尸体,突然笑了:"来得正好。"她蘸着死者的血在宣纸上写下"癸未年冬"四字,"明日早朝,给萧睿送份大礼。" 五更鼓响,楚闲换上官服。铜镜里的女子眉目如画,眼底却再不见当年清澈。她抚过袖中暗藏的匕首,心想:父亲,若您在天有灵,会原谅现在的闲儿吗? 第10章 第 10 章 楚闲在梦中醒来,触到一片温软——萧旻儿正蜷在她怀里,一条**霸道地压在她腰间,指尖还缠绕着她的一缕青丝。 "嗯...醒了?"萧旻儿闭着眼呢喃,手指却精准地顺着她腰间线条滑下去,"林修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楚闲呼吸一滞。晨光透过纱帐,将公主睫毛映成金色扇羽,而搭在她腰间的指尖还沾着昨夜朱砂。那是批阅死刑名单时,萧旻儿故意用蘸满朱砂的笔尖在她小腹画圈留下的。 "臣该去刑部了。"楚闲轻挣,绸被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新鲜的咬痕。 萧旻儿倏地睁眼,眸中哪有半分睡意。她翻身跨坐在楚闲腰间,寝衣散开露出大片雪肤,指尖挑起楚闲下巴:"楚大人昨夜可不是这么自称的。"她故意用膝盖蹭过某处敏感,"那时你哭着喊我什么来着?" 楚闲咬住下唇,咽了咽口水。三个月前那个在祠堂接吻都会发抖的楚闲,如今已被萧旻儿调教得敏感异常,此刻光是公主的一个眼神就让她浑身发烫。 "今日要处决礼部侍郎。"她试图转移话题,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萧旻儿低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我知道。"玉手突然探入她中衣,"但你这里..."指尖刮过胸前蓓蕾,"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楚闲猛地弓起身子,却被萧旻儿用绸带缚住手腕。平日执掌生死的纤纤玉指,此刻正被公主含在口中轻轻啃咬。 "殿下...林修在等..." "让他等着。"萧旻儿扯开她的衣襟,在雪肤上留下新的红痕,"本宫正在检查...我的小猫咪有没有受伤。" 雨声渐急时,楚闲终于红着眼眶被放开。萧旻儿满意地舔去她眼角泪珠,这才允许她更衣。官袍加身的瞬间,那个杀伐决断的权臣又回来了——如果忽略她颈侧新鲜的吻痕的话。 "大人。"林修递上血书供词,目光在触及她红肿的唇瓣时迅速垂下,"刘侍郎招了,萧睿王爷确实..." 楚闲扫了眼供词,眼神骤冷:"备轿,我要亲自监刑。" 刑场上,雨水冲刷着青石板。楚闲端坐监刑台,朱笔在处决令上勾画。当刘侍郎被拖上来时,她注意到老尚书藏在袖中的手在发抖。 "楚大人!"老尚书突然跪下,"刘公乃三朝元老..." 楚闲轻笑,朱笔点在老尚书额头:"张大人上月坠马的儿子,现在可好?"她俯身时,官袍领口若隐若现的咬痕让老尚书面如死灰,"天牢里还有空位。" 午时三刻,血水混着雨水流进沟渠。楚闲接过伞时,发现伞柄上缠着萧旻儿的丝帕——这是公主在提醒她该"回窝"了。 公主寝殿内,熏香缭绕。萧旻儿只披着件纱衣,正在煮茶。 "过来。"她头也不抬地命令。 楚闲刚跪下奉茶,就被拽着衣领按在榻上。萧旻儿跨坐上来,慢条斯理地解她官袍:"听说楚大人今天吓坏了不少老臣?" "臣..." "嘘。"萧旻儿咬住她耳垂,"本宫赏罚分明。"玉手突然探入她裤腰,"这么湿...楚大人是怕打雷?" 楚闲羞耻地别过脸,却被掰着下巴转回来。萧旻儿指尖沾了茶水,在她唇上细细描绘:"白天的威风呢?嗯?"手指突然侵入她口中,"咬断犯人喉咙时,也是用这副小尖牙吗?" 楚闲浑身战栗,任由公主摆布。当萧旻儿扯开她最后一件小衣时,她下意识并拢双腿——却被金簪抵住大腿内侧。 "张开。"萧旻儿用簪尖轻划,"不然明日早朝,满朝文武都会知道..."她俯身舔过楚闲锁骨,"他们的''胭脂阎罗''这里..."金簪突然刺破皮肤,"有一颗红痣。" 疼痛与快感同时炸开,楚闲呜咽着屈服。萧旻儿满意地欣赏她情动的模样,突然将沾血的金簪塞进她手里:"记住,你的爪牙只能为我露出。" 暮色渐沉时,楚闲红着眼眶为公主梳发。萧旻儿突然转身扯开她衣襟,在旧伤上落下轻吻:"疼吗?" "不..." "撒谎。"萧旻儿掐着她腰肢按向镜台,"当年替我挡箭时,这里流了多少血?"指尖突然狠狠按进伤疤,"现在却连真话都不肯说?" 楚闲疼得吸气,却在镜中看到公主眼中闪过的痛色。她突然明白,萧旻儿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忠诚。这个认知让她心尖发烫,主动解开更多衣襟:"殿下想看...更深的伤吗?" 萧旻儿的手突然发抖。她粗暴地扯过楚闲亲吻,直到两人唇间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不准再受伤。"命令里藏着颤抖,"你的命是我的。" 当夜,楚闲在密室召见"夜枭"死士。她正部署刺杀计划时,密室门突然打开——萧旻儿赤足站在门口,睡袍下摆还沾着夜露。 "殿..." 萧旻儿径直走到沙盘前,拔下金簪点在燕山侯的营帐上:"这里,寅时守卫最松懈。"她抬眼看向震惊的死士们,"怎么,本宫不能参与?" 楚闲单膝跪地,捧起公主的赤足擦拭:"殿下不该涉险。" "我的小猫咪都能杀人..."萧旻儿用脚尖抬起她下巴,"主人为何不能?" 死士们识趣地退下。 萧旻儿突然拽着她头发逼她仰头:"证明给我看。" 烛火摇曳中,楚闲的官袍一件件落地。当萧旻儿咬着她后颈进入时,她在疼痛中尝到甜蜜——这是公主在标记领地,而自己甘之如饴。 五更鼓响,楚闲拖着酸软的身子更衣。萧旻儿慵懒地倚在床头,指尖绕着一条染血的绸带:"今晚我要看到燕山侯的人头。" "遵命。" "还有..."萧旻儿突然拽过她亲吻,"活着回来。"松开时在她唇上咬出伤口,"不然我就把你养的那窝小夜枭...全炖了。" 楚闲抚着刺痛的唇角轻笑。她知道,这是公主独有的情话。 第11章 第 11 章 子时三刻,楚闲从萧旻儿的锦被中轻轻抽身。月光透过纱帐,在公主雪白的肩头洒下一片银辉。她俯身在那微启的唇上落下一吻,指尖留恋地抚过昨夜留下的红痕。 "又要走?"萧旻儿半梦半醒间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 "去城外大营调兵。"楚闲将她的手放回被中,"萧睿明日必有动作。" 萧旻儿突然睁眼,眸中哪有半分睡意:"带我的令牌去。"她从枕下取出一枚龙纹金令,"北营三千铁骑,只听此令。" 楚闲心头一热。这是先帝留给萧旻儿的保命符,如今却交到她手中。她单膝跪地,将令牌贴在额头:"臣定护殿下周全。" 城外大营,火把照亮了楚闲冷峻的侧脸。 "燕山军已至百里外。"副将林修递上密报,"萧睿的人开了西门。" 楚闲指尖轻叩案几:"传令,卯时三刻封闭九门。"她展开布防图,"铁骑分三路,一路守太庙,一路控宫门,最后一路..."朱笔重重圈住青龙寺,"随我擒王。" 将领们面面相觑:"大人,这是要..." "清君侧。"楚闲抬眸,眼中寒光乍现,"明日早朝前,我要萧睿的人头。" 五更鼓响时,楚闲已立在太和殿外。她身后是三百铁骑,铁甲上还带着夜露。 殿内,萧睿正将衮服往身上披挂。十二旒冠冕下的老脸因兴奋而扭曲:"快!把禅位诏拿来!" "王爷要的,可是这个?" 楚闲的声音让萧睿浑身一僵。他猛地转身,只见殿门处,那个本该死在城外的女子正缓步而来,剑尖滴血。 "你...你怎么..." "很意外?"楚闲踢开脚边的尸体——正是萧睿的心腹太监,"王爷的棋子,下得不够隐秘。" 萧睿突然狞笑:"禁军何在!"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却是楚闲的铁骑押着数十名被捆的禁军统领进来。 "禁军?"楚闲轻笑,"现在是我的了。" 景阳钟响彻皇城时,萧旻儿踏着血泊走进大殿。她看都没看被钉在龙柱上的萧睿,径直走向那张染血的龙椅。 "跪——" 百官战栗着俯首,唯有楚闲持剑而立。她看着萧旻儿抚过龙椅扶手上的血迹,然后朝她伸出手。 "楚卿。"新帝的声音响彻大殿,"上来。" 礼部尚书颤声道:"陛下!这不合祖制..." 话未说完,楚闲的剑已架在他颈间:"再说一遍?" 死寂中,萧旻儿轻笑出声:"楚爱卿是朕的肱骨,自然该站在朕身边。"她拽着楚闲的手腕将人拉上丹陛,在耳边低语:"这龙椅,有你一半。" 楚闲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未干的血迹——那是萧睿的,是燕山侯的,是十二年来所有仇敌的。如今,都成了新帝登基的贺礼。 御书房内,萧旻儿踩在疆域图上,朱笔圈画着各处驻军。楚闲为她披上外袍:"当心着凉。" "楚闲。"女帝突然转身,指尖抚上她颈侧咬痕,"朕封你为摄政王可好?" 楚闲捉住那只作乱的手:"臣只要一个位置。" "哦?" "陛下枕边。"她将人压倒在奏折堆上,"永远。" 窗外,新朝的朝阳正冉冉升起。 第12章 第 12 章 五更鼓刚过,楚闲已立于金銮殿前。她身着玄色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女帝亲赐的龙纹令牌。当值太监高声唱喏:"摄政王到——" 殿内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楚闲缓步入内,目光扫过那些昨日还在质疑女帝即位的老臣。礼部尚书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里还留着昨日被剑锋擦出的血痕。 "诸位大人。"楚闲指尖轻叩象牙笏板,"今日议三事。"她展开奏折,"其一,北境军饷;其二,科举改制;其三..."红唇微勾,"清算萧睿余党。" 兵部侍郎突然出列:"王爷!北境军饷向来..." "加三成。"楚闲打断他,"女帝有旨,戍边将士双俸。"她甩出一本账册,"至于银两来源——诸位不妨看看萧睿这些年贪墨的军费。" 账册落地,满朝哗然。户部尚书捡起一看,顿时面如土色——上面连他收受的贿赂都记得一清二楚。 午后,楚闲正在批阅奏章,朱笔突然被抽走。 "陛下?"她抬头,见萧旻儿正把玩着她的玉带。 女帝踩在她膝上:"听说今日早朝,你把老家伙们吓得尿裤子?"脚尖恶意地碾过她大腿内侧,"做得好。" 楚闲呼吸一滞,朱笔在奏折上拖出长长红痕。她强自镇定:"科举改制一事..." "嘘。"萧旻儿俯身,龙袍领口内的雪肤若隐若现,"朕现在不想听这个。"玉指挑起她下巴,"昨夜答应朕的《治国策》呢?" 楚闲从袖中取出书卷,却被女帝连手一起握住。 "念给朕听。"萧旻儿跨坐在她腿上,"要...一字一句地念。" 烛火摇曳的寝宫内,楚闲被按在龙纹锦被间。她的官袍早已散落一地,此刻只能抓着床幔勉强支撑。 "陛下...明日还要早朝..." 萧旻儿咬着她耳垂轻笑:"朕的摄政王不是最能干吗?"指尖划过她背上未愈的鞭痕,"这些伤...是那日护驾时留下的?" 楚闲闷哼一声,额头抵着床柱:"不...不算什么..." "嘴硬。"女帝突然加重力道,满意地感受身下人瞬间绷紧的腰肢,"朕听说,今日有御史弹劾你专权?" "已...已处置..."楚闲声音发颤。 "怎么处置的?" "杖三十...流放岭南..." 萧旻儿轻笑,突然将人翻转过来:"太轻了。"她扯过楚闲的手腕,用玉带捆在床头,"朕教你个更好的法子..." 三更时分,楚闲披衣起身。床榻上,萧旻儿正熟睡,唇边还带着餍足的笑。 密室中,林修已等候多时。 "王爷,查清了。"他递上密函,"萧睿死前确实与北狄通过信。" 楚闲展开信笺,眼神骤冷:"果然如此。"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继续查,我要知道当年父亲被诬陷的每一个细节。" "还有一事。"林修压低声音,"女帝的姑姑荣国大长公主近日频繁接见宗室..." 楚闲指尖一顿:"派人盯着。"她摩挲着腰间玉佩,"必要时...先斩后奏。" 清晨,楚闲已穿戴整齐。她坐在床沿,轻抚萧旻儿睡颜:"陛下,该早朝了。" 萧旻儿迷迷糊糊地搂住她脖颈:"抱朕起来..." 楚闲无奈,只得将人抱起。女帝趁机在她颈间轻嗅:"你熏了什么香?" "是陛下昨日赏的龙涎..." 话未说完,唇已被封住。这个吻又凶又急,直到门外太监第三次催促,萧旻儿才松口。 "今晚。"她舔着楚闲红肿的唇瓣,"朕要看你穿朝服的样子。" 楚闲耳尖通红地为她更衣,心想这哪是赏赐,分明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 第13章 第 13 章 荣国大长公主的轿辇刚停在朱雀门前,就被一队玄甲卫拦住了去路。 "放肆!"嬷嬷掀开轿帘,"谁敢拦大长公主的车驾?" "摄政王有令。"为首的侍卫抱拳,"请殿下移步刑部一叙。" 轿内传来不满的声音:"本宫乃先帝亲妹,她楚闲算什么东西!" "殿下慎言。"楚闲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她骑在墨色战马上,蟒袍下摆飘荡,"若非看在陛下面上,此刻就该请殿下去诏狱喝茶了。" 大长公主猛地掀开轿帘,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敢!" 楚闲俯身,用马鞭挑起她的下巴:"三日前,殿下在别院见了谁?"声音轻柔得像在说情话,"需要我提醒您,私通北狄是什么罪吗?" 大长公主脸色煞白,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 "今日起,殿下就在府中静养吧。"楚闲收回马鞭,"您那些好侄儿,我会替您...好好照顾。" 楚闲刚踏进宫门,就被女帝的贴身宫女拦住。 "王爷快去!"小宫女急得跺脚,"陛下在御花园发脾气,已经杖责了两个太监了!" 楚闲皱眉:"所为何事?" "说...说御花园的牡丹不如摄政王好看..."小宫女红着脸低头,"非要立刻见到您..." 穿过九曲回廊,远远就听见萧旻儿的声音:"废物!连株花都养不好!" 御花园中央,女帝正赤足站在牡丹丛中。她只穿着件素白中衣,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雪肤。见到楚闲,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陛下。"楚闲刚行礼,就被拽着衣领拉起来。 "朕的摄政王好大架子。"萧旻儿指尖划过她鼻尖,"请了半个时辰才来。" 楚闲余光瞥见周围跪了一地的宫人:"臣在处理..." "嘘。"萧旻儿突然将一朵红牡丹别在她耳畔,"朕现在不想听政务。"她挥手斥退众人,"都滚远点。" 待宫人退尽,萧旻儿猛地将楚闲推倒在牡丹丛中。 "陛下!"楚闲慌忙撑住身子,"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萧旻儿跨坐在她腰间,慢条斯理地解她腰带,"早朝时看你训斥那些老东西..."红唇贴上她耳垂,"朕这里都湿了。" 楚闲呼吸一滞,官袍已被扯开半边。她徒劳地抓住女帝作乱的手:"会有人看见..." "谁敢看,朕就挖了他的眼。"萧旻儿咬着她锁骨,"专心点...朕的摄政王不是最擅长解决麻烦吗?" 牡丹花瓣簌簌落下,盖在两人交缠的身躯上。楚闲仰头看见湛蓝天空,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株被风雨摧折的花。 "走神?"萧旻儿不满地掐她腰侧,"看来是朕不够努力..." 云收雨歇,楚闲替女帝系好衣带。萧旻儿懒洋洋地靠在她怀里,把玩着她散落的发丝。 "荣国姑姑找你麻烦了?" 楚闲手指一顿:"臣已处理妥当。" "朕听说..."萧旻儿突然翻身压住她,"你威胁要动她的宝贝儿子?"指腹描摹她眉骨,"做得好。" 楚闲望进那双盛满笑意的凤眸:"陛下不怪臣越权?" "朕就喜欢你越权。"萧旻儿舔了舔她鼻尖上的汗珠,"特别是...这样越权。" 远处传来太监小心翼翼的咳嗽声:"陛下...北境急报..." 楚闲刚要起身,却被女帝按回去。 "让他们等着。"萧旻儿扯开刚系好的衣带,"朕的摄政王...还有要务在身。" 牡丹丛再次剧烈摇晃起来,惊起一群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