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几许》 第1章 车祸 夏颜还是把她和李欢的合照收进了行李箱。她下午四点的飞机，去英国读研究生，她推着行李箱最后再看一眼她的房间。能带走的东西不多，但带不走的都是最重要的，她的家，她的父母，朋友，还有李欢，和李欢相关的能带走的只有这张照片了。 “都收好了吗，”夏颜爸爸问，“再想想还有什么没带的。” “我都收好了，”夏颜笑笑说。她想她真正想带走的她也带不走啊，我们总要开始新的生活，她是，李欢也是。 她看向妈妈，等着妈妈把电话打完。妈妈在电话里问：夏凉人在哪儿，为什么不来送姐姐，你姐要去英国你知道吗，她可能在那儿读书，工作，然后找个英国人结婚，你姐姐她就不回来了。夏凉还是不肯回来，妈妈气得咬牙切齿，挂断电话仍有怒色。 “走，我们不等她。”妈妈说着接过夏颜的行李箱，他们走出大门。 除了爸妈还该有人来送她是不是，不然多么可惜。想到这里，她想哭。可如果她哭了，妈妈又该骂她了。骂她哭什么，骂她活该，骂她不长记性，那是她在2年前和李欢分手后听得最多的话。她只有一句话回应妈妈：妈，我是你亲生的吗，你这样说我，你没谈过恋爱，你没失过恋吗，李欢他是我的初恋。 妈妈同样回应了她一句：有，但我很快就忘记了。 妈妈的话她记在了心里，她告诉自己她也要很快就忘记，所以她忙于工作，忙于娱乐，后来忙于相亲。是的，有一天她真的忘记了李欢。 没想到申英石来送她了。他是她第五个相亲对象，爸爸妈妈很喜欢。 申英石向着夏颜走过来。 “我来送送你。”他说，然后朝夏颜爸爸妈妈笑着打声招呼。 “小申，你来啦，”夏颜妈妈笑着把夏颜往前一推，“你和小申一起走。”说着上了爸爸的车。 她只好坐进申英石的车。“读完书就回来。”他边开车边看她一眼说，然后笑着，夏颜也跟着笑了起来。可能他想说我等你，但他知道这话说了等于自杀，夏颜会三言两语明明白白地拒绝他。所以他把话咽进肚子里。他不想给她拒绝他的机会，他要更耐心的等待，更多的付出，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等你安顿好了，我去英国看你。”他说。 “行，到时候你来我接待你。”她笑着应允，在异国他乡朋友来看望你是多么珍重的心意。她心里又温暖又感动。 “没想到你会来送我。”她带着感慨说。如果李欢心里还有她，他该来送她，可他没有，这让她心里难过，也多少有点儿遗憾。他感觉到她的一丝不愉快的情绪。问，“你弟弟夏凉呢，姐姐出国这么大的事他不来送送。” “不知道他野哪儿去了。”夏颜看着窗外说。 车子已经驶出市区上了外环高速了，还有半小时，她想。 申英石3年前去过英国旅游，他和夏颜聊着那边的气候，风土人情，吃的，喝的，交通。夏颜认真地听着。和他比起来，她是一个还没去过英国的人。 到了，她下车，申英石跟着下来。爸爸妈妈将行李递给她，他们分别拥抱了她，妈妈还哭了。申英石说轮到他了，大家都笑了，两个人轻轻地拥抱，这一刻，夏颜红了眼睛。那么一会儿她把申英石当作了李欢，就在他靠近过来的时候。但她知道不是。 “我们等你回来。”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只是一个我变成我们大家，这样说他想她比较容易接受。 夏颜笑了，她最终还是转身推着行李箱进了机场。她走了，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申英石，还有她的父母目送着她。她没有回头。 进了航站楼，取机票，她看了看手机里的消息，同学群里都在发照片，他们今天同学聚会，她看着照片，每一张里既没有她也没有李欢。她不明白李欢为什么没有参加，她不参加不奇怪，自从和李欢分手后她就不参加所有同学聚会了，只和女同学私下联系。她滑倒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夏凉打来了电话。她接通语气有点儿不客气，她还是介意夏凉没来送她，现在找她有什么事。夏凉只是问她到了机场了吗，又和她确认登机的时间。她刚说完，夏凉就挂断电话。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吗。 她挂断电话，等待登机。 夏凉赶到李欢他们的同学聚会上，一群同学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夏颜今天要出国，没人告诉李欢而已。夏凉叫李欢出去。李欢出去后，夏雨说瞒不住了，我猜李欢要去追。 李欢跟着夏凉出去后他真的没有回到聚会上。 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心里怪夏颜扔下他就走，嘴上一直骂骂咧咧夏雨他们那群人，兄弟们天天一块儿混，却一个字也不透露给他，一定是夏颜嘱咐甜甜不要说，甜甜嘱咐夏雨不要说，夏雨嘱咐全班的同学不要说，现在好了，弄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忙慌张，跟屁股着火一样。他给夏颜打去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她的电话，2年了他们相互之间没给对方打过一通电话，他是，他也是，他气得拍打了一下方向盘，妈的，真后悔。 妈的，真后悔。他找到了夏颜的名字，没注意十字路口上的红绿灯，在快要撞上前面的车子时，他急打方向盘，车子冲出去，撞到了绿化带上。他扑在方向盘上，不得动弹，前窗玻璃破了，划破他的头，血从头上流下。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在他还有意识的那一刻他在后悔，他为什么不早点儿去找她。夏颜，我爱你，夏颜，我爱你，夏颜，不要走，不要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颜要准备登机了。夏凉的电话又不合时宜地打来，她当然不高兴，可夏凉接下来的话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好像没听清，问夏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欢哥出车祸了，我告诉他你要去英国。”夏凉的话透着凉气，他也给吓到了，话说得不清不楚。 “你现在在哪儿。”夏颜冷静下来，她问，边看指示牌，边往出口跑去。 行李她顾不上了。 当夏凉告诉她他在医院的时候，她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李欢出车祸了，她找到出租车，又恨不得这是一场梦，如果她出国是一场梦，那么现在李欢出车祸也是一场梦，梦都不是真的。 司机问她去哪儿，她说中心医院。她的眼泪唰唰掉，忍不住哭泣。现实又那么残酷。她祈祷李欢不要有事，祈祷他只是不想她走和她的开玩笑。如果她好好和他说再见，他不会赶去机场，他也就不会出车祸，她为什么就不能和他好好说再见呢。她好后悔，好后悔。 她到达医院，打开车门就跑。 她接到夏凉的电话，夏凉让她等，欢哥进了手术室。 “好。”她回答，现在她什么都听夏凉的，夏凉知道李欢他在哪儿，夏凉他知道李欢的情况，夏凉会帮助他们。她等在一楼大厅里，好像秋天的一片落叶。 夏凉接到她，“姐。” 她一把抓住弟弟伸过来的手，“他在哪儿，在哪儿。” 她慌慌张张，想向左走，又想向右走。 “这边，姐。”夏凉说着拉着她找到电梯。 “怎么样了，李欢他怎么样了。”她问夏凉。电梯里面好多的人，这些人都看着她，他们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嘴巴呡成一条线，有点儿可怜她。 “等会儿再说。”弟弟说着捏了一下姐姐的手。这一下让夏颜觉得安心踏实，李欢应该没事儿，她想。 出了电梯，夏凉跟着夏颜跑，她的步子又轻又快，她走错了，夏凉就拉住他往正确的方向走，“姐，错了，这边。”他说。 “我告诉你，你别哭，欢哥爸爸妈妈都在，阿姨刚哭完，哥，他脾脏破裂，然后头被玻璃划破了，正在手术。” 夏颜看着夏凉，她抬着头看了弟弟一眼，眼睛里的泪珠滚动着，她告诉自己她知道了。就在她告诉自己知道的时候他们走到了手术室前。 “阿姨，”她忍着眼泪和叔叔阿姨打招呼，“叔叔，李欢怎么样了。” 李欢妈妈抓住夏颜的手，她没想到夏颜她会来。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儿子车祸的原因。 “还在手术，医生说送的及时，如果晚了就危险了。” 夏颜听了后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他们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绿灯亮了就说明手术完成了。他们等着。 手术室的绿灯亮了起来，他们全部站起，向手术室走近，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先出来，后面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李欢睡着了，他闭着眼睛，脸色煞白，呼吸罩遮住了他的口鼻。她陪同李欢母亲赶上去，为了不妨碍护士推着病床回病房，他们跟在后面。这会儿心踏实下来。 护士见他们这么多人涌进病房，说，“病人半个小时后会醒，醒了就按铃，护士会过来撤走呼吸机，量体温和血压，又说他们人太多了,只需要一个人看护就好，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商量好谁留下照顾。” 他们没人想在李欢醒来之前走。人醒了才能真正放心。 李欢睁开眼的一刹那，大家都走上前去，夏颜在旁边悄悄落泪。她想他醒了她该放心了，或许她现在赶去机场还能赶上下一趟去英国的飞机。她想起来没赶上飞机，她的行李还在机场，现在顾不上，她想等等再说。行李不重要。 “夏颜。”李欢在看了周围一圈后第一个叫她的名字，向她伸出手。 “夏颜，李欢叫你。”李欢妈妈扭头找她。他们都等着她来满足李欢的心愿。她只能走向前握住李欢的手。 “你没走，真好。”李欢笑得勉强，他捏紧了她的手，眼睛一刻不离夏颜。夏颜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他的父母都还在这儿。 “叔叔阿姨，”她说着看向李欢的父母，以提醒李欢这儿还有他的父母在。李欢不予理会。他扭头对着他们说，“你们都出去，我和夏颜说说话。” 他们都出去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真好，”李欢看着夏颜说。他感到心满意足，这些年所有的不甘心和失落，在这一刻全部消泯。 第2章 照顾 他们没想到刘宝琴女士一去不回，直到李欢家里的阿姨给他们送来了晚餐。一同带来的还有他们两个人换洗的衣服。她闻了闻她衣服的味道，没有霉味，是经过清洗又烘干后的味道。这些衣服是她2年前离开李欢家时落下的，没想到是她的还是她的，现在又回到她手里了。 “我妈呢，”李欢细细的声音问。 “你妈回老家了，说是亲戚过喜事，回去道贺，”阿姨说完又对着夏颜说，“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阿姨带完话就离开了病房。 夏颜看着李欢，李欢对她笑，“夏颜只好麻烦你了。”李欢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夏颜，嘴里讲着客气，其实心里暗自窃喜。他妈这一走，正好趁了他的心意。 “没事，我等阿姨回来再走。”夏颜说着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李欢现在什么都吃不下，水也不能喝。她想等他睡着了她就去吃饭。 李欢指着刚阿姨送过来的饭盒，“你去吃饭，”他说，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他还很难受，头晕。 夏颜摇摇头，“我等会儿再吃，你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休息。” 李欢听话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一天，李欢什么都没吃，一直在睡觉，他头晕，呕吐，睡着了才舒服点。 第二天，他喝了点儿水，吃了一点小米粥，头晕呕吐都好了。 第三天，他越来越好了，可以下床走路，只是走得很慢，扯到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夏颜，“疼。” 当他疼的时候他就喊夏颜的名字，夏颜赶过来一把扶住他，扶着他慢慢走回去，夏颜要他躺下，他都会乖乖听话。阿姨送饭，一天三顿，只是好不见李欢母亲回来。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夏颜，我们俩大概是被我遗忘在医院了，我妈我爸连通电话都不打。”他看着天花板说，说完一声叹气。 她已经明白阿姨他们是故意不来医院，那意思她都懂。可她和李欢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她是对他有感情，所以她留了下来，但这不能说明未来。她还是要离开她的，等他出了院。 第四天，李欢吃了一大碗青菜面，晚上夏颜睡觉听见他的呼吸声。 夏颜说，“昨晚上你打鼾了你知道吗。” “我睡熟了，吵到你了。”他带着抱歉说。 夏颜摇摇头，“没事，你是病人，等你出了院就不需要人照顾了，到时候你妈也回了，家里还有阿姨。” “夏颜，你要去哪儿。”当他听见她说她又要走的时候，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放在胸前的手。失落，痛苦，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男孩。 夏颜她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伦敦大学她已经错了入学期，家也不能回，她能去哪儿，她只能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来，再找份工作，她还是没能离开这座城市。 “我回家。”她说。笑了，但那笑只在她脸上短暂停留，留下的是带着苦涩的样子。 “你回去了怎么和你爸妈交代。”他知道夏颜每天给家里报平安，她说她已经安顿好了，宿舍的环境很好，英国的空气特别好，自然环境很美。她每天都在和家里撒谎。 “他们总不能打死我。”她说着不以为意，胆子很大，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可我没交代啊。”李欢看着天花板眨着眼睛说。 “夏颜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他看着夏颜的时候，这句话就冒了出来。 “夏颜，我没有脾脏了，我还很虚弱，我现在说话都很费劲。” 夏颜被他说笑了,“李欢，你的问题不大，医生说过了，没有脾不影响你结婚生子，对你的生活完全没有影响。” 他听见她叫他的名字，耳朵竖了起来，她叫得那么自然悦耳。从前她都是李欢李欢的叫，从高中开始一直到两年前那次分手，他们当中虽然经历过争吵，分手，但不出一个星期又和好了。距上一次她叫他的名字，时间过去了2年。 “谁说的，谁会要一个五脏六腑没有脾的人，夏颜，我们和好吧，留下来，别走了。”他说着抓住夏颜的手。夏颜想抽回，但顾及到他是个病人，就算了。 虽然李欢的话很好笑，但李欢求她和好，她却难以接受。2年了，他没有给她一通电话，一条短信，而且她不清楚他的感情现状，分分合合，争争吵吵，这些年弄得她太疲惫了，她难以应付他那些不时出现与他有暧昧关系的女人。 而且她是因为听见他出车祸，生命危在旦夕她才出现的。 “你没有了脾，我也没去成英国。”她说。脸上带着受伤的笑容，这句话叫李欢的心沉到了水底，听那意思是要和他扯平了，他不高兴。 “没有了脾，让夏颜帮你养养，养养还能长出来。”牛小宝说着，带着一群同学涌了进来。 夏颜没处躲，但她看见同学们还是很高兴，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忍忍，他们待一会儿就走的。 男同学对夏颜说，“你要负责，李欢都都没有脾了，五脏六腑他少了一个，算是残疾人了吧。” “他从前是香饽饽，现在可没人敢要他了。” “夏颜，要不趁这个机会你把李欢收了，省得去祸害别人，没有女人会要一个没有脾的男人。” 李欢看着男同学，他笑着，觉得他说得对，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牛小宝，小题大作，没有了脾，又不是没有那个是吧，功能也不差。一个脾气性格像男孩儿的女同学说。 哈哈哈，夏颜和李欢红了脸，其他同学笑作一团。 “诶，小甜甜，你别瞎开玩笑。”李欢正色说着下意识打量夏颜的脸色。李欢对夏颜的小心翼翼同学们都看在眼里，心下了然，他们这一对是注定的一对，全班同学都在等着他们结婚，喝他们俩的喜酒，一个少了脾脏，一个去不成英国，也是老天爷给的一个天作之合的机会。 “谁说的，脾还是有作用的，虽然它和阑尾，胆一样切了不会影响生命，但少了它还真不好说，有的人切了脾后，但也会出现问题，人很容易疲劳，还是有影响的。” 李欢笑了，“怪不得我很虚弱，夏颜，你听到了吗，脾很重要。” 夏颜没做声，李欢这是要赖上他了。 一群同学笑而不语。 李欢因为同学来了，精神大振，话也多了起来。“我这样躺着，你们都围绕着我，你牛小宝，冰哥，大陀，小甜甜，好像有一天我死了，你们来参加我的葬礼就是这样，大家说说笑笑，哎，有你们在这感觉还真不错。” 同学都笑了，说他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李欢看向夏颜，她独自站在一边，她也没有像同学那样欢声大笑。她比较沉默。 同学们走了，病房冷清下来，李欢的精神头一下子退了下去。他喜欢热闹，他们这一走，一下子失落了。 夏颜看了出来，“等你出院了，伤养好了，想见他们还不容易。” “是啊，所以你不要走了。”他看着她说。 “我，我等阿姨回来了我就走，李欢，我们的关系你说现在算什么，同学，前任，临时护工。” 李欢知道他伤害夏颜不浅，可那是个误会。 “那是个误会。”他说。如果没有那次的误会、他们不会分手，或许现在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哎，李欢觉得头疼，遗憾，可惜。现在他该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留下夏颜呢，不只是留下她，而是留住了她。 “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就好好照顾你。”她说着给李欢递去一杯水。 李欢看着夏颜递过来的水，他不接，“我还没好呢。”就在昨天她还是一勺一勺地喂，今天就没这待遇了。 夏颜无奈，让他躺下给他喂水。夏颜喂水，李欢的眼睛盯着夏颜，嘴巴一张一合，至于真正喝进去多少，已经不重要。湿了衣服，夏颜会帮他擦，帮他换衣服。所以说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流氓。 下午3点钟，夏凉来了，带来了爸妈到三亚去旅游的消息，让姐姐放心，这段时间没空查岗了。 “怎么突然去三亚。”夏颜觉得奇怪,爸妈也没和她提要去旅游的事。 “嗯，临时决定的，妈说姐姐都去英国看世界去了，看蓝天看大海，她也要去见识，他们就去了。” 夏颜沉默了，她妈回来看见她估计要打死她了。李欢看着夏颜，他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是否在后悔没有去澳洲。 “夏凉，你知道叔叔阿姨的酒店地址吗，房间号。” “我有。”夏凉说着，将地址编辑成短信发过去。 “你要酒店的地址干嘛。”夏颜问他。 “我在那儿有个朋友，做跑车的生意，我把叔叔阿姨的酒店地址给他，让他带着叔叔阿姨去各个景点玩儿。” “谢谢哥，有车接送还是方便些。”夏凉高兴。 夏颜没有拒绝。 “你把这个电话给叔叔阿姨，联系这个人，也姓夏，也是我们这儿的人，前几年去海南定居，做跑车车的生意。” “这倒好，又是本家又是老乡，爸妈肯定高兴，我回去就联系去。”夏凉对着李欢有着亲人的亲近，也有着员工对老板的尊敬。 “姐，欢哥就是朋友多，在三亚都有朋友，欢哥，牛。” 李欢笑，有些得意，没人不喜欢马屁，何况是夏颜的亲弟弟，他觉得脸上有光，喜滋滋。 只是妈知道是李欢安排的他们不会接受，还会打电话过来骂她一顿，所以她想拒绝，但这个理由说出来怪伤人的。她保持沉默。 “你少跟着牛三他们一群人混，那不是正经人，夏凉，你听到没有，他们把你卖了，我和你姐去哪儿找你，记住了。”李欢警告提醒夏凉，她心里感激，只有她妈觉得弟弟是被李欢带坏的，实际上李欢一直在照顾夏凉。 李欢曾说，他们干建筑这一行的，都是从刀眼枪口上混出来的，在一个地方盖房子，修路，牛鬼蛇神全跑出来了，有些人看着白，其实黑的很，比如说一个地区的村书记，那是恨不得分走你一半儿的利润。所以黑白两道都得熟，不然就是抓瞎，哪天死了，怎么死的，只有在白天知道了。李欢说那是他爸年轻一代时候的事，现在社会好多了。 “诶，哥，我知道，我听哥的，”又对着夏颜说，“我回去了，你照顾好哥。” 要不说李欢喜欢夏凉呢，他们家只有夏凉会帮他。 李欢笑了，有夏凉在，他可以攻克夏颜他们全家。夏颜爸妈同意了，夏颜是她的媳妇儿，这跑不了。所以他志在必得。 晚上李欢提出他想洗个澡。 夏颜反对，“你这刚做完手术，怎么洗，等伤口长好了再洗。” “我身上痒，痒的难受，”李欢说着伸手去挠后背，“你帮我挠挠，”他对着夏颜说，“这里，往上面一点点，诶，就这里。” 夏颜半跪在床上，李欢侧躺背对着他，从前，她都是这样帮他挠的，她突然想到他们分手前的晚上，他们吵架，李欢摔破了一个杯子，一只烟灰缸，满地板的玻璃碎片，他砸完了他就走了，她清理地上的玻璃渣，扎破了手指，那天晚上她一夜没睡，哭到天明。天一亮，她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他们的家，就再也没有回去了。那个家她还是很喜欢的，90平米大小，原木色的装修，她在阳台上种了龟背竹和虎皮兰，风从阳台上吹进，她就坐在墨绿色灯芯绒沙发上看书，喝酒，看剧，吃零食，给朋友打电话，晚上她也是躺在上面等李欢回家。她一定要等到他回家。 现在她还是帮他抓痒，但过去的就过去了，已成往事，很可惜。她红了眼睛，眼泪掉在了床上。 “好了。”她说，声音带着鼻音，我还是给你打热水擦擦。她说完进了卫生间，她出来端着一个绿色的塑料盆儿，里面放着一条毛巾。 “你怎么了，他问，哭了，为什么哭。” “没有。”她不会承认她哭了，现在在这里承认她就输了，输惨了。她还生着他的气呢。 “你还在生我的气，夏颜，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改。” 夏颜冷笑，这样的话她以前听过太多了，她不相信。 “没有生气。”她说，他们已经不是恋爱的关系，他不用对她的情绪负责，更不必说要改正的话。 “把衣服脱了。”她简单明了。 李欢脱掉病号服，将整个后背露给夏颜，热毛巾敷上去，毛孔都打开了，擦完了后背，夏颜又给他擦了前胸，避开腹部，腹部那里一跳蜈蚣一样的疤痕，她眼睛避过，一直不敢看李欢。 李欢知道夏颜害羞，他偷偷笑着。像含着一颗糖。 前胸后背，脸和手脚都洗了，夏颜拧干毛巾递给他，下面的你自己擦擦，她说完走进卫生间将水倒掉，她在卫生间多呆了会儿，直到李欢喊她。 “夏颜，我擦完了。” 夏颜出来看见毛巾扔在床头柜上，李欢从被子里露出一截裸露的腿，她看见一条内裤扔在床上。 夏颜拿走，“这是你刚刚换下的。”她问。她说完立即拿着毛巾和内裤进了卫生间，他听见盥洗的声音。 夏颜照顾她，帮他擦洗身体，现在正在给他洗内裤，像从前一样，她还是爱他的，他想，忍不住内心的激动。 值得，他值得丢了脾脏找回了他的夏颜。 夏颜还爱着他，他知道。从她愿意给他洗内裤就看得出来，一个好女人她不会脚踏两只船，一个好女人不会随便给男人洗内裤，除非她爱他，非常爱。夏颜就是一个好女人。 第3章 第 3 章逛超市 他们进了超市，夏颜想直奔调料区，买了辣椒酱就回医院。李欢拖着她的手，然后揽住她的肩膀，“慢慢逛，着急什么。” “八点了，晚上还要查房。”她说着，感受着李欢的手臂搭在她肩头的重量，她整个人好像矮小了，她的脚步在李欢的胳膊下面溜达。她有一种要听他安排的感觉。她心里有些不定的徘徊,像无脚的风。她跟着李欢走，李欢把他带到了一楼，但食品区在二楼。 “不着急，我都好了。” 夏颜对于李欢硬说自己好了很无奈，就像他今天非要从医院偷跑出来逛超市一样。我们总是会迁就生病的人。他说着带着她站到了保洁用品区，李欢在看男士洗面奶，夏颜你帮我挑一款洗面奶。夏颜看了各色男士洗面奶，她挑了一款欧莱雅竹炭清洁洗面奶，她递给李欢，李欢看了一眼后丢进推车里。他一直用这款，从前都是夏颜帮他买，看来夏颜还记得他用什么，他很高兴，嘴角勾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用什么样的。”他有些得意，走过去，站在夏颜身后，闻见从她脖颈处散发出的味道。那股馨香直叫他心醉神迷。 “你干什么。”夏颜躲开他，他凑离她太近她还是感到不舒服。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凭着过去的交情，当中还有两年的空档期，所以当他带着情人姿态靠近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被冒犯。 她独自走开，一个人打头走到卫生巾用品前，她挑选卫生巾。李欢凑过来说，“要来了吗，什么时候。” “嗯，快了。”夏颜说着拿着卫生巾，日用，夜用，护垫，她每一样挑选了2包，扔进推车里，和李欢挑选的洗面奶混在一起。 “哪一天，你告诉我。”李欢盯着她非要她说她的日子。从前他都记得，每个月的15号。 “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女人的事，你很奇怪，我一定要告诉你吗。”她瞟了他一眼后推着推车往一楼走去。 夏颜生气了。他看了出来，从夏颜手里接过推车，“我来推。”他说。 “我记得是每个月的15号。”他看了一眼夏颜说。 “不对，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就是15号。”夏颜可以说现在她的日子变了，但不能说他记错了。从前她的日子，每个月他都是要避着她的，不能碰她的，他怎么可能记错。 夏颜看着李欢，李欢一副知己知彼笑意佯狂的样子，夏颜心里几分扭捏，毕竟只有男女之间亲密关系才会谈论这个，“白薇也是15号。”她挑衅着说，李欢一下子给冻结在原地，他走不动了。她笑着继续往前走。 “诶，夏颜，你能不能不提她，我和她没有关系，要我和你说一百遍吗。”李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笑了，这叫精准打击，她有些得意，昂着头，走着自信骄傲的步子，夏颜她不知道她的脸色还带着鄙夷。当她看见迎面而来的熟人面孔时，她的大脑一下子停顿了,就像电视机闪屏了。 白薇站在她面前，李欢走了上来，胳膊熟悉地搭在她肩头，“我们走。”他说。 这会儿她心里踏实下来,李欢胳膊的重量让她心里变得稳重淡定，不再轻飘飘。毕竟白薇是她最有竞争力的对手，那个女人漂亮，非常漂亮，腿长腰细，白皮肤水灵灵，那眼睛像洋娃娃，嘴巴口型小但嘴唇丰满，白薇不喜欢别的男人，就盯上了李欢，李欢越不爱她，她倒觉得李欢越有魅力。 夏颜想到白薇和李欢共渡的晚上，她给她发来两人在酒店床上相依偎的照片，还有她失恋后白天热闹晚上孤独清冷的日子，她心如刀割，含着的一口气在五脏六腑各处游走就是吐不出来，她和李欢分手近2年，她早已失去了对着情敌破口大骂，撕扯打架的资格。 “李欢，夏颜。”白薇和他们打招呼，她像和他们从无芥蒂纠纷一样，非常大方自若，笑盈盈。只是那双眼睛看着李欢，它停留，悠长，像猫眼睛一样亮，充满警觉。 夏颜去看李欢的脸。李欢的脸色绷着，他严肃高傲的样子让她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呼，那口气她终于吐了出来。 “夏颜你不是去英国读研了吗，李欢，你怎么回事。”白薇说着话，变得莫名其妙起来，竟然问责起李欢来。 “什么怎么回事，你看不出来吗，”“我陪我们家夏颜逛超市。”他冷冷说道，几乎咬着牙齿在说，好像口腔溃疡的人说话，对吃东西和说话有一股恨意。 “你们家夏颜。”白薇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的笑声伴着说话声流溢而出。 李欢头一摆，侧目看着白薇，“怎么啦，我说我们家夏颜有什么问题吗。” “ 哦，没问题，”白薇说着头左右晃了一下,“李欢你要排队。”她满眼笑意。 夏颜眼睛都黑了。 李欢看着夏颜，夏颜装作没看见，眼睛看向别处。 “夏颜你没去英国你们家申英石知道吗。”白薇笑不露齿，眼睛盯着夏颜，带着几分挑衅的样子。 “申英石是谁。”李欢扭头问她。 她抬起头，向白薇走近一步，“你有纸和笔吗。”她问白薇。 “你要纸和笔干嘛。”白薇摇摇头，夏颜找她要纸和笔问懵了她。 “向你汇报啊，你那么八卦，我不如写给你好了。”夏颜白眼儿她，毫不客气，她早该对她不客气。她对着李欢提申英石干什么，她的感情生活还不需要向谁汇报。 李欢笑了,“对，夏颜，我们现在就去买纸笔，你对着白领导做一个生活报告，他说着揽着夏颜的胳膊从白薇身边经过。” 白薇脸色炸红，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转身看着他们离开，心里硬是不服气，走着瞧，夏颜，李欢，你等着。 “申英石是谁。”李欢追问，一直追着夏颜问。夏颜挑选辣椒酱，她心情好点儿了，因为刚刚李欢面对着白薇的表现，她很满意。 “嗯，我表哥。”她想了会儿，编了个表哥出来。当她说是表哥的时候，她也选好了辣椒酱，就老干妈了，辣椒酱这么多，挑来挑去，万一不如老干妈好吃，回去多失望。她不想让自己失望。 “表哥。”李欢带着疑问，他的一双眼睛盯着夏颜，好像盯着她就能知道申英石是谁。 “可是白薇说你们家申英石。”他太知道你们家所代表的亲密关系，他也会和别人说我们家夏颜。 夏颜面对着货架，转过身来对着李欢，手里拿着老干妈，说，“我说了你不信，你去问白薇，你在这儿问我干嘛，你刚才还笑人家白薇好打听，八卦，你不也一样的。”夏颜的眉毛眼睛低垂着，然后看着地面，从李欢身边绕开。 “但我们的关系不一样。”李欢讨好着说，推着推车跟了上去。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是什么关系。”她说着看了一眼李欢，李欢说不上话来。 “我们也不过是以后不会再见的关系。”夏颜赌气着说。 “夏颜，你什么意思。”李欢停下脚步不走了，他气呼呼，怎么他在夏颜这儿一文不值，他气不过。 “你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夏颜一连说了两个分手。她已经失去了和李欢解释的耐心。没必要。 “我也从没让你和我解释你和白薇的关系。”夏颜不肯吃亏,嘴不饶人。 “这是你对我做的最不公平的一件事。”李欢停下来说。他想到夏颜不接他的电话，去她家里找她她也不见，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样，他们2个人彼此错过了两年，他满心遗憾。 或许是她错了,她斜着眼睛看向李欢，从他手里接过推车，但她的眼神说明她绝不认错。她一个人推着推车往前走。 “夏颜，去哪儿。”李欢从后头赶上来。 “去买笔和纸。”夏颜说着，她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买这些干什么。”他问。他们要买的东西都买完了。 夏颜停下脚步，她将看向收银台的目光收回落在李欢脸上，“给你写道歉信啊，2年了没给你解释你和白薇在酒店睡一张床的机会。” “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说了你也不听。”李欢急于辩解，但他说的都是废话，夏颜根本就懒得理会，她提起来不是因为在意，而是当作惩治李欢的工具。事情都过去2年了，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哪有资格计较。 “算了，有什么可说的，排队，排队。”两人说着站到了收银台前。 “白薇刚刚说我要排队是什么意思，申英石是谁。” 夏颜把东西从推车里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没看一眼李欢。 “就是排队的意思啊。”我们现在不就在排队付款吗，夏颜说完吐出一口气，和人胡说八道解释一件事情也挺累。 她累了。 夏颜付钱，李欢拦住，他刷卡结账，“你把你的钱留好了，没去成英国，这留学的钱你总要上交吧，这样你妈的气兴许还能消。” 夏颜想他说得也有道理，她站到一边，等李欢结账。 李欢拦下租出车，俩人都没话，到了医院，李欢先下车，夏颜跟在后面。他等着她跟上来他才走，两人始终保持一步两步的距离。她知道李欢生气了。医院外面的空气像经过挤压，靠近住院大楼时感到空气的稀薄，人身体本能地一丝紧张，进去了，就闻到消毒水的味儿。这股味道提醒她，她不是回到家里，李欢还生着病，她不该和他生气。哄哄他。 她快步走上去，和他肩并肩，抬头看他，李欢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相视而笑，温温柔柔的的一阵风吹来。 她不想追究白薇是谁。 他不想追究申英石是谁。 两人边走边聊天，都忘记了各自烦恼和痛苦，寻找他们共同的快乐。虽然聊天的内容有点儿傻，就像明天就要出院了，今天晚上逛超市一样的傻。何苦今天买了拎来医院，明天出院在大包小包带走。 李欢，“你说这辣酱和洗面奶都买了，你明天还要出院吗，要不多住两天。” 李欢听着这话他竟然认真思考了起来，想了一会儿，说，“行啊，明天医生来查房，我就说我想多住两天。” “为什么呢。”夏颜问。 “因为我昨晚上和我女朋友逛超市了买了辣椒酱和洗面奶，她买了卫生巾，所以我们想多住两天。” 夏颜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佯装严肃地说，“神经病。” 两人在超市遇见白薇带来的不好情绪在夏颜骂的这句神经病里头化作乌烟飞走。他们过好了今晚，还有明天值得等待。 夏颜晚上睡觉，想起她落在机场的行李来，她很惦记。 “等我们回家了我再陪你去取行吗。”他请求着说。他害怕她借着去取行李，又转而搭上飞机一去不返。 她沉默。 他等待她的回答，但她没有回答。李欢扭头借着外面的灯光看着睡在沙发上的夏颜，这一周她夜晚都是睡在沙发上，现在她睡着了，他想。他心里现在像一把火罩着，好日子又可以过起来了，他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