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她不干了》 第1章 第一章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云州城内正是行人匆匆,各自奔忙回家的时候。 桓王府内,乌泱泱却跪了一大片的下人,各自屏息凝声,低头听着王妃应氏的呵斥。 “那么大一个人,叫你们看都看不好?要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桓王府偌大,仔细看,却不难发现,如今跪在这王妃眼前的,全都是桓王世子萧明章以及世子妃穆云珠院子里的人。 遭到呵斥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喘,只将脑袋低得越发恭敬和忐忑。 应氏双眸冷厉,扫过这群人,却显然,满腔的怒火并不打算止休于此。 她张口,正欲再度发作,却见出嫁时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嬷嬷翠澜终于从屋外进来,快步到她身边,低声道:“王妃,人快回来了!” 应氏眉心一动。 翠澜便继续道:“据门房说,世子妃是午后未时左右出的门,前来接她的是崔家的马车。奴婢特地去打听了,崔家小姐午后的确是同虞家还有周家的几位小姐一道出城踏青去了,咱们世子妃也在,如今几家的马车都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这消息如同一场甘雨,解了下人们原本即将面临的一场滔天盛怒。 应氏冷哼:“她倒是会玩。” 有了人的下落,终于没有那么急着惩处下人。 不过她也没打算叫人尽快起来就是了。 她就这么端坐在厅中,静静地望着前厅过来的方向。 桓王府内一时又是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直到一刻钟的功夫过去,果然,如翠澜所言,有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外,紧接着,一道宝湖蓝色的女子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那女子虽是一身中原人的打扮,却有着一张异域风情极为浓重的脸,脸颊上淡淡的脂粉盖不住她那双比寻常人要大的多的眼睛,也盖不住她挺俏的鼻梁同眉骨,更盖不住那张明艳的嘴唇,阔步间,落日霞光照在她的身上,刺目灼热,就连她眉目上扑闪的眼睫,也似一双灵动的黑尾蝴蝶,栩栩如生。 不正是桓王府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世子妃穆云珠,又是谁? “母妃……” 穆云珠一踏进厅堂,便想要同应氏行礼,冷不丁却见到厅堂间满是跪着的下人,她的脊骨尚未完全弯下去,又很快直了起来。 “母妃这是在做什么?”她认出这都是自己院子的人,神情越发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整整一刻钟的功夫,应氏的耐心早已被磨灭得不剩多少,她略去眼前人的问题,只问:“你午后去哪里了?” “我同静思还有冉知一道出城登山去了。”云珠一口尚算流利的中原话,对答如流。 应氏听罢,却直接蹙起了眉心:“王爷和明章离家的那一日,我便同你叮嘱过,无事尽量不要外出,登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叫你非得瞒着我,也要出门?” “可我并未瞒着母妃啊……” 短短几句话,云珠算是明白了,今日这满堂的下人,皆是因她才被问责。她心下半觉荒唐,又半觉委屈。 应氏追问:“你何时同我交代过了?” 云珠便振振有词道:“就前日,明安妹妹也在的,当时明安妹妹正同母妃说着要去虞县,我便也同母妃说,正巧这日静思也约我出门去,母妃明明一道答应了的。” “我……”应氏还要反驳,细想之下,却猛然还真回想起穆云珠所言之事—— 萧明安是她的小女儿,前些日子吵着闹着要同好姐妹们去虞县看山水,她拗不过她,就答应了,当时她的确听穆云珠提过一次虞静思还有崔冉知她们邀她出门来着,但她实在不记得,自己是否有答应过她了。 应氏一时被噎住了话,过了片刻,才瞪了眼云珠,道:“那你出门前,也该与我再说一声才是,平白叫我为你担心了一下午!” 是在为她担心吗?还是在担心她会做些什么对桓王府不利的事情? 云珠不置可否,心下不满都快拧成了麻花,却又知道,事情到了这里,应氏其实也没有多少脾气好再发。 她便忍道:“母妃说的是,今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下回即便是母妃答应我出门,我在出门前,也还是会和母妃再通报一声。” 果然,应氏听了她的话,面色瞬间转好不少。 云珠趁热打铁,又上前亲自替应氏斟了一杯茶,送到了她的手边。 应氏接过了茶,道:“也不是我故意看着你,但你也知道,如今王爷和明章俱不在云州,明安又贪玩,整个王府上下都得我一个人管,你并非云州人,对这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你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那等明章回来,我又该如何同他交代?” 话里话外,今日之事她都是在为她好。 云珠笑了笑,若非是她一句话提了不少回萧明章,只怕她是再也忍不下去什么的。 萧明章…… 也罢,就当是为他再忍些时日好了。 云珠乖巧道:“是,母妃是为了我好,我真的知错了。” 她态度不错。 那应氏便再也没有苛责她的理由。 她取出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云珠:“这是明章今日寄回来的家书,说是后日大抵便能同王爷回到云州,你这两日应当没有地方再要去了吧?那便好好在家中休息,等着他们回来吧。” 萧明章要回来了? 云珠接过家书,不可置信地看向应氏。 应氏观察着她的神色,自家的丈夫走了三个月,如今终于是要回来了,云珠的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原以为这个异族来的女子,明章应当不会如何放在心上,不成想,两年间,他们夫妻感情倒还真挺不错。 冷眼瞧着云珠脸颊上的神色逐渐由惊转喜,应氏眼不见为净,道:“行了,别的事也没有什么,登山也累了一下午了,你好生回去歇着吧。” “是,那儿臣告退了。” 得了萧明章的家书,云珠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待在应氏的身边,扭头便想走。 只是回头见到依旧跪在厅堂里的下人,她又回头,提醒起应氏:“母妃……” 应氏撩眼,挥了挥手,云珠便得以带着所有的下人平安回到了院中。 — 待回到院中,天色早已彻底沉了下来,静悄悄的,回来的下人们四处忙着去点起烛火,端茶送水,伺候自家的世子妃。 云珠没有看她们忙活,对着跃动的烛火,忙不迭只拆开萧明章的家书。 见到家书上果然写着两日之后归家的字迹,她一双眉目轻扬,笑得烂漫。 “公主这些年,脾气真是越发好了。”丫鬟阿雁从始至终跟在云珠的身侧,见她一见到萧明章的书信,便忘了适才所受的委屈,心头不免闷了许多的话,不吐不快。 云珠抬眸,见她如今嘴巴翘得足以挂起一只长壶,又抱怨道:“王爷和世子离家都有三个月了,三个月间,王妃不许咱们出一次门,好容易出趟门,明明是她自己答应的,结果反过来又苛责起咱们来,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底里都知道呢!” “……那你说说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云珠明知故问道。 “自然是……” 阿雁有心想要替自家的主子打抱不平,但话到嘴边,又怕伤了云珠的心。 云珠便轻笑着抓住了阿雁的手。 穆云珠是在两年前嫁进的桓王府。 虽说有着一个肖似中原人的名字,穆云珠却并非是中原人。 她是西域蛮王的女儿,在西域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祖穆热蒂,意为珍贵的绿宝石。 她是西域之王的掌上明珠,是整个西域引以为傲的瑰宝。 原本,云珠也以为,她这一生都该自由自在地生长在属于她的旷野,却不想,两年前,父王意欲同中原皇帝结亲,她是唯一适龄的公主,一道圣旨,她便被嫁往了中原,成为了云州桓王世子的世子妃。 世子妃,按理说,有这个头衔在,即便她的公主身份在中原并没有什么用,也该有个不错的处境,事实却并非如此。 桓王是中原皇帝的第五子,正值壮年,如日中天。这些年,皇帝并未立太子,虽说常有偏心幼子翊王之嫌,但终究未叫他直接入主东宫。这就意味着,他的每个儿子,也都还有着夺嫡的可能。 整个桓王府上下,原本也是对夺嫡之事野心勃勃,齐心协力,却因为她的到来,顿时局面溃败得一塌涂地。 因为她是西域的公主。 纵观中原千年的史册,从未有过西域女子坐上过皇后宝座的先例,皇帝要桓王府迎娶一位西域来的世子妃,不就是在明晃晃地敲打他们,皇位从此与桓王府无关么? 虽说这事其实同她没什么干系,联姻并非她所想,嫁入桓王府,也并非是她的本意,但到底她便是那位西域来的世子妃,是以,云珠到了云州之后,日子过的并不算称心如意。 无法再成为夺嫡的有力竞争者,叫桓王府以应氏为首的女眷,对她都颇有微词;而云州那些原本野心勃勃、希望自家主上可以入主金陵东宫的臣子们,更是不用说,也对她各有芥蒂。 若不是桓王世子萧明章为人尚算可以,后来,她又因缘际会结识了几位算是要好的朋友,她在云州的日子,可真是举步维艰。 “好阿雁,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但马上萧明章便回来了,咱们便可以熬出头了,就不管那些烦心的了,好不好?” “可是……” 阿雁不知道自家公主到底是如何能忍下这些委屈的,在她看来,就算萧明章对她再好,她的公主也不该在这种地方再受尽苦楚。 她们到云州两年了,整整两年,她们该做的都做了,王府的这群人还是如此。萧明章在时还好,不在时,便一个个都是原形毕露,不拿她们当自己人,事事提防着,看管着,活像她们是西域派来的探子。 她在草原上,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王公贵族! 云珠该说的也说了,见阿雁还是气鼓鼓的,便刮了刮她的鼻子,举着信道:“好了,你快陪我仔细看看这封家书,说好了要一道学习中原文字的,萧明章不在的这几月,我松懈了不少,你有松懈没有?快帮我瞧瞧,这些字可都还认得?” 阿雁不情不愿,接过云珠手中的家书。 两人一道研究了半晌,阿雁才迷迷糊糊道:“好像的确说的是……两日之后到家?” 云珠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虽然认得字还是不多,但萧明章这封家书,她多多少少也是读懂了。 “那你说,我可要为他准备些什么东西?祝贺他归来?”她饶有兴致地问。 阿雁不满嘀咕:“世子这回可是去金陵,传闻金陵繁华,连皇宫的地砖都是玉做的,您在家中受尽委屈,该是世子为您准备些东西带回来才是!” 云珠恍然大悟,觉得阿雁此言,甚是有理。 “好!”她兴致勃勃,边收起家书,边殷殷期待着道,“那我就等他为我带回来一堆金银宝贝!” 大家好久不见!终于有空回来开文了! 这回思来想去还是想开个先婚后爱 火葬场题材的文调节一下自己的文笔和情绪,火葬场题材嘛,男主前期应该会有不少值得被骂(诟病)的问题,大家喜欢看的可以看看,不喜欢看的也千万不要勉强,最重要的一条!可以对角色进行评价但请千万不要上升作者,作者虽然不是玻璃心但也承受不住太多的腥风血雨[托腮][托腮][托腮][心碎][心碎][心碎] 那么就祝大家看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桓王和桓王世子的车马在两日之后回到云州城,没有意外。 这日一大早,王府上下便开始忙活,为王爷和世子的归来做准备。 云珠跟在应氏的身侧,亦步亦趋。 虽说到云州两年了,但这两年,应氏从未将她当过自己人,是以,也从未往她的手中正儿八经地交代过什么活。 不论什么场合,她都只用老老实实地坐着,或者是跟在应氏还有萧明章的身侧。 “还说是世子妃呢,瞧王妃可会给她一点实权?” 王府的长廊拐角处,有几名华服女子见到云珠从始至终都跟随在应氏的身边,又不免开始嘲弄。 “可不是,莫说是信任了,王妃没有恨透了她,已是仁慈,怎可能还会放手府中的庶务,交给这样一个异族女子。” 对于云珠的处境,几乎云州城内是人尽皆知。 她是桓王府的世子妃又如何?一个没有半点实权,没有半点自由,也得不到桓王府信任的名义上的世子妃罢了。 人在有了共同嘲讽的目标时,总是格外容易开朗,又话多。几人有说有笑,讥讽的同时,又不忘往云珠的方向瞟上几眼。 阿雁瞧见了。 一次,两次,三次……她总算忍无可忍,凑到云珠身侧,低声道:“公主,估计那群人又在背后嚼您的舌根子了呢!” 云珠今日起了个大早,一直跟在应氏的身侧,闻言,终于朝着长廊处望了一眼。 不过一眼,她又回过了头。 “无事,别理她们。” 长廊的那群人她认识,几乎全都是出身云城有名有姓的世家的小姐,那些世家与桓王府同气连枝,同生共长许多年,因着今日是桓王同世子归来的日子,所以特地过来恭迎。 若是寻常时候,云珠也许还会与她们争辩上一二,以自己世子妃的身份,对她们小惩大戒,但今日实在特殊,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在萧明章归来前再在府中出什么岔子,白白影响了自己和他的心情。 阿雁努努嘴,见云珠不打算追究,也只好暂时将心中的不爽压了下去。 正好,此时,虞静思和崔冉知也结伴到了桓王府。 云珠眼前一亮。 崔冉知的父亲崔正慈,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儒学大师,久居云州多年,既是桓王府的谋士,亦是教导萧明章长大的老师;至于虞静思,她出身武将之家,父亲和兄长皆是桓王手底下的大将。 二人今日俱是跟随着家中的长辈,前来恭迎王爷和世子归来。 应氏带着云珠接见了她们,便喊她们与先前来的客人们一道,暂去花厅落座。 云珠已经跟着应氏走了一上午了,难得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好友,便和应氏讨了个请求,和她们在边上又多说了几句话。 “听闻昨日你回府,王妃给你气受了?”虞静思消息最是灵通,刚走到厅外,便和云珠关切问道。 “什么罪受?”崔冉知的消息没有那么及时,有些时候,总不及虞静思八面玲珑。 她后知后觉,问:“你不是说昨日出门是王妃准许的吗?世子出门三月,你就得了这一日的空闲。” “此事说来话长。”云珠轻叹,有心想和她们解释,却知眼下并非什么好时机,只道,“不过误会一场,下回有空,我再同你们细说。” 崔冉知又问:“那王妃后来没有再为难你吧?” “放心,没有。” 云珠摇头,能在云州遇到两个这么关心自己的好友,她很是知足。 和二人的对话不过寥寥数语,但再回到应氏身边时,她已非先前的神态。 应氏注意到,不禁往云珠的脸颊上多瞧了几眼。 同前几日的清淡不同,今日的云珠画了一个极为明艳的妆容。 应氏清早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被晃了一下神。 她记得,上一回见到她衣着和妆容皆是如此艳丽,还是在年节的时候,那时候的云珠穿了一身同初入王府时一样的红色衣裙,满身烈烈,比冬日里难得放晴的天色还要耀眼。 她说这是她们西域的习俗,是对重要节庆的敬重。 而她素来眉不画而浓,一张脸蛋,不施粉黛已是出挑,一经妆饰,国色天香这四个字,便是再如何也逃不脱她的掌心。 虽时常不大满意这个儿媳妇,应氏却也不得不承认,身为一国的公主,云珠不论是姿容还是气度,皆是完全撑得起这个身份的。 她轻咳了一声,才叫自己从云珠浅笑的光晕之中挣脱,正想问问她同崔虞二人都聊了些什么,突然,一早便被派去城门外盯梢的护卫跑了进来。 只听那护卫朗声报喜:“回来了!王爷和世子都回来了!” 应氏便再也没有心思在云珠的身上。 她立马喊上所有人,跟随自己动身,去迎接久未归家的父子。 — 桓王归家的车马很是气派。 从街口开始,到王府门前,整整一条王府所占据的长街,全都列满了军队。 而桓王世子萧明章和桓王萧劭,就在军队的最前头。 云珠紧紧跟在应氏身边,刚一出家门,便见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正从马背上下来。 她驻足停下。 桓王萧劭,虽然年纪已四十有余,脸颊上却仍旧不见一点苍老的神态,他眉目刚毅,面色严肃,许是多年带兵出行留下来的习惯,不管走到哪,都是一副行军之人的姿态。 至于在他身边的桓王世子萧明章,不论年纪还是身姿,都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不只是云珠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神,还有跟在她身后的许多夫人小姐,在见到这位光风霁月的世子的时候,都不免驻足惊叹。 三月未见。 云珠静静地看着萧明章,想,他倒是并未比分离时消瘦多少,一路的风霜雨雪似乎并未浸染他半分,他走时是什么样的,归来依旧是什么样的。 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步一行,皆是从小到大便培养起来的君子之风。 “王爷!明章!” 在所有人都还在惊叹之时,应氏已经快人一步,直接到了丈夫和儿子的跟前。 云珠回神上前,也跟着同萧劭还有萧明章见礼。 “父王,夫君。” 她望向萧明章,原本并未打算叫自己袒露出过多的笑意,但当与萧明章神情对视上的一刹那,云珠忍不忍,忍不住,还是咧了下嘴角。 萧明章顿了下,旋即也对云珠笑了笑。 桓王萧劭是个惯于沉稳,不爱说话的性子,和应氏在王府门前不过来回说了两句话,便兀自动身,又进府去。 云珠便自然而然地同萧明章一道,跟在了他和应氏的身后。 小夫妻许久未见,云珠想,明明在萧明章回来前,她已经在肚子里打了许多的腹稿,想要与他说道,但真见上了面,她倒真不知该先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萧明章先开口。 他嗓音一如她熟悉的和煦,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在王府一切可都还好?” “还好。”云珠秉持着礼尚往来的道理,便也问起他,“你这一路回来,可还顺利?” “嗯,一路倒没什么阻碍。” “那便好。” 明明是夫妻,但这对话,却莫名像是有什么隔阂。 云珠有些费解,先前想好要和萧明章说的话,如今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她专心致志地懊恼着,浑然没注意,自己走着走着,便歪了路,直要走到了边上的花圃间。 萧明章适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才将她往正道上带了回来。 云珠愣了愣,终于又对萧明章真心实意地眨眨眼。 厅堂里的应酬乏味可陈,在云珠看来,是再没有趣味不过的东西。 但这是她身为世子妃的职责所在,也是她此后几十年间,必不可少的事情,云珠明了。 她跟随着萧明章一道,在厅堂中坐满了足足两个时辰。 终于,两个时辰后,他们才得以回房歇息。 少了许多人的注目,回到自己的院中,萧明章与云珠问的第一件事便是:“我不在这几月,母妃可有为难你了?” “……” 云珠可真想不到,他归家之后,正儿八经问自己的第一件事情,便会是这个。 说应氏没有为难过自己么?那在家中闷了整整三个月不许出门的苦楚算什么?但是说应氏有为难了自己么?好像她是什么很爱告状的小人一般。 她便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萧明章。 萧明章哪里会不懂她的意味。 自家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你受委屈了。”他手掌轻抚上云珠的脸颊,与她低声安抚道。 云珠觉得自己耳畔被烫了一下。 事情的结局定是会如此,她早已知晓。 这种事情先前便发生过不少回了,每每应氏对她有什么为难的,最后替她又是道歉又是轻声细语地哄着她的,总是萧明章。 她无意为难萧明章。 “母妃的心思我知晓,无需你再道歉。” 这话却怎么听都像是她在委曲求全。 萧明章一手捧着云珠的脸颊,压着半边眉眼,心疼地看着她。 他抚着她娇嫩的脸蛋,一路往上,直到指尖摩挲在那片被胭脂浸透的眼底,这才停住。 云珠仰着脑袋,和他相视。 数月没有被人这般亲昵地抚摸过,萧明章的指尖常年握笔又握剑,很是粗糙,每每这般停留在她脸颊上,总是叫她无比敏感。 她脸颊逐渐染上一片绯红,盖过了原本的胭脂。 刚刚步入秋日的云州,屋内依旧闷热。 云珠安静地闭眸,萧明章的吻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她的眉心上。 很轻柔的一下,似蜻蜓点水。 然后,是眼睫,是鼻尖,又是人中,最后,落在了那双似樱桃般甜蜜的唇瓣上…… 他终于不再温柔,双手用力扣紧她的腰身,叫她如同笼中的鸟儿一般,只能依附在他的怀里。 云珠浑身战栗了一下。 自从萧明章走后,她已经有三个月未曾体会过这般的亲密。 双唇被全部包裹的一刹那,所有的知觉在顷刻间都复苏了起来。 她被萧明章拥在怀里,同时也勾缠住了萧明章的脖颈。 四目相对。 云珠忽而想到昨日阿雁的话:“……都说金陵富饶,皇宫中的地砖都是玉做的,萧明章,你这回有没有为我带回来一块玉做的砖头?” 萧明章轻笑不语,只越发扣紧了她的腰身。 明明已经到秋日。 却仍旧有潺潺春水淌过,浇了王府屋中,一地湿漉。 耶!更新啦!以后争取尽量每晚零点前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云珠转醒在夜半时分。 窗外不知几时,不见天光,窗前唯有婆娑树影晃动,伴着清脆的沙沙声,传入昏暗的室内。 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室内扫了一圈,没见着萧明章。 倒是不急着找他,云珠翻了个身,兀自想要换个姿势躺着。 只是在翻身的时候,她却突然察觉到身体有一股难言的酸痛,正从后背侵蚀到她的全身。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原本翻身的动作也跟着放缓了一些,慢慢慢慢才侧过了身来。 因是这副身子骨久未经过折腾,突然被萧明章如同木偶似的摆弄了那般久,有些受不住了。 云珠暗叹自己的不争气,却又觉得,这事也实在不怪她。 都怪萧明章。 谁能想到他一回来便想要做这个,又有谁能想到,他一回来,便会折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 她又不是铁做的,自然承受不住。 望着自己身前青一阵,紫一阵的肌肤,云珠半是心疼着自己,半更是将萧明章在肚子里骂了一整个来回。 直到门口吱呀一声,传来了响动。 云珠扭头,隔着帘子去望来人。 “醒了?”萧明章撩开床前的帘子,坐在了云珠的床榻边上。 屋内没有点什么灯,唯一的一盏烛火,在遥远的屋门口。 云珠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了萧明章许久,才朝他伸出一只手臂。 萧明章接住,顺势将她从被褥中拉了起来。 云珠顿了下,突然之间被人给拉起了身,同时浑身赤/裸暴露在了人前,她瞪着萧明章,问:“我只是想你抱抱我,谁叫你把我拉起来了?” 萧明章亦是顿了下,旋即嘴角泄出一丝轻笑。 谁知她伸出手,会是这等意思? 他立马拎起床榻上的被褥,将云珠牢牢地包裹住。 窗外还有风声,他的笑声混着风声,是掩饰不住地刺耳。 云珠又羞又恼,裹紧被褥又继续瞪着他,问:“你适才去做什么了?” “用膳,如今已过亥时了。” “这么晚了?”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云珠并没有一丝意外。 她只是嗔道,“那你怎么不喊我?” “你起得来?”萧明章问得理所应当,云珠嗓子一哑,用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 “那你今夜吃的什么?”她过了一会儿,又问。 “八宝鸭、炙羊肉、四喜丸子、荠菜野蔬汤……”萧明章短短报了几道菜名,云珠便被馋得一连咽了好几下口水。 她道:“萧明章,我也饿了!” 萧明章自然是猜到她饿了,这才将菜名报得如此诱人。 眼见着云珠是半点也等不及了,下榻想要用膳,萧明章顺手从屏风上将她的衣裳全都取了下来,替她一一穿戴整齐。 “我给你带了,都在桌子上呢。”他指着桌面上的食盒,道。 云珠喜出望外,睡了一下午,她如今又累又饿,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但当然,想归想,萧明章给她带回来的菜肴,她最后只吃了一半不到便饱了。 吃饱喝足,云珠坐在桌边,捂着自己的肚子,听萧明章又问她:“去书房走走么?” “书房?”云珠刚吃饱,散步是想出门散步,但并不怎么想去书房。 “去书房做什么?”她问。 萧明章牵起她的手,再度将她拉起身。 “不是你问我的?”他边走边道,“我去金陵,有没有给你从皇宫抠一块玉做的地砖回来?” — “……” 苍天明鉴。 云珠的原话明明是金陵富饶,听闻皇宫的地砖都是玉做的,怎么到了萧明章的嘴里,就是她想要一块玉做的砖头了? 云珠百思不得其解,便被萧明章拉到了他的书房之中。 萧明章的书房,其实云珠并不陌生,寻常时候,萧明章会在这里处理一些政务,而云珠身为他异族来的妻子,不懂中原的文字,则时不时便会被他摁在这里,学习中原的文字。 在萧明章离开云州,前往金陵之前,云珠来这书房之中学习中原文字的规律是十日休沐一回;但是自从萧明章不得不去金陵述职,离开云州之后,她到书房的次数,便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是以,甫一跨进书房的大门,云珠还有些心虚。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可有按照我为你安排的课业学习?” 果然,怕什么便来什么,云珠一听萧明章的话,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打着哈哈,道:“你不是说带我来看玉砖的?玉砖呢?玉砖在哪?” 萧明章歪着脑底,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珠。 云珠强装镇定,在他的注视之下,也并没有叫自己露出太多的破绽。 “都这么晚了……”她道,“萧明章,哪有你这么晚还检查课业的?明早的时候再说这些也不迟……” “是吗?”萧明章终于走到书房的桌边,在空荡荡的桌子上拿起一沓早就准备好的纸张。 云珠定睛一看那纸张,恍惚间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声。 那不是萧明章走之前要她必须写完的字帖么? 怎么会在萧明章的手里? 她赶紧上前去,想要夺过萧明章手中的东西,却被萧明章轻轻松松地一抬手,便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但云珠还不死心,踮着脚,还是想要去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萧明章!你怎么能偷我的东西!”她气急败坏道。 “我这是偷吗?”萧明章振振有词,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布置的课业,如今我回来了,不过是正常检查而已。” “那也得是我交给你,才是正常检查,我还没有答应给你看呢!”云珠据理力争。 萧明章却不为所动,他举着云珠的课业,兴味盎然地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张牙舞爪。 一张美丽的脸庞因为过于着急,而变得不成体统。 终于,云珠大抵是知道,自己这般踮着脚,只能是白费力。萧明章高出她许多,寻常时候两人走在一处,她便只到他的肩身,他抬起手来,她便是再怎么努力,也是够不到的。 她便退而求其次,直接跳上萧明章的腰身,叫自己浑身都挂在他的身上。 “萧明章,你到底给不给我!”她半是环抱、半是掐住萧明章的脖颈,威胁道。 萧明章可不吃她这一套,他一手揽住云珠的腰身,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上,大有反守为攻的架势。 “那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在时,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学习,完成我布置的课业?” “……我有的!”云珠道。 “当真?” “当……真……” 萧明章的眼神有些灼热,似白日里的烈阳,云珠逐渐有些不敢看。 萧明章轻嗤了一声。 旋即,云珠觉得自己额间被人弹了一下。 她错愕地抬起头来,看着萧明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嚅嗫,道:“萧明章,我知道错了,我就是贪懒了几日罢了……” “贪懒了几日?”萧明章问。 “……” 他就得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云珠哪里能想的起来,自己到底贪懒了几日?往日里有萧明章在,他每日总是辰时不到便喊她起床学习,那实在太早了,每日起身,她都困倦的厉害,尤其萧明章有时夜里还闹得晚,那她更不用说,每日早起,眼底都是乌青一片的。 虽说她每日的课业都只有一个上午,过了午时,她便可以去休息了,但这午睡时补的觉同晨间一觉睡到自然醒,如何能一样呢? 所以萧明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便自然是放任着自己每日都睡到了自然醒再起身。 而起身后嘛,做的第一件事情,往往也不是课业。 眼见着云珠是答不上来自己的话了,萧明章终于肯将她给松开,也终于肯将她的课业交还给她。 “既如此,明日开始,便将欠下的东西都补回来,知道了吗?”他一板一眼,一点儿也不像是云珠的夫君,而是她的父王为她请回来的老师。 云珠没办法,要说学习中原文字这回事,当初还是她自己央求着萧明章教她的,她只能点点头。 拿回自己的课业之后,云珠终于有功夫问:“那你先前说的玉砖呢?从金陵给我带回来的礼物,有吗?” 课业没完成,这种事情倒是不会忘。 萧明章很想再往她的脑门上再来一下,却到底不忍心,转身又从书桌上拿起另一沓肖似字帖的东西。 “这是何物?”云珠接过东西,问。 “是我从金陵为你带回来的。当今金陵最有名望的大师,我请他为你写了一副字帖,我的字你觉得难学,那么他的字兴许会更加适合你。” “……” 云珠如何想能到,她期待了这么久,期盼着萧明章能给自己带一些稀罕的宝贝回来,结果他给她带回来一份字帖? 字帖? 云珠接过字帖,谢过萧明章,又不确定地问:“就这个?没有别的么?” “你莫非,真以为我要带一块玉砖回来?”萧明章打趣问。 不是玉砖,但,但怎么也不能只是字帖吧? 云珠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看过的风物志,书上写了,他们中原有习俗,出远门的郎君若是挂念娘子,在归家的时候,便往往会带些簪子、钗子之类的首饰回家,赠予娘子,以表心意。 在阿雁提起该是萧明章为她带回礼物时,云珠便在期待了,他是会给她送簪子,还是会给她送金钗? 结果是字帖?字帖意味着什么呢?是萧明章希望她好好念书,好好学习中原的文字么? 云珠愣愣地看了萧明章半晌,见他当真半点也没有再继续掏出礼物来的意思,只得抱着字帖,转身便走。 萧明章没有说话。 他缄默地看着云珠,见她的身影独自落寞地走到了门边上,在她伸手,欲推门离开之际,他才终于伸手,将云珠给带回了自己的身前。 云珠抬头,便见萧明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玉簪。 那是一支镶嵌着精致翡翠的玉簪,摇曳的烛火间,翡翠上耀眼的火彩,清晰可见。 云珠再度愣住了。 萧明章嘴角噙着十分的笑意,摸索着云珠的发髻,将玉簪戴在了她的发间。 云珠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看着他,直到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咧开了嘴角的笑意。 “萧明章,你骗我!”她贴着萧明章的脖颈,迫不及待地环抱上去。 “有吗?”萧明章可不认,“是谁沉不住气,孩童得不到糖吃,立马便要走了?” 他说她像个沉不住气的孩童? 云珠这次终于学乖了,也不与萧明章辩论,只是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萧明章圈紧了人,牢牢地将云珠接在自己的怀里。 他轻抚她的发尾,嗅着她发尾清香。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世子妃,他如何会不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好了。”等云珠抱着他撒够了娇,萧明章才道,“累了一整日,我们回房去休息?” 可云珠有些不知靥足了。 她非得扒着萧明章的脖子,问:“萧明章,我美嘛?” 萧明章凝神看着她。 怎么会不美,他的世子妃,他想。 书房里的烛火比适才屋中的要更亮一些,足够照亮云珠的一整张脸,还有她的满头青丝。 萧明章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新婚那一日,掀开盖头看到的是怎样动人又明媚的一张脸。 若不是…… 萧明章眼神暗了暗,没来得及想更多,因为,云珠勾着他的脖颈,直接又将吻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他微微有些吃惊,不过片刻,便半是纵容又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嫌累,嗯?” “不嫌。” 云珠紧紧地依偎着他,想,只要是萧明章,她其实怎么也不嫌累的。 对不起说好的零点怎么又到了这个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问号][托腮][托腮][托腮][托腮][托腮][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话虽如此。 翌日,云珠不得不践行自己的承诺,辰时便起床念书时,她便有些后悔自己昨日胡乱说过的话了。 她和萧明章大眼瞪小眼,坐在床榻上撒娇道:“萧明章,我累……” 萧明章不为所动,只是将衣裳递到她的面前:“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 云珠怨怼地看着他,半晌过后,只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自己穿起了衣裳。 只是磨磨蹭蹭穿到一半,她才发觉,萧明章虽然递给自己的是一身寻常衣裙,可他自己却穿着轻便适合骑马的劲装。 他的身段本来就好,玄黑色的劲装上身,再搭一条同样的腰带,便更加衬得其身形修长,常人远不能及。 她纳闷道:“萧明章,你要出门?” 萧明章回答:“嗯,数月未归,父王今日要去校场看军队练兵,我也一道。” 原是如此。 云珠点点头。 他去校场看练兵,那自然是没有她什么事。 她兀自低头,也系起了自己的腰带,只是握着腰带在身边转了一圈,云珠突然自顾自道:“那我今日下午也约冉知还有静思出来逛逛好了。” 她似是自言自语。 萧明章回头看了一眼人,却知道,她这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 云珠在云州城的生活并不算自由,大多时候,她都只能受制于王府的掌控,譬如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她就因为应氏的掣肘,而无法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此,萧明章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他只道:“好,那你记得早些回来,夜里母妃说要同我们一道用饭。” 出了三个月的远门,这才回来,很显然,昨日的一顿午饭并不能解应氏的思念之情。 她今夜还想再为桓王以及萧明章办一场只有自家人的接风宴。 云珠答应下来。 有了下午的事情做盼头,一时间,倒是晨起也不恼了,念书也不觉得厌烦了。 今日萧明章要出门,云珠便独自坐在书房中,临摹他给自己带回来的字帖。 对着字帖观察来去,云珠这才下笔。 其实身在云城两年,云珠的中原话用于日常交流,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对于她而言,如今最为苦恼的是平日里说的话同纸上的字,无法一一对应上。 她既认不得中原的文字,也不会写中原的文字。 为此,一年多前,她特地和萧明章提了此事。 而萧明章也很上道,很快便成为了她的老师,负责教导她认识并且学会书写中原的文字。 不过对于萧明章这回会给她带回字帖的事情,云珠是真的始料未及。 在此之前,云珠学习中原的文字,跟着练习的一直都是萧明章本人的字体。 萧明章的字好看,她只需一眼便瞧上了。 但是好看归好看,她学起来之后才发现,这般好看的字体,最不可或缺的,便是书写者本人的基本功同风骨。 风骨暂且不说,云珠的汉字基本功几乎便等同于没有,是以,她学萧明章的字体,一直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 这事她自己发现了,便同萧明章抱怨了几句,她也没以为萧明章会放在心上…… 但是萧明章……萧明章…… 云珠对着字帖临摹,心底里装着事情,写着写着,便不知何时走了神。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垂首定睛,只见原本干干净净的纸张上,早已不知何时,遍布了萧明章的名字。 — 云珠和虞静思还有崔冉知约的是下午。 不用受应氏管束的日子,她昨日刚见完好友,今日还能见。 为表庆贺,云珠特地挑选了一家以吃蟹闻名的酒楼,请她们再来一顿午后加餐。 “不愧是世子妃,财大气粗!”崔冉知直夸云珠。 云州地处中原腹地,四周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江河湖海,是以,蟹这等水中的鲜产,并不常见。 全云州城内,只有一家酒楼会在每年秋日里供应螃蟹。而这一家酒楼,毫无意外,每年都将这蟹的价格定得极高,寻常百姓忙活一个月,也未必吃得起一只。 崔冉知说是出身大儒之家,但是螃蟹也不是家中常吃之物。 “你若喜欢,多吃些。” 云珠正将眼前的一只螃蟹拆成了四分五裂,见崔冉知喜欢,便将这只螃蟹全推给了她。 崔冉知受宠若惊,眼睛瞬间笑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拆吃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蟹腿,顾不上再说些别的。 眼睁睁看着好姐妹之一犹如一头饿狼,扎进了蟹肉堆里,虞静思默默咋舌。 但是相比起蟹肉,眼下,显然她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想要与云珠询问。 只见虞静思挤眉弄眼,隔着桌面与云珠问道:“云珠,昨日你同世子过得可还好?” “嗯?”云珠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听虞静思这话,还以为自己是有什么地方没有遮住。 虞静思了如指掌,一见她的动作,便知她和萧明章岂止是过得还好,只怕是不要太好。 她紧接着打趣道:“熬了足足三个月,可算给你熬到好日子了!” 她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她这三个月,光等着萧明章回来做那种事情了? 云珠嗔了眼虞静思,反驳道:“我可没有念着盼着他三个月!” “是是是,没有没有。”虞静思老神在在地点头道,“那全都是我胡说的,我们世子妃就算不等世子回来,也日日过的都是好日子呢!” “……” 这话附和的,还不如不附和呢! 云珠恼羞成怒,拎起一只蟹脚便塞进了虞静思的嘴里。 虞静思却还不知道求饶,嚷嚷着大嘴巴,还要说些有的没的。 打闹间,她瞥了眼酒楼下的长街,这才停住了胡来。 “诶!王珺今日倒是也来吃螃蟹呢!”她稀罕道。 “谁?”云珠和崔冉知闻言,纷纷将脑袋伸出窗外去瞧,果然,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昨日才在王府当中见过的王家小姐,王珺。 不止是她,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许多昨日也出现在过王府的身影。 一群人有说有笑,进了酒楼。 云珠微微眯起眼,对于这群人的出现,说不上有多么激动。 因为昨日在王府的长廊上,对她议论纷纷的,不偏不倚,也正是这群人。 虞静思颇为好笑地坐下,道:“也不知是不是真来吃螃蟹的,若是她们今日也来吃螃蟹,云珠,那咱们可真是吃对日子了!” 因为今日云珠已经将这酒楼之中所有的螃蟹,全都喊到她们的面前了,如今这酒楼之中,再也没有多余的螃蟹,能给别人分享。 云珠耸耸肩:“先来者居上,我可不是故意要抢她们吃的。” “若是叫王珺知晓,只怕就不是这么想了。”虞静思意味深长道。 云珠挑眉,看着虞静思的眼神,渐渐有些懂她话中的意味。 要说同这云州城中别的世家姑娘们的私仇,那云珠真是可以打包票说,自己绝对是没有的。 但这王家姑娘还真有些不同。 因为云珠曾听闻,她是应氏曾经为萧明章选中的世子妃。 若不是那道突然赐婚的圣旨,也许,今日桓王府的世子妃,便该是她王珺才对。 “那我也没什么好在乎她的。” 陈年旧事,云珠不过稍稍一想,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追忆往昔谁不会,谈假如又有谁不会,她还时常幻想,自己若是没嫁到中原来,那日日都在草原上,该有多么恣意快活呢! 可终归现实是现实,终归如今桓王府的世子妃是她,这酒楼里的螃蟹,也是她头一个来买的。 虞静思但笑不语。 云珠的这般心境,她是当真佩服。 不过王珺可就难说了。 云州城里许多世家的子弟并看不惯云珠,其中有大半是她异族而来的关系,却也有小半,是王珺的关系,虞静思心底里门儿清。 不再提王珺的事,她们有说有笑地在酒楼雅间里过了半下午。 半下午过去,云珠便得回王府了。 今夜应氏设宴,她答应了萧明章,不能回去太晚。 她们打开房门,正巧,隔壁雅间的门也同时打了开来。 几人面面相觑。 王珺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谁,一口气买走了酒楼之中所有的蟹,原来是你们。” “王姑娘巧啊。”虞静思立时阴阳怪气回去。 王珺不理她,只朝着云珠冷嗤:“也对,世子妃打异族而来,没怎么吃过中原丰富的鲜产,一时间碰到什么好东西便都要占为己有,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是在骂她像暴发户? 云珠蹙眉,虽然早有准备,这王珺嘴里估计吐不出什么对她而言好听的话,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她太不像话了。 不知她究竟是否是因为这世子妃之位而对她敌意如此之深,总之,如今萧明章已经回来了,她也不是什么娇滴滴只会任人欺凌的主。 “王姑娘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么?不过几只螃蟹罢了,是什么很罕见的东西吗?”只听云珠云淡风轻地便反问了回去。 王珺面色一顿。 云珠便又道:“其实这螃蟹,我并未觉得有多好吃,不过今日恰巧有心思来尝尝,而这店里又恰巧有那么多的螃蟹,我全都想要。” “王姑娘与其在这里抱怨买走螃蟹的人,不如多花时间去问问店家,为何偏偏就只买了这么几只螃蟹,而自己又为何偏偏就是晚来了这么一步。” 正所谓温柔刀,刀刀致命。 云珠说话并未有虞静思那般高亢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干干净净,字字清脆又悦耳。 对面以王珺为首的一群人,脸上红的红,绿的绿,各有各的精彩。 “你说的好听,老老实实守规矩的人,碰上不守规矩的蛮人,还有什么道理是可以问的出来的?只能闷头吃哑巴亏罢了!”却还有人替王珺振振有词。 云珠笑了:“既然这位姑娘非要这么说,那看来我今日不做一回蛮人还真不行了。” 她的笑并不寻常,突然像是馋了砒霜一般的毒。 想起自己在楼下见到的几名王府护卫,王珺打了个寒颤,立时拉着人朝自己的雅间回去。 “走,别与她多费口舌!” 只听她们砰得一声关上了门,仿佛适才特地闯出门来找麻烦的,也并非她们一般。 虞静思两眼翻白,十分不耻:“一群软脚蟹!” 只会嘴上讨痛快,真意识到自己得罪的是桓王府如今正儿八经的世子妃时,又只知道逃跑了。 “我们走!” 不再理会王珺等人,她和崔冉知一左一右,拉着云珠便离开了这家酒楼。 —— “阿珺,我们为何要任这个异族女子踩在我们的头上?” 而关上房门的雅间里,王珺被同伴们追问,并不服气。 只见王珺走到窗边,注视着楼下云珠被崔虞二人拉扯着离去的身影。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道:“你们放心,她这个世子妃,得逞不了多久的。” “为何?”同伴问。 “……” 王珺只是回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