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忘》 第1章 第一回 天昏地暗,草木萧疏,尸横遍野,沙石四起,丝毫看不出庬浮之巅往日的水木明瑟。 彼时,数道天雷自空中落下,形成一个环形阵法,此阵法中还困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她手持长剑,泛着金光,眸中透着杀意,身躯被这阵法压得险些跪在地上。 她便是六界之中人人惧怕的魔尊——抚月。 “抚月,你还是这般固执,不肯归降于我神界吗?”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空中云层后渐渐显出一名身着白金交错长袍的中年男子。 抚月闻言,并未抬头去看他,她身为魔尊,这辈子都不可能仰视他人! “卑鄙小人罢了,谈什么归降,若非你们神界这么多年欺压我们魔界,在外传扬魔界的不是,我们也没有攻上神界的想法。” “鹤宵你且扪心自问,你们从未这么做过吗?” 鹤宵冷哼一声:“别替你们魔界狡辩了,修习魔功本是歪门邪道,使人心性扭曲,嗜杀成性。” “况且魔界这万年来本就看神界管理六界不满,诬陷神界只是你们想要一统六界的借口罢了,为何你就是不肯承认呢?” 既如此,抚月也不想同他再说些什么,反正神魔大战已开启,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 “那便打吧!”说罢抚月割破手心,以血为引招出魔界数万魔兽。 “杀。”一声令下,魔兽们纷纷撞向困住抚月的阵法,将躲在云后引天雷的神界之人撞得跌落高空。 那魔兽来势汹汹,神界中人无力抵抗,一下便被逆转了局面。 鹤宵见状慌乱不已:“快,快去将战神请来!” 他命令着身后的一名神将。 但那名神将却扑通跪了下去:“启禀天帝……战神他……”话语支支吾吾半天没敢将后半句说出来。 “你说!战神他怎么了!” “战神他方才……您还未开启天雷阵前便被那魔尊杀死了!” 得此消息鹤宵险些没站稳,身子晃了一下。 “天帝!”一旁的神将见状赶紧扶住他。 “无妨。”鹤宵怎么也没想到这抚月的实力竟如此强悍,就连神界的战神也给杀了。 如今神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破,只得请出那件物品了。 …… 半个时辰后,抚月带着一众魔将杀到了天宫外。 她独自一人提着长剑踏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头的承重柱上贴满散发着金光的玉石,排成龙状,栩栩如生,地上的路每走一步便开出一朵彩莲来。 “哼,好一个步步生莲,神界果真是不中用,终日便只知道享福,丝毫不将他人死活放在心上,还好意思管理六界,真是可笑。” 不过抚月并不在意这些,她现下要找到鹤宵这个小人,然后将其除之。 天宫大堂内如今空荡荡,并未见着鹤宵这小人,抚月便口中念咒,双指划过眼眸,扫视起来。 骤的,她轻笑一声:“原来是在这。” 而后瞬息间便闪到了鹤宵的身旁。 她的出现将鹤宵吓了一跳,手中的盒子险些掉落在地上。 “你你你!你怎的如此之快!”他的声音颤抖着,丝毫没了方才在外面冲着抚月放狠话的架势。 “哟,方才不是很厉害吗?开了个天雷阵便想将我杀了?”抚月蹲下,将剑刃抵在鹤宵的脖子上。 “你觉得我是这么好杀的?” “那你也真是太小瞧我们魔界了,这么多年魔界一直受外界侵扰,为了自保几乎是人人能提起枪杆,上阵杀敌。” “你不会真以为你们神界这群酒囊饭桶能打得过我们吧?” 剑刃割破鹤宵的皮肤,渗出点点血液,他紧紧抱着手中的盒子道:“哼,是吗?事情还未结束你便这般嚣张,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你可别高兴得太早!” “死到临头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硬啊?看来日后若是天上裂了道缝倒是能拿你的嘴去补一补,说不准会有奇效。”抚月嘲讽着。 “好了,不跟你扯这么多废话,你的死期到了,本尊要送你上路了。” 说罢她便手起刀落,将鹤宵的头颅砍下。 无头的身躯倒在地上,血液染了一地,将抚月足下生出的彩莲掩盖住。 猛地,她跪在地上吐了口鲜血,低头看向了插在自己胸口的玉石碎片,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何物……咳咳咳!”接着她的身体便开始变作透明。 抚月大惊,驱使着法力强行护住自己的元神…… “但最终还是未能得逞,这魔尊啊还是灰飞烟灭了!”一名仙君在一群人中说着。 “你怎的知晓那抚月便是没死?你又不在现场。”有人不太赞同他的看法,反驳道。 那仙君有些不乐意了:“那又如何呢?如今魔界群龙无首,再不复当年,即便是又攻上神界又如何?我们神界不是出了个天才吗,是叫什么来着?”他思索一番,又道:“嘶……好像是司缘神君!” “对啊,咱们还有司缘神君这般的天才,但他不是从来不过问神界的事情吗?” “对啊对啊,我可记得当年神界大试他可是拿了个魁首,但不知为何却去了红线阁当差……不过神君的想法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就算司缘神君不出手咱们不是还有大皇子吗?他可是神界的新战神。”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而方才他们口中的司缘神君正处在红线阁的软榻之上把玩着红线。 “啧,这日子真是无趣。” 忽的,他从软榻上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红线,又唤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晏尘,在他耳边交代了些事务便放下红线拂袖离了这红线阁。 晏尘瞧着自家师父远去的背影,叹息道:“还望师父回来莫要责怪弟子便是。” 接着便拿上司缘神君方才把玩的红线朝着司命神殿而去。 彼时一处偏远星空中一个的星星闪动起来,但只是那么一瞬,它便消失不见。 * 正旦刚过,京城的雪还未消融,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孟府内院,兰亭轩。 一位身着藕色冬衣的少女正倚着美人靠,阅读着手中的诗集。 她生得沉鱼落雁、朱唇粉面,认真的模样更是衬得她出尘脱俗,站在那便是幅出水芙蓉美人画。 只是这安详美好的场景被一道撞了鬼般喊叫声打破。 如画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不……不好了姑娘!隔壁那位混世魔王又来府上了!” 孟幼卿闻言抬起头,悠悠合上诗集:“嗯,那咱们走吧。” 说罢便将书交于另一旁的如诗,提着裙摆便朝着正堂而去。 如画一时摸不着头脑:“咱们这是上哪去?” 如诗睨她一眼:“蠢蛋,当然是去正堂会一会那魔王啊。” 此番提点如画才反应过来:“懂了,还是如诗你了解姑娘的心思。”说着还竖起大拇指夸赞。 如诗不想搭理她,捧着书静静跟在孟幼卿身后。 三人一道来了正堂,刚跨过门槛便瞧见里头坐着三位身着华贵的男子,其中最年轻的那位便是方才她们口中的混世魔王——宋瑾。 也是孟幼卿的宿敌。 孟幼卿恭敬地朝他们行礼。 “父亲,宋伯伯,瑾哥哥。”最后那三字说出口时,孟幼卿声音微微发颤,浑身不自在。 宋贤见着孟幼卿,面露喜色,招呼着人坐在自家儿子身旁:“好好好!卿儿有礼了,几月不见真是愈发落落大方了,快,快些来你瑾哥哥身旁坐着,你二人也是多日未见,正好说些话,排解烦闷。” “是。”孟幼卿乖顺地坐到宋瑾身旁的空位,身子向左微侧。 “你来做什么?上回不是说见着我便烦闷吗?怎么还来。”她以只有他们之间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宋瑾端坐着,俊俏的面孔带着一丝稚气,一双明亮的眼眸纯净透彻,乌发被银冠竖起,淡蓝衣袍绣着祥云,衬得他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可说话却不甚好听:“面上都能跑马了,可切莫再往脸上贴金,万一出门给人抓去可不止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个价能赎回。” “况且,若非我家老头逼着我来,谁稀罕见你?” 孟幼卿闻言冷哼一声:“也是,竖子不足与谋,我也不稀罕见你。只是某些人只认衣冠不认人,多说无益。” 这才刚说了两句,二人便翻了脸。 孟幼卿挺直身板,端起手边茶杯浅抿一口,她那双灵动的眼眸借着杯盖遮掩,悄悄望向宋瑾,心中已然扎起小人。 他左边眉上的细小疤痕,她也有一个对称的,那是她七岁时同这混小子一道留下的。 …… 京城的夏季闷热,引得蝉鸣不止。 孟幼卿辰时便被罗茹唤醒,说是隔壁宋将军嫡长公子自江南祖母处接回府,操办宴席,给孟府下了请帖。 宋孟两家世交,自是要携一家老小登门捧场。 只不过这世交的是两位长辈,与孟幼卿这位深处后院的七岁孩童无甚干系,她甚至未曾见过这位嫡长公子。 天热得慌,孟幼卿身着华贵服饰,闷得满头大汗。 她扯了扯衣领道:“娘,咱们如此真打扮不会抢了宋伯伯宋伯母的风头吗?” 罗茹轻拍开她的手,理了理乱了的衣领:“怎会?咱们这是重视。” “可我好热……”孟幼卿委屈巴巴地望着罗茹,却遭了记白眼:“不热了。” 一阵捣腾后,孟幼卿提着裙摆方才上马车。 宋府就在隔壁,车行了一小段路便到了。 如诗如画扶着孟幼卿下了马车,理好裙摆后便随着家中长辈进了宋府。 彼时到场的宾客仅有孟府上下,宋贤这位家主还在忙活着宴席的事,门外只留几名小厮接应。 好在孟书达时常走访,早已对宋府了如指掌,轻车熟路便到了正堂。 众人刚到门口,里头便传来孩童的叫喊声。 “你这糟老头子放开我!谁稀罕回京!我要回去寻祖母!” “寻什么祖母!你这混小子怕是叫你祖母惯坏了,才回来没两日便又吵又闹!今日可是你的接风宴,莫要再同你老子整幺蛾子,不然我定是要将那棍子打折!”宋贤被那孩童烦得不行,放下狠话。 只见那孩童冲宋贤啐了口口水直接转身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道:“我才不会听你的呢!略略略!” 却不料猛地一回头撞上了个人。 两道哎呦声响起,只见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两位孩童。 孟幼卿捂着自己的眉毛,一道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啊!娘!我流血了!”她大喊,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另一旁的同样倒地的孩童亦是捂着眉毛,只是不同于孟幼卿的是,他捂着左边。 他站起身来,嚷嚷着:“是哪个不长眼的贱人竟敢冲撞本公子,我可是宋府嫡公子宋瑾!这般胆大包天,是找死吗!” 此言一出,孟幼卿瞬间停住了哭泣,她从地上爬起,嚷回去:“你才是不长眼的贱人!没见着有人来吗?还有,我可是孟府三姑娘,你是嫡公子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嫡系了!就你会使身份。” “你!”宋瑾闻言心中火气更甚。 方才宋贤这老头子便要将他关入房中,如今又碰上这般泼辣的丫头,害他撞上门边磕出血来。 他咬着牙,恨不得将其撕碎,却说不出一句能驳回的话。 孟幼卿见宋瑾哑火,继续道:“哼,也是个不知礼数的混小子,撞着人不知道歉便也罢了,今日宴席,客人来府上做客,竟口出狂言,难不成你们宋府……”话说一半被罗茹捂住。 这话可万万不得继续说下去了,以免这大好日子坏了两家情意。 宋贤见自家孩子犯事,一脚踢上宋瑾屁股。 宋瑾一个没站稳,直接跪了下去。 “你这臭老头干什么呢!”他正欲爬起,被生生按了回去。 宋贤瞪他一眼,扭头便冲着孟书达赔不是:“贤弟,是为兄教子无方,这才酿成今日大错,我这便派人去寻京城内医术最好的大夫为卿儿诊治。” 孟书达哪敢受此礼,拱手回道:“使不得使不得!是弟弟教女无方,口出狂言,回去定然是要好好教育一番的。” 二人揽错半晌,丝毫不记着一旁还跪着的宋瑾,头上还流着血。 孟幼卿见他这般可怜,一时没忍住捂着嘴偷笑。 宋瑾瞪她一眼,似是在说“你给本公子等着,往后这账咱们慢慢算。” 孟幼卿瞪回去,压根不怕他。 于是二人的仇便这么结下了。 饮完茶,放下杯子,孟幼卿收回视线。 只见二位长辈似是有要事相商,孟书达为主人,便招呼着孟幼卿带宋瑾上府中花园逛逛。 孟幼卿面上虽未表现出不满,可心里却是十万个不情愿。 但她作为父母跟前最为乖巧懂事的女儿,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二人一道出了正堂,才走没几步便如避瘟神般。 宋瑾大跨几步,与孟幼卿隔着近十米远,冲她说道:“虽说伯父让你带我逛花园,但我知你定是不愿,正巧本公子今日有事便先行一步,省得一会儿咱们俩闹得鸡犬不宁。” 这话说进孟幼卿心坎里,她回道:“如此便好,赶紧走,不送。” 说罢便回兰亭轩去。 回至院中,如画捣鼓着屋中炭火不解道:“今日这混世魔王竟不与姑娘您斗个翻天,真是怪哉。” 如诗在一旁替孟幼卿捏着肩:“不斗不是更好?省得姑娘整日寻法子还回去,你看前些日子这混小子将姑娘辛苦得来的诗集偷去藏鸟窝里,害得姑娘上树拿书,险些被夫人抓个正着……” 孟幼卿闻言,轻咳一声示意如诗住口。 如诗反应过来,连忙认错:“奴婢知错,下回再也不提及此事了。” “嗯。”孟幼卿点点头:“此事断不可让母亲知晓,不然定是要挨手板了。” “是,姑娘。”如诗答应。 不过一旁的如画还是不明白:“虽说不斗了是好事,但我还是觉着奇怪,今日他走得如此着急,莫不是有更大的招等着咱们?” 孟幼卿翻着手中的书,不以为然道:“许是约了那群狐朋狗友喝花酒吧,前几日不就因去了那凤来仪彻夜不归被宋伯伯罚了二十大板。” “也是,那凤来仪可是京城内最大的青楼,彻夜未归……”如诗摇摇头:“谁知道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孟幼卿并未回应,只是继续看着手中书籍。 如诗似是想起什么,冲她道:“哦对了姑娘,前些日子夫人不是说要送您上李夫子那念书,近几日该准备准备了,据说那李夫子行峻言厉,咱们需不需要……” 孟幼卿合上书:“不用,你们二人只需如别人一般准备些寻常要用的东西,再记着往我那书箱内放本诗集便是。” “现下我这处有些事,你与如画先退下吧。” 如诗如画相视,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孟幼卿见二人走远这才去书案前坐下。 她按下桌底的木板,一沓厚厚的纸便掉了出来。 她望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自个儿砚了墨又拿出张新纸写了起来。 上头写道:自回归神界后,神君终日不思茶饭,只想寻得凡间心仪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回 第2章 第二回 正月初十这一日孟府一家老小受当朝太傅邀请,参加林府嫡女林岁慈十七岁生辰。 孟幼卿作为她闺中密友,自是一早便收拾好自己,带上重礼登门祝贺。 刚到林府,孟府一家子便被领到了各自的席位上。 这宴席上宾客众多,分男女席,孟幼卿与罗茹在一块,孟书达则带着大哥二哥去了屏风另一边。 前脚踏入厅内,后脚孟幼卿便听见林岁慈喊她:“央央!来我身旁坐着!” 孟幼卿闻声而至,与她坐在一处用食。 一顿饭下来,林岁慈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招呼众人去花园内听戏。 今日太傅为给掌上明珠庆生,请来了京城内最有名的戏班。 刚到院内林岁慈便拉着孟幼卿往最前头去。 “快来,咱们坐这儿好好听曲。” 孟幼卿跟着去了,不一会儿戏便开场。 她望着身旁空着的位置有些背脊发凉:“你这位置怎的空着?是替谁占了?我瞧着后面的位置都坐满了,还有些人似乎是站着也没人来坐。” 正在观戏的林岁慈被突然这么一问怔愣住,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们敢来吗?这前头不是高官子嗣便是些长辈,以他们的身份,就是借了十个胆也不敢来吧。” “话虽如此……”孟幼卿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止住。 “你关心这么多作甚?倒不如先听戏。” “哦。” 二人看着台上唱完了一幕,紧接着便要进入下一幕,此空当间一位身着品蓝色衣袍的男子悄然靠近。 他正欲坐在那孟幼卿身旁的空椅上,下一刻便被人拉着衣领站了起来。 “你谁啊!”他大喊一声,引来了不少人注意。 孟幼卿向一旁看去,只见宋瑾拽着一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不放。 他皱着眉,问那人:“你坐这?” 显然那人不怕宋瑾,似乎并不知晓他是谁一般:“怎的?这位写你名了!” 一句话直接将宋瑾逗笑:“兄弟,有没有名我不知道,但这是你该坐的位置吗?” 他话语轻佻,却有威胁人的意思在里头,似乎这人敢坐下便能将他怎么样似的。 不过那公子也是有些怕摊上大事,毕竟在此处闹事怕是嫌命长,于是挣开宋瑾的束缚后便离去,头也不曾回一下。 孟幼卿在一旁看完了这出戏,才淡淡开口:“你坐这?” 宋瑾懒得解释,直接坐下:“怎么?又有意见?” 孟幼卿不想搭理他,心下也明白了,转头问林岁慈:“你这究竟是来看戏的还是来‘看戏’的?” 林岁慈被这么一问倒有些心虚:“都看行吗?” 这话直接将一直不说话的宋瑾惹笑:“我说林岁慈,你不会也同我们两家的那群老古板似的想撮合我们俩吧?你觉着这可能吗?” 林岁慈不回答,话锋一转:“看戏,先看戏。” 但宋瑾似乎并不打算放过罪魁祸首,继续道:“这孟幼卿如同悍妇一般,谁娶回家谁遭殃,真想不明白为何你们便要将我与她绑在一处。” 听闻“悍妇”二字的孟幼卿一下便来了些火气。 “我悍妇?那你是什么?林子里的猴?还是跳梁的小丑?扶不起的阿斗?” “呵,你骂谁呢?”这几句话也将宋瑾的火点起来:“怎么,我说的哪不对吗?虚伪的狐狸,平日里装得柔柔弱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家闺秀,谁家大家闺秀三日两头爬树爬房顶。” “我爬树?那不是因为你将我的书放进了鸟窝里!”孟幼卿情绪激动着,却也不敢太大声。 后边的人听不清二人的交流,只当做是两个极为登对的年轻人在……**。 “唉,年轻真好,能时时刻刻腻歪在一处,这宋孟两家的娃娃亲真的定对咯!” 孟幼卿和宋瑾本就处在爆发边缘,听见别人这么说便彻底炸了。 两人异口同声:“对个屁!” * 几日后,京城内的雪融了不少,天气也暖和了些许。 孟幼卿如今也不需要时时刻刻拿着暖炉。 她出了趟门,并未带随从,就连婢女也只带上了如画。 二人乔装成男子悄悄出府,去了京城最大的茶馆。 初到茶馆,孟幼卿还未踏进门,里头便传来了说书先生洪亮的声音。 “嚓!一抹鲜红浸湿帷幔,那明月宫宫主便在睡梦中死于黑衣人剑下。” 众人惊呼,纷纷议论起那人究竟是谁。 孟幼卿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学着一旁那些男子的模样,嗑起瓜子翘起脚,顺道给台上的人鼓掌。 “好,说得好!” 一场戏下来她是听得津津有味,险些忘记了正事。 只见她小声吩咐了一下身旁的如画,便瞧着如画匆匆向戏台方向跑去。 孟幼卿悠悠起身,大致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也向那处赶去。 刚走到后台,孟幼卿就瞧见如画将方才台上说书的先生给留住,二人在原地等着她。 孟幼卿上前向说书先生恭敬行礼:“张先生,久仰大名,鄙人姓陈,家中行三,先生可唤我陈三郎,今日冒昧命小厮留下先生是有要事相谈。” 她刻意沉着声,生怕叫人知晓自己是女儿身。 张先生同样恭敬回礼:“敢问三郎所为何事?” 孟幼卿笑道:“鄙人时常来茶馆内听先生您说书,对这话本亦是极有兴趣,所以写了段故事想请先生过目。” 这么一说那张先生便知晓了孟幼卿的意思。 “那三郎二楼雅间请?” “恭敬不如从命。” 孟幼卿跟着张先生一道进了二楼雅间内,如画命小二沏了两盏好茶给两人便退了出去。 张先生坐在孟幼卿面前,手中翻阅着方才她递来的话本。 二人不语,孟幼卿只得静静等待,手心也敷上了一层薄汗。 雅间外是丝竹的演奏声和客官们的欢呼声,里头却是安静的像是没人一般。 直到张先生将这话本看完。 他摇摇头,将东西归还于孟幼卿。 “可是这故事不够精彩?”孟幼卿见状急问。 张先生道:“并非是三郎的故事不够精彩,只是你这故事说的是天上那些神仙的爱恨情仇,而在下馆中早在上月便讲过了类似,这客人们也是听得有些乏味,所以并非是我不想收下三郎的话本。” 这么一说孟幼卿也是明白了,她所写的话本在坊间早已过时。 她收起话本向张先生鞠了一礼:“感谢先生告知,我这便回去重新写一篇故事,再来拜会先生。” 说罢便同张先生一道出了雅间。 如画在外头等着,见孟幼卿略微兴致缺缺凑上前去小声问道:“姑娘,那张先生怎么说的?” 孟幼卿只是耸耸肩,还一边将被拒了的话本收进如画拿着的小木盒里:“黄了。” “那还真是怪可惜了姑娘的才华,不过没事的,下回咱一定能写出更有意思的话本。”如画安慰道。 孟幼卿点点头:“嗯,知道了,如今时候不早,出门半日咱们也该回去了,想必如诗该等急了。”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出了茶馆,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如画便被一人猛冲出来,撞倒在地,手中的盒子也顺势飞了出去。 “哎呦!”她吃痛一声:“谁这般不长眼的,没见着前面有人吗!” 那人也是摔倒在地,但并未道歉便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起,像见了鬼似的逃开,嘴里还在喊着饶命。 孟幼卿心下觉察不妙,赶紧上前扶起如画,顺道去捡方才飞出去的木盒和话本。 可一道阴影落下,一双玄色绣金线的靴子直逼进她的视野,还踩在了一张散落的纸上。 熟悉的声音响起,令孟幼卿头皮一麻。 “喂,这位兄弟,方才那小兔崽子往哪跑了?” 他的语气高傲,带着些许不耐烦。 孟幼卿的记忆里,除了宋瑾这混账小子实在想不到第二个这般无理之人。 她低着头一只手捡东西,另一只手随意指了个方向:“从那边去了。” 本以为宋瑾会在听见她的话后立即离开,没曾想他的脚却一点也不挪动。 孟幼卿扯了下他的衣袍:“兄弟,脚让一让,踩着我东西了。” 可宋瑾就当做没听见她说话的似的,反而又问了一次:“你说哪边?” 说着还蹲了下来,直勾勾盯着孟幼卿。 孟幼卿没办法拿走自己的东西急得有些冒汗。 她与宋瑾相识多年,可不能让他看见这上头的字,能认得字迹不说,要是知道她上茶馆卖话本,定是要告到长辈那的! “兄弟,脚让一让。”她继续提醒宋瑾。 宋瑾低下头,看了眼踩着的纸,心道:这字怎么如此眼熟? 他伸出手,准备抬起脚尖拿出来仔细端详,却被面前的男子一把扯碎。 “哎呦!”孟幼卿怪叫一声:“完了,不小心撕碎了!” “嗯?”宋瑾看了眼地上剩半截的空纸,又瞧了眼目前慌慌张张收拾东西的男子。 为何这般眼熟? 他奇怪。 但手里的事不能耽搁,于是他站起身来,又问了最后一次:“方才那人往哪跑了?” 孟幼卿也站起身来,低着头朝着方才相同的方向指了一下:“那,往那去了。” 说罢便拿着东西,匆匆领着小厮离去。 宋瑾觉着这人奇奇怪怪,说话不太可信,又派了跟着自己出门的顾平去了另一边。 * 次日一早孟幼卿被便送去了学堂。 学堂内男女分席,中间隔着一张巨大的屏风,将两侧遮挡得严严实实。 孟幼卿按着前几日夫子遣人送来的图纸,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是个较靠后的位置,不太显眼,倒是合她的意。 坐她后边位置的姑娘与她不相熟,仅仅见过几面,名字倒是记得,崔昭,是内阁大学士嫡次女。 倒是前边的这位姑娘,孟幼卿看着名字也是想不起在哪听说过,只觉这姜知瑶的名字耳熟,许是如画上哪搜罗八卦时偶然提到过。 但此刻这些并不重要,她今日的任务只需认真将夫子教授的课学明白便是了。 不一会儿到了卯时,学堂内坐满了人,尽是些高门子弟,或是皇亲。 孟幼卿望了一圈,瞧见几张熟悉面孔,依着位置排下去,这李夫子是按他们父亲在这朝堂上的品级来分配的。 孟书达如今是从三品官员,她坐在此处倒也正常。 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第一日上学为何还有座位空着的?”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位约莫七十的老者,他步伐有力,眼眸明亮,看着不似一般老者病弱,反倒是有些许中气。 他走至中央案桌前坐下,又问道:“可有人知晓这男席二列第四五位,三列第五位的人上哪去了?” 话落片刻,无一人回答。 李夫子只得自袖口抽出一张图纸,找出那三名缺席之人。便在这时,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进来。 为首的男子嬉皮笑脸冲夫子道:“不好意思啊夫子,今早起晚了。” 说着便要坐下。 “老夫允你们坐下了吗?”可李夫子不许。 方才回话的男子略显不满:“为何?”似有要顶撞师长的意味在里头。 李夫子摸摸胡子道:“你们三人可知今日是第一日上学,其他人都到了,唯独你们迟了,这是为何?” 这时回话的却换了人,态度比方才那人好些:“夫子,昨个儿忘了今日上学堂,睡得晚了些,哈哈哈。” 他想将这事糊弄过去。 可李夫子怎能放过他们,他冷哼一声:“胡说八道!你们这一身胭脂味混着酒气,我坐这么老远都能闻见,明明是去花楼流连忘返了一宿吧!撒谎成性还……“他顿了顿,猛地一拍桌:“这成何体统!” 将孟幼卿吓一激灵。 孟幼卿见李夫子气得面色涨红,悄悄望向一旁的屏风,些许好奇,究竟是哪家公子这么大胆。 这李夫子可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期的少师,原本告老还乡又让请回来给各家高门子弟授课的,多少人羡慕不来,竟还敢如此胡来,当真是胆大。 见李夫子这般恼怒,那三人不敢吭声,李夫子顺了顺心中的火气,说道:“将你们的名字报上来,然后去亭外站着,不到放学不得离开!” 三人似是毫不在意这惩罚,悠悠开口。 “许清光。” “聂寻春。” “宋瑾。” 宋瑾? 第3章 第三回 在得知宋瑾也来学堂后,孟幼卿坐立不安了整日。 他就站在亭外,虽说隔着屏风不一定会瞧见,但孟幼卿心中刺挠得很。 她可不希望被宋瑾认出来,认出来了定是会拉着一道下水,叫其他人知道了她有这么个丢人的……竹马,以及他们儿时的种种闹剧。 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孟幼卿立即从书箱内拿出面纱戴上,为了避免宋瑾认出来。 她快速收拾好书箱,还未等如诗来拿便自己提着箱子向外走去。 路过宋瑾那一伙人时,她还刻意离得远了些。 可老天似乎跟她开了场大玩笑,正准备逃离现场时,身后传来了道熟悉且洪亮的女声:“幼卿!等等我!” 一旁的宋瑾听见这熟悉的名字猛地回头看去:“孟幼卿?我方才没听错吧?” 许清光回答:“没有,就是你的小青梅。” 孟幼卿让这一嗓子吓得加快了步伐,可身后匆匆跑来的女子不依不饶:“幼卿!你等等我呀!走这么快作甚?我今日一来就注意到你了,居然不同我打招呼。” 无奈,她只得停下脚步,压着声对那女子道:“公孙菱月!你下回喊我能不能小点声,我家隔壁那魔头还在那呢。” 可公孙菱月生来就是个嗓门大的,明白了孟幼卿的意思却压不住自己的声量:“你避瘟神呢?” 好死不死这话便叫一旁的“瘟神”听了去。 宋瑾乐了,直接朝着那鬼鬼祟祟说话的两人走去。 孟幼卿察觉不妙,抬起腿便想溜,可手中的书箱却被宋瑾一把拿走。 “你这是作甚?”她不解。 拿走她箱子作甚? 宋瑾贱兮兮冲她一笑,提着箱子便转身向学堂外走去:“本瘟神来帮帮我的小青梅,可别将这小祖宗给累着了。”这声不小,恰巧在场的诸位都能听见。 他说到“小青梅”这三字时格外用劲,刻意强调着二人关系匪浅。 彼时的孟幼卿恨得牙痒,只想将宋瑾撕碎,跟这家伙扯上关系,定是会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完了……全完了! 可虽说不情愿,但孟幼卿还是同宋瑾一道回府,准确地说是宋瑾死皮赖脸硬上了孟幼卿的马车,因为他昨日并未归家,马车被他娘扣下了。 马车在孟府前停下,宋瑾跳下车在边上候着,待孟幼卿下车时顺道扶了一把。 孟幼卿白他一眼:“少献殷勤,装模作样,你今日说这么大声就是故意的。” 听闻这话宋瑾毫无愧疚之意,他理了理衣袍:“怎的?许你避我如瘟神,不许我靠近你?怎么着本公子也是大将军的儿子,没这么差吧。” “你?你名声如此龌龊,跟你扯上关系能有好事?况且我是女子,最在意名声,你今日这般不是故意叫我下不来台吗?往后婚事出了岔子应当如何?难不成你负责?想想我都嫌弃。”孟幼卿相当不满宋瑾今日的所作所为。 她这人有些好面子,怕麻烦。 宋瑾听了这话觉着好笑,不屑道:“你?谁想娶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悍妇,到时家宅不宁。” 孟幼卿又白了他一眼:“算了,懒得与你废话,你最好是没这想法,我也不想,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别影响我念书,我也不惨和你那些破事,咱俩最好是在学堂也别说话,省得传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接着她似是想起什么又道:“还有,今日我听见你名字便觉着不对,这李夫子收学生向来是有所掂量,你是如何进的学堂?” “不晓得,许是我爹托了关系将我硬塞了进去吧,没安什么好心思便是了,还怕我不去给我俩兄弟也一块送去作伴,也是好笑。” “哦。”孟幼卿见宋瑾也不知晓具体情况,索性不再问,扭头便回了自个儿家去。 宋瑾见她离去,也悠悠地走回隔壁宋府去。 * 没过两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京城热闹非凡,诸多百姓放灯祈福,愿往后日子平安顺遂。 孟府一家喜热闹,每年上元节便会去京城各处逛逛,今年亦不例外。 孟幼卿好不容易出来逛逛,自是要去东街最出名的酒肆。 听闻那蓬莱酒肆今日在猜灯谜,彩头是前朝大家的画作真品,她即便是不猜也想去一睹真容。 到了蓬莱酒肆,外头人满为患,有来猜谜的各路才子,也有凑热闹的平民百姓。 孟幼卿好一会才挤到前边,恰巧便遇上了熟人。 “央央!央央!”林岁慈冲着她喊道:“快来我这儿!” 孟幼卿笑道:“来了!” 待她走至林岁慈身旁时才发现林岁慈还带了位男子。 孟幼卿瞧他衣着简朴,不似大富大贵人家模样,可眉眼清秀俊朗一直带着笑,见着她时行礼倒有些儒雅随和之味。 “他是?”孟幼卿问道。 “哦,这是我表兄肖沛安,初到京城不久,父亲便叫我带他出门走走。” “表兄,这是我时常同你提起的央央,孟将军三女,孟幼卿。” 林岁慈向两人介绍着。 “哦对了央央,你要不要来试试,方才我听店里的掌柜说猜中了其余的谜底也有奖,例如他们家最出名的一盏香。” 这一盏香是京城内,除宫中佳酿外最美味之物,不过一月只限一坛,听林岁慈这般,孟幼卿倒也想尝尝鲜。 “那咱便来凑凑热闹。” 说干便干,时辰一到便开始,谁先答对奖品归谁。 掌柜站在台上,手中拿着锣和锤,指着一旁告示牌上的谜题道:“诸位不妨猜猜这道,两画大两画小[1],打一字!” “秦!”一旁有人率先回答。 锣声响起:“答对!恭喜公子获得竹墨斋文房四宝一套!” 在场众人一阵惊呼。 “竹墨斋的砚台我前两天才买过,足足两贯!” “这蓬莱酒肆当真是豪气!” 一旁人们议论着,也是将孟幼卿三人兴致拔高了些许。 “央央,咱们可要加油了。” “嗯。” 又一声锣,掌柜展示下一道谜题:“什么水没有鱼?什么火没有烟?什么树没有叶?什么花没有枝?打四物![2]” 这题孟幼卿会,她大声答到:“井水没有鱼,萤火没有烟,枯树没有叶,雪花没有枝![3]” “噹!”一声:“答对!恭喜这位姑娘获得提花绢一匹!” “好!”林岁慈在一旁铆足了劲鼓掌欢呼。 掌柜再度展示下一道谜题:“接下来的是,嫦娥下凡,打一花名。[4]” “月季。”这回是肖沛安抢先答道。 “不错啊表兄,方才瞧你一声不吭还以为你不准备猜呢。”林岁慈打趣道。 肖沛安不语,只是笑了笑。 接下来三人陆陆续续地猜出了一些其他灯谜,只不过运气不好,这一盏香只得让他人享受。 又一声锣,掌柜命店小二换上一面新的告示牌:“诸位,先前的灯谜只是开胃小菜,如今在下便要揭开本次灯谜大会最后最难的一道谜题。” 说罢,掌柜一把掀开告示牌上的红布。 在看清上头的谜题后不少人倒吸了口凉气。 “谜题‘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一句答一人名。[5]”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纷纷陷入沉思。 这谜题着实复杂,孟幼卿思索片刻也只想到前三人,而这最后一句诗的第四人她不大确定。 她看了眼一旁的肖沛安,倒是一副轻松模样:“肖……” “唤我沛安便可。” “沛安兄,你可是想到了谜底?”她问道。 肖沛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是。” 而后又补了句:“孟姑娘可是想要那幅画?” 孟幼卿见他似乎有些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道:“画是一回事,其实我是想弄明白这尾联说的究竟是谁。” “原是如此……”肖沛安恍然大悟。 “这最后一句说的是潘阆。” “为何?” “谜底是贾岛、李白、罗隐、潘阆四人。首联‘佳人佯醉索人扶’衍义为‘假倒’,谐音作‘贾岛’;颔联‘露出胸前白雪肤’衍义为‘肋白’,谐音作‘李白’,或胸前为‘里’,即李;颈联‘走入绣帏寻不见’衍义为‘罗隐’,即隐在罗帐;尾联‘任他风雨满江湖’,‘任他风雨’,有风便会起浪,‘潘’字有‘满’之意,衍义为‘潘浪’,谐音‘潘阆’。[6]”肖沛安耐心解释道。 这么一通下来孟幼卿明白了,她谢过肖沛安,冲台上的掌柜答道:“这四人分别是贾岛、李白、罗隐、潘阆。” 最后一道锣声敲响,掌柜大声宣布:“答对!恭喜姑娘获得本次灯谜大会的头奖!” 身旁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最兴奋莫不过林岁慈:“央央,你定是近几天偷学!这么难的谜题都能叫你猜出来,太厉害了!” 孟幼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不不,这其实都是沛安兄的功劳,这尾联的谜底还是他告诉我的。” “哎呀,不管是谁告诉的谁,反正这头奖是咱们的就行。”林岁慈激动得不行:“走,咱们取画去。” 说着便拉上孟幼卿去寻掌柜。 不一会儿三人取到了画,装在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内,顺道在酒肆内寻了个座便坐下准备庆祝一番。 可林岁慈是个坐不住的,听闻外头在放烟花便想着出去瞧瞧:“央央,表兄,我去看个烟花,马上回来。” 说着说着脚已经迈了出去。 于是这位置上便只剩孟幼卿与肖沛安两个半生不熟的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稍显尴尬,肖沛安为了缓解唤来了店小二点菜。 这么一番下来倒也是真缓和了不少。 孟幼卿见状,趁机将方才得来的画递给肖沛安道:“沛安兄,这画还是留给你吧,今日若非你告知我答案,叫我抢去了风头,这画就该是你拿下了。” 肖沛安将画推回去,语气依旧温柔:“孟姑娘,这画也是你凭实力得来的,我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 “若是你觉着不好意思,那便当作是我与岁慈一道送你的礼。” 他这么说,孟幼卿也不好强求:“多谢沛安兄,今日这桌我请。” 话音刚落,孟幼卿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道欠欠声响。 “哟,孟幼卿,要不顺道也请请我?” 文中[1][2][3][4][5][6]等谜题来源均为互联网 [5]中的诗选自王安石所作诗谜,来源《古今谭概》,后被人加题为《隐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回 第4章 第四回 孟幼卿听闻这动静便知晓是谁了。 回头望去,只见宋瑾一脸不耐烦地走来。 孟幼卿亦是不悦,她道:“你怎会来此?” 宋瑾暂时没有先回答她,只是拉了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才道:“我家老头让我来带你回去。” “宋伯伯?”孟幼卿不明所以,宋伯伯找她作甚,竟还让宋瑾亲自来接她? 她问道:“有要事?” 宋瑾捏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语气不屑:“我哪知道,你回去自个儿问不就晓得了。” 孟幼卿这态度也懒得问了,她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肖沛安:“沛安兄,今日我这处临时有要事,不如你今日先同小慈一块吃吧,下回我再同你们二人赔个不是。” 她倒是诚恳。 可宋瑾在一旁见着她与别人好声好气倒有些不乐意了,直勾勾盯着肖沛安上下打量一番。 哟,模样生得倒是俊俏,只是不知为人如何,竟能叫孟幼卿这般好脸色。 肖沛安不好意思真叫一女子向他赔不是,笑道:“无妨,今日本就是咱们临时决意要庆贺一番,甚是匆忙,我也是还未来得及备些薄礼于孟姑娘道喜,下回再见的话定是能记得。” 他这话说得倒是妙,不仅未怪罪孟幼卿临时放鸽子,还将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宋瑾冷哼一声。 原是个假正经。 他言语淡淡:“喂,这位兄台,你同她很熟?” 肖沛安见宋瑾忽的与自己搭话,也不恼他的态度,依旧笑着回应道:“是,今日是在下同孟姑娘第一次见面。” “哦,那你了解她吗?”宋瑾又问道。 孟幼卿一头雾水,看不明白宋瑾意欲何为。 “你这是作甚?对沛安兄这般无礼。” 宋瑾不搭理她,重复着方才的话:“你们俩很熟?” 肖沛安答道:“并不相熟。” “那她唤你沛安兄,我还以为你们俩很熟呢。”宋瑾讥讽。 孟幼卿有些想骂人,伸手在桌底暗暗掐了宋瑾一把,低声道:“你少说两句会死?人沛安兄与你无冤无仇,你同人第一回见面便这般无礼,平日里学的礼数是叫狗吃了?” 宋瑾打开孟幼卿的手:“你这么维护他?怎么?喜欢他?” 孟幼卿见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辩解道:“我喜欢个鬼,我与他并不相熟!”她刻意强调了“并不相熟”四字。 “哦,那我明白了。”宋瑾恍然大悟。 “这位兄弟,你哪里人?家中几口人?今年贵庚啊?”他撇撇嘴问道。 几个问题下来,在场的诸位皆愣在原地。 “嗯?”肖沛安先是怔愣一瞬,而后便明白了宋瑾此番用意。 “在下济南人,家中十二口人,今年二十有一。”他认真回答。 接着宋瑾又问道:“婚配否?” 一句话,又将这回除了肖沛安外所有人惊住。 “嗯?阿瑾你查人户口呢这是?”许清光说道。 孟幼卿瞪他一眼,生怕他继续胡说八道什么,一把捂住宋瑾的嘴,急忙圆场:“哈哈哈,孩子还小,总喜欢蹦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出来,沛安兄莫要在意……” 她越说心里越没底,恨不得立马便离开这。 肖沛安道:“无妨,这位朋友也只是好奇,我明白的。” 而后回答宋瑾:“尚未婚配。” 孟幼卿见状,觉着自己该立即昏过去,这才能将闹剧结束。 这时,出去外头看烟花的林岁慈回来了,一见着位置上凭空冒出的三人,以及宋瑾和孟幼卿坐在一处,惊叫出声:“哎呦喂,我是老眼昏花了不是?你们怎的在这?你们怎的坐在一处了?我这是错过了什么?” 孟幼卿见她一头雾水,却也来不及解释,她冲着林岁慈眨巴着双眼,试图发出求救信号。 林岁慈也是个明白人,收到信号便一把将肖沛安从凳子上拉起。 “表兄,你当真是没眼力见,咱今日还是莫要在此处继续打扰人家了,快走快走,我带你去瞧瞧其他好玩的地方。”说罢便带着人离了场。 许清光和聂寻春见状也急忙要回去。 “阿瑾,今日我忽的想回去给我老子当一日孝子了,我便先回去了,咱明日再约着去吃酒啊。” 那二人走后,桌上便只剩宋瑾与孟幼卿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下好了,满意了?”孟幼卿无奈又生气。 反倒是宋瑾方才不耐烦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脸无辜:“我也没赶人走啊。” 说不通,孟幼卿懒得搭理他了,继续待着也没意思,站起身便朝着酒肆外走去。 宋瑾跟在她身后,冲她道:“走吧,随我回府去。” 二人一道回去后,车夫先将孟幼卿送回了孟府。 孟幼卿一进门便瞧见孟书达与罗茹在门口等她。 她心中忽的警铃大作,却又不知所为何事,小心翼翼问道:“父亲母亲,我听闻方才是宋伯伯唤我回来,究竟是何事这般着急?” 孟书达与罗茹对视一眼,却不告诉孟幼卿:“待会儿咱换身衣裳后,去宋府便知晓了。” 说着将孟幼卿交给了嬷嬷拉去梳洗一番。 一通捯饬后,孟幼卿穿上了件新做的红色袄裙,上头还绣着几只金色的……鸳鸯? 为何是鸳鸯?孟幼卿不解,但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她并未问出口,只是乖巧的随着父母一道去了宋府拜会。 一到宋府大门,孟幼卿便瞧见了另一抹与她极为相似的红色,仔细一瞧,竟是宋瑾那混小子。 不好! 孟幼卿方才心中的猜想被证实。 宋贤笑迎着孟书达与罗茹,扭头便变脸,蹬了一脚宋瑾的屁股:“啧,没眼力见的小子,还不去帮一下卿儿。” 宋瑾不情不愿去了马车边,伸出手让孟幼卿扶着下来。 孟幼卿长叹一口气:“早知今日如此,便往日与你在长辈们跟前大闹特闹算了。” 宋瑾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死要面子,如今真叫他们给咱俩定了亲,那定然是日日家宅不宁,我宋府能叫你拆完了。” “呵,谁拆谁家还说不准呢。” 二人谁也不让着谁,自下了马车后便一直斗嘴,可这叫长辈们看来却别有一番说法。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宋府正堂,孟幼卿又与宋瑾坐在一处,心里烦得要死,面上却得顾及长辈脸面,假笑。 宋贤作为主人,率先开口,他道:“其实今日你们二人穿上这身衣裳时便应该是知晓今日要说的事了。” “咱们宋孟两家世交,我与孟老弟亦是自小的情谊,于是在你们二人出生前便说好了,若是同性便做兄弟姊妹,若是一男一女便定个娃娃亲。” “当年这小子被接回京时便是准备要宣布的,可出了些小意外,不过这些年见你们感情甚好,于是便准备将延期的亲事给定下……” 他正说到浓处,结果被宋瑾给打断。 “不行,我不同意!”他拍了下桌,吓得在座诸位一激灵。 孟幼卿不语,攥着拳,心中大骂宋瑾蠢货。 宋贤见宋瑾这般打他的脸,一下面色涨红:“混账东西!你这说的什么话!”接着又与一旁的孟书达和罗茹赔罪:“抱歉啊孟老弟,是为兄的教子无方,日后我定狠狠教育他一顿!” 宋瑾见他如此讨好孟家,心中火气更甚,冲着宋贤便是大喊:“臭老头!自小我便是做什么你都要掺和,如今我自己的婚事亦不能自己做主,我是你豢养的牲畜,还是你造出的傀儡!” “这亲事我是不会同意的,若是你执意逼我,那便打死我吧!” 乱吼一通后宋瑾便脱去身上的衣袍丢在地上,仅穿了件里衣便跑出了家门。 孟幼卿怔在原地,一股火气涌上心头。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丢过这么大的面子,竟被宋瑾这纨绔叫嚷着要退婚?真是可笑至极! 她还未曾嫌弃他,他怎么敢! 这笔账孟幼卿算是记下了,宋瑾这小子且等着! * 过了几日,孟幼卿处理好家中事务,这才得了空叫人送请帖去林府。 上回的闹剧扫了三人的兴致,孟幼卿为了赔罪,便请林岁慈与肖沛安再出门一趟吃顿小宴席。 三人一道去了东街的酒楼,专门挑了间雅致的包间。 林岁慈也是不客气,直接叫店小二将酒楼内最好的酒菜都上上来。 一顿饭下来孟幼卿对肖沛安倒是了解了更多了些。 这位沛安兄,人生得清秀俊丽,谈吐斯文得体,叫人如沐春风,而他年纪轻轻亦是取得了今年会试第一,才华横溢。 孟幼卿与他交谈甚是畅快。 这么一来,第二次见面的二人倒是成了知己。 孟幼卿敬酒肖沛安。 “沛安兄,今日同你畅谈受益颇深,若往后还有些蠢笨问题向你请教,还请莫要怪罪我笨。”她自谦。 肖沛安回敬:“不会不会,今日我也受益良多,该是我敬你。” 一旁的林岁慈见状,凑了个热闹:“你俩带带我呗,虽说我爹是太傅,学问大得很,可我是个文盲,你们可别将我落下了。” 二人闻言笑道:“好好好。” 一顿饭下来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学堂还有课,孟幼卿得先回府温书,便于二人道别。 她前脚刚踏出酒楼,身后一道身影却渐渐靠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