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我靠村里人碾压众禽》 第97章 又开祠堂 这次,守亮揣着仲民哥给的条子,一刻也没有停留。 从城里到张家村这几十里夜路,骑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路边黑黢黢的庄稼地,偶尔几声不知名的夜鸟怪叫,吓得他汗毛倒竖。 好在今天月色好,照在地上,还有三个影子陪着他。 等回了张家村,他直奔村长家的土坯院墙。 “六爷爷,六爷爷,开门呐,出大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特别想哭。 好像是刚刚受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可以控诉的人。 “谁呀?大晚上的,嚎丧啊?” 村长那带着浓浓睡意和火气的吼声,从屋里炸响。 紧接着是趿拉鞋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是我啊六爷爷,守亮。” 他现在还边拍门,边带着哭腔喊道。 “守亮?” 院里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骂得更凶了。 “**的小兔崽子,作死啊,这都啥时辰了?你个天杀的叫魂呢?村里牲口都让你惊着了,等着,再拍门老子拿烧火棍给你腚抽八瓣。” 门闩被粗暴地拉开。 吱呀—— 门开了条缝。 的眼睛在月光下冒着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作死的小王八羔子。” 村长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大半夜的,你让狗撵了还是让鬼撵了?大半夜的敲老子门。” 守亮刚才那点委屈劲儿被吓得一缩。 村长这时候也想起来了,问道:“你刚刚说出事了,出啥事了?你仲民哥呢?你不是今天在城里睡的吗?” “呜……哇……六爷爷……仲民哥……仲民哥在城里……”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仲民怎么了?” 村长心里一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他咋了?快说啊,你个兔崽子。” “仲民哥……差点……差点被人打了。” 守亮终于把后半句嚎了出来。 村长长呼一口气,还好不是他预想中最坏的那种。 巨大的惊恐瞬间转化为一种被愚弄,和惊吓过度的狂怒。 “啥?” 村长脸都气歪了,刚才那点睡意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一把揪住守亮的衣服,把他整个人都提溜得踮起了脚。 “草你姥姥的小王八蛋,你他么的吓死老子了,老子以为仲民没了,没了!草,我日你亲娘祖奶奶的张守亮。 你他娘说话大喘气是要你爷爷的老命啊?差点?差点你姥姥个腿儿,嚎得跟死了亲爹似的,老子……老子……” 村长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揪着守亮前的手猛地一甩,另一只手,劈头盖脸就朝着守亮的脑袋和肩膀扇了过去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后脑勺上。 “让你嚎丧,让你吓唬人。” “啪!” 又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 “你个没轻没重的混账玩意儿。” “老子抽死你个不省心的东西。” 守亮被打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哭都忘了哭。 他本能地抱着头缩着脖子,嘴里只会重复。 “六爷爷……是真的……真的差点……呜……” 村长打了几下,似乎还不解气,又抬起穿着破布鞋的脚,狠狠踹在守亮的屁股上。 力道不小,踹得守亮“哎呦”一声,直接扑倒在泥地上。 “给老子爬起来,滚进来。” 村长喘着粗气进屋了。 “把门关上,再敢嚎一声,老子把你吊树上抽,说,到底怎么回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我老张家的娃?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漏。” 守亮捂着火辣辣的屁股,又疼又怕,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但看到六爷爷那双喷火的眼睛,他不敢再哭出声,吸着鼻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然后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在他眼里派出所把人都给放出来了,就是向着城里人。 村长听着,眼神越来越沉,他一拍大腿。 “我日他仙人板板的,敲锣,开祠堂。” “当——当——” 家家户户的门几乎同时被打开,男人们披着褂子,女人们拢着头发,脸上都带着惊疑和凝重,纷纷涌向了祠堂。 守亮被村长拉到供桌前,当着所有赶来的族人的面,又把今晚的遭遇说了一遍。 “……那大傻个拳头带着风,眼瞅着就要砸仲民哥太阳穴了,我、我啥也顾不上了,就把菜刀给掏出来了……” “派出所的人来了,可他们后来又把那俩想打人的,和那老东西都放了。” “仲民哥说没事了,可我……我睡不着,那城里人太坏了,还不讲理,他们人多,就欺负仲民哥刚去,没依靠。” “草他八辈祖宗的。” “哪个活拧了脖子的王八日的,敢动仲民?” “当我张家人死绝了?” 祠堂里瞬间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眼里冒着凶光,身体都蓄满了力气。 张仲民的名字,现在在他们张家村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是救命粮,是希望,现在有人要动这块招牌,就是要动整个张家的根基。 “都给我安静。” 村长压下了喧哗,走到守亮面前,拍了拍守亮的肩膀,声音洪亮地宣布。 “守亮娃子是好样的,没给咱张家丢脸,关键时刻护住了你仲民哥,族里记你一功,六爷爷做主,拨一只鸡,和二十斤粗粮给你家。” 刚刚就备好在祠堂的麻袋,被茂田给扛了过来。 人群发出阵阵羡慕声,看向守亮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守亮爹娘站在人群里昂首挺胸的,恨不得替他站在中间。 我儿子! 这是我儿子。 “六爷爷还等啥?抄家伙,进城,剁了那狗日的大傻个。” 第一个壮小伙跳了出来。 “对,带上柴刀、粪叉,妈的,敢动仲民,跟他们拼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 “六叔抽生死签吧,谁抽到谁去,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俩赚一个。”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张家祠堂里,弥漫开一股嗜血的狂热。 村长眼神扫过这群愤怒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然后说道:“胡闹,都给我把嘴闭上,现在是新社会,不兴以前那套打打杀杀的把式了,你们当城里是咱村后山沟子?那是天子脚下,你们拎着刀枪棍棒冲进去,是想让人把咱全村都当土匪剿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热血上头的后生们头上。 祠堂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新权下的枪杆子和监狱,对刚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农民来说,威慑力是实实在在的。 村长看着众人冷静下来,才放缓了语气,转向祠堂一侧坐着的那几位须发皆白的族老。 “年轻人火气旺不懂事,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张家的人不能让人白欺负,更不能让护着咱全村人的仲民,在城里孤零零地受气。” 二爷爷站起来第一个发话道,“老少爷们儿,咱这把老骨头,黄土埋到脖子根了,还怕个啥?” “当年闹土匪、跑鬼子,啥阵仗没见过?” “咱们这些老骨头,被抓起来还有人管饭。” “没错,都到这个年纪了有啥可怕的,就用这身旧骨头,去给仲民娃子撑腰,” “让他们城里人看看,想欺负咱家的娃,得先问问我们这些老棺材瓤子答不答应。” 祠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位族老身上。 坐在最中间的七叔公,是村里辈分最高的族老。 “后生崽留着力气开荒种地,多打粮食才是正经,我们这些老家伙给村里省口粮,比啥都强。” 村长说道:“好,那就辛苦几位叔伯兄弟,族里不会大家白辛苦,这一趟进城,甭管结果咋样,每家去的,族里再给补二十斤红薯干,要是……”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残酷的悲壮,“要是真有哪个老叔伯兄弟在城里……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了……” 他家里的老婆子,没成年的娃,只要咱张家村还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们,张家管到底,我张元生拿这条命担保。” 后面那句承诺,安定了族老们的心,也堵住了所有可能反对的嘴。 用风烛残年的老命,为家族最有出息的子弟争一口气,同时给家里换一份保障。 这笔账,在许多人心里是算得过来的。 “茂河、茂粮,你们几个,赶紧去套板车,铺厚实点,把队里那头最稳的老骡子牵出来。”村长雷厉风行地安排起来。 “再去各家问问,凑点鸡蛋,给老叔伯兄弟们带上,路上垫补一口,” “水葫芦都灌满凉白开。” 很快,两架铺着厚厚麦秸,和破褥子的板车被推到了祠堂门口。 那头被称作老伙计的骡子,温顺地套上了辕。 六位族老,在家人沉默目光的注视下,互相搀扶着,颤巍巍地坐上了板车。 第98章 七叔公进城 老骡子蹄声嘚嘚。 谁也没留意到,板车后面还跟着几个黑影。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离南锣鼓巷越来越近。 茂粮在回头时才看到几个半大小子,猫着腰跟在后面的身影。 “守信?世雄?还有你们几个兔崽子?” 茂田听到后惊得勒住了骡子,板车一顿。 “你们咋跟来了?”他认出打头的是自家儿子张守信。 几个半大小子被发现了,索性不再躲藏,直起身跑了过来。 张守信手里还攥着一根长竹竿,顶端绑着一块从衣服上面撕下来的布。 “爹,茂田叔。” 守信脸上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 “我们也是张家的儿郎,打架我们也得上。” “上?上个屁,毛都没长齐。” 茂粮又急又气,扬起鞭子作势要抽他。“ “赶紧给我滚回去。” “爹,我不回。” 守信梗着脖子,把手里的竹竿往地上一杵。 世雄也跟着说道:“叔,我们不走,不能让外人骑在咱张家脖子上拉屎。” 他身后的两个小子也握紧了拳头,眼神倔强。 “来都来了。” 七叔公看着那简陋的旗子,又看了几个孩子脸上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脸上竟扯出一抹笑来。 “茂粮,让孩子们跟着吧。” 茂粮急着道:“七爷爷,这……” “别废话了,都是咱张家的好孩子。” 这里辈分最大的人已经撂下话了,他们两人也只好同意。 “你们几个小崽子,等会不准往前冲,到了地方先把你们仲民哥给拉出来,让他躲远点。” “知道了爹。” 茂田有点不放心,一人先踹上去一脚,拉着个脸说道:“要是敢乱上,我回去给你们把腿都给打断了,听见没。” 守信几个连忙点头,然后拿着旗子就跟在了后面。 来到四合院时,大多数人都醒了,早上来回走动的人多,索性大门直接开着了。 板车停在院门外,茂田他们搀着族老下了车。 守信他们则是跟着守亮,去了前院厢房。 张仲民昨天太累,睡得极沉。 听到敲门声,迷迷瞪瞪的就去开门。 然后就被两双手臂架起来,给扛到了他们肩上。 “唔……谁?” “仲民哥,是我们。”守信朝他一笑,然后驮着他就跑。 张仲民脑子还是懵的,只来得及胡乱蹬了两下腿,就被带出了屋门。 出来的时候,还撞到了门框上。 “嘶……” 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残留的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使劲揉了揉脑袋问道:“守信?世雄?你们咋来了?” 说完就扭了下身子,准备下来。 但两个半大小子像架牲口似的,把他箍得死紧,而且双脚离地受不上力,只能徒劳地蹬空气。 “仲民哥咱们先出去再说。” 那根绑着布条的竹竿,还在守信手里晃荡着,差点扫他脸上。 “快快快,先抬出去。” 早起倒水的,泼夜香的邻居们,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都惊愕地停下了动作。 “先把放我下来啊,臭小子。” 守信和世雄却不管不顾,闷着头往大门外冲。 刚把七爷爷安顿好,正和茂田低声商量着什么的茂粮闻声回头,正看见儿子和世雄,把仲民像扛麻袋一样往外弄,顿时气得脸都黑了。 他几步冲过来,扬手一人后脑勺给了一下,力道不轻。 “作死啊你们,谁让你们这么把人喊出来的。”茂粮低声骂道,又赶紧去看张仲民额角的伤,那里已经鼓起一个红印子。 “仲民,伤着没?这帮混小子没轻没重的。” “不碍事的茂粮叔。”张仲民脚一沾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七太爷?” “嗯,好孩子。” 七叔公朝他点点头,就带着那五个人往里走去。 “茂粮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七太爷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守信,把你们仲民哥看好了,啥也不准跟他说,也不准他进院去。”说完,他和茂田就守在门口,只准进不准出。 张仲民被世雄抓着,站在板车旁心乱如麻,“到底是咋回事啊?咋还不跟我说呢?” 四个孩子摇摇头不说话,就死死的扒着他。 “胡闹,快放开我,不能让他们乱来,这是城里,闹大了要出事的。” 现在根本没有年龄豁免这一说,九十岁的老人打死人也要偿命。 七叔公这边进院以后,各家晃动的人影,都被这群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吸引住了。 就在这时,前院西厢房门口,阎埠贵端着个茶缸出来了。 正盘算着今天,该干点啥省钱又占便宜的事儿。 猛一抬眼,看见几人那股子不善的气息扑面而来。 阎埠贵下意识地就想退回屋里。 但他三大爷的身份,加上那点文化人的矜持,让他又停住了脚,他清了清嗓,试探着开口。 “哎,我说几位找谁啊?不是这里的住户,可不能乱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毫无预兆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阎埠贵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从脸颊炸开,半边脸很快就肿胀起来。 他一声惨叫,捂着脸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干什么打人啊?” 院子里人也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寂静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就被各种抽冷气声和议论声打破。 “三大爷挨打了,” “谁啊这是?怎么上来就打?” “看着不像好人啊……” 二爷爷抬了手上的锄头,问道:“少他娘的废话,何雨柱家在哪儿?” 七叔公几个也是冷冷的看着阎埠贵,只要他敢有半点废话,下一个落下的就不是巴掌,而是锄头了。 阎埠贵生怕指慢了,“傻……傻柱?他……他住中院,正……正房东屋。” 一行人得到答案,朝着中院走去。 阎埠贵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去街道办找王主任。 结果刚走到门口,看见茂田两人在那里守着,捂着脸朝他们一笑,就转身回屋把自家门给锁上了。 前院的骚动,迅速向中院、后院扩散开去。 而易中海和刘海中等人,闻声急匆匆地从自家屋里赶了出来。 第99章 族老打傻柱 傻柱昨天被揍得够呛,鼻青脸肿的,胳膊吊着,正趴在床上哼唧。 雨水把做好的早饭端到了他跟前,红着眼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 “哥,还疼吗?要不我去厂里给你请天假吧?” “嘶……” “请个屁,这点伤算什么?昨天要不是地方不对,我早把那几个家伙全撂趴下了。” 傻柱嘴硬着,同时把张仲民也记恨到了骨子里。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 傻柱家那扇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被七叔公抡起铁锨直接劈碎了。 门栓断裂,门板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呛人的尘烟。 屋里的两人,同时惊得一哆嗦。 “谁??” 傻柱惊怒交加,挣扎着想坐起来。 六个族老一同走了进来。 “你就是傻柱?” “废话!不是老子是谁?您几位这是干嘛来的?犯得着把我家门拆了?这破门再不结实,那也是我傻柱的门脸儿!你们……” 傻柱越说越来劲,全然没把几个老头放在眼里。 “好狗胆!” 二爷爷怒喝一声,手里的锄头带着破风声,朝他露在被子外的小腿,狠狠刨了下去。 动作又疾又凶,完全是冲着废人去的。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伴随着傻柱扭曲到变调的惨嚎。 “我的腿,我的腿啊!!” 七叔公根本不理会他,扬起手中的家伙。 “打!给我往死里打!” “砸!全给我捣了!” 一时间木屑纷飞,桌子凳子、锅碗瓢盆,连厨房里的暖壶都被拖出来摔得粉碎。 “还有这狗东西躺着的床,给我砸塌了它。” 二爷爷闻声,抡起锄头用砸夯的力气,狠狠夯了下去。 “咚!咚!咚!” 那张床直接碎成木头片了,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傻柱随着崩落的床翻滚了下来,牵动着腿伤,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七哥,他闺女要打吗?”九叔公指着何雨水问道。 “打!宁肯内疚,不能后怕。” 九叔公的草叉刚扬起,雨水尖声哭喊,“我不是他闺女!我就是个邻居,你们饶了我吧!” 九叔公手中草叉一递,狠狠捅在了雨水的肩膀上。 管你什么邻居,大清早就来伺候他吃饭,肯定不是好东西! “啊——!” 何雨水肩膀塌陷下去一块,疼痛让她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只能蜷缩着剧烈抽搐,小脸煞白如纸。 “雨水?雨水?”傻柱目眦欲裂。 一股蛮力不知从何而生,他拖着那条刚被打断的瘸腿,扑过去,用唯一还能动点的手臂,推了九叔公一把。 “老东西!我跟你拼了!!” 这一推,力道虚浮绵软,对常年劳作的九叔公来说,本可轻易稳住身形。 然而,九叔公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傻柱手掌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他极其配合的往后一仰,眼神中掠过一丝解脱的决绝。 倒下时,整个姿态是放弃抵抗的松弛,更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后脑勺朝下的,砸向那片狼藉地面。 “噗通!” 一声令人心悸的钝响。 九叔公四肢抽搐了两下,嘴角涌出一丝血沫,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短暂的涣散后,猛地瞪大。 随即光芒彻底熄灭,胸膛再无起伏。 “老九?!” “九叔公?!” “九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十叔公还是像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了心脏。 他手中的东西,一声砸落在地,几乎是踉跄着扑跪在九叔公身边。 伸手徒劳地,想去堵那不断涌出血沫的嘴角,随即又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探向九叔公的鼻下。 他可能老了,什么也感受不到。 “九哥,你醒醒啊,九哥。” “……没……没了……七哥……老九……他……他走利索了……” “放你娘的屁!老东西自己倒的!他装死!”傻柱挣扎着想爬起来辩解,剧痛和恐惧让他的声音尖锐刺耳。 “老子要杀了你个小畜生。”二爷爷手持锄头,一下打断了他的胳膊。 七叔公给弟弟合上眼睛,念叨了一句,“老九,七哥给你送行。” 然后他拉开了元昌,抬起自己手的铁锨,朝着傻柱的脑袋不顾一切的砸了上去。 “老七!”在他打了一下以后,一直没说过话的五叔公给他拦住了。 “可以了老七,老九本来也没多长时间的活头了,而且,仲民以后还要在这住着……” “五哥,老九没了,五哥,我,我真的把老九给弄没了……” 十叔公依旧跪在九叔公的尸体旁。 不过,并没有继续哭了,这些年送走了不少亲朋好友,现在九哥走了。 他兄弟又少了一个。 “九哥……九哥……”十叔公的话几乎听不清,像是在对地上的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脸……弟弟给你擦擦……擦擦就干净了…… ” “九哥……对不住啊……现在……现在没有干净衣裳给你换上……你先……先凑合着……等回去……等回村了,弟弟一定给你找身体面的……一定……” 他的手攥着九哥的手腕,怕他立刻就走远了,刚才流不出来的泪水,现在大颗大颗的砸在两人交叠的地方。 “你……你走慢点……啊?” “……现在……现在兜里……没个纸钱的……路上……路上那些饿鬼野狗的……”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 “……别……别让他们缠着你啊……九哥……你……千万走慢点……等……等哥啊……” 易中海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了,就估摸着他们的气力。应该是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才拉着刘海中走到傻柱家门口。 瞧见里头傻柱的惨状和雨水的可怜相,他拍着大腿喊道:“住手啊!几位老先生快住手吧!我是这个院里的一大爷……” “一大爷?老子是你阎王爷!” 七叔公扬手就是一锄头,照着他的脸面抡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 易中海后面的话被硬生生砸回了肚子里。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打着旋儿的横滚了出去。 鲜血混杂着几颗断牙,从歪嘴里喷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像摊烂泥似的晕死在地。 “当家的?当家的啊!”一大妈扑到易中海身上,也不敢进屋拼命,只能徒劳地摇晃着他,试图唤醒。 刘海中则是双腿筛糠般抖了起来,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回了人群里。 大院里的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秦淮茹吃力地搀着贾东旭,从人群后面挤出来。 “东旭,要不你别管了,东旭,求你了,咱们回屋吧。”刚走到大院中间,就害怕地想把自家男人给拉回去。 贾东旭被她扯得一个趔趄,摇摇头,然后推开她的手,往前挪了两步。 不过也没敢说什么硬气话,远远的在院子中间,喊道:“几位老人家,气也出了,就…就饶了他们吧。” 恰巧,七叔公他们也已经站不住了。 于是互相搀扶着,抬着老九,在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中,径直去了前院。 “快!快救人啊!”贾东旭指着傻柱家门,对秦淮茹急道。 几个胆子稍大的小伙子,见秦姐要进去,也哆哆嗦嗦地跟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去抬已经昏死过去的雨水和奄奄一息的傻柱。 刘海中跟着上前,看了下傻柱的惨状,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对旁边同样惊魂未定的许大茂嘀咕。 “这…这也太狠了……不过,大茂,要不你去报街道办?” 许大茂一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二大爷,现在一大爷趴下了,三大爷又窝在家里不出来,您现在可是院里的主心骨,该您上场了。” “我这不是让你去报街道吗?” “我才不去!要去您让光福去。” 许大茂话音刚落,刘光福就缩着脖子往后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爸!我、我可不敢!那几个老头儿太吓人了,万一还在胡同口堵着呢?再说…再说傻柱平时也没少得罪人……” 这话像是点醒了众人,原本还有些想去报信的人,脚步都钉在了地上。 是啊,那几个老家伙下手忒狠,完全是不留活路的架势,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走了? 万一撞见去报公安,下一个被刨断腿的会不会是自己? “二大爷,那咱也不能光看着呀,还是先把我师傅他们送医院去吧。” 贾东旭哆嗦着说完,那点强撑的勇气也烟消云散了。他只觉两腿发软,胃里翻江倒海,扭过头就开始吐了起来。 “东旭!”秦淮茹又急又怕,赶紧撒柱子,上前去扶着她男人。 刘海中使劲咽了口唾沫,提高音量掩饰心虚。 “都…都愣着干什么!快…快救人啊!那个…那个谁,赶紧去胡同口看看有没有板车,先把人送医院,送医院要紧!” 他吼了半天,却没人动。 第100章 公安来了 七叔公和其他几位族老并未离去。 他们将老九的遗体小心安置在地面上,五叔公怕他受凉,便坐下将他抱进怀里。 “七爷爷,我爷爷他?” “茂田,你爷爷走了。” 茂田听后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一块小石子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凭着本能朝着那个方向,膝行了几步。 那是看着他长大,在他调皮捣蛋闯了祸,被爹娘追着打时,总会张开双臂,把他护在身后的亲爷爷。 是带着旱烟味儿的糙手,揉乱他的头发,骂他小兔崽子的亲爷爷啊! “爷爷——!!” 茂田爬过去,抓住九叔公那再也不会回应他的手,额头重重抵在老人再无起伏的胸膛上。 “醒醒啊爷爷,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茂田啊,爷爷……哇啊。” 悲恸的嚎哭,如同孤狼受伤后的哀鸣,撕扯着在场每一个长辈的心。 茂粮茫然地看着那不再动弹的轮廓,随即化作滔天的怒火,烧得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九爷爷?不,不可能,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 他眼中是择人而噬的凶光,“我要去宰了那群畜生!” “茂田!茂粮!” 七叔公调整好情绪,又变成那个万事以家族为先的样子。 “把嘴给我闭上,眼泪给我憋回去,老九还没死透吗?要你们在这儿嚎给他听?都给我站起来挺直了脊梁骨,张家的汉子骨头是铁打的,没有哭哭啼啼的软蛋。” 茂粮浑身剧震,将拳头塞进嘴里咬着,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茂田也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腮帮子绷的紧紧的。 七叔公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说道:“去把车上备的水和鸡蛋拿来,这会不是嚎丧的时候,等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都给我稳住。” 两人如同被抽走了魂儿的木偶,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地走向院外的板车,取了水葫芦和装着鸡蛋的布袋,又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一阵拉扯声。 “放开我守信,世雄我让你们放开,听见没有?放开!” 茂田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一眼,说道:“带着你们仲民哥进来吧。” 张仲民被两个弟弟一左一右架着胳膊,领到了前院。 他脸色煞白,之前额角上撞出的红印子,格外刺眼。 看着在剥鸡蛋的五叔公,还有安静的躺在地上的九叔公,心瞬间凉透了。 “五太爷爷!” “九太爷爷他……他这怎么了?快,快送医院啊,快,守信快背九太爷爷去医院……” “太爷爷…” “九太爷爷!” 守信和世雄撒开了仲民,想往九叔公那里扑,被茂田和茂粮拦住了。 “别惊着你们太爷爷,让他走的安稳些。” “爹,我太爷爷……”守信抱着他爹,满脸的不相信。 “好孩子,你们太爷爷磕个头,别再吵他了。” 张仲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后的世安接手扶住了他。 “七太爷爷你们快走,先回村,你们去上山躲着,公安,公安马上要来了,九爷爷已经走了,你们别再出事了,求求你们了,快走啊!” 他拉着七叔公就往大门方向走去,“九太爷爷这里有我,我一定替他报仇,你们先走,快快时间来不及了,走啊。” 七叔公让守光和世安拉住了他,对他的哭喊置若罔闻,慢慢的也坐在了地上。 然后拿起一个鸡蛋,在腿上滚了两下,手指有些颤抖,但异常坚定的剥壳去皮,将整个都塞进了嘴里。 他用力的咀嚼着,不像是在吃东西,更像是在喝黄连。 等着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他喊道:“守亮。” 一直沉默伫立在仲民身后,同样眼眶通红的守亮,闻声一颤。 “七太爷爷!”守亮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七叔公抬手指向院门外,“去报官吧,就说前进公社张家村的人,在这个四合院里砸了东西,打人的时候……被人打死了一个老家伙。” “是!七太爷爷!” 守亮看了一眼九叔公的遗容,然后转身朝着院外跑去。 “不准去,守亮,回来。” 张仲民挣扎起来,却守光和世安给拦下了。 守亮脚步在院门口顿了一瞬,不敢回头看仲民哥,抹了把眼泪,然后加快了步伐往外跑去。 “七太爷爷。”张仲民没力气得几乎要滑到地上,“您和二爷爷他们也会被抓起来的啊。” 他们这把年纪,如何受得了劳改的苦。 “仲民啊,张家人敢作敢当,做下的事就得认。” “跑?” “往哪跑?” “跑了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逃犯,这骂名张家背不起,也不能背。” “你九太爷爷要清清白白地走,不能背着逃犯的污名入土。” 这时,准备送傻柱他们去医院的人,也都挤到了前院。 “可是……七太爷爷……”张仲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七叔公突然变了脸色。 “守光,世安,把他押过来,让他跪下!” 两人愣了一下,但在七叔公目光逼视下,不敢违抗。 手上加力,硬是把仲民哥架到九叔公面前,然后跟着他一起跪了下去。 七叔公拄着锄头柄,颤巍巍地站起来,说出来的话清晰地,能传到每一个竖着耳朵偷听的邻居耳中。 “你个没骨头的东西!” 这一声怒骂,让所有偷看的人心头一凛。 “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屙尿,屁都不敢放一个,骨头都让人抽软了?” “人家打了你左脸,你是不是还得把右脸凑过去让人家接着打?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缩着脖子当王八?” “他要打你,你就让他打?怎么就不敢拿起刀来剁死他?” “守亮这点就比你强多了,被欺负了他知道回家找我们,你呢?” “真是丢尽了张家祖宗八代的脸面,我们就没有你这种怂包软蛋的种,老子今天替你爹,替你爷臊得慌!” 他的骂声一句比一句响。 然而, 这哪里是在骂张仲民? 这分明是在骂给所有人听,尤其是骂给即将到来的公安听。 这样就可以把他从这场宗族报复中,彻底摘出去。 “七太爷爷……”张仲民跪在地上,被守光和世安死死拉着,发不出更多声音。 七叔公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用自己和其他几位族老的命,来换他一个清白无辜。 而九叔公的遗体,就是这场戏最具说服力的背景板。 “七太爷爷……” 可没人问过他要不要这样。 村长想把他绑死在张家村这条船上,他不介意,甚至甘之如饴。 他很高兴和这么多和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一起发家,可未来有那么多大好的光景,并不是真的要他们用命来换。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呼喝。 “让开,都让开,执行公务。” 人群像潮水般分开。 等到来人能看见院里情形时,茂田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 他侧过头,用只有守信能看清的幅度,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扶起来,地上凉。” 仲民身子骨弱,跪久了寒气容易入骨。 守信心领神会,和世雄交换了眼神,将张仲民从地上搀了起来。 宋有福和范围带着另外两名公安,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当他们看清前院地上坐着的几个老头时,脑瓜子嗡嗡直响。 “怎么回事?”宋有福沉声问道。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啊。” “宋哥……”张仲民刚开口,就被守信给堵上嘴了,宋有福往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立马又转向了一大妈。 一大妈如同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浮木,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近乎癫狂地指向七叔公等人。 “是他们,就是这些老杀才,他们……他们把我家老易打得不省人事,牙都打飞了啊,傻柱……对,还有傻柱子,你们看…” 一大妈把用门搭起来的担架让了出来,等公安看过以后,她继续说道。 “还有……还有那边那个老头,他们……他们刚才说也没气儿了!死人了啊,公安同志杀人了啊,真的杀人…” 边上急于送人去医院,又不敢动弹的邻居们,也七嘴八舌地跟上。 “对,公安同志就是他们。” “傻柱那腿……太惨了,造孽啊,后半辈子可咋办。” “雨水那丫头才多大点啊,肩膀那窟窿……看着就不行了……” “一大爷是去劝架的啊,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成那样了。” “那个老头应该是死透了,你看那几个小的哭成啥样了。” 面对这汹涌如潮指控,七叔公将自己佝偻的身体站得更直了一些。 他越过嘈杂的人群,平静地迎向宋有福审视的眼神。 “长官,人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打的,家也是我们砸的。” 他扭头,目光落在九叔公身上,“那边躺着的是我亲弟弟,是被那个叫傻柱的推倒后,后脑着地摔死的。” “老同志不用叫长官,叫我同志就可以了。” 边上的几个民警也赶紧摆手纠正,神情复杂。 “具体是……谁动的手?”宋有福追问,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七叔公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坦然迎上宋有福:“几个小的不知情,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动的手。” “都动了?”宋有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 妈的,接下来怎么办? 抓? 怎么抓? 这几位看着一阵风都能吹倒。 不抓? 现在不怀好心的人那么多。 被他们有样学样怎么办?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严重犯罪?要坐牢的!搞不好要…” 后面枪毙两个字。 宋有福看着眼前布满老年斑的脸,硬生生咽了回去。 跟几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说枪毙?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带着几分荒诞。 二爷爷坐在地上仰着头,脸上毫无惧色。 “大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不懂法,可也知道欠钱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要蹲笆篱子,还是该吃花生米,都行。” 宋有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同志也别叫大人,叫同志就行,不行您叫我一声有福都可以。” 往日里,他最烦的就是胡搅蛮缠和装疯卖傻。 可眼前这几位既不狡辩,也不求饶,就这么直挺挺地认了。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来。 “先把伤者送医院!快!” 他先对挤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邻居吼了一句,又转向身边的年轻公安,“小刘你跟着去医院,问清楚伤情,做初步笔录。”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七叔公等人,语气尽量放缓,“几位…老同志,”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事情性质有点严重,请你们配合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把事情经过详细交代清楚。” “行,守信,世雄,扶你们几个爷爷起来。” 守信和世雄赶紧松开按着张仲民的手,去搀扶地上的几位族老。 老人们动作迟缓,筋骨僵硬,起身时甚至需要两个半大小子,使出全身力气连拖带架,才能勉强站稳。 二爷爷起身时腿一软,踉跄了一下。 旁边的范围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触手是枯瘦如柴,隔着粗布衣服都能感觉到硌人的骨头。 范围看了眼张仲民,表情更加复杂。 而张仲民一被松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宋有福跟前,死死抓住他的小腿,这时候什么藏着掖着的都顾不上了。 “有福哥,你听我说…罚款!罚多少都行,倾家荡产我都认,砸坏的东西我都给赔,医药费我全包了,只要…只要你别…别带他们走…” 七叔公看着张仲民这副模样,闪过一丝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割舍。 “唉……家门不幸啊……” 他颤巍巍地指向张仲民,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是对公安说,更是对全院的人宣告。 “看看,长官同志,你们都看看…” “这就是我们张家,勒紧裤腰带供出来的读书种子,在城里念书,念得……念得没有一点血性了。” “今天这事儿跟他有啥关系?他敢吗?他有那个血性吗?” “我们几个老东西活够了,该担的,我们都担着。” “可住在院里的人,也都给我记着!” “他张仲民再没骨头,血管里流的还是我老张家的血,他一辈子都姓张。” “我们几个今天躺下了,但是我们张家还有成千上万个姓张的,都没死绝呢。” “家仇轮回十辈子都要报仇,只要没绝种,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家的孩子。” 七叔公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 敲在办案人员的职业操守和人性本能上。 “老同志…” 宋有福努力维持着执法者的威严。 “您说的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挥了挥手,说道:“范围,小赵,你们…请几位老同志跟我们回所里协助调查。” 范围和小赵对视一眼,走上前,没有上手铐,甚至没有去抓老人的胳膊,只是默默地站在两侧,做出请的姿态。 七叔公在出门后,转头看向院里的张仲民。 “仲民呐,元生他一直说是拿你当下一任族长培养的,你这孩子学问好,又孝顺,可总是少了一点不怕死的男人样。” 在七叔公被公安带走以后,张仲民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男人样? 他上辈子活到了三十岁,好像一直都是规则意识,权衡利弊,小心的维护甲方,曲意的讨好那些能带给他利益的人。 穿越过来以后,有了金手指,有着后世的知识和俯瞰历史的视野。 甚至有了张家替他扛事,比猫妖都要多出来几条命。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怎么还这么懦弱不前? 现在,七叔公他们甚至没有提前跟他商议,就为了他舍身赴死。 为什么? 所谓的理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没骨头。 他松开守信扶着他的手,不是冲向谁,而是踉跄一步,单膝砸在了地面上。 膝盖上传来的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守亮,你骑着车子回村去告诉六爷爷,让他把张家村的老弱妇孺都带进城里来。” “仲民哥?”守亮看着他眼中不再是熟悉的温和,心头一跳。 “快去!” 公安有公安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活法。 第101章 合作愉快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张仲民拦住他,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仲民哥,要不我骑车带着你回去吧?你身体……” 守亮面露忧色,伸手想拦。 张仲民摆摆手,说道:“不用,守光他们对城里不熟,你留在这儿,先把九太爷爷安置到我的屋里。” 然后看向九叔公的遗体,带着冷冽的狠劲儿,继续说:“给我守好了!除了等会儿来的仵作,旁人要是敢惊扰他,都给我狠狠打出去。” “知道了,仲民哥!”守亮听后,用力的点头。 张仲民不再多言,安排好这边,他先是秒杀了五万斤玉米面。 旋即,推起靠自行车长腿一跨,蹬着车直奔轧钢厂。 来到李怀德的办公室,他抬手叩门,不等里面完全应声就推门而入。 李伟杰正拿着文件站在李怀德办公桌前,见状愣了一下。 张仲民看也没看他,而是对着李怀德说:“李主任,我这里有点事需要你出手帮个忙。” 李怀德目光在他紧绷的脸上转了一圈,挥了挥手,对李伟杰道:“小杰,你先出去,等会把门带上。” “好的,二叔。”李伟杰应声后快步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李怀德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说说看,怎么回事?” 张仲民也没客气,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将发生的事情,稍加润色的说了出来。 当听到易中海和傻柱都被揍得够呛,李怀德夹着烟的手指一顿,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一下,发出短促笑声。 “呵…杨卫国啊杨卫国……” 他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刚费劲巴拉地用手里的资源帮他们擦干净屁股,这转脸就又捅娄子了? 哈哈哈…… 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倒要看看,杨大厂长这次还舍不舍得再出手捞人了? 笑过之后,李怀德弹了弹烟灰,审视的看向张仲民。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张仲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闪避。 “李主任,我们张家村愿意给轧钢厂一万斤玉米面,外加两百斤新鲜猪肉,都走你个人的渠道,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哦?” 李怀德身体又前倾了些许,显然来了兴趣。 他食指在沙发扶手上敲打了两下,若有所思。 “现在刚秋收完,你们村把这么多粮食和肉都交上来?就不怕回头村里揭不开锅,饿死人?” 他这话带着试探,也有一丝怀疑。 “李主任,我只有一个要求。” 张仲民没直接回答粮食来源的问题,而是抛出了核心诉求,“我希望以后张家村,能成为轧钢厂正式的定点粮源供应基地。” “什么意思?”李怀德眉头微蹙,身体坐得更直了些。 这两天,他就察觉到了某种风向,但定点粮源基地这种说法,在他听来还很新鲜。 “张家村全体社员愿意开垦周边荒地,扩大复种面积,在完成征购任务之后,所有多余的粮食和肉禽蛋,全部纳入轧钢厂的计划调拨范围。” 张仲民特意强调了计划调拨,这也是其中的关键。 李怀德听完,沉默了足有十几秒。 “这些事儿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探究。 “不是。”张仲民坦然摇头,半真半假地抛出挡箭牌。 “昨天去找那个给我弄牛肉的朋友,他顺口提点了我几句。” 李怀德眼神一凝,立刻掐灭了烟头,起身后,几步走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电话听筒。 “喂,总机,给我接冶金部孙部长办公室。” 他拿着听筒,等了将近一分钟,那边才有人接起。 李怀德的声音立刻带上了几分恭敬。 “喂,爸。” “是我,怀德。” “是是,都挺好。” “爸,跟您打听个事儿。” “最近上面有没有关于农村集体名义,直接对接工厂搞粮食供应的风声?” “哦?……是是是,我明白了!” “您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爸,您多保重身体。” 挂掉电话,李怀德转过身,脸上残留着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走回来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张仲民,“你小子背后那条线,够高的啊,这是直达天听了。” 张仲民摸出烟盒,自己也点了个根烟,烟雾缓缓吐出后,才问道: “李主任,别的先不说,现在,轧钢厂和张家村,联合申办一个农场的事儿,你敢不敢牵头做?” 看着张仲民现在敢跟他谈条件,李怀德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胆识,也是真搭上了更厉害的背景。 有能力的人,硬气点,理所应当。 “联合农场……” 李怀德摸着下巴,飞快盘算着。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开个百十亩荒地,无非就是多出个两万斤粮食的事,我去找石景山生产基地的朋友,打个招呼就能把条子批下来。” 可这点东西……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意兴阑珊,说道:“可这犯不着让我去费那个力气,欠人情。” 两万斤粮食? 他一个部长的女婿,哪里搞不来? 总不能明年还像今年这样旱吧? 张仲民听出了弦外之音。 “李主任,张家村周边还有三个村子,荒地有的是,只要轧钢厂肯支持,农机、肥料到位,这四个村子就可以一起开荒。” 一年八万斤?还行吧。 张仲民又说道:“明末十五年九次旱灾,谁知道明年又是什么局面呢?” 李怀德听到这话眼皮一跳,心脏都跳快了几分。 要是明年情况更加严峻,那这分量就一点也不轻了,完全够他在厂务会上挺直腰板,甚至能在冶金部露脸了。 “你先把搞来的牛肉,给我送来再说吧。”李怀德压下心头的火热,说道。 张仲民这次也不抠抠搜搜的了,既然红二都搭上线了,那拿出个十斤八斤的看不起谁呢? “李主任,一共二百斤牛肉,我现在就可以送到你家里去。” “什么?” 李怀德迟疑的看着他,问道:“和上次一样的品质?” “对。”系统也没给别的牛肉啊。 李怀德动作一顿,上次肉给老丈人送去以后,他可是说过,这玩意儿说不准是外国货,而且一头牛最多只有三四十斤。 二百斤,这小子莫非真搭上通天梯了? 他靠在沙发里,手指敲击着扶手,显然在飞速思考后续的操作。 刚才的那通电话,只是提醒他注意程序合规,那么开荒这事,生产基地那边无非是多给些粮种,这点缺口轧钢厂完全能补上。 关键的肥料和农机,由厂里出,等于用轧钢厂的工业资源支援农业,名正言顺,还能落个好名声,生产基地那边也乐见其成,没有损失。 想通关节后,李怀德弹了弹烟灰,脸上露出笑容来。 “你这个联合申办农场的想法,很有前瞻性,非常好!” “体现了工农联盟互相支援的新形式嘛,你们张家村有开荒增产,支援建设的决心,轧钢厂也有工业支援农业,保障工人兄弟口粮供应的责任和义务。” “我看,还是先以你们张家村为主,搞个试点,至于周边的三个村,还是等文件下来了,看看情况再说。” 只要先把张家村给落实了就行,其他的不过是外带的筹码。 “那李主任这边,具体什么时间能敲定下来章程?” 李怀德搭起二郎腿,说:“你只要把你村的意思,写成一份申请报告,我这边一个电话的事儿。” “那李主任,合作愉快。” 第102章 干爷爷 李怀德和张仲民握手以后。 话锋一转。 “你们族老那边,终归是他们先动的手,事出有因不假,但眼下这理儿,站不住脚,厂里这头我能保你周全。” 他耸耸肩,脸上挂着爱莫能助的表情,“派出所那边,我可就鞭长莫及喽。” 这话半真半假。 李怀德不是真伸不了手,他只是想探探张仲民背后那条线,究竟水深几尺。 张仲民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指望李怀德趟这浑水。 “李主任费心,不过,你有认识的律师吗?” “什么律师!” 李怀德嗤笑一声,不客气地朝张仲民虚点了一下,“那是替坏人说话的派别,队伍早解散了。” “那政法口的人?”张仲民听后立马改口道。 “你呀……” 李怀德又点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点无奈,又觉得这小子确实机灵,“等着。” 他再次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喂,老周,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农场三队那边,还有没有以前在政法口干过的人。” “审判员?嗯,水平怎么样?那不错,他现在具体在哪个组?行,那你给我安排个私下见面的由头,越快越好,等会儿就见?” 李怀德捂住话筒,转头用眼神询问张仲民。 张仲民赶紧点头。 李怀德松开手,对着话筒笑道:“行,那就等会儿见呗。” “嗨,什么就过分的要求了?我跟你说啊,就他一远房亲戚,家里老人过世了,让他赶紧回去奔丧的。” “你管他什么时候认得亲戚,梦里认的,行了吧?” “我跟你说啊,可别让你下面的人,卡流程耽误事儿啊。” “行行行,改天请你喝汾酒,就这样。” 放下电话,李怀德撕下一张纸,写下地址和名字,递给了张仲民。 “城西农场三队的吴正明,见到周正刚说话注意分寸啊,农场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别惹麻烦。” “多谢李主任。” “至于那牛肉……”李怀德坐回沙发。 “李主任放心,我等会就给你送到家里去。”张仲民说道。 “晚上送吧,我这边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李怀德摆摆手说道。 在后勤办公室那里谈妥以后,张仲民第一时间就去了红星集体农庄。 在农场小队长的默许下,以远房侄子来探亲的名义,在中午休息时,于田埂边见到了吴正明。 吴正明穿着破烂的衣服,裤腿沾满泥浆,瘦骨嶙峋,脸上刻满风霜和疲惫的沟壑。 他坐在田埂上,费力地啃着一个又黑又硬的杂粮窝头,就着水渠里的水往下咽。 看到陌生人在小队长陪同下走来,眼中闪过一警惕。 “吴叔?” 张仲民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就上前拉着他的手。 “可算见着您了,我是仲民,你还记得不?”他顺势把带来的一包点心,放在他身边。 吴正明愣了一下,但是看到眼前的食物,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哦,仲民,我认识,我记得你,难为你跑这么远来看我。” 他小心地把点心往身边拢了拢。 小队长识趣地走到不远处,点了根烟。 张仲民蹲下来,靠近他说道:“吴叔,家里出事了,九叔公走了,需要回去奔丧。” 吴正明枯槁的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激动的语无伦次。 “我?我能走?能走吗?对对,我奔丧,我愿意奔丧。” 他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甚至顾不上细问具体缘由,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鬼地方。 张仲民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在一直安抚。 “吴叔,你老家的干爷爷过世,村里也遭了难,族老们都被关进了局子,正需要你这样有懂法明理的人去主持大局。” 他话说的含糊,但是意思到位。 “你作为被认下的张家人,也算是同宗同源的本家兄弟,必须回去奔丧,主持丧仪,要是办完丧事你愿意留在村里,我们村给你养老,要是不……” “啊……爷爷……” “我的亲爷爷哟,你怎么不等我回去看你最后一眼啊……” 吴正明没有等他说完,就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说认干爷爷,就是认个干爹他也愿意。 张仲民见状,立马去找到不远处的小队长,给他往兜里塞了点钱票过去。 “兄弟,剩下的事儿交给你了。” 小队长摸了摸兜儿,捏了两下,发现是厚厚的一沓。 一个退职的老头而已,请个五天的奔丧假,那是合情合理。 不回来? 要是大队上开个正式接收证明,说是宗族需要,把人留在村里协助工作,那这边销账备案,就齐活了。 手续很快办好。 张仲民用力握住小队长的手,说道:“多谢兄弟,我是轧钢厂采购科张仲民,以后有空,一定来前进公社张家村坐坐。” “采购科?”小队长眼睛一亮,笑容热络了起来。 “仲民兄弟,我叫周孝文,你这话我可当真了啊,不瞒你说,我这两天还真有空。” “我还就怕周哥你抽不开身呢,到时候带上嫂子和孩子,最好拉个板车,山里头东西多,别到时候你们装不下。”张仲民也笑。 “好兄弟,说定了啊。”周孝文喜笑颜开。 “说定了,你到了张家村直接提我的名字就成,”说完这个张仲民又问了句,“周哥,你也姓周,那和这边的负责人周正刚?” “那是我亲大爷。”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周孝文压低声音,“仲民老弟,手续齐了,人赶紧带走,那接收证明,可别拖太久。” “放心,回村立马办,公社的章少不了!”张仲民保证道。 两人一起走向田埂边。 吴正明已经停止了嚎哭,正死死抱着那包点心,警惕又渴望地看着他们。 见张仲民过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非常的急切 “吴叔,手续办妥了,咱们这就走。”张仲民言简意赅。 “走!走!快走!”吴正明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抱着点心,踉跄着就要往田埂外冲。 张仲民快走两步扶住他干瘦的胳膊,只是稳稳地托着他:“吴叔,这边走,车在外面。” 然后,回头朝周孝文扬声道。 “孝文哥我先走了,过两天,张家村见!” “哎,仲民老弟慢走!” 周孝文挥着手,目送两人匆匆离去。 第103章 监外就医 离开农场那低矮简陋的大门时。 吴正明脚下的步伐迈得更急了,唯恐那扇木门重新合拢,将他再次关进那片压抑的天地。 直到坐上张仲民那辆二八大杠的后架,车轮骨碌碌转动起来,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轰然落地。 整个人瘫靠在张仲民的背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仲…仲民?” 吴正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指尖还在抠着怀里那个包点心。 “吴叔,我在。” 张仲民着急忙慌的蹬着车,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 “谢…谢谢你…” 吴正明陡然哽咽起来,那油纸包被他抠得更紧,几乎要嵌进掌心。 “没想到,真没想到我还能,还能走出来…”他喃喃自语的说着。 “真出来了,咱们现在就是在往张家村赶了。”张仲民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张家村…张家村…” 吴正明跟着重复了两遍,随即急切地保证,语速快得有些凌乱。 “你放心,奔丧!我一定好好给那位九叔公奔丧,披麻戴孝,摔盆打幡,都行!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绝不含糊。” 只要你别再把我送回去。 车子吱呀一声刹住了。 张仲民单脚撑地,扭过头去看着眼神急切的男人。 “吴叔,九叔公的丧事自然要风风光光地办,这是族里的头等大事,但眼下有件更要紧的麻烦事,还要你帮着拿个主意。” “义不容辞,你说。” “张家村今天惹上官司了。” “官司?” 吴正明听到这两个字以后,眼睛变得有些锐利起来,那点劫后余生的恍惚,顷刻间被驱散。 “对。”张仲民冲他点了点头。 吴正明挺直了佝偻的背脊,问道:“是杀人了吗?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做的,必当尽心竭力!现在,告诉我实情,具体是什么事情?” “不是咱们这边杀的,”张仲民连忙解释,“今天早晨,六位族老,长者八十三,幼者七十六。” 七十六… 幼者? 吴正明嘴角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这年龄界定…… 但他立刻压下杂念,直奔最关键的定罪要素,“具体的伤亡情况如何?” 张仲民深吸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半分添油加醋地讲述出来。 吴正明闭了闭眼,高速调动着尘封的法律知识和判例库,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凉的清明。 “地点是关键!” 他沉声道,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 “案发于何雨柱私人住宅内,对方遭遇持械闯入并毁打,其推搡行为,极易被认定为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尤其在当前,何雨柱的刑责追究空间会被极大压缩。” “何雨柱是否要承担责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七叔公他们。”张仲民说道。 吴正明摇摇头,说:“九叔公死亡是事实,高龄老人死于推搡倒地,这个因果关系链必须钉死,这是唯一能平衡我方罪责的砝码。” 张仲民神色一凛,用力点头:“这点你放心!七叔公他们几个亲眼所见,肯定不会改口。” “嗯。” 吴正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紧接着开始剖析我方困境。 “再看我方:持械、聚众、闯入民宅、毁坏财物、造成一死多伤…” 他每说一个词,张仲民的心就沉一分。 “性质极其恶劣,要是被定性为蓄意破坏、恶性暴力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张仲民看着他说道:“吴叔,我只要结果。” “锁定起因与动机,我正在想,我可以的,我一定能解决的,你容我稍微想想。” 吴正明连忙解释道:“何雨柱昨晚要伤人,这是无可辩驳的导火索!” “七叔公等人的行为,源于保护受欺族人的朴素宗族情感,是法盲状态下,封建宗族观念与护犊思想驱使下的激情犯罪,是严重过当的报复行为。” 张仲民见他思路已定,不再赘述严重性,便不再言语,重新蹬起车子,任由吴正明在后座低语盘算。 “我届时会反复强调七叔公的身份,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高龄、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 “对对对,我倒是会把法盲、情急护亲、过激反应这几个词给焊死在案卷上,这样七叔公他们就能和有预谋的恶性犯罪划清界限。” 张仲民听后暗暗点头。 快到张家村的时候,吴正明拍拍他的背,问道:“村里有没有赤脚医生。” “没有,镇上有。”张仲民答道。 “能不能让他给七叔公他们开证明,只要能沾上慢性病,越严重越多越好。” “可以,他们年龄大了,本身就有不少这种病状。” 吴正明说道:“尽快开出来,这样我就可以拿给派出所的人看,争取来启动取保候审,或者是监外就医。” “监外就医?”张仲民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这条规定了。 “现在虽然政法口乱了些,但这种人道主义的政策口子,理论上还在,尤其是对高龄、有病的,是个突破口,我们得抓住!” 吴正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是属于过去那个秩序尚未崩坏年代的记忆碎片。 “明白了!吴叔,和派出所、分局那边打交道就全拜托你了!只要能救出七叔公他们,张家村上下,一定把你当恩人,奉你为座上宾!” 张仲民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承诺。 吴正明却疲惫地摆摆手,靠在自行车后架上,望着两旁飞速倒退,显得有些萧索的田野。 “座上宾不座上宾的,先过了这关再说吧,不过,他们的罪名怕是逃脱不了了,伤人毁物也要给被人个说法的。” “这个不要紧!” 张仲民立刻接道,脚下蹬车的力道更足了。 “只要人能回家!回头村里开个会,在明面上和他们暂时划清关系,该有的批评教育我们自己做。” 几位叔公年纪都这么大了,风烛残年,只要人还在村里。 总能… 安享个晚年。 第104章 疼就是长骨头 回村后,张仲民先是去了满屯家。 他让满屯先给吴正明弄点吃的垫垫,等吃完,再领着去找赤脚医生开老人需要的病历证明。 仲民知道满屯有这本事。 搁以前,他更亲近守亮,但现在不同了,他得跟村长摊牌。 往后,谁顶用就用谁。 到了村长家院门口,张仲民把自行车往土墙上一靠,掀开帘子就进了屋。 五爷爷和七爷爷也在炕沿上坐着,烟袋锅子冒着呛人的青烟。 见他进来,五爷爷先开口:“仲民,回来了?” “五爷爷,六爷爷,七爷爷。”张仲民挨个叫了一声,嗓子眼发紧。 “嗯。”村长抬眼,眉头拧着,“我爹和七叔公他们呢?” 张仲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六爷爷,我有话跟你说。” “啥事儿说就是了,这屋里没外人。”村长摆摆手,紧跟着又追问,“我问你七叔公他们呢?咋没一道儿回来?” 张仲民的脸隐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抬起头,看着村长一字一句的说道。 “九太爷爷没了,七太爷爷他们让人抓了。” “我爹?你说我爹他……死了?” 村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猛地一晃,重重跌坐在炕上。 想起早上都没去送他亲爹,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都劈了,“爹啊……” “爹……走了?” 六爷爷手里的粗碗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他佝偻着背,死死捂住了心口。 七爷爷站起来,旱烟袋也顾不上拿,一步跨到张仲民面前,粗糙的手揪住他的前襟:“七叔公怎么就被抓了?谁抓的?你倒是说啊。” 张仲民推开七爷爷的手,几步走到村长跟前,说道:“这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这下满意了?” “仲民?”七爷爷被他这话惊得倒退一步,烟袋杆子差点戳到自己。 “六爷爷。”张仲民的声音异常平稳,却像淬了毒的针,“你敢说这不是你算计好的?用他们的命给我铺路?” 七爷爷如遭雷击,踉跄着又退了一步,撞在墙上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仲民!!”村长刚从巨大的悲痛中惊醒,这声质问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他的心。 他猛地扬起手,一记耳光甩在张仲民脸上,“你再说一遍,” 张仲民不躲不闪,脸颊火辣辣地疼,却纹丝不动。 “不是你算计的吗?为了给我铺路,也为了把我死死绑在张家这条船上。” “放你娘的屁!” 村长目眦欲裂,又是一记更狠的耳光扇过去。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一天姓张,就一天下不了这船,还用得着我绑?你这话啥意思?啊?你给我说清楚,你啥意思?” “……”张仲民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辩驳。 “那是我亲爹,更是为了你,全是为了你啊。” 村长踏前一步,几乎鼻尖顶着鼻尖,悲愤的气息喷在张仲民脸上。 “我为啥让守亮他们跟着你在城里扑腾?你能弄来粮食是你的本事,我想护着你,让你多弄点粮食回来救全村人的命,有错吗?你本就是张家村百年一出的麒麟儿。” 他不死心地追问:“你说把你死死绑在船上啥意思?是不是以后不想姓张了?” “我没有,我这辈子都不会改姓。”张仲民说道。 “那你到底啥意思?说。”村长的手指几乎戳到张仲民鼻子上。 “以前是我太窝囊,”张仲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全族抽生死签替我去死那会儿我就该拦着,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们的命就是不算命!没你弄来的粮食,他们就饿死了,不光他们,全家老小都得饿死。” “所以我弄来粮食,他们都不用死了。”张仲民寸步不让。 “所以他们就更应该豁出命去护着你。”村长舍不得继续打他,只能恨恨的拍着墙,震得土灰簌簌往下掉。 “我……” “城里是啥地方?那是虎狼窝,你一个没根没基的年轻娃,空有本事,没人替你撑腰没人替你立威,谁拿你当根葱?” “昨天那个傻大个敢对你动手,就是明证。你等着瞧,过了今天你们那大院,还有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六爷爷,我长大了,我能自己护着自己了,”张仲民直了直腰板说道。 “你真站起来了?” 村长的手指狠狠戳着张仲民的胸口,又指向窗外那象征张家祖辈的漆黑山头。 “那你告诉我,只要你活着,能不能让张家村的男丁都吃饱饭?能不能?” “能,我肯定能,不光是男丁,所有人我都会带着他们吃上饭。”张仲民吼了回去。 “那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村长的手抖得厉害,“我们不是你的拖累,我们是你的刀,是拿命护着你的刀,全村人都愿意死在你前头,为啥?因为在你身上,他们看到了活路,看到了娃们吃饱穿暖的盼头。” “可我不想再有人为我去死了,明明不用这样的,这不是在民国,不是在打仗的时候。”张仲民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你那天卖肉的钱,就一天,比我们整个村子刨两年土赚的都多。” 村长真想再甩他一耳光,这孩子是怎么就看不清呢,他老泪纵横道。 “我爹他们一把年纪了,有我这么个当族长当村长的儿子,旁人去送死也就算了,他是不是该享清福了?他为什么去?为了你,为了你这棵全族勒紧裤腰带,砸锅卖铁才供出来的擎天苗。” “六爷爷,这种恩情太重了……”张仲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承受的疲惫,“我背不起……压得我喘不过气……” “放屁。” 村长猛地咳起来,五爷爷慌忙给他捶背。 他却一把推开五爷爷的手,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张仲民,那眼神里是痛失至亲的剜心之痛,更是一种根深蒂固,近乎偏执的信念。 “背不起?你凭什么背不起?只要你活着,张家村几百口子都能吃上饭,只要你越来越好,我们就跟着你鸡犬升天,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儿。” “六爷爷,我不是软骨头了,我现在能用自己的手段撑起来,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拿命给我当铺路的石子。”张仲民攥紧了拳头。 “当铺路的石子有啥不好?一人死了,全家不愁。”村长抹了把脸,混着泪和汗。 “这是旧观念。” “那你就让他们都吃饱饭,等吃饱喝足了,他们自个儿不想死了,我也管不了。” “我……” “你现在出去问问满屯,问问春生那几个外姓人,他们愿不愿意替你去死?我告诉你他们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因为只有你活着,他们的娃、他们的爹娘、他们家这一支的香火,才能续下去。” 这时,一直喘着粗气的七爷爷也哑着嗓子开口了,。 “张仲民,九叔公他为了你,更是为了让娃们活得像个人样,用这把老骨头最后的热乎气儿,给你在城里铸一块谁都不敢碰的金字招牌。” “这你认不认。” “我认。” “他用自己的命,让城里人睁眼看看,动我们张家人要拿命来填,这是他老人家心甘情愿,是你必须受着的加冕礼,你就算不懂?也不该嫌脏。” “七爷爷,我没有嫌脏……” 在张家村,这套逻辑天经地义。 为族中的希望立威铺路,老辈人豁出性命,是荣耀,是值得。 张仲民长吐一口气,说道,“我懂你们的心思,懂这份好意,可我不想要。” 他泪水也流了下来,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继续道, “这儿……这儿疼啊,像刀剜,像火烧,一想到九太爷爷就那么死在我面前,想到七太爷爷他们也要在牢里等死……” “我就恨不得把这条金贵的命还给你们,还给你们所有人,你们觉得是荣耀,可对我来说,这是压在我脊梁上,比山还重的孽债。” 村长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一种坚定,他一字一顿地砸回去。 “疼——就是长骨头!” “你以为你爹当年去抢水,被人活活砍死的时候不疼?” “你以为你九太爷爷咽气前,不疼?” “你以为你二奶奶给孙子省点口粮,生生饿死的时候不疼?” “仲民,谁不疼啊。” “可疼也得忍着。” “忍着这这剜心剔骨的疼,把骨头给我长硬了!” 村长松开了紧握着张仲民的手腕,心疼的摸着他被打红的脸。 然后指向门口不知何时聚拢的村民。 “仲民,你看看外头这些兄弟叔伯,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替你去死。” 门外,不知是谁带的头,一个个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仲民娃,我愿意。” “仲民哥,我也愿意。” “仲民叔,还有我嘞。” “仲民……” 他们的眼神,像无数根无形的绳索,将张仲民牢牢捆缚。 “张仲民,别拿你那点在城里学来的干净道理,就忘了本,城里的豺狼谁吃你那套?收起你那点没用的慈悲心肠,好好的看看这个世道吧。” 张仲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而是问了句,“六爷爷,你愿意只做村长,把族长的重担交到我身上吗?” 第105章 差点养出个白眼狼 “你当个屁族长,你当族长。” 村长耷拉着眼皮,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张家人拿着全族的命护着你,差点养出个白眼狼来。” 张仲民没接这茬,只是梗着脖子,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村长看他那副熊样,没好气的说道:“知道的,明白你是不想有人替你去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张家人给你惹上官司,要离开张家呢。” “六爷爷。”张仲民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发涩。 “别叫我六爷爷,你是我爷爷。”村长又抬起手来,吓唬他一下,但没真打下去。 “遇着点事儿就哭唧唧的?你先给我办件大事,我看看。” 他哪有哭唧唧? 那不是九叔公为了他而死,他心里难受么。 今儿见李怀德的时候,他膝盖一点都没弯下去,这点硬气,他自己清楚。 人还能在一天的功夫里成长两回? “我在轧钢厂给村里人找了三份工作。” 张仲民小声嘟囔着。 “啥?” 村长浑浊的眼睛里爆出一点光,“正式工?” “昂。” 张仲民的下巴微微抬起。 “哟!” 村长脸上的皱纹瞬间挤到了一起,他伸出手使劲揉了揉张仲民的脸蛋儿,又捏了捏,勉强挤出点笑,“族长你咋这么厉害呢?” “三份工作就给拿下了?” 七爷爷在边上忍不住插嘴。 “够啦!”村长收了笑意,说道:“这说明这娃心里真有咱们张家呢,这就够啦。” 说完,他扭头看向张仲民,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审视,也有一丝终于卸下重担的释然。 “那以后我就是族长了。” 张仲民目光锁着村长,语气是陈述,也是确认。 “嗯。”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 “你就是族长了,想干啥,就放手去干吧。正好,” 他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吐尽了胸中最后一口浊气,“我去城里瞅瞅你九太爷爷去。” “六爷爷,节哀。” 张仲民声音低沉下去。 “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村长背着手往外走,脚步有些蹒跚,“等我把你九爷爷的后事料理完,咱们就去祠堂上香,到时候,正式让你当族长。” “知道了,六爷爷。” 张仲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框里,眼神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沉着了许多。 等从村长家出来,张仲民立刻找来了七爷爷。 “七爷爷,把村里的妇女老少,都招呼到祠堂去。” “仲民,” 七爷爷有些犹豫,搓着手,“祠堂里头女人不能进啊,这是老规矩。你看,有啥事儿,让她们在外头听着,行不行?” “行。” 张仲民干脆地点头,“七爷爷,你安排。” 女眷现在进不了祠堂,说明她们里面没有能扛旗的,要是哪天出了个厉害人物,你看还能不能进祠堂。 不过这事儿,不是现在能去改变的,他以后会为村里的孩子办学校,让她们有出头人地的机会。 安排妥当,他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吴正明。 他几步走过去,问道:“吴叔,你这边都准备好了?” 吴正明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张折好的纸,说“联名信写好了,得让大家伙按手印,越多越好,分量才足。” “好!” 张仲民立刻转向六爷爷,说道:“六爷爷,麻烦你宰只鸡,用鸡血来盖印,让张家村能喘气的,都给我按上。” “好的,族长。” 六爷应得干脆,转身就吆喝人去抓鸡。 吴正明又说道:“我这边,以本家兄弟和略通旧理的身份,单独写了份情况说明。重点讲昨夜何雨柱行凶未遂是怎么激化矛盾的……” “好。” 张仲民点头,问道,“需要我来做些什么吗?” “不用。” 吴正明摆摆手,眼神带着点深意,“你是轧钢厂的工人,身份敏感。这时候出现的,反而容易让他们拿捏住话柄,你要不然就去忙你的吧。” 来祠堂的人,大多卷着裤腿儿,裤脚还沾着新鲜的泥点,刚从地里下来女人,她们的脸上带着茫然和疲惫。 张仲民站到祠堂前的石阶最高处,目光沉沉地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头。 他没像老村长那样,先讲情义再许好处。 他深知此刻什么最能撬动人心。 “各位叔伯兄弟,婶娘嫂子,七叔公叫派出所抓了,九叔公走了。” 他顿了顿,让这消息的重量沉下去。 “我要你们戴重孝,去派出所那儿守着,去的人一天十斤玉米面。”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仲民,你说咋干?是骂街还是咋的?” 有人急吼吼地问。 “他娘的!” 一个黑壮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都红了,“我这就回家拿刀!不放人,就跟那帮穿官皮的拼了!” “对,不放人就拼!” 几个人跟着吼起来,拳头攥得死紧。 “抄家伙!” 有人转身就要往家跑。 这危险的苗头刚冒,张仲民眼神骤然一冷,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他踏上祠堂门口最显眼的石阶,年轻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威压。 冷冷的看着众人,把混乱的人群死死钉在原地,空气都凝滞了。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以后。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张罗着拿刀的人。 张仲民继续说道:“谁要是敢带锄头、带铁锨、带家伙事儿去派出所门口,一粒粮食都甭想拿,不光没有,我头一个让民兵捆了他送进去,我们是去守着的,不是去打仗的,更不是给七叔公他们添罪的。” 这话像一瓢夹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下,把那点刚燃起的暴戾躁动浇得透心凉,只剩下对粮食的渴望和对族长命令的敬畏。 “往后,” 张仲民放缓语速,但眼神里的压迫感丝毫未减,“我没说完,谁也不准乱吵吵,听见没?” “听见了!” 人群这次回应得又快又齐,带着点后怕。 “好!” 张仲民开始布置起来,“今天去的人戴重孝,白布麻绳,从头到脚给我披挂上,哭!哭九叔公,哭得越伤心越好,但不是撒泼打滚。” 他严厉地强调,“是坐着哭,规规矩矩坐在派出所门口哭,哭九叔公死得冤,哭七叔公他们年纪大身子差,关在里头熬不住,哭我们张家村的老弱妇孺,眼看就要没活路了,明白不?” “明白!就哭!坐着哭!” 人群齐刷刷应着,声音带着一种被引导后的狂热。 张仲民语气稍缓,“记住几条:不准骂人,不准堵门,不准拦车,有同志出来问话,” 他竖起一根手指,“就一句话:我们啥也不知道,就是心疼老人,怕他们在里头熬坏了身子骨,求官老爷开恩放人看病,记住了?!” “记住了!就哭九叔公!求官老爷开恩!” 回应声浪更高。 张仲民侧身,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七爷爷身上,带着托付的重任。 “七爷爷您老是长辈,德高望重。您带队。”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就按我说的:重孝、坐哭、求情、守规矩!谁要是敢乱来、敢惹事,您老当场揪出来把她的名字划掉,粮食一粒不给,回头族规伺候。” 七爷爷*深吸一口气,胸膛挺起,然后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喊道:“都听见族长的话了?一个字都不准错的照办,现在麻溜回家,找白布,找麻绳,一刻钟后,村口集合!我领你们去!谁敢坏了规矩,别怪我老头子翻脸不认人。” “快!回家!” 人群轰然散开。 “找白布。” “麻绳呢?我记得柴房还有一捆。” “娘,把咱家压箱底的白布都翻出来。” 人群像被点燃的干柴,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裹挟着对粮食的渴望,四散奔涌,冲向各自的家门。 祠堂门口转眼空了大半。 张仲民站在石阶上,看着这股被他亲手点燃,又牢牢掌控的洪流,眼神幽深。 他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 过两年就要乱起来了,他必须让族人学会在规矩里保全自己。 宗族的信念,可以成为武器,但必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绝不能把命白白搭进去。 等人重新在村口聚齐,张仲民目光如炬,快速点了一遍,约莫八十多号人,黑压压一片孝服,肃杀又悲壮。 他略一思忖,招手叫过刚帮忙维持秩序的六爷爷,凑近他耳边说道, “分两拨吧六爷爷,你带一半人,就坐在轧钢厂大门口,也坐着哭,让轧钢厂的领导要给我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