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暧昧对象的小姨撩后她跑了》 第1章 她的青春期 我叫芭芭拉四十二世。 我的主人叫宁随,今天我们欢聚在咖啡厅,是为了庆祝宁随上岸了。 我们指的是我和宁随,这么重要的喜事,她身边只有我这么一个——蚊子。 宁随点了一杯拿铁,一块小蛋糕。 小蛋糕是给我点的,我爱死她了。 然而下一秒,她一巴掌把我拍死了,我恨她,这个冷酷的女人,还当自己是年轻时那会的酷女孩呢? 没了我,谁跟她作伴? 几天后我重生了,现在我是芭芭拉四十三世。 我飞到卧室,宁随正在整理工作文件,我绕到她的脖颈上,毫不留情地叮了上去。 宁随不会打我,事实上前几天是我第一次非正常死亡。 那次我叮她是为了提醒她,前面有熟人。 “你烦不烦?我又不是眼瞎,我知道是她,我们早就不熟了。”宁随说。 撒谎精。 宁随聊天软件的聊天背景这么多年都没换过,一直是她和赖矜书的合照。 宁随是很念旧的,不然我不会跟她这么久。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我在表达我的不满。 宁随:“突然上去打扰很没礼貌,人家又不想跟我再见。” 赖矜书的突然离开,伤到还是少女时期的宁随的心了。 一只懂事的蚊子,不该太烦人,吸饱了血,我飞到墙上站着休息。 蚊子也会做梦,何况我是一只不一般的蚊子,人类要催眠才能想起前世,我做个梦就能想起前前前前......前世。 那时候我还不叫芭芭拉,没有名字,芭芭拉是宁随给我起的。 那时候宁随才几岁?我不记得,反正她只有小矮人那么高,眼睛大大的,萌萌的一小女孩。 他们一家人在医院,我也在医院,这里人多,凉快,除了消毒水味道难闻,对蚊子来说简直是天堂。 我飞到和宁随一般高,路过的所有人都比她高,她被她妈妈牵着,谁的腿都可能撞她一下,谁的手都可能从她头上掠过。 比她矮一点的是她的弟弟,病怏怏的,由爸爸抱着,就比她高了。 宁随的脖子上长痱子了,蚊子也是挑食的,我便飞到她手上,手上有红痕,我又飞到她脸上,干瘦的小脸,我吸起来毫不怜惜。 但后来我就觉得她可怜了,她被一群人按在床上打了一针。 接连几天,她一直在被针扎。 人类真恐怖,我都只吸她那么一点血,她们竟然吸她那么多的血,疼得她醒了就哭,哭累了又睡,睡梦里还在哭。 而我,因为想吸她弟弟一口血,被她妈妈拍死了。 过了很久以后,我才找到宁随,这就是缘分,我第一次当蚊子的时候,唯一吸过她的血,所以千里迢迢也能找到她。 女大十八变,眼前这个画浓妆,打六个耳洞,穿着校服在小巷子里跟人干架的是宁随——十六岁版本。 宁随,本蚊子对你太失望了。 十来年不见,你竟然成了一个不好好读书,斗殴打架却很在行的......小太妹? 宁随把那个男生狠揍了一顿后,面色不善地向角落里文静的女生走去。 女生担忧地看着男生逃跑的方向,捂着心口:“他不会去告老师吧?” 好家伙,原来这个乖乖女和宁随是一伙的。 宁随不屑一笑:“他敢?” 她对着男生逃跑的方向,大声道:“信不信下次我把他腿打折?” 男生浑身一抖,跑得更快了。 常文幸仍旧是一副忧愁的模样:“你被记过那么多次了,万一哪天学校把你开除......下次你别帮我出头了,我不在意那些的。” “行,当我多管闲事了。”宁随一脚踹飞她前边儿的小石子。 “阿随。”常文幸拉住她的手,哄她,“还是要谢谢你,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这女孩笑眯眯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和宁随都原谅她了。 “我要草莓味的。”宁随说。 常文幸:“好!” 宁随:“我还要抹茶味的!” 常文幸:“再加一个原味的?” 宁随顿住,心虚道:“三个球有点贵吧?” 常文幸笑着:“没事,这不你刚才累到了吗,当给你补充体力。” 宁随别过头,也跟着那么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艳阳高照的日子,我看着冰淇淋球堆在甜筒上,一个,两个,三个,粉的绿的白的。 馋死了。 十五块钱一个球,两人共吃一个。 既然是买给宁随的,常文幸谢绝了宁随共享的邀请,女孩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甜甜的冰淇淋上,宁随容不得她拒绝,挖了一大勺送到常文幸嘴边,她先是直勾勾地看着宁随,有点那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乖乖接了。 冰淇淋化成水,从四面八方流到宁随手背上,常文幸帮她拂去。 “纸,我有。”宁随说。 常文幸连忙用另一只手拉开宁随书包最外边一层拉链,扯了两张纸,擦干宁随的手背,再将她握冰淇淋那个位置用纸围住。 宁随已经单手拉好了拉链,手上还有一张纸,递给常文幸。 常文幸手指上有冰淇淋印子,她放进嘴里吃干净。 在宁随老妈子般操心的目光下,常文幸接过纸巾,擦了擦手指。 “常文幸,你一个大小姐怎么有时候这么不讲究?”宁随问。 常文幸笑而不语,又有点脸红。 到了岔路口,她们告别,我跟着宁随走,走了好久,我飞累了,干脆停在宁随的肩膀上。 “死蚊子。”我听到宁随骂我。 没礼貌。 如果我能发出人的声音,我一定要对她说这三个字。 像我这种不嫌贫爱富的蚊子不多了,不然怎么会去她家?一个外面就破破烂烂的楼,里面更是拥挤昏暗,不知道的以为在上个世纪。 推开门就是餐桌,一家三口在外面大排档用的那种木方桌上吃饭,吃的快差不多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宁随的妈妈是唯一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人,责备的语气和目光。 宁随也不回话,踩着鞋后跟把鞋发射出去,她穿拖鞋的时候我看到了,袜子上有两个洞。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对宁随这么差。 宁随家的八卦我了解个大概,总的来说,像后妈的亲妈,继父,继父和亲妈生的儿子生病了,被当成血包的宁随。 “来吃饭。”宁随的继父杨卫波忽然甩了下筷子,依旧没抬头看人。 杨子豪还是病怏怏的,夹走桌上最后一个鸡翅,这一桌菜,被吃的差不多了。 杨卫波是在邀请宁随吃剩的那几颗花生米吗? 蚊子也无语了。 “假惺惺。”宁随也不看他们,径直向她卧室走去,拽兮兮的。 我心里直夸她有骨气。 “怎么说话的呢?”黄婵芳沉着脸说,筷子吧嗒一下扣桌上。 “妈,我去复习了。”杨子豪站起来。 黄婵芳立即站起来,温柔道:“我买了你喜欢的橙汁,等会给你送进来哈,门先别锁。” 宁随关上门,她没锁门,我飞到锁那边,锁是坏的。 她的房间......只摆的下一张床,床下面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过道极窄,墙上挂了一个半臂宽的窗户,没窗帘,窗户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贴纸。 然后我闻到了一股,烟的味道。 噢......她真成小太妹了,坐在床上不太熟练地吐烟,烟给她熏出一脸泪水,呛得她直咳嗽,狼狈死了。 “宁随,你在干嘛?!”黄婵芳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气势汹汹地从儿子房间跑出来。 宁随在她开门之前,叼着烟一个飞身下床,迅速将床底下俩行李箱拖出来,正好抵在床和门之间,严丝合缝。 “你是不是偷你叔叔的烟了?!”黄婵芳捶门的声音可吓人了,像是在猛拍别人的心脏。 宁随的背贴在墙上,拿下嘴里的烟,闭着眼睛,被熏得难受,又是几滴泪不受控地落下来,嘴边还挂着嘲讽的笑。 “我偷他爹的。”她轻声骂了一句。 然后她大声对外面说了一句:“你们晚上声音小点行吗?” 作为一只蚊子,我竟然一下想到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果然,黄婵芳偃旗息鼓了。 宁随一个女孩流里流气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 宁随在抽烟这事上有点天赋,第二根就看上去老辣娴熟了,火星子夹在两指间,一吞一吐,很有那个颓废的劲儿。 抽完她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皱了皱眉,看向门那边,最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香水,喷在手上。 十多年里我去过很多人家里,有穷的,有富的,渐渐练就了一身非凡的品味。 闻闻这香水的味道,就知道是宁随买不起的那种。 要么是偷的,要么是捡的,要么是常文幸送的。 后者可能更大,刚刚我在常文幸身上也闻到淡淡的香气。 她喷了太多的香水,和着烟味,简直要把我闷死了,她就是不开窗,懒懒躺在床上,翘着个二郎腿,像有什么心事。 我纳闷,她这个年纪,回家竟然不做作业的吗? 不对,她一看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人。 她家挺忙的,短短一个多小时,我听到洗碗的声音,洗衣服的声音,球赛的声音,打游戏的声音,煲电话粥的声音。 外面闹哄哄,房间里面却安静得诡异,我都要怀疑宁随虽然睁着眼睛,却睡过去了。 整个过程里她就喝了几次水。 宁随的肚子咕咕叫,原来她是饿了,又碍于脸面不出去。 又过了半小时,宁随接了一个电话,常文幸打来的,她起身去开门。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了。 “你去哪儿?”黄婵芳已经褪下刚才的尴尬,板着脸拦在宁随前面。 宁随一把推开她,丝滑地穿上鞋。 “宁随你给我站住!”黄婵芳怒吼道。 沙发上的杨卫波也站起来。 “你是不是早恋了,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黄婵芳怒不可遏,抓住宁随的衣领子。 我真后悔生下你! 我直觉她下一句说这个。 宁随也瞪着她,没心没肺地说:“烦不烦啊?我就是不三不四的人呢。”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直到杨卫波摆摆手,说了句:“婵芳,由她去吧。” 常文幸在另外一个小区等宁随,她提着一个保温盒,远远地对宁随笑。 看宁随吃得狼吞虎咽,常文幸愧疚道:“又害你错过你家饭点了。” 宁随停下来:“我故意的呢,我就爱吃你家的饭。” 看来这不是常文幸第一次给宁随雪中送饭啊,我感到欣慰,好歹有个对宁随好的人了。 “对了,这个给你。”常文幸拿出一个绣着金线的小福袋。 “什么啊?”宁随打开,捞出一条紫色的水晶手链。 “我戴这个不合适。”宁随还给她。 常文幸把手链戴宁随手上,惊叹道:“多好看啊。” 宁随吞下嘴里的丸子:“不是,你看我这个气质,就不适合戴这些玩意儿。” 常文幸握住她的手,郑重道:“这是紫水晶,我小姨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可以给人带来幸运。” 常文幸说这话时好温柔,那双眼睛黑曜石似的,闪着光。 她和宁随对视,我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诶,你抽烟啦?”常文幸凑近宁随的手指。 “别闻,臭得很。”宁随连忙把手抽回去,转了转手腕上的水晶,“你哪来的小姨?” 两人坐在小区的花坛边,常文幸两手撑在腿边,略微弯着腰:“我小姨小时候被人拐走了,今年才找到我们家。” “啊,那她好可怜。”宁随终于在现实生活里,遇到比她惨的人了。 常文幸:“可怜倒是说不上,我小姨之前做跨国生意,现在财富自由了。” 宁随:“......” 常文幸搂住宁随的肩膀:“改天我带你见见她?” “不了不了。”宁随吃完了。 保温盒里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 “你放心,我小姨不是那种带有色眼镜看人的人,她要是看到你,会喜欢你的。”常文幸一边说,一边收拾饭盒。 “我不喜欢见别人的家长。”宁随说。 “文幸。”一个女人从远处走过来,大波浪卷,穿着棕色吊带背心,短裤,外面披了个花纹的纱制长披肩,走路颇有风情。 “小姨。”常文幸看到她时,眼睛都亮了亮。 宁随也是,听到常文幸叫那女人小姨,却微微转过头,变得有些扭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她的青春期 第2章 同居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宁随第一次见到赖矜书。 “原来她就是你的好朋友。”赖矜书亲昵地将手搭在宁随的肩上,而我藏在宁随的发间。 “她叫宁随。” “宁随,这是我的小姨。”常文幸给宁随介绍。 赖矜书随和地坐下,对宁随伸出手:“赖矜书,幸会。” 她笑起来的时候跟常文幸有点像,自我介绍的方式没似乎没把宁随当成小孩子。 宁随跟她握手,说了声“幸会”,然后便看上去不太自在了。 她不敢看赖矜书,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哪儿。 我和宁随都笼罩在赖矜书的气息下,井川的夏夜依旧闷热,而赖矜书像东南亚的植物那般咄咄逼人。 她自己当然是察觉不到的,但宁随被她问得脸红了。 我感觉她在故意逗宁随玩。 她一定是看穿了宁随这个叛逆小太妹是装出来的,一会问她喜欢念书吗,有没有恋爱,有没有喜欢的人,把她当乖乖女盘问。 一会又说逃课打架多正常,耳钉在哪里买的真好看,有没有纹身,她表现得开明友善,像个知心大姐姐。 宁随遇上她,一点流氓气都使不出来,太奇怪了。 还是常文幸贴心,阻断了她小姨对宁随的攻势,尽管理由有些拙劣,她竟然说宁随要回家写作业了。 “好,回去吧,改天见。”赖矜书提了饭盒,搂着常文幸,同宁随眯眼笑。 “改天见。”宁随说。 宁随朝对面那栋楼走去,她走得很快,她在发抖,走到黑暗的地方停下来,慌忙摸了摸裤包,没带烟。 躲在这里的二十分钟里宁随在想什么呢? 蚊子是猜不到的,我只看到她又笑,又尴尬,又慌张的表情。 第二天宁随照常去上学。 天呐,她这是上的什么学? 老师已经开始上早自习了,宁随也不进教室,习惯似地站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站烦了,干脆躲到厕所去抽烟。 “出来!”教导主任闻着味儿进了女厕所。 他笃定在里面抽烟的是个坏学生。 宁随把烟灭了,又把剩下的烟藏进内衣里,烦躁地踹了一脚门,才出去。 “哟,高主任,有性别认知障碍啊,这里是女厕所。”宁随不屑地笑着,样子特别讨打。 下一秒高主任就举起了拳头,大概是觉得打不过宁随,又放下了。 “马上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学校,不然我给你停课处分你信不信?”高主任威胁道。 宁随翻了个白眼,才慢悠悠地说:“我没爸,也没妈呢。” “你!”高主任气急,“把烟交出来,学校不许抽烟!” 宁随摊开手:“没抽。” 高主任:“裤包翻出来。” 宁随掏出裤兜:“你鼻子有问题,去医院看看?” 高主任进宁随刚才的那个隔间,指着垃圾桶里的烟头:“你没抽这是什么?” 该死,宁随应该把烟冲下去的。 人赃俱获,宁随还是能厚着脸说:“你凭什么说那是我抽的?” “我不跟你扯这些,你上学化妆,戴耳饰,迟到,这些你跑不了吧?你们家长的电话学校都有,我把他们叫来,看你到时候怎么说!”高主任愤怒地走了。 下课铃响,宁随回了教室,她坐最后一排,常文幸很容易地把她叫出去,给了她一包小饼干。 “我小姨亲手烤的。”常文幸说。 “你小姨烤的啊。”宁随拿着那包饼干,印着小熊花纹的纸袋,里面的饼干也是小熊形状的。 “对啊,你快尝尝。”常文幸很期待。 宁随拿了一块,向上抛,稳稳落进她嘴里,露出美味的神情。 拜托,她这样真的很中二。 宁随:“你小姨对你真好。” 常文幸说:“别羡慕,我对你不好吗?” 宁随吊儿郎当地点点头:“是,是,你小姨对你好,你对我很好。” 常文幸乐呵呵地笑,她瞥到教室里的时钟:“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啊。” 宁随目送她离去,坐回自己的位子,将饼干放在课桌上。 上课她是不听的,对着那包饼干发了一节课的呆。 她在想什么呢? 她发呆的时候最像一个正常人。 然后她睡着了,被打醒了。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黄婵芳一下把她拽到地上,猛扇她耳光。 宁随反应过来后立即给黄婵芳也来了一巴掌。 收拾好教案刚踏出教室的老师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没有人会上去阻拦,他们都知道宁随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情大家看乐子就好。 除了,常文幸。 黄婵芳不敢打宁随之外的其他人,而宁随让着她呢,才跟她打得有来有回。 有时我都要怀疑这是这对母女俩的互动方式。 常文幸护在宁随身前:“阿姨,有什么话好好说。” 黄婵芳指着宁随,放了句狠话:“有本事今晚你别回家!” 宁随:“不回就不回。” 黄婵芳大叫一声,收拾了下头发,恨恨地离去。 “你没事吧?”上课铃又响了,常文幸打量着宁随,她脸上有一个红巴掌印。 “诶,别这种眼神,显得我多可怜。”宁随从地上爬起来,“行了,快回去上课吧。” 一整节课宁随都在发抖,小太妹也会来生理期的,她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卫生巾,在老师的冷漠的注视下,不打招呼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这个学校怕是没人能管得住宁随了。 下午,宁随收到了停课的处罚,为期七天,等她什么时候想学好了,就写一个保证书,还要在全校同学面前念出来,她才能回来。 宁随放下豪言,休想。 常文幸赶过来,宁随正在收拾书包。 “你别乱走,放学的时候校门口见。”常文幸说。 宁随答应了。 外面那么热,宁随也不知道找个网吧待着,或许她没有钱? 于是在校门口的大树下面,时而蹲,时而站,时而徘徊,时而假寐。 偶尔有几个社会流子路过,跟她打招呼,她也拽拽地不理。 “这不我们随姐吗?怎么,挨处分了?”来搭话的人看上去很热情。 “晚上我和麻子他们去喝酒,你来不?” 可千万别,这人一看就不是好货,不过他看上去比宁随大好几岁,怎么会对宁随这么热情? “不去。”宁随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那人又说:“这周周末,你来吗?” “来。”宁随答应得干脆。 那人才眉开眼笑地骑着摩托走了。 “宁、随。” 听到她的声音,宁随浑身一抖,全然没了刚才那股拽劲儿。 赖矜书穿了一身波西米亚吊带连衣裙,就这么风情摇曳地揽住了宁随发抖的肩膀。 她摇了摇手机,嫣然一笑:“文幸叫我来接你。” “去哪?”宁随这两个字说的很没气势,像只乖巧的小绵羊。 赖矜书笑得可好看了,温温柔柔的,像小姨看侄女:“去我家啊,你啊,就安心在我家住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在征求宁随的意见。 我怀疑宁随这副傻傻的模样,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宁随上了赖矜书的摩托,或许该叫机车,比刚才那人骑的高级几百倍。 赖矜书给宁随戴上头盔,亲自给她调试头盔的带子,宁随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她好像看到了一种神秘的漂亮,看得晃神了。 机车跑起来,我躲在头盔里,宁随的身子往前倾,贴住赖矜书的后背,拉住赖矜书肩上的衣服。 我看见赖矜书在笑啊。 赖矜书家离学校不远,也是一座老旧的小区,但比宁随家好太多,至少来来往往的看着是正经人。 下了车赖矜书点了根烟,又给宁随递了一根,路过的人还略有惊奇地看了她俩一眼。 “打火机。”宁随说。 赖矜书轻笑,没给她打火机,拿自己嘴里的烟给她点了烟。 宁随接过,娴熟地吞云吐雾,这时候她和赖矜书站一块,像一对姐妹。 “可以啊,这么快就适应了?”赖矜书手里的烟蒂往下掉,掉在她琥珀色高跟鞋边。 宁随也看到了,烟灰弄脏了赖矜书漂亮的高跟鞋,她忽然蹲下去,拂去上面的烟,勇敢了一把。 琥珀色鞋尖轻佻地碰了碰宁随的手心,宁随喉咙一动:“我有强迫症,看不得。” 酷girl是不需要解释太多的。 赖矜书很给她留面子,也蹲下来,感激道:“嗷,那你帮我好好擦擦?” 宁随的段位还是太低了,一下红到耳后根,根本不敢直视赖矜书的眼睛。 赖矜书卷起宁随的裤腿,一直卷到膝盖,那里又青又紫,还有血痂:“你没好好上药。” “小伤,不需要。”宁随维持着自尊。 “我给你买的药呢?”赖矜书问。 “在家。”宁随说。 赖矜书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 她把宁随带进家,翻出药箱里的药,熟练地给宁随处理伤处,宁随看着挺疼的,龇牙咧嘴的,感觉她下一秒要骂脏话了。 赖矜书看了她一眼,动作更慢更轻了:“很快就好了,你的伤口太大,得养一阵,明天我去买只鸽子给你炖汤补补。” 宁随连忙拒绝:“不用,我没那么娇气,以前更严重的伤都受过,反正它自己会好。” “你是文幸的好朋友,她说你平时很照顾她,所以你不用跟我客气。”赖矜书说。 宁随的眼睫往下垂了几分。 “喜欢看电视吗?”赖矜书问。 宁随摇头。 赖矜书:“打游戏?” 宁随也摇头。 赖矜书:“睡觉?” 宁随正好打了个哈欠。 赖矜书指尖一点,方向是卧室:“我家就这一间卧室,跟我挤挤,不介意吧?” 我看到宁随心跳加速了。 “我还是去别的地儿吧。”宁随要逃。 赖矜书笑了:“不好意思啊?” 宁随:“不是,我就是怕太打扰你了。” 赖矜书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我面前有点尴尬呢?” “不尴尬不尴尬。”宁随否认道。 赖矜书又笑,直白又坦然地开了宁随的心脏:“是不是因为上次我看到你打架打输了?” 宁随急忙道:“要不是他们偷袭,我怎么会输?” “哦?是吗......”赖矜书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我打架很厉害的。”宁随补了一句。 “这倒没错,你那种不要命的气势,谁敢跟你较劲儿?”赖矜书把棉签扔垃圾桶里。 “那你呢,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出现在那里?”宁随问。 赖矜书:“路过。” 宁随:“我不信。” 赖矜书:“那我就是特意来救你的。” 宁随:“你会打架?” 赖矜书:“我看起来很柔弱?” 宁随:“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赖矜书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做生意的,有点危险的那种。” 宁随:“为什么要救我?” 赖矜书刚要说话,一阵敲门声响起,她去开门,来的是常文幸,兴高采烈地叫了两人。 刚刚的话题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宁随的裤腿还卷着,常文幸一眼看到骇人的伤疤,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痛不痛?” “不痛。”宁随说。 赖矜书看了她一眼:“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常文幸小狗似地抬起头:“可乐鸡翅!” 宁随:“我都行。” 常文幸的手指悬在宁随膝盖上方:“什么时候的事?” 宁随:“前几天不小心摔的。” 常文幸:“真的?” 宁随故作轻松地笑:“真的,我骗你干嘛。” 常文幸拉着宁随的手,我猜她一定经常这么做,不然酷妹怎么会乖乖让她牵着?酷妹才不发展这种黏黏糊糊的关系。 “你抽烟啦?”常文幸皱眉,她大概闻到宁随手上残留的烟味了。 赖矜书在门口换鞋,闻言转头,恰好跟宁随对上视线,仅仅一秒又移开了。 门开,门关,带进来一阵风,吹起宁随身上那股子神气。 宁随:“抽个烟而已,多大个事儿,你这什么表情。” 常文幸不开心了,坐到沙发上去,双手抱胸:“抽烟会牙黄,烂肺,得咽喉炎......” “打住!”宁随用自己没夹过烟的那只手捂住常文幸的嘴,“你咒我呢?” 常文幸咬她的手,用了力气,咬得宁随嗷嗷乱叫。 “狗。”宁随骂她,一把将她推开。 常文幸倒在沙发上,宁随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哭了,泪水亮晶晶地在眼眶里闪。 “喂,你哭什么啊?”宁随肉眼可见地慌了,手盖在了常文幸的手背上,前倾的身子的影子盖住那排牙印。 “背疼......”常文幸皱着脸,看上去疼得不轻。 “又犯病了?我去给你买膏药贴。”宁随站起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那个......我没钱了,昨天刚把钱借给一朋友。” 常文幸蜷缩在沙发上,拉开书包,从最里面那层拿出手机,给宁随转了一百块钱。 “你等着啊。”宁随说。 第3章 局外人 宁随出门的时候带了两把伞,一把她的黑伞,一把在常文幸的提醒下,从赖矜书家里的柜子里拿的。 她先去药店买了膏药,又急冲冲往菜市场那边走,果然在里面撞见了赖矜书。 天已经下了小雨,菜市场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里面过道狭窄,空气不流通,一人呼一口二氧化碳出来,更闷热潮湿了。 菜市场里面有天棚,宁随暂时拿着伞,赖矜书提了两大包的菜,她眼力好,瞥见宁随手里的膏药,问她给谁买的? 宁随:“常文幸。” “文幸怎么了?”赖矜书停下付钱的动作,卖菜大婶略有担忧。 “她背痛,老毛病了,一到快下雨的时候就这样。”宁随说。 赖矜书拿走袋子里的膏药端详片刻,又问:“她年纪这么小,怎么会......” 宁随:“是人都有点小毛病,把膏药贴上就好了。” 赖矜书付了钱,和宁随同撑一把伞,步履匆忙,一把伞盖不住两个人,但她俩都湿了半个肩。 常文幸弯在沙发上,她身上有一层淡淡的汗味,我停在她的太阳穴,宁随来了,我快速飞走。 赖矜书去浴室打了一盆温水,宁随掀起常文幸后背的衣服,正要把膏药贴贴上去,赖矜书制止了,先用毛巾过了水拧干,擦去常文幸背后的汗,宁随才贴上去。 常文幸眼边挂着泪珠,她跟赖矜书说:“小姨,我好痛。” 赖矜书安慰着她:“后面我带你去看中国最好的医生,看好了就不痛了,别怕。” 她一边说一边把毛巾过水,再拧干去细细地擦常文幸身上其他地方的汗。 宁随蹲在旁边,她的瞳孔是深色的,默默把这对姨侄映在眼睛里,仿佛她是一个局外人。 “我去......”宁随站起来,“上个厕所。” 她趁机拿走了书包里的烟和打火机,拐到厕所去,关上门,先开了换气,过了一会冲水,在这时点了烟,猛吸了一口,之后口口过肺。 宁随脸上逐渐露出那种轻飘飘的笑容。 原来她是烟瘾犯了,她怎么这么快就染上烟瘾了? 一根吸完,她看上去意犹未尽,她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来闻了闻,又冲了次厕所,把烟头冲下去。 走到洗漱台前,她按了好几下洗手液,细致且用力地搓手,洗了三次,她再嗅自己的手,用纸擦干了。 常文幸在沙发上看课本,宁随出来,她抬眼看着她,常文幸大概好多了,招呼宁随过去。 宁随在她身边坐下,常文幸的腿弓在沙发上,顺势将头靠在宁随身上。 我看见宁随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谢谢你啊,但今晚我就不留这儿了。”宁随低声说。 常文幸放下课本,紧张道:“那你能去哪?” 宁随说:“我朋友多着呢,想去哪去哪。” “我走了。”她拎上书包,专挑赖矜书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不告而别。 常文幸似乎想拦她,但宁随跑得太快了。 除了常文幸以外,宁随大概没什么正经朋友,这一点我没猜错。 来接她的是一个脸长了许多麻子的女孩,和下午跟宁随打招呼的那个小黄毛长得有点像,骑的也是同一辆摩托。 “随姐!”她激动地叫宁随,仿佛看到了偶像。 出了那个门,宁随恢复酷姐的做派,一只书包挎在肩上,一只手打着黑伞,看谁都一副睥睨的模样,没有导演发掘她演坏人的潜力真是太可惜了。 她冲麻子微微扬了下头,麻子赶紧拍拍后座,用衣角擦干净上面的水,宁随坐了上去。 宁随的伞分了她一半。 我藏在宁随衣领里面,慌忙躲避着雨珠,感受到宁随的心脏在用力。 她的电话响了,她没看,也没接。 摩托车很抖,直到驶离小区,我才发现这个小区这么大,像个迷宫一样,一路上宁随都没有回头。 又过了一会,摩托车在一家苍蝇小馆前停下,这家小饭馆占用马路,一个大天棚延伸出来一大片,下面摆了几桌,现在吃饭的只有一桌,两个人。 黄毛跟宁随挥手,宁随下车,收伞,食指边沿有一个很深的红印子,是刚才握伞捏出来的。 宁随叉腿坐在小马扎上,黄毛立即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的啤酒。 “这是我们随姐。”黄毛跟旁边那个人介绍。 “这是君哥。” 马君举起啤酒杯,宁随跟他碰了一下。 宁随的电话又响了,她干脆关机。 麻子抱怨道:“哥你怎么不给我倒酒?” 黄毛拍了下她的脑门:“还给你倒酒,窝囊成这样,我都懒得说你。” 麻子不服:“他们仗势欺人,我一个人还能怎么办?那天你不也眼睁睁看着随姐挨打吗?” 黄毛撑大眼睛:“那能一样吗?你那天你要是早点跑,东西就不会被别人抢。我那天是被人按住了!” “还跑呢?五个人把我围着,我跑得了吗?你怎么不跑,你也就在自己人面前神气!”麻子翻了个白眼。 黄毛:“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说你哥?!” “好了!”宁随摔了筷子,一脸不悦。 兄妹俩即刻安静了,纷纷低下头。 “不就一个破手镯吗,还是麻子捡到的,你们犯得着为了这个跟人干架?”马君说。 “君哥,人活一口气!”黄毛说。 麻子说:“西四那伙人找我们犯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有随姐,我和哥还不知道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 “你挺能打?”马君上下打量宁随。 宁随比他矮,比他瘦,也没他长得辣眼睛。 “打你两个都不费劲儿。”宁随挑衅地望着他。 马君冷笑一声,起身,拍了拍黄毛的头:“听到没,人家一个人就行了,这事我就不掺和了啊。” “君哥......”黄毛要起身拦,被马君按住。 马君:“走了啊,下次有诚意点。” 马君走了,黄毛忍不住抱怨:“哎哟随姐你这张嘴,他走了,下次还是我们三个上?我们上次就是吃了以少对多的亏啊!” “你怕什么?以前还不是我们三个?”宁随夹了一颗花生米,满不在乎地吃着。 “人家带家伙呢。”黄毛一脸惨样。 麻子拍桌:“他们带家伙,我们就不能带?反正我相信随姐,上次是意外,是他们不讲武德,下次你提前找根钢棍,看随姐不把他们全都打折。” 宁随笑了,又吃了一颗花生米,悠哉悠哉地对黄毛:“学学,麻子多会想招。” 但愿宁随只是说说的,我趴在她脖子上吸了一口血。 黄毛:“行吧,等我去搞几根来,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随姐,你还要再加点不?” 宁随:“不用,对了,这几天我在你家住一下。” “好!”麻子一口应下,喜滋滋地给宁随夹菜。 黄毛损她:“看你这个狗腿的样子。” 麻子说:“你懂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红。” “随姐不仅能打架,讲义气,读的还是重点高中,以后随姐去大公司上班,再以后她创业,也能带带我们啊!” 宁随笑得有点心虚,嘴上却说:“是是是,等着那一天吧。” 黄毛喝了一大口啤酒,闷闷地把杯子磕桌上:“等房子拆迁了,我送你去国外读书。” “真的吗?”麻子立即对她哥流露出崇拜的表情。 “是假的我就去吃屎。”黄毛说。 “哥,你太伟大了。”麻子竖起大拇指。 宁随看着饭碗,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里面的菜,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走神了,像不知道该干什么。 吃完饭三人往回赶,摩托上载了三个人,黄毛开车,后面坐着麻子,麻子后面坐着宁随,穿梭好几条巷子,天都黑了,他们才停在高危楼前。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地近,赖矜书的机车在他们后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