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关系》 第1章 第 1 章 《同学关系》/说与月色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附中开学一周后,晚自习时间,沈维祯所在的实验班突然转进来一个来自普通班的学生。 许是也知道原因不光彩,班主任梁文群并未让插班生做自我介绍,而是把人领进来后直接将他安排在最后一排。 课间,大家都好奇插班生使用了什么超能力才让学校破例,沈维祯听到同学猜测他是大明星私生子,被班主任这么漠视,还明晃晃走后门从普通班直接调进重点班,这个来自二十四班的男生,在学霸如云的实验班应该多少会有点自卑吧,想到这一层,沈维祯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好奇往后看了一眼,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仅仅过了一节自习课,插班生已经跟左右同桌都打好了关系,被众人簇拥着,如鱼得水,有胆大的同学本来是去问他问题,人也不走了,围在他座位旁边,这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引发阵阵刺耳的大笑。 意识到这点的沈维祯悻悻然转过头,继续埋头题海,教室里多一个人旁听而已,跟他没关系。 然而等到第二天清晨他出现在教室门口,沈维祯敏锐察觉到有同学在看到他的瞬间表情一变,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脚步飞快走向座位。 说起来,在班里他也曾有过短暂的备受瞩目时刻,主要是因为全校第一名的头衔,不过很快接触到他的同学认识到他只是一个性格寡淡无味的呆头鹅,失去了关注的兴趣。 坐下后,落在身上的目光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伴随着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太过明显,沈维祯不想在意也不免偷偷检查起自己,统一的校服,该拉的拉链拉上了,个人卫生方面,他每天洗澡时都会注意胡茬的生长情况,及时刮干净。 从自己身上检查不出问题在哪,沈维祯猛地回过头,被当事人视线扫视到的同学迅速转过头,噤了声。 后座的姜勤维笑他的迟钝,身子往前探,发善心提醒:“哎,你知道吗?你跟新来的插班生名字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都叫维祯,维护的维,祯瑞的祯。” 沈维祯万万没想到同名同班的荒诞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第一反应是排斥和厌恶,担心未来会因为插班生而经常被人提起。 姜勤维歪靠在墙上,开学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看到这位独占鳌头的全校第一正脸,典型的白弱书生长相,留着过时的短寸头,显眼的长方形方框眼镜,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学霸一样。 方科明凑过来起哄:“你俩该不会是分散的双胞胎吧?电视剧经常这么演,用同一个名字方便长大以后找到彼此。” 沈维祯转头瞪他,毫不客气回道:“请你注意言辞,我非常确定我是家里的独生子。” “这么开不起玩笑。” 方科明撇撇嘴,“如果是双胞胎的话,你还走运了呢,插班生家里可有钱了,我听说家里为了把他运作进重点班,直接给学校捐了一栋综合实验楼。” 姜勤维好奇追问:“那需要多少钱?” 方科明骄傲伸出五个手指,“最少五百万起步吧。” 姜勤维直起身子,震惊得合不拢嘴:“妈呀,五百万够把多少名师请过去专门教他了,干嘛还进我们班学习。” “不缺钱吧,可能五百万对他们这种家庭就是洒洒水闹着玩,想走保送这条路呗。” 维祯是什么大众名字吗?名字撞了就算了,怎么偏偏还跟他在一个班,真够倒霉的,注意到同学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维祯头一回坐在教室却完全看不进去书,频频抬头看向门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班里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二十分,那个跟自己同名的家伙还是没到。 转班第一天就迟到,沈维祯在心里给插班生扣了十分,怒气融进背书声中,愈发高昂,背诵中眼睛也在时刻盯着门口,一篇课文背完,等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读书声默契停了一瞬。 谈维祯先看了眼讲台,在没看到老师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步伐轻松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走动时斜挎的黑色书包咣当响,配合他出挑的外貌和修长的身材,走道仿佛是他的专属秀场。 沈维祯难以想象这人脸皮有多厚,迟到了就该跑起来,尽量减少存在感才对,这种小混混式的家伙,他以为早已被中考刷下去了。 早读进行到一半,班主任梁文群来了教室,他同时负责理科实验班里的物理教学工作,个头不高,小圆脸小眼睛,头发打理得板正妥帖,紧贴头皮,展示着发梳梳过定型的痕迹。 梁文群沿着过道走了两圈巡视,路过沈维祯身旁时,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味溢出,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抬头看向臭味来源。 身为老师,宿醉上班未免太没职业道德,幸好上午没物理课,他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梁文群的异常情况,附中为什么安排这种人来当重点班的班主任?毫无自制力的中年男人。 太差劲了! 早读课结束,正式开始一天的课程,对于突然出现在班里的新同学,老师们或多或少给予了关注,当他们发现新同学也叫维祯时,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望向同名的两人。 沈维祯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当生物老师叶建新喊谈维祯回答问题而他该死的没答出来后,叶建新扫视台下的学生,顺势指了指沈维祯的方向,笑着说:“那我们再喊另一位维祯也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回答出来了,两个维祯都可以坐下哦。” 班里响起了热烈的调笑声,被罚站的谈维祯一派天真无邪,饶有兴趣看向沈维祯,等待他的回答。 他成绩到底有多差,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该不会连附中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吧?还有他为什么要因为另一个维祯而遭受这种羞辱? 沈维祯手搓着书页一角,面向老师表情僵硬站了起来,他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完美回答了叶建刚提出的问题。 叶建新听完满意地点头,摆摆手:“很好,你们俩都坐下吧。” “谈维祯要多向沈维祯学习啊,落后太多可不好,不能给实验班拖后腿。” 彷佛拖后腿的是自己,沈维祯恨不得原地消失,咬牙用力在草稿纸上写下维祯两个大字泄愤。 经过这一遭热闹,班里其他本来不知道两人同名的同学也都知道了同名这一巧合,同名没什么,可怕的是比较。 理性分析,论样貌论人缘,他都不是谈维祯的对手,落于下风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唯一能比得过他的考试成绩,偏偏在全是学霸的实验班算不上优势,沈维祯看过班里的入学成绩单,他跟班里最后一名的总分数只差了13分。 煎熬的四节课结束,沈维祯去食堂吃过午饭后自觉来到竞赛教室学习,教室里多了些新面孔,是上周经过竞赛选拔的学生。 面试选拔的话,会问什么?像他之前一样,问为什么选择物理吗? 他们又会怎么回答呢?沈维祯很好奇。 午后,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讨论上周六的物理竞赛初赛试题,沈维祯拧开橙汁瓶盖,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听同学讨论解题思路。 与拥有成熟的学科竞赛培养机制的江榆一中不同,附中在传统四大学科竞赛方面的经验稍弱,只信竞遥遥领先。 当初教练也建议他选择一中,沈维祯考虑后还是来了附中,原因简单,离家近,每天可以多睡会儿,爸妈虽然表示反对,想到贪睡的儿子,最后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 想到一个班级里同名的窘况,沈维祯心里一阵后悔,果然应该听话选江榆一中的,一直以来,爸妈替他做的决定几乎没有错的。 长达两小时的午休时间,沈维祯一直待在竞赛教室刷题,直到听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匆匆赶回教室开始下午的课程。 梁文群的物理课在下午第三节,下课后他并未立刻走,顺手切到了别的页面,“最近两天班里有家长反应我们现在的座位安排不合理,我想了想以成绩或者身高来排也不公平,干脆随机抽签吧,你们数三个数,我按停,分到哪你们坐哪。” 坐在哪无所谓,沈维祯抬头望向大屏幕,跟随同学一起喊123,一列列名字闪烁着,梁文群按了停止。 屏幕上清晰显示46位同学的未来座次,沈维祯在其中找着自己的名字,几秒后,他很快看到了两个相连着的名字,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四排从左往右最后两个位置:沈维祯,谈维祯。 荒谬!跟谈维祯同班已经很难忍受,现在竟然让他们俩坐一起,沈维祯眼里喷涌着怒火,望向提议抽签的罪魁祸首梁文群,梁文群一脸淡然,“那么请大家在晚自习前自觉把座位调好,班长江嘉明负责管理秩序。” 可惜沈维祯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和怨怼都只能服从安排,附中对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实行自愿原则,考虑到有几个同学不来上晚自习,江嘉明一放学就号召大家赶紧行动起来,话音落,同学们纷纷开始收拾书桌,各找各的座位。 沈维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第四排,谈维祯不知道是还没来还是来了已经走了,黑色斜挎包随意放在课桌上。 而直到晚自习结束,谈维祯都没出现。 沈维祯因未来晚自习可以不用碰到他而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即将到来的明天,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本互相暗恋的小甜文,篇幅不长,全文预估字数20万,可能会少于或者超出几万字,晚九点日更。 全文架空,城市还是跨国网恋那本用到的江榆市,时间上设定从2010年开始,跟现在的高中学制有所区别,对太年轻的读者来说可能有点年代感,很久没开文了,为改善写文状态,这本在写法上采用绝对的主受视角,即时间线和剧情线都只围绕他叙述,介意的读者请避雷。 双箭头很粗,无狗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晚自习到九点半结束,沈维祯收拾书包时手机收到妈妈汤丽洁的短信,告诉他今天来得晚车停得靠后,让他出南门后右转往前多走几米。 比起天才,勤奋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下了晚自习,校门外全是在夜风中等待的家长。 走出几米远,沈维祯看到了自家的黑色马自达6,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飘着孜然肉香,汤丽洁把怀里的炸串递给他,“等你的时候顺便买的,当夜宵吃吧。” “附中门口这家炸串真不错,不像别的炸串店,把蘑菇炸得脆脆的,要我说,炸蘑菇就是要带点汁.水才香嘛。” 沈维祯咬了一口,丰富的蘑菇汁水在口腔里炸开,他开口问道:“妈,我为什么叫维祯呢?” 问题太奇怪,惹得汤丽洁笑了下,她缓缓启动车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车多路窄,汤丽洁眼睛时刻观察着路况,熟练把车从拥挤的车流中开出来,转入大路。 沈维祯知道仅仅因为同名而讨厌另一个维祯太小心眼,可他就是忍不住下意识跟谈维祯做比较,样貌和性格都比不上人家,让他倍感受挫,也觉得自己本该平稳的高中生活全被打乱了,不过这点阴暗心思他不好意思跟妈妈倾诉,光在心里想想就算了,还说出来岂不是更可怜。 他扬起笑容,“因为我们班也有一个叫维祯的同学,有点好奇。” 汤丽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每个字都一样吗?这么巧。” “那时候父母都流行从诗经楚辞里取字给孩子起名,我跟你爸也不例外,你的名字就是从《诗经》里取的,取自里面的一句诗,王国克生,维周之祯。” “怎么了?觉得维祯这个名字不好听?” 沈维祯摇头,“没有。” 出于讨厌班主任抽签安排座位想报复的心情,他一度想把梁文群醉酒上班的事情告诉妈妈。 谁让他违反规定醉酒上班?应得的。 沈维祯这么想着最后还是没能跟汤丽洁说出来,这种做法太卑鄙了。 青春期的孩子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汤丽洁心下无奈,没再多问,一路稳稳当当把车开进小区。 沈维祯家住在武远区的花园小区,双职工家庭,夫妻俩上下班时间规律,因而即使学校离得近,对于独子,还是像初中一样每天来接送他上下学。 一大清早,沈智伟开车上班顺路送他上学,睡前想了太多事情导致沈维祯觉也没睡好,早上难得赖了十分钟床,在家吃早饭来不及,汤丽洁给他打包了早餐在车上吃。 沈维祯坐在副驾,一口接一口吃豆腐包。 沈智伟转头看着他问道:“昨晚没休息好?怎么哈欠打个不停,紧接着就是复赛了,你现在这状态可不行啊。” 沈维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睡好,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现在的钱恒教练还适应吗?教学方法怎么样?” “钱老师人挺好的,也很负责。” “不适应及时跟我说。” 沈维祯嗯了声,喝了一口豆浆后忽然说:“爸,我们班有一个跟我同名的男生,就连名字也丝毫不差喔,而且老师抽签排座位后我们还是同桌。” 沈志伟转过头看他,不解道:“这又怎么了?中国这么多人同名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想要跟爸爸分享日常的心情被打断,还是他精心找出来本不想说的话题,只是觉得爸爸可能会感兴趣才说的,沈维祯嘟囔:“没怎么,就是感觉挺有缘分啊,这种事不常发生。” 虽然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同名,同一个班级,还是同桌,会发生的几率太低了。 “你是几岁的小孩子吗?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沈维祯被教训了一通,闷闷不乐下车,没吃完的早饭全扔进了垃圾桶。 走入教室,他习惯性想右转,看到第一排不再是熟悉的面孔才想起座位已经换了,只好转头前往新座位。 新同桌自然还没来,而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沈维祯也决心摒弃盲目跟谈维祯进行比较的畸形心态,爸爸说得对,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学习。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谈维祯的迟到已成必然,但直到早读结束他人还没来,事情的走向就有些让人担心了。 前排的同学阮慧希回头问他,“你同桌还没来吗?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啊?” 黎靖也道:“对啊,你有他手机号码吗?打电话问一下。” 换座位到现在,沈维祯跟新同桌连面都没见过,更不要提联系方式了,他摇摇头,“没有。” “早读班主任来过教室吗?” 黎靖低声回答:“应该没来,今天还没看到他。” 又渎职。 虽不想跟谈维祯扯上关系,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作为同桌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沈维祯只好站了起来,“我去跟班主任说一声。” 走廊尽头是办公室,来到门口,他敲了敲门,里面有老师喊了声进来,沈维祯扫了一圈没看到梁文群,教语文的丁淑英认得他,招手把他喊过来,“是实验班的同学吧?有什么事吗?” 沈维祯温声道:“我同桌谈维祯到现在还没来上学。” “是不是请假了?” “不知道。” 丁淑英笑着点头,“好,这事我了解了,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等梁老师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沈维祯对老师礼貌说了句谢谢,转身回教室,该尽的责任他已经尽到,之后谈维祯会怎样就与他无关了。 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谈维祯都没来学校,书包还是跟昨天一样歪歪斜斜放在书桌上。 介意的源头不在,沈维祯心情愉悦,在食堂吃过午饭后就回了教室,戴上耳机拿出练习册开始刷题,等他做完一张卷,抬头一看,刚才还很空荡的班级乌泱泱睡了大半。 沈维祯看时间还够睡十分钟,也趴在了课桌上,打算补会儿觉以应对下午繁重的课程,熬夜后的睡眠格外香甜。 意识朦胧间他隐约听到有男声一直喊着醒醒,肩膀也被人拍了几下,沈维祯寻思我不叫醒醒啊,你喊错人了,他不悦拍开惹事的手,换个姿势继续睡。 清脆的“啪”一声响起,这一巴掌直接呼在了谈维祯手背上,响亮的声音和与众不同的触感让沈维祯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感觉眼前站了个穿着校服的庞然大物,视线再往上,谈维祯的面孔渐渐清晰,流畅的脸部线条配上高挺的鼻梁,深邃迷人的大眼睛,是他的新同桌。 这一巴掌威力不小,沈维祯坐起身子,目光落到谈维祯左手手背上,那里红了一大片,他心提起来,身形的巨大差距下,身体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往后躲,“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起床气挺大啊,下回我可不敢喊你了。” 谈维祯把被拍红的手装进校服裤子里,薄唇轻勾起一个恰好的弧度以示友好,多一分牙齿露出来威力减半,少一分笑容又不够明媚。 他似乎习惯了这么笑,前一天晚上面对围绕在身边的同学也是露出这样公式化的笑容,沈维祯不敢小觑,即使现在他在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跟自己开玩笑,他也感觉不到是在释放善意,他脸色窘迫,又说了声对不起,慌张站起来给他让座。 “谢啦。” 谈维祯越过他,施施然拉开椅子坐下。 刚满十五岁的沈维祯净身高勉强突破一米七,因为担心会遗传父亲,汤丽洁特意带他去医院拍片检查过,从医生口中得知他身高还能再长,汤丽洁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身高在班里的男生中不算矮,但在谈维祯面前就像四肢抽条的弱鸡。 沈维祯独享了不到一天的两人座,在谈维祯拉开椅子坐下后,空间从视觉上顿时变得逼仄局促起来,上课时稍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的胳膊,与他纤细,柔软,骨骼分明的胳膊不同,谈维祯的胳膊粗壮有力,肌肉匀称结实,他体型太过高大,跟沈维祯之前任何一个同桌都不一样。 像是一滴水落到平静的湖面,肌肤相碰时会泛起细密的涟漪,陌生的酥痒闪电般直达大脑,引起阵阵颤栗,为此他不得不尽力让自己的身体往左侧的过道挪,又怕表现太刻意让同学看出他讨厌谈维祯。 一节课结束,终于得以松懈的沈维祯去了趟厕所,回来看到黎靖和阮慧希正在跟谈维祯聊天。 他静静拉开椅子坐下。 黎靖胆大问道:“你家真的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吗?” “嘿!哪能问这么直接。” 阮慧希瞪了黎靖一眼,但也转过身满怀期待看着谈维祯。 沈维祯写字的手停了片刻,他是很难一心二用的类型,胡乱在纸上写着维祯两个字。 谈维祯的声音飘入耳中,“可能不止这些吧,我爸说还有实验器材。” 黎靖和阮慧希齐齐发出了吃惊的哇呜声。 花五六百万就为了让儿子转到实验班学习?沈维祯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何在,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教学风格,实验班的师资虽好,但也不一定适合所有学生。 从小他就知道学习是一件私人的事,自己没有那份心,找再怎么好的老师都没用。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不能适应语文老师的教学风格,丁淑英完全扔掉了传统按照课本授课的方式,鼓励学生在课上发言,参与到讨论中来,有时候一节课什么都没讲,全在讨论中度过,看到同学因为各自论点不同而争辩得面红耳赤,沈维祯的内心却激不起任何波澜,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听着同学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冠以自由之名的讨论,空洞又乏味。 “你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家伙。”沈维祯记起初中时辅导他语文的老师在看过他的试卷后给予的评价。 好在丁淑英不会强迫学生必须进行发言,摸到这一规律后,在语文课上看课外书、写其他科目的作业、发呆、走神、传纸条也成了实验班学生都默认的行为。 讨论太热烈,上课像是在吵架,嘈杂的人声中,沈维祯隐约听到了几声无意识的哼歌声,熟悉音律的他很快听出这是去年很火的一首歌,再结合谈维祯大半节课都没换过的靠墙遮掩姿势,难以想象有人胆大到上课戴耳机听歌,沈维祯转过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注意到他的眼神,谈维祯食指放到嘴边嘘了声。 沈维祯无意去纠正他的上课不端行为,心想这样也好,起码两人的胳膊不会再误碰到,语文课一结束,接下来的化学和历史课,因为无法再堂而皇之上戴耳机听歌,令人不适的肢体触碰仍然在不断上演,谈维祯上课不安分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沈维祯的认知范围。 一张随手撕下的小纸条滑过来,【你不好好听课,干嘛老是看我?】 倒打一耙,不好好听课的人是谁啊?沈维祯把纸条揉成一团没回复,一下课立刻立起了规矩,指着两张课桌之间的缝隙,当着谈维祯的面划出一条虚拟的直线,“界限在这,请你以后不要随便过界。” “过界又怎么了?” 谈维祯笑了声,那笑容看在沈维祯眼里有几分恶劣的玩味,是啊,违规无后果那规矩便无意义,可他绞尽脑汁怎么想也想不到过界该在怎么惩罚,为这种小事计较的自己也太不近人情。 谈维祯接着补了一句:“知道了,我不过界行了吧。” 没想到他意外的好说话,沈维祯愣了下,说了声谢谢,有这道无形的界限在,谈维祯在最后一节课果然没再过线,放学后拎起书包就走了。 沈维祯拿上饭卡去食堂吃晚饭,一个人慢悠悠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后知后觉想起忘记告诉谈维祯班主任颁布了新的班规,他乐观想着,事不过三,谈维祯再怎么胡来也不可能接着迟到吧?那就等他明天来了学校再说好了。 很显然,他误判了新同桌的胡来程度。 滴答滴答,看向身侧空白的座位,沈维祯听到了自己愈发紧张的心跳声,分针最终指向了浓黑的数字三,梁文群抱肘站在讲台上,板着脸语气冷淡开口:“第四排,统统下楼罚跑,绕教学楼五圈。” “我希望你们知道,你们是一个团队,一人犯错,全组受罚,犯错违纪之前多想想。” 分秒必争,早读对学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谈维祯迟到而连坐受罚的同学们,自然而然也对是同桌的沈维祯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丢死人啦。” “真倒霉。” 沈维祯后悔昨天的忘事,明知道谈维祯不来上晚自习,他就该在下午把新班规告诉他,虽然说了谈维祯也不一定今天就能准时到,起码他此时能跟别的同学一样怒骂谈维祯了,而不是自责。 杀鸡儆猴,梁文群亲自在楼下盯着他们罚跑。 沈维祯跑完一圈回来看到站在花坛边接受梁文群训话的谈维祯,担心他对班主任告状说自己没把新班规告诉他,故作不经意跑慢点想靠近些偷听。 梁文群余光瞥到他,招手喊道:“沈维祯,你过来一下。” 沈维祯在他面前站定,“梁老师。” 梁文群接着说:“我不管你之前在24班班主任是怎么管理学生的,但你现在转到了实验班,就要遵守我们实验班的规矩,翘课去网吧像什么样?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学生吗?” 沈维祯转过头,无奈翻了个白眼。 “沈维祯是你们这一届的第一名,你要向他多学习,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尽快把成绩追上来。” 谈维祯没回答。 梁文群说完这才看向沈维祯,用不容置啄的语气对他说:“昨天的事你做得很好,谈维祯刚转过来,作为同桌还要麻烦你多指导他。” 沈维祯看谈维祯那顽固样,并不想接下这个活,开口想拒绝,梁文群不等他答应又道:“记住你们是一个组,我知道你最近在忙着准备物理竞赛,不过班级也是学校生活的一部分。” 该死的连坐制度!就算不为了同组的同学,他也要为自己着想,沈维祯可不想没犯错但每天被罚跑步,他越想越来气,在梁文群走后,跑步追上谈维祯,“昨天忘记跟你说了,新班规实行连坐制度,迟到或者违纪是全组受罚。” 谈维祯不咸不淡嗯了声。 这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沈维祯,“喂,你能不能有点团队意识?你怎么样无所谓,但至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有气冲姓梁的撒,不是他定下的连坐吗?干嘛对我这么冲。” 被戳中小心思的沈维祯声音顿时低了好几个分贝,“按时上课本来就是学生的义务。” “知道了,三好~学生。” 拉长的音调,略带讥讽的话让沈维祯瞬间瞪直了眼睛,气血翻涌,等他反应过来,谈维祯早已跑远,沈维祯最后一个跑完,教室的后门关上了,他拉了两下没拉开,想到此时必须要从讲台经过才能回到座位上,这个事实难堪到他想跑到厕所躲起来。 巡查的老师发现课间站在走廊的学生,抬脚朝他走了过来,沈维祯看到后急忙从正门走进教室,快得像阵风,悄摸拉开椅子坐下。 他每天早读要背什么该背多少都有计划,计划是前一天晚自习写好的,今早闹了这一遭,到早读结束计划还有5%没完成,沈维祯坐立难安,浑身不爽利,只好牺牲下课的休息时间默背。 背完才注意到黎靖在看他,那眼神直勾勾,透漏出几分探究,他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 成绩不是靠多学几分钟就能提高的,换言之想学习不差这几分钟,能在这间教室有个座位,除了他身边这位花了几百万进来的,都是学霸。 学霸跟学霸之间的攀比极为微妙,其中靠时间来拿高分的学霸是最下等。 黎靖抿唇笑道:“没什么,看你背书的时候好认真,该怎么说呢,有种自成结界的感觉。” 沈维祯的座右铭是勤能补拙,但他心里挺不乐意给同学留下自己是个勤奋好学的学霸的印象,他干笑两声,没接话,又低下头翻开了书。 附中有两个做广播体操的地方,一个是他们平时上体育课的南操场,另一个是教学楼旁的大广场。 大广场离得近,自然是给高三生的,同样,高三学生中午和下午放学时间也比他们早十分钟,省去食堂排队的时间。 沈维祯他们则需要步行五六分钟去南操场,动作稍微慢点,广播里就喊开了,“慢吞吞干什么?都跑起来。” 同学们低声埋怨着小跑前进。 做完广播体操回教室的路上,沈维祯听到有人高声喊维祯哥,他习惯性抬头应了声,寻找声源。 为首的男生听到他应声,忍不住哈哈大笑,“哎呦我去,太好玩了,这小子以为我们喊他哥呢。” 沈维祯闹了个大红脸,回头一看,谈维祯正隔了几步远走在他后面,他缩着头快步走开。 糟透了。 高中生活。 [摸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全都是恶劣的家伙,翘课去网吧的谈维祯是,那帮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嘲笑别人的家伙也是。 回到教室,沈维祯决定不再管他,迟到连坐什么的,随他吧,他就不信沈维祯继续胡来下去班主任能听之任之,就算梁文群不管,不到一周,也会有家长投诉这一野蛮的连坐制度,梁文群屈服也是早晚的事。 连他都知道,实验班的学生家长,是很可怕的群体。 做完广播体操回来以后,心照不宣,两人本就糟糕的同学关系更甚,冰冷且僵硬的气氛持续着。 但好在,谈维祯还有点责任心,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再迟到,当然来上学也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浪荡样,作业什么的,自然也是不可能写的。 沈维祯开始频繁在走廊见到那几个小跟班,有时是三个有时是四个,他不能理解这些人浪费时间在别人教室门口等人的行为,有一回也许是厌弃的眼神表露太直白,还被其中一个留着短寸头的男生恶狠狠呲了声。 沈维祯本来打算把沉默贯彻到底,但看周五轮到他们小组打扫卫生这天,谈维祯依然是放学就准备走,无法容忍他毫无责任心的行为,还有出于实验班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的骄傲,也不想等会儿招来组员的责问,沈维祯勉为其难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今天是我们组负责打扫卫生,你不能现在就走,起码这点责任心要有。” 谈维祯放下书包,细长的眼睛眯起,理所当然的语气,“我知道啊。” 那眼神彷佛在指责他凭什么看贬人。 沈维祯被他的厚脸皮惊讶到无意识哈了声,“你明明就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了。” 谈维祯歪头,轻笑道:“我的书包想什么时候收拾就什么时候收拾,又没收拾你的书包。“ 不懂他为什么拐到收拾书包的所属问题上,沈维祯只感觉他难怪成绩差,这点逻辑思考能力都没有,他无奈摇摇头,“跟你沟通不来。” 谈维祯站起来将椅子推进去,“是喽,你是三好学生,可能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高深词语。” 三好学生刺耳极了,沈维祯生气回道:“不准那么形容我!” 一道轻柔的女声喊道:“维祯,你去打水吧。” 本还在争吵的两人齐齐转过头应了声好,望向发出声音的组长车筱雯。 车筱雯喊完马上后悔了,觉得不妥,挠了挠鼻子掩饰尴尬,“不好意思,忘改口了,我喊的是谈维祯,因为水桶比较重。” “同名真不方便啊,以后会尽量连名带姓喊你们的。” “好嘞,这就来,放心,体力活就交给我吧。” 谈维祯扑哧笑出声,推开沈维祯,像只快乐的鸟儿一样去拎水了。 沈维祯面色通红,男性自尊心碎成几千万瓣,满怀怨念跟随组员将椅子一个个挂到书桌上。 为了迎接每周一次的学生会卫生检查,大家都卯足了劲打扫,扫完又拖了一遍地,结束后,沈维祯和另一个组员施志承下楼倒垃圾,夕阳西下,灿烂绚丽的晚霞给平凡的周五增添了几分独特。 两人各抬起垃圾桶一角把垃圾呼啦啦倒出来,臭味熏得沈维祯眼睛发酸,施志承眼神示意他向右看,“喏,我们学校的不良团伙出街了。” 沈维祯不由得被他这句话逗笑,礼貌性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太臭了,倒完垃圾快回去吧。” 拎着垃圾桶回教室的路上,施志承问他:“跟谈维祯这种人做同桌很难受吧,真是的,学习不好至少态度要放端正啊,看他那流里流气的样,简直是仗着家里有钱就乱来啊。“ 沈维祯实话实说:“还好,跟他说的话,能听进去。“ 施志承小声道:“我听他一个小跟班在宿舍跟人炫耀,说每次出去玩出去吃饭这些,都是谈维祯付钱,看中什么他也会顺手买了送,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好啊,明眼人都看出来这群人拿他当冤大头。“ “他有没有送你什么礼物?” 沈维祯没想到谈维祯在交友这方面这么神经大条,他摇头否认,“没有,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少跟他们这帮人来往。” 放下垃圾桶,施志承顺便邀请他,“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沈维祯摆摆手,“不了,我饭卡没钱了要去充点钱,不耽误你时间了。” 施志承先走了,这时第一波吃完晚饭的同学也回到了教室,时间紧张,沈维祯拿上饭卡和手机小跑下楼,往里充了五百块,吃过炝锅面急匆匆往竞赛教室赶,他刚坐下,教练组没一会儿也来了教室。 这是竞赛选拔后第一次大组会,物理竞赛组总负责人赵辉鸣先发言,他说话毫不客气,一字一句净奔着打击他们自信心来的,说完天分又谈家庭条件,直言没天赋,家庭条件一般的都趁早放弃,安安心心走高考这条路,而后说起未来一年竞赛组的培养计划,高冷离开。 动员会结束后,就像领小鸡崽一样,他们也被各自的教练带到了办公室,沈维祯的教练是钱恒,据说是附中为了弥补四大竞赛的短板专门高薪挖来的老师,他也听爸爸说过钱恒在物理竞赛这行经验丰富,曾带出过多个国集生。 沈维祯所在的小组一共有十人,包括他在内有三人参与了初赛,钱恒对他们明显表现出了不同于其他七名同学的关注度,挑选座位时,沈维祯像往常一样跟廖鑫阳和姚骏坐到一起,办公室的气氛隐约变得微妙火热起来。 钱恒拉开椅子坐下,含笑揶揄道:“哎呀,怎么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真被赵教练的话打击到了?” “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可不行啊。” 看出了钱恒的偏心,加上跟他刚接触没几天,没摸清教练的性格,组员里只有廖鑫阳和姚骏接了话。 人多的场合,不被点名,沈维祯向来不会主动发言,又因为之前被姚骏开玩笑般说过他看人的目光像是审查,他索性连看人也免了,眼睛只看着拿来的题集,思考解题思路,一晃神,钱恒的谈话也接近尾声了,“实验室的钥匙我给姚骏了,大家平时想去练习,可以提前跟他联系,周三和周五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是固定开放时间。“ “去做实验的时候,偶尔会碰到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学乖一点,态度放礼貌点,尽量别跟学长学姐争抢。“ “姚骏,沈维祯还有廖鑫阳,你们三个最近半个月在实验方面抓紧点,多练练,免得手生。” 沈维祯点了点头。 钱恒留下给他们准备的试题走了,他一走,大家也都散了,有教练的叮嘱在前,沈维祯三人准备去实验室做练习,他跟姚骏之前初中待在同一个物理组,相对来说熟一点,加之姚骏性格活泼,很快也跟廖鑫阳混熟了,人如其名,廖鑫阳性格不张扬,给人一种温暖和煦之感。 周五的实验室人多,他们来得晚,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两张空着的实验桌,便轮流使用,另外一个人在旁边观察打分。 做完实验回到家时间已逼近晚十点,沈维祯洗完澡终于得空看了会儿手机消息,群里都在讨论明天物理竞赛出成绩的事情,他翻了个身仰头呆呆望着天花板,想到初赛成绩有些忐忑,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沉入梦乡。 周六一早,汤丽洁送他到辅导班门口,沈维祯背着书包下车,挥手跟妈妈说了再见,目送车子离开后,一转身就听到了几声响亮的自行车铃声,终于引起了当事人的注意,谈维祯一脚提下脚撑,慢悠悠朝他走来,漫不经心调侃道:“哎呦,原来我们的大学霸还是小宝宝呢,休息日上辅导班也要妈妈送啊。” “要你管。” 沈维祯理直气壮怼了回去,走了几步远发现谈维祯也跟了上来,他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你也上这家辅导班?” 辅导班在二楼。 自窗户灌进来的微风吹响楼梯间墙上的各类兴趣班广告,飒飒作响,谈维祯手贱撕下已经被揭了一个角的广告纸,在手里揉成一团,“这家名气大啊,不是说什么小班教学,个性化辅导吗?” 确实。 有着九年上辅导班经验的沈维祯也觉得这家辅导班不错,不过优秀归优秀,能在这里看到谈维祯他还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位可是家里捐了几百万要把他塞进实验班的主,“我以为你们这样的家庭会选择一对一的单独辅导呢。” “你这就是妥妥的偏见了。” 像只未开化的猴子,怎么想他也不像是为了学习来的,毕竟晚自习和早读都是能逃就逃,沈维祯又踏上一节楼梯,直白回道:“恐怕是因为一对一不方便你逃课吧。” “哪能啊,在这看到你说明我妈辅导班选对了,因为你看,全校第一都来这家辅导班上课呢。” 谈维祯拍拍他的肩膀,“要迟到了,回见。”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沈维祯喃喃。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沈维祯上的是物理竞赛专项强化班,周六周日两天连上,他自认并不是教练口中的天赋型选手,而是起步早,比别的同学花了更多的时间用在物理学习上。 物理不像数学那样追求极致迅速且准确的计算和思维能力,也不像化学那样要求超强的记忆力,它更包容天赋平庸但又愿意耐心为之花时间进行大量训练的人,严格的理论,统一的规则,让你在做题时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做不出来的题,只是知识掌握不够,题刷得还不够多,并不意味着你是个蠢蛋。 正是这一点,让他喜欢上了物理。 在辅导班,沈维祯有个靠窗的位置,下课休息的间隙,观察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是他难得可以让大脑放空的时间,过去不曾在意过的停在街道一侧的自行车吸引了视线。 话说,谈维祯为什么嘲笑他是小宝宝?是因为他现在还让父母接送吗?想起这句话,沈维祯心里憋了一股气。 班里有人激动喊道:“成绩出来了。” 沈维祯心下一紧,慌张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官方网页,缓缓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初赛简单,他有信心一定能进复赛,就是担忧分数,分数太低丢脸,也会影响到接下来教练的培养计划。 等待一秒后,分数出现在屏幕上,沈维祯屏住呼吸,又揉了揉眼睛,仔细核对了两遍才意识到这真是自己的分数——335/400。 是他在模拟考中都很难考到的分数,沈维祯大喜过望,怎么都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又怕是试题出得简单,拿分容易,大家都考得高,咬着嘴唇让微微的疼意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他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但怎么也压抑不住喜悦的心情。 查完分数,前排的同学孟正回过头问他,“你考得怎么样?” 沈维祯看出他表情不太好,猜测他可能分数不高,害怕诚实说出成绩会打击到他,但不说的话,万一他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分数,他岂不是更难做人,人际交往,真是一门学问啊,他小心斟酌着用词,最后回答:“还可以。“ 孟正语气羡慕,“肯定很好吧。” 沈维祯面色为难,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陪了个笑容,在他转过身以后,他草草翻了下群里的消息,上百条消息看完,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发挥不错。 分数一出来,辅导班的老师也得到了消息,对于全班都进了复赛这个成绩,带教老师很满意,正式上课前说了些鼓励的话,最后虽没指出具体的名字,但也骄傲说了这间教室里的最高分是335,拿到了江榆市市11名的好成绩。 沈维祯很确信,老师说到这句话时那一瞬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感觉整个人充满了动力,接下来学习也更有干劲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沈维祯一般不回家,午饭就跟朋友姚骏在辅导班周边的餐馆解决,因为要补的课程不同,姚骏在隔壁教室上课,拿上钱包后问他,“今天吃什么?” 沈维祯想了想回答:“就常去的那家快餐店吧。“ 姚骏爽快点头:“行。” 两个人下了楼梯,沈维祯忍不住往停车的地方看了眼,亲眼看到那辆黑色自行车还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谈维祯竟然乖乖上了一上午的课,但又想到万一呢?说不定他只是把车停在这其实人早就已经跑了。 意识到他好像盼着另一个维祯不务正业混日子变坏一样,沈维祯唾弃自己的阴暗。 快餐店菜色常规,多是应季家常菜,沈维祯选了两荤一素,又要了碗鸡汤,落座后,姚骏看着他满到快溢出的托盘,笑道:“你最近食量见长啊。” 沈维祯也笑,“不知道为啥,最近饿得快。” 姚骏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是该多吃点,学物理太费脑子了。” 沈维祯还是在意小宝宝这句评价,想起有段时间没见到姚骏骑自行车来上课了,主动问道:“最近怎么不骑自行车了?” “换工具了,我改成骑滑板了。“ 沈维祯惊讶,“那不是更累吗?” 而且他受不了身上出汗黏糊糊的感觉。 “是累一点,但好玩啊,不然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多无聊。“ 聊着聊着,姚骏说起了物理初赛的话题,“感觉这次题目太基础了,没什么高难度的题,更谈不上什么新意,像是专家组偷懒出的题目,完全是新瓶装旧酒。” “我们班啊,有一个模拟考平均只能考240的,这次初赛竟然考了295,也进了全市前一百,你就说这次题目是不是很荒谬?“ 拿了高分的试卷,就这么被朋友评价题目太基础完全没难度,彷佛他是占了便宜捡来的好成绩,明明那是自己整个暑假一天没休息努力学习刷题得来的,沈维祯愤怒地握紧了筷子,“这么说不太好吧。” “事实啊,这次难度就是不高,你没这个感觉吗?“ 姚骏接着说:“不仅是我,钱教练也这么觉得。” 沈维祯想质问他是不是因为这次我考得比你好你才如此贬低试题,但在听到钱恒也这么说时,忽然又泄气了,心间彷佛开了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往里灌,他静静反问道:“简单基础的题都做不好,高难度的题就能做好吗?” “简单的题门槛低,稍微用点心学一下都会做,但高难度的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哪怕把公式和定理背几千万遍也一样,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出来,不会就是不会,不然竞赛怎么体现出选拔人才的目的呢?” 这就是天才的傲慢吗?沈维祯无言以对,喝了一口汤,没再接话,默默把午饭吃完了。 吃完饭,姚骏在走廊给他展示了下自己的滑板技术,知道他肯定不听到夸奖不罢休,沈维祯随便夸了两句应付,而后回了教室。 天分实在是一个万能的好借口,能解释自己的平庸无能,适当缓解嫉妒带来的不适,还能在闷热的下午给自己一个可以走神松懈的时间。 但天分又实在可恶,它只赋予世界上极少数的人,因为稀缺,所以可贵。 下午上完课,汤丽洁准时来接他,沈智伟也来了,得知儿子初赛成绩,夫妻俩心情都不错,车里开着音乐,晚饭一家人吃了顿挺高档的西餐。 沈维祯望着窗外漂亮的夜景,忽然开口说:“妈,我明天开始想自己骑自行车来上课。” 汤丽洁疑惑:“为什么?你不是最怕出汗吗?觉得不舒服。” “最近不怎么热了,想试试骑自行车上学是什么感觉。” 生怕她不答应,沈维祯又补充:“要是不舒服了我再跟你说,当然冬天还是要你们来接送,太冷了我受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