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里斯》 第1章 第 1 章 潮湿稀薄的空气,混着酸臭的味道,林西西从泥地里爬起来,混身疼痛,饿,饿感从全身上下发出。 从监狱逃出来的第三个小时,林西西快步逃脱,被藤蔓绊住了脚,从山上滚了下来。 她揉着胳膊青紫,转身判断方向,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她现在想要吃东西,迫切想要吃肉。 睫毛粘着泥土,林西西揉开眼前的障碍,睁开眼时正对着一轮血月,她要从哪寻找那块石头,穿越到游戏里的石头,她只是好奇的碰了一下,就到这里来了。 黑暗笼罩,血色月亮挂在天空之上。 那轮月亮使整个地面笼罩着极致的诡异——地上张满绿色的藤蔓,根根分明盘绕,像是从一个源头向四处扩散,在林西西看不见的角落,那藤蔓扩张张开口器,扫尽最后一片叶子。 林西西茫然地看向周围,鼻腔传来刺鼻的血腥味裹着咸腻感。 像坏掉发霉的咸鱼裹着腐烂的水果的混合味道。 强烈的不适感直冲林西西的天灵盖,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第147个。”沙哑的嗓音裹着铁器碰撞声由远及近,“处理干净。” 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 林西西她慌忙滚进最近的坑里,几乎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从监狱里逃出来,可不能再被抓回去。 腐烂和血腥的味更加剧烈,林西西鼻腔里也全是浓烈的腥味强,她忍着恶心,捏着鼻子不敢呼吸,干脆张大了嘴巴。 这样就感受不到气味。 什么东西缠住林西西脚踝,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动了动脚踝,可是那股黏腻感还是在她的脚上,挣脱不开。 她长了张嘴想要尖叫,下一秒,一双手捂住了林西西的嘴巴,一张女孩的娇俏地脸庞出现。 这游戏体验感过于强烈,林西西本来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可是直到她感受到了她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剧烈的,且狂热的,像是她大学体测跑完1600米的濒死感。 女孩松开手,小声道,“嘘别怕,我带你走。” 林西西的心脏在疯狂冲撞,撞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点点头,乖巧地不说话。 坑外,马蹄铁沉闷地叩击着冻土,每一次声响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她不想被抓回去。 “别动。”女孩冰凉的手指轻轻压住了林西西下意识想抬起的肩膀。 林西西僵硬地蜷缩在坑底的黑暗里,腐土的腥气和铁锈的甜腻混杂着扑进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片刻后,马蹄声调转了方向,渐渐远去。 “走!”女孩的手猛地抓住林西西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她纤细外表该有的。 林西西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拖了出来。 冰冷的空气刺痛了林西西裸露在外的皮肤,血月高悬,倾泻下来的暗红光在大地浸在一片,像是世界末日。 那片藤蔓——它们在血光下如同无数暗绿色的血管,隐隐搏动、起伏,盘根错节地覆盖着地面,延伸向视线外看不见的黑暗。 女孩拉着林西西在这片蠕动的藤蔓边缘疾走。熟悉地跳跃腾挪间避开所有明显在缓缓拱起的藤蔓团。林西西被她拽着,跌跌撞撞,脚下不断传来踩碎某种枯脆物体的细响。 她的手臂被拽得生疼,挣扎了一下,可还是被牵着走。 “这边!”女孩的声音依旧清脆,“小心点,快到了。” 七弯八绕之后,前方一个被巨大黑色石块半掩住的洞口出现在斜坡下方。女孩拨开垂挂在石缝边、微微颤抖的藤须,“快进去吧!”女孩拉着林西西往里走, 率先矮身钻了进去,反手向林西西示意跟上。 “安全了,暂时。”女孩在洞内说,声音带着些许空旷的回响。 林西西迟疑了一瞬,这个女孩的语序...... 她望着洞口,想到刚才的铁骑的声音,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恐惧,她紧随其后,也钻入那狭窄的入口。 一股比外面浓郁数倍的腐臭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西西一阵猛咳,眼泪都涌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的翻滚,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血月光亮,努力适应洞内的昏暗。 目光扫过四周的瞬间,林西西像被冻僵的石雕一样钉在了原地,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嘶嘶作响。 “这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不是一个山洞,是一个巢穴——一个血肉的坟场。目光所及,尽是累累白骨。散落肋骨,戳刺出地面,断裂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望着她,那些尚未完全处理掉的尸骸残肢,血肉模糊地纠缠在盘绕墙壁地面的暗绿色藤蔓中,像被包裹在巨大、贪婪的蛛网里的飞虫残骸,而这些藤蔓包裹的是人体组织。 藤蔓粗糙的表皮上布满了细小的、如同虫豸口器的裂孔,有些地方还沾染着湿漉漉的暗红色□□。 胃剧烈地抽搐着,林西西本能地后退,女孩想要上前拉着她,林西西本能反应推开了上前的女孩,拔腿就想往外跑。 “别怕呀。”那清脆甜美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到林西西面前,脸上挂着纯真无害的笑容。 林西西,不停地朝后退,撞上身后的石壁,吓得缩紧了身子,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 “他们都吃完了呢。”女孩歪着头,表情里甚至有一丝炫耀的得意,长长的睫毛在血月光影下扑闪着。“你看你身上脏兮兮的,又饿得慌……”她的目光落在林西西干裂的嘴唇和深陷的眼窝上,那感觉,像是屠夫在估量待宰羔羊的分量。 话音未落,林西西全身的寒毛都炸开了! 视线里,女孩身上那件略显粗糙的灰布外衣缝隙里,赫然透出一股奇异的荧绿色微光! 女孩带着那诡异的纯真笑容,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外衣腰侧的系带。衣襟在她胸前无声地向两边滑开。 林西西的瞳孔紧缩。 那衣衫敞开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少女的肌肤。 而是——**的、纠结蠕动的藤蔓!粗如儿臂的暗绿色藤干,像盘曲的蛇群一样深深扎根在她的胸腹之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刚毛和裂口般的孔洞,正一起一伏地搏动着! 它们就是女孩身体的一部分!荧光正是从那些孔洞里渗出! “你也是……”女孩的声音如同蜜糖流淌,甜腻得让人头皮发麻,她微微俯身,朝林西西贴近,“我们的存粮啊!” 最后几个字彻底引爆了洞内的风暴! 刹那间,四周岩壁上、地面下蛰伏的藤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骤然活了过来!先前伪装般的静止和蠕动瞬间转化为闪电般的扑击!数根末端带着尖锐钩刺的藤蔓,发出尖锐的嘶啸,朝着林西西的脖颈、腰腹、四肢狠狠抽来!像无数条饥渴的毒蛇! 林西西推开女孩,发出尖叫,本能想要逃跑。 更多的藤蔓如影随形,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上了她的脚踝,刺骨的冰凉和巨大的拉扯力让她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一片不碎骨上,剧痛还未来临,另一根藤蔓带着一股腥风,如同活的绞索,已经精准地套向了她的脖颈!那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像样的反应。 林西西喘不上气,伸手敲打藤蔓也无济于事,就在那沾满粘液的藤蔓快将她勒昏死的瞬间。 “轰隆——!!!” 头顶一块巨大的岩石连带缠绕其上的大量藤蔓轰然爆裂,碎石、泥土、断裂的藤蔓碎块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砸下。 女孩的脑袋瞬间头身分离,在林西西的面前瞬间掉落,滚落在一旁。 一道颀长、迅捷如鬼魅的身影,从破开的大洞中笔直坠下! 嗤—— 斩落滕蔓,如同热刀切开黄油,噗嗤、噗嗤的浓汁混着暗红色的血液往外冒出。 勒向林西西脖颈的那截藤蔓被光刃切开,断口处的粘稠的汁液汹涌喷发,空气中瞬间弥散开一股腐烂植物的恶臭。 缠住林西西脚踝的力道骤然松开,像是要逃命的飞窜开。 巨大的力量传来,林西西甚至来不及感受手臂被拉扯的疼痛,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力强行从地上拖拽而起,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想活命就跟紧。”男人的声音低沉冷硬。 林西西的双腿还在剧烈地打着颤,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只能本能地靠在他手臂的力量上。 “咿呀——!!!”洞壁深处,那个被斩断藤蔓的女孩凄厉到极点的尖啸! 倏忽之间,洞窟穹顶上所有原本攀附、垂挂的藤蔓骤然膨胀、扭动,如同无数条被激怒的巨蟒!它们不再缓慢伪装,下一刻,所有藤蔓猛然挥动,带着撕裂空气的可怕呼啸,化作鞭影,铺天盖地地朝着洞中仅存的两个人。 男人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在漫天藤影砸落的恐怖压力下,猛地将几乎瘫软失力的林西西狠狠朝远离洞口中心的方向推出! 力道之大,推得林西西踉跄着扑向一处凸起的岩壁夹角,暂时避开了最密集的袭击中心。 同一刹那,他旋身,手中那柄流动着炽白光芒的长刃。 “嚓!嚓!嚓!” 光刃化作漫天清冽的光雨,将无数藤蔓切断,炸开大蓬大蓬的荧绿色浆汁和断裂的藤蔓碎块散落在洞穴之中。 林西西被推撞在冰冷的岩石上,背脊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半瘫在满是碎骨腐殖泥的地上,下意识地抬头,她看到一只末端带着倒钩、足有成人手臂粗的猩红藤蔓,绕过了所有光刃的拦截轨迹,朝着男人的肩膀后方无声而迅猛地刺去。 林西西张大了嘴,想要尖叫警告,喉咙却被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晚了! 嗤——! 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传出,那根藤矛末端狠狠刺穿了男人格挡的左臂,鲜血的人血瞬间从撕裂的布料和皮肉翻卷的伤口中飚射而出!有几滴飞溅,星星点点溅在林西西惨白冰凉的额角上。 造物者B你已违反国际时空运营法则,现给予警告,不可干预人物命运,机械警告地声音在造物者B耳边响起,他无暇顾及。 剧烈的痛楚让造物者B闷哼一声,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随着他手臂猛然后撤,将自己钉在肌肉里的藤矛切断,墨绿色的汁液混着腥浓的赤红从他手臂的破洞处涌出。 他没有时间处理伤口,一步跨到林西西面前。 林西西的视野正在被黑暗迅速侵蚀,耳鸣嗡嗡作响。巨大的疲惫和失温感包裹着她,那近在咫尺的马蹄声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远…… 造物者B沾满血污和荧绿粘液的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她的肩膀。 剧痛让林西西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了一瞬。 视线对上一张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撕裂永夜的雷霆,笔直地劈进林西西的瞳孔深处。 “林西西!”那声音嘶哑暴烈,狠狠劈开了林西西意识里不断蔓延的睡意,“别睡!听见没有?!” 造物者B沾血的右手紧握光刃,闪电般斜斜向侧后方挥出一个半圆,切断了最后挣扎的女孩身体,一副身体瞬间化为两半,藤蔓弯弯曲曲地缩了回去。 造物者B你已违反国际时空运营法则,现给予警告,不可干预人物命运,给予警告,给予警告,即将剥削您的能力,给予警告,请退出C区,一个机械小男孩的声音,在空荡的山谷里飘荡,造物者B垂眸将光刃收起,随后一把抗住林西西,离开了山洞,他几乎是飞起来的,腾空将林西西轻柔放置好刚才的坑里,从怀里将一枚硬币,放在熟睡女人手心,神情悲悯,闭着眼睛,一只手按着心脏的位置,一只手握在林西西的手背上,硬币即刻发出蓝光,随后消失,印在林西西的手心中。 记忆已删除,记忆已删除,请造物着B离开C区时空,请造物者B离开C区时空,机械小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造物着B黯然垂下眼帘,脸色白皙、清瘦,露出愁苦惆怅的神色,盯着林西西看了许久,伸手擦拭林西西额头上的血迹,缓缓开口,“林西西,我无法违抗时空公约,祝你好运。” 这种感觉在梦里不会有吧?太过真实。 “第149个。”沙哑的嗓音裹着铁器碰撞声由远及近,“处理干净。” 林西西上下眼皮,就像叫谁用针线给缝住了,百般努力,才只能睁开一条缝,她揉着胳膊青紫,从山上滚下来也太疼了吧,兵器声音越来越近,她靠着坑壁往下缩在堆里,紧紧闭着眼睛,蜷在一团,祈求自己不要被抓走。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感混着恶心,让她开始思考一件事,她可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吗? 第2章 第 2 章 要么被抓走,要被关起来,不被抓走,就要完全接受游戏外的世界,回不回得去另说。 林西西一时陷入了两难。 真后悔没多玩两关游戏,也不知道后面剧情怎么样。 月光将持枪士兵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魅,他们靴底沾着的脑浆正滴在林西西藏身的坑边缘。 突然,整个世界安静了,林西西睁开眼睛,觉得不对,想要拔腿就跑。 林西西顺着暗金色刀刃向上看,周围的灯光亮起,一双手正把玩着半凋的白玫瑰,花瓣上的血迹尚未凝固,她的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的打颤。 她被发现了。 陌生男人摘下军帽,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深壑。 猩红眼眸像是浸泡在血池里的红宝石。 帅气但是可怖。 林西西咽了咽口水看清男人的模样,下意识往后退,接着就被拽着头发提起,后脑勺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白色玫瑰花被扔进坑里,她也顺势瞄了过去,玫瑰花躺在一片血色中,那一堆接着一堆的是人还是怪物? 肠子头颅血迹,空气中的那股恶心的味道,林西西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人头藤身? 林西西看见了那些凌乱的尸体,纵横交错,七零八落,整个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她犯着恶心,后脖颈被死死的揪住,扯着生疼。 但林西西这一刻是庆幸的,还好她被揪了上来,没和那一堆尸体待在一起。 男人冰凉的指尖划过林细细的锁骨,酥酥麻麻惹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军刀低着林西西褴褛的衣襟,刀尖在心脏位置画圈。 “这个心脏怎么样?”男人的刀尖贴紧林西西的心脏,像是在询问。 她心脏突突挑动,贴近刀尖冰冷的触感,像针刺一般,林西西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狂飙。 她不敢呼吸,怕刀尖更加贴近心脏。 另一个身处黑暗的人,西装笔挺,立于旁边的男人注视着一切,眼神透露着淡然,挺拔的身姿镀上淡血色轮,马甲的金链怀表垂坠在胸前。 缓缓开口,语气有些无奈,“弗里斯,她只是一个姑娘。” “她是一个死囚。”弗里斯眼神冷酷,明显听不进去艾威尔的话。 “可她穿得衣服,不是死囚的装扮。”艾威尔皱着眉头出声制止。 弗里斯?!林西西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瞪大眼睛,盯着将刀剑抵在她胸口的人,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臂,仿佛看见救命稻草。 弗里斯?他是弗里斯!,游戏里面残暴嗜血不近人情地家伙? 女人突然瞪大的眼睛和触碰,惹得弗里斯皱眉,他仔细看了一下面前的女人,穿着暴露,肩膀和手臂都漏在外面,长得也奇怪,不像维林瑟亚人的长相。 弗里斯直接松开了手,林西西笔直掉进了尸坑里,血腥味直往鼻子里灌。 林西西感觉胃在翻腾,呕得一下,将胃水全部吐了出来。 口腔全是酸味,林西西不敢再看,死死闭着眼睛,紧紧抱住自己,害怕得牙齿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 她完了,她真得进入了游戏里。 林西西绝望着呼吸,这只是一个游戏,林西西享受它,别怕。 随后又抬眼看着站着上面的弗里斯。 这一刻她理解游戏里的女主所有选项,这外面环境,真是囚禁是最好的出路,她要是女主,她绝对抱紧弗里斯的手不松开,不是说抵御外敌吗? 抵御的是怪物啊! 弗里斯显然没什么耐心和这个女人纠缠,拿起军刀就指向林西西的方向。 林西西整个人呆滞了,什么情况,她连自我介绍还没有,就要结束游戏了? 她疯狂在脑海里搜索《西西弗里斯》的剧情,人物关系走线。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情节,但她知道一点人物关系,艾威尔,一个痴迷人体研究的科学家,且患有心脏病—法络四联症。 她要如何获取信任? 而她又是游戏里的谁? 会是女主西西吗? 林西西脑子全是疑惑,各种视频解析在她脑海里放映。 在刀架上林西西的脖子上的前一秒。 “我知道艾威尔的病怎么治。”林西西对上弗里斯的眼睛,惊厥了一下,将话说了出来。 林西西闭着眼睛,等待自己的命运,一阵裹挟着腐烂腥甜的冷风掠过她的脖颈,林西西没有感觉到疼痛,心脏在喉咙里狂跳,睁开眼睛,转身下一秒就瘫坐在地上。 那个人头藤身的怪物,掉了一个脑袋挂在旁边,颈项以下的断裂处,不是骨头和血肉,而是纠缠虬结的、深褐色的植物藤蔓,断口渗出黏稠、脓血般的汁液,滴滴答答地落在泥地上。 那一张眼睛大大睁着直勾勾地盯着林西西,一只藤蔓已经伸出来了,要是没有弗里斯的那一刀,她现在可能就要被这个人头滕身的怪物碰上了。 怪物继续向前,歪歪扭扭着伸出自己的藤蔓,那颗人头半掉不掉,惨白的脸、圆睁的眼珠几乎要暴突出眼眶,瞳孔浑浊而空洞,张着嘴巴说道,“你……背……上……” 扭曲的藤蔓再次向前,缓慢而执拗,新生的细小藤须蠕动着探出。 那颗吊诡的头颅继续发出嘶哑、破碎、毫无生气的声音: “你的肩膀上有叶子,叶子......” “叶子……给我……” 最后两个字像是叹息。 明明没有风,林西西却觉得一股冷风吹在她身上,接着那颗头掉在了林西西的脚边,那颗惨白的脸孔正对着她,空洞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 它为什么要找叶子? 林西西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叶子?什么叶子?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除了沾染的泥点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空空如也! 林西西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胃里翻腾得厉害,却只能徒劳地干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玩是一款号称浪漫唯美的乙女恋爱游戏! 为什么要这么恐怖!她缩回了脚,胃里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是觉得无尽的怪异。 还好,她的心理接受程度不错。 林西西缓了一口气,转身几乎是喊出来的,“艾威尔的病我知道怎么治!” 她要活命,她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人生活下去。 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弗里斯那双在夜色中如同红宝石般妖异的眼眸微微一凝,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西西。 他身边的艾威尔,那位一直安静地站在阴影边缘、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贵族,也明显怔了一下,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弗里斯和艾威尔对视了一秒。 刚才可没人提艾威尔的名字。 可面前的女人知道,还说了两次。 弗里斯收回目光,重新审视着坑底那个浑身泥泞、光着双脚、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女人。 片刻的沉默后,他薄唇微启,声音冷硬如铁,却下达了命令: “把她弄上来。” 两个身着暗色铠甲的士兵立刻上前,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林西西从深坑里拽了上来。泥泞混着血水的地面冰冷刺骨,林西西光着脚踩在上面,白皙的脚背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弗里斯将军刀放进剑鞘里,转身一双红色的眼睛认真注视着林西西,似乎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林西西没在怕得,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 这鬼游戏,也没说自己怎样才能回去,先活命再说。 林西西喘着气,饥饿感太重,觉得自己都快呼吸不动了,“我要吃饭,才能告诉你。” 讲条件,谈价格,合适可以,不合适......死? 林西西现在觉得怨天尤人没用,看着弗里斯略有兴趣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有希望。 弗里斯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 她看起来如此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在维林瑟亚这片连最强壮的士兵都可能殒命的地方活下来的? 现在,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知道如何救治艾威尔那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甚至还敢跟他要饭吃? “呵,”弗里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要是能跟着部队走回珂赛琉斯,”他勾着嘴角,停顿了两秒,欣赏着林西西瞬间紧绷的表情,“饭,自然是有。” 从维林瑟亚到珂赛琉斯一路上都是郊区,毒藤尸体遍野,铁骑勉强才杀出的一条通路,要是面前这女人,能踏着尸体走回去。 他给她饭吃,他给她供起来都行。 第3章 第 3 章 两个士兵将林西西从坑里拉了出来,林西西光着脚站在泥泞混着血水的地上。 白皙的脚背暴露在月光下,弗里斯看了过去,眼神直白又移开了目光。 在威尔栗这个国家是不允许女人光着脚出现在室内室外的。 不止他,其余士兵的眼神也都望了过来,**地且凝视地,林西西察觉到了,果断将右脚在左脚上踩了一脚,左脚同样踩上右脚,血迹混着泥土黏在林西西的脚背上,白皙的皮肤被覆盖住,几位士兵才收回了**的目光。 弗里斯注意到林西西的举动,下巴微抬,勾着笑意,嘴上却说着绅士的话,慵懒道,“军队里没什么女人,是我的士兵们唐突了,这位小姐见谅。” 红色的眼眸在夜里闪着光,下一秒就眯着眼睛看着几位士兵挑眉,带着狠意。 狗男人,林西西心里咒骂弗里斯,连军队都管理不好,还是乙游男主,做这个游戏的人长没长脑子啊。 现在的女孩都不喜欢这样的,好吗? 林西西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神里透着倔强,低着头,利索地伸手将两个肩膀用脏手全抹上污渍,不管是血还是泥,只要可以让她足够丑陋就好。 拐杖混着脚步声逐渐靠近,优雅得体的声音传到林西西耳朵里,“小姐可以坐我的马车,珂赛琉斯距这儿40多英里,小姐徒脚是走不过去。” 艾威尔迎着月光出现,林西西屏住了呼吸,这个男人好典型的心脏右向左分流体征啊! 口唇、甲床、结膜部位发绀,脸色苍白,呼吸幅度低,配上这一身西装,妥妥吸血鬼啊。 法洛四联症,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西西带着探究的眼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艾威尔。 艾威尔显然并不介意,脱下帽子,低头,友好地对着林西西鞠了一躬,“小姐,您好,我是艾威尔。” 随后牵起林西西的手,那双手混着泥土和血迹,艾威尔看起来一点也不嫌弃,虔诚地吻了上去。 冰凉的唇落在林西西的手上,想针刺一样。 这一下,林西西整个人都要炸毛了,好怪异的感觉。 她僵硬地收回手,扯了扯嘴角,“林西西,我叫林西西。” “我很好奇一件事,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艾威尔打量着林西西,一双寡淡的眸子,冷静带着隐约的温柔,脸色近乎冷白。 林西西仔细观察艾威尔的手,指尖膨大,杵状指,呼吸不匀称,刚才走过来不到100米,他就呼吸不畅。 这人看似已经病入膏肓了。 艾威尔,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女主身份,是什么来着? 林西西在大脑里疯狂搜索,她要怎么圆这个谎话啊? 林西西强装镇定,她要给自己树立人设了! 她的目光在艾威尔苍白却俊美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弗里斯,最后又落回艾威尔身上。 脸上努力扬起一个她自认为最真诚、最花痴的笑容,眼神装出明亮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羞涩和仰慕。 “在珂赛琉斯的上层社交圈中,谁人不知晓,弗里斯阁下身边有一位才智卓绝、运筹帷幄的少年英才:艾威尔·冯·珂赛琉斯勋爵?”她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情真意切。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向前迈一小步,想要拉近与艾威尔的距离,将这场痴情少女的戏码演得更逼真一些。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痴情男二!标准配置!!既能保命,又能刷好感度,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天才计划! 艾威尔:“可你刚刚并没有看见我。” 林西西的眼睛从艾威尔的身上划过,又看向弗里斯,一双红色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只要她有一点破绽,他就会杀了她,但林西西现在很想留在弗里斯身边,他是男主,留在他身边,起码不会死,找准机会说不定还能回去,她看小说都这样写得,林西西咬咬牙,深深呼吸了一口,她就这样干吧! 随后笑脸盈盈望向艾威尔,痴情男二我来拯救你了,男主是女主的,男二好像活不长她记得,林西西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我对阁下……仰慕已久。虽未曾有幸得见真容,但阁下的声音,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中听过一次,便如同天籁,刻骨铭心,再难忘怀。” 林西西一脸真诚地望向艾威尔,眼睛坚定而明亮,扬着笑容看向那个苍白脸上晕起红晕的男人。 真有意思,这个艾威尔不禁逗,她想要走近,继续演戏。 然而,她的脚步刚动,腰间猛地一紧! 一条粗糙的麻绳不知何时已经套在了她的腰上。绳子的另一端,被弗里斯牢牢攥在手里。他看都没看林西西那深情款款的表演,利落地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了自己战马的马鞍上。随即,他长腿一迈,动作矫健地翻身上马。 “启程,目标珂赛琉斯。”弗里斯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温度,目光如炬地投向远方黑暗的道路。 “等等!”林西西急了。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毫不怀疑,以她现在的状态,被这样拴在马后面走上几英里,绝对会低血糖晕倒,然后被活活拖死在这片鬼地方!“弗里斯阁下!我……我想先吃点东西!就两口!我保证吃完就告诉你!”她几乎是哀求着喊道。 弗里斯勒住缰绳,高大的身影在马上显得极具压迫感。他微微侧过头,红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我说过,走回珂赛琉斯,你就有饭吃。”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如同在陈述一条铁律。 一旁的艾威尔似乎想上前说些什么,但立刻被两名忠于弗里斯的士兵礼貌而坚决地拦住了去路,示意他回到马车上去。 艾威尔看着士兵们眼中那不易察觉的疏离和一丝……或许是对他这副病弱躯体的顾虑?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是啊,和自己待在一辆封闭的马车里,大概就像和另一个形态不同的怪物共处一室吧?他默默地转身,拄着手杖,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向那辆装饰着珂赛琉斯家徽的黑色马车。 林西西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走了! “刚才是谁违反了威尔栗铁骑第28条原则的,穿着铁骑服,走回威尔栗。” 威尔栗铁骑第28条原则:不可对妇女老少无礼,不可冒犯妇女,不可凝视妇女。 规矩放在那里,可没人遵守,弗里斯犹豫了片刻,松开缰绳,目光扫过那几个之前眼神放肆的士兵,又瞥了一眼林西西那双虽然被污泥覆盖、却依旧能看出纤细轮廓的脚踝。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弗里斯走到林西西面前,弯下腰,开始解自己军靴的鞋带。 林西西完全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很快,弗里斯脱下了自己那双沾满泥泞和血污、却依旧能看出精良做工的黑色军靴,将它们并排放在了林西西沾满污泥的脚边。 他站直身体,身姿挺拔如松。那双血红的眼眸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惯有的冷硬,但他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抱歉。” 林西西彻底傻眼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弗里斯,仿佛在看一个突然精神分裂的陌生人。 他在道歉?为刚才士兵们的无礼?这突如其来的绅士风度真是奇怪。 弗里斯显然读懂了林西西眼中的困惑和那丝潜藏的警惕,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这让他感到一丝不悦。他又不是那些嗜血的毒藤,她在怕什么? 林西西完全搞不懂弗里斯的脑回路。她很饿,饿得前胸贴后背,给她鞋子干什么?能当饭吃吗?但看着弗里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周围士兵们复杂的目光。 她没什么力气了,几乎是机械地抬起脚,将两只沾满泥污的脚,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弗里斯的军靴里。 靴子很大,空荡荡的,里面还残留着男人身体的温热和皮革、汗水的混合气味,这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弗里斯没上马,光着脚牵着马,“跟上。”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林西西跟着弗里斯的身后,林西西身后跟着统一光着脚的铁骑。 走着,走着,林西西发现不对,这周围的树干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