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琴键与她的十四行诗》 第1章 雨中未完成曲 雨滴轻敲在琴房的玻璃窗上，像一串串散落的音符。梁哲涵的手指悬在钢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侧耳倾听着，那穿透雨声的旋律并非来自她的想象——有人在隔壁弹奏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琴声如诉，时而如溪流潺潺，时而似波涛汹涌。梁哲涵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循着声音走去。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在钢琴前微微晃动，乌黑的长发随着演奏的节奏轻轻摆动。 那是苏婉瑜老师。音乐系的副教授，校园里公认的才女，也是梁哲涵入学以来一直默默关注的对象。 梁哲涵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美妙的时刻。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婉瑜的手悬停在琴键上方，仿佛不舍得与音乐分离。 "好听吗？" 轻柔的声音让梁哲涵吓了一跳。苏婉瑜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正含笑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 "对、对不起，苏老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梁哲涵的脸刷地红了，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只是路过，被您的琴声吸引..." "没关系。"苏婉瑜笑了笑，手指轻轻拂过琴键，"这是我新作的曲子，还没有名字。你是第一个听众。" 梁哲涵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知道苏婉瑜是作曲高手，但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的创作过程。 "要进来试试吗？"苏婉瑜往旁边挪了挪，在琴凳上留出一个位置。 梁哲涵的心跳加速，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在苏婉瑜身边坐下。近距离下，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些许墨香，令人心安。 "弹点什么吧。"苏婉瑜说，"让我也听听你的演奏。" 梁哲涵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她选择了德彪西的《月光》，这是她最拿手的曲子，每当紧张时，这首曲子总能让她平静下来。 弹奏时，她能感觉到苏婉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专注而温柔。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琴房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你的触键很特别，"苏婉瑜轻声评价，"像是怕惊扰了琴键下的精灵，温柔得让人心疼。" 梁哲涵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评价，只能低声道谢。她的目光落在苏婉瑜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自有一种优雅。 "你叫什么名字？"苏婉瑜问道。 "梁哲涵，音乐系大一新生。" "梁哲涵..."苏婉瑜轻声重复，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的韵律，"我记住了。周三下午我有作曲选修课，如果你有兴趣，欢迎来听。" 梁哲涵感到一阵雀跃，她正想回应，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婉瑜，原来你在这儿。"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滴水的黑伞，"我到处找你。" 苏婉瑜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她站起身："陈明，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今晚去见我爸吗？"男人走进来，这才注意到梁哲涵的存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梁哲涵连忙站起来："苏老师，我先走了。谢谢您的指导。"她匆匆收拾乐谱，低头快步离开琴房。 走廊上，她听到那个男人说："你们系里都在传，说我们快结婚了，你这个当事人却总是躲着我..." 梁哲涵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陈明，这里是学校。"苏婉瑜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梁哲涵加快脚步离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雨还在下，她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苏婉瑜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这种奇怪的情绪。苏老师只是对她这个新生友善而已，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但当她回想起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和那句"你弹得温柔得让人心疼"，心跳又不听话地加快了。 第2章 不协和音 校园乐队招募海报贴在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梁哲涵盯着那张纸已经十分钟了。海报右下角印着指导老师的名字：苏婉瑜。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林小夏从背后拍了她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噢，校园乐队啊。听说今年苏老师亲自指导，报名的人肯定多。" 梁哲涵咬了咬下唇："我想试试。" "你？"林小夏挑了挑眉，"你不是才大一吗？校园乐队一般都是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 "海报上没写年级限制。"梁哲涵的声音轻但坚定。她眼前浮现出那天琴房里苏婉瑜含笑的眼睛，和那句"我记住了"。 林小夏耸耸肩："随你吧，不过听说选拔挺严格的。" 梁哲涵已经拿出手机扫描了海报上的二维码。报名表很简单，只需要填写基本信息和演奏经历，最后上传一段演奏视频。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那天在苏婉瑜面前弹奏的《月光》。 提交完报名表，梁哲涵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她不断刷新邮箱，连上课时都把手机放在课本下面，生怕错过任何通知。 三天后的下午，当邮箱提示音响起时，梁哲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梁哲涵同学：恭喜你通过校园乐队初选，请于本周五下午三点到音乐楼203排练室参加面试。—校园乐队管理组】 "我通过了！"梁哲涵抓住林小夏的手臂摇晃。 "初选而已。"林小夏泼冷水，"别高兴太早。" 周五那天，梁哲涵提前两小时就到了音乐楼。她在洗手间反复检查自己的着装——简单的白衬衫配深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干净的马尾。她想给苏婉瑜留下好印象，又不想显得太过刻意。 排练室的门关着，里面隐约传出钢琴声。梁哲涵深吸一口气，敲门。 "请进。" 推开门，梁哲涵看到苏婉瑜坐在钢琴前，身边站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应该也是来面试的。苏婉瑜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比上课时更随意些。 "梁哲涵？"苏婉瑜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正好，你是第一个到的。" 梁哲涵没想到苏婉瑜会记得自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今天面试很简单，"苏婉瑜对陆续到齐的面试者说，"我会给每人一段乐谱，准备十分钟后演奏。然后我们合奏一小节，看看配合度。" 她分发乐谱时，经过梁哲涵身边，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再次飘来。梁哲涵低头看乐谱，发现是一段相当复杂的改编曲目。 "这是我自己改编的《春江花月夜》钢琴版，"苏婉瑜解释道，"校庆演出可能会用到。" 十分钟过得飞快。轮到梁哲涵时，她的手心已经沁出汗来。她在琴凳上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别紧张。"苏婉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象你是在无人的琴房练习。" 梁哲涵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开始演奏。前几个小节还算顺利，但在一个转调处，她的手指突然打滑，弹错了两个音。 "对不起，我..."梁哲涵慌乱地停下来。 "继续。"苏婉瑜的声音很平静，"演出时出错也要继续，观众很少能注意到细微的错误。" 梁哲涵重新开始，这次她完成了整段演奏，虽然仍有几处不完美。 "还不错，"苏婉瑜点点头，"尤其是左手的处理，很有层次感。现在我们来试试合奏。" 苏婉瑜在梁哲涵身边坐下，两人的手臂几乎相碰。梁哲涵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我弹高音部，你弹低音部，从第32小节开始。"苏婉瑜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预备，起。" 音乐响起的瞬间，梁哲涵的紧张奇迹般地消失了。苏婉瑜的演奏像一股温柔的流水，引导着她融入其中。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最后几个小节几乎完美同步。 "很好。"演奏结束，苏婉瑜微笑着说，"你很有团队协作的天赋。" 全部面试结束后，苏婉瑜宣布了结果："钢琴手由梁哲涵担任，其他位置名单会贴在系楼公告栏。" 梁哲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大一新生？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她还站在原地发愣。 "怎么，不满意这个结果？"苏婉瑜收拾着乐谱，打趣道。 "不是...我只是..."梁哲涵语无伦次，"为什么选我？后面几个学长弹得比我好。" 苏婉瑜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技术可以练习，但对音乐的感受力和团队配合意识是天生的。你出错后能迅速调整状态继续演奏，这在团队表演中很重要。" 梁哲涵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心脏。 "下周三下午四点，第一次排练，别迟到。"苏婉瑜递给她一份厚厚的乐谱，"提前熟悉一下。" 梁哲涵双手接过，像接过一件珍宝："谢谢苏老师，我一定努力。" 回宿舍的路上，梁哲涵的嘴角一直上扬。经过图书馆时，她听到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今年乐队钢琴手是个大一新生。" "怎么可能？苏老师一向严格。" "千真万确，刚公布的结果。据说那女生面试前就经常去苏老师琴房..." 梁哲涵加快脚步离开，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确实去过苏老师琴房，但只有那一次偶然相遇。为什么别人说得好像她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 宿舍里，林小夏看到梁哲涵手中的乐谱，瞪大了眼睛："天啊，你真的被选上了？" 梁哲涵点点头，忍不住分享喜悦："苏老师说我对音乐有感受力。" "苏老师亲自对你说的？"林小夏表情变得古怪，"你们之前认识？" "不算认识，就是...有一次在琴房碰到过。"梁哲涵含糊其辞，不想透露太多。 晚上，梁哲涵躺在床上翻看苏婉瑜给她的乐谱，发现有几处用铅笔做了细致的标注，字迹清秀工整。她不由自主地想象苏婉瑜深夜伏案工作的样子。 手机震动起来，是校园论坛的推送。一个匿名帖子被顶到热门：《大一新生凭什么空降校园乐队？》 梁哲涵的手指僵住了。帖子内容直指她，暗示她靠不正当关系获得位置。评论区已经盖起高楼，有人质疑选拔公平性，也有人维护苏婉瑜的专业判断。 "在看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林小夏探头过来，一眼看到手机屏幕，"哦，这个啊，我早看到了。别理那些酸葡萄心理的人。" 梁哲涵关掉手机，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第一次排练那天，梁哲涵提前一小时就到了。排练室还锁着，她坐在走廊长椅上复习乐谱。陆续有乐队成员到来，他们看梁哲涵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些许疏远。 苏婉瑜准时出现，钥匙叮当作响。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干练又优雅。 "大家早上好。"她开门见山，"校庆演出定在下个月，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从今天开始每周三、五下午排练两小时，最后一周每天加练。有问题吗？" 没人提出异议。苏婉瑜开始分配位置，介绍各个声部的负责人。梁哲涵被安排在舞台右侧的三角钢琴位置，是几段独奏的担当。 "先从《春江花月夜》开始。"苏婉瑜看向梁哲涵，"钢琴引入，记得吗？" 梁哲涵点点头，手指放在琴键上。然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时，她的手指突然不听使唤，开头就弹错了和弦。 "对不起。"她慌忙停下。 排练室里一阵尴尬的沉默。梁哲涵能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看吧，果然不行。 "大家休息五分钟。"苏婉瑜突然说，"梁哲涵，你留下。" 其他人离开后，苏婉瑜在钢琴旁坐下："面试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梁哲涵的声音几乎哽咽，"我太紧张了。" "知道我第一次公开演出时发生了什么吗？"苏婉瑜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我弹到一半忘谱了，即兴编了一段，结果完全跑调，把指挥的脸都气绿了。" 梁哲涵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优雅的苏老师也有这样的糗事。 "后来呢？" "后来我被罚抄乐谱一百遍。"苏婉瑜笑了，"但指挥说我有急智，把我调去了作曲组。所以你看，失误不一定是坏事。" 梁哲涵的心情轻松了些。 "现在，"苏婉瑜把乐谱翻回第一页，"就当只有我们两个人，再试一次。" 这一次，梁哲涵的演奏流畅多了。当其他队员回来时，他们已经练好了开头部分。 排练结束，梁哲涵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仔细整理好乐谱，关好钢琴盖。走到门口时，发现苏婉瑜还在那里，似乎在等她。 "下周见，梁哲涵。"苏婉瑜微笑着说，"记住，音乐是享受，不是负担。" 回宿舍后，梁哲涵立刻把今天的经历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包括苏婉瑜说的每一句话。她还偷偷在网上搜索苏婉瑜的名字，保存了几张公开活动上的照片和一段演奏视频。 "又在看苏老师资料？"林小夏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得梁哲涵差点摔了手机。 "我...只是查点资料。"梁哲涵慌忙锁屏。 林小夏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哲涵，我们是好朋友吧？你得小心点，别陷太深。"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林小夏指了指她的手机，"你存了多少苏老师的照片？还有，你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吧？" 梁哲涵的脸刷地红了："你怎么知道..." "你上次输密码时我看到了。0405，校园网教师资料里都有。"林小夏严肃起来，"她是老师，你是学生，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有男朋友，都快结婚了。论坛上那些闲言碎语你也看到了。"林小夏压低声音，"别给自己惹麻烦。" 梁哲涵沉默了。她知道林小夏是为她好，但心里那股悸动却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我只是欣赏她的才华。"最终，她这样回答。 林小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那天晚上，梁哲涵辗转反侧，手机相册里苏婉瑜弹琴的侧脸在黑暗中发着光。她知道自己在玩火，却无法自拔。 第3章 弦外之音 校园论坛的帖子像野草一样疯长。梁哲涵关掉手机屏幕，指节发白。三天前那篇《大一新生凭什么空降校园乐队？》已经衍生出十几个讨论串，最新一个标题刺眼地写着《深扒某T姓新生与苏老师的"特殊关紫系。 "别看那些了。"林小夏夺过她的手机，"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你的乐理作业写完了吗？" 梁哲涵摇摇头。她整晚都在反复刷新那个页面，看着匿名用户们编造各种细节：有人说看见她频繁出入教师办公楼，有人信誓旦旦称她给苏婉瑜送过贵重礼物，甚至有人贴出模糊的偷拍照——那是上周排练结束后，苏婉瑜帮她整理乐谱的瞬间。 "我去琴房练习。"梁哲涵突然站起来，把《和声学》课本塞进背包。 林小夏欲言又止："你...别练太晚。" 音乐楼走廊空荡荡的，期中考试前的自习室人满为患，反倒让琴房区显得冷清。梁哲涵习惯性地走向最里间的307——那是苏婉瑜曾邀请她合奏的琴房，虽然知道现在可能有人，但她还是想碰碰运气。 门虚掩着，一缕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梁哲涵屏住呼吸，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德彪西的《阿拉伯风格曲第一首》，弹奏者似乎心不在焉，反复在同一个段落卡壳。 她轻轻推开门。苏婉瑜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平日总是绾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松散地垂在肩头，米色开衫的袖口沾着墨水痕迹。琴凳上散落着几张手写乐谱，修改处密密麻麻。 "苏老师？" 琴声戛然而止。苏婉瑜转过头，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梁哲涵？"她的声音有些哑，"这么晚还来练琴？" "我...想准备期中考试的曲目。"梁哲涵攥紧背包带，"您呢？" "校庆演出的编曲。"苏婉瑜揉了揉眉心，"总感觉这段弦乐转接不够流畅。"她突然笑起来，"我们两个倒是像在比谁更用功。" 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给钢琴镀上一层银边。梁哲涵注意到苏婉瑜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上次排练时她还戴着那枚据说订婚用的钻戒。 "站着干什么？"苏婉瑜往旁边挪了挪，"来帮我听听这段。" 梁哲涵小心翼翼地坐下，琴凳不宽，她能感觉到苏婉瑜的体温。"这里，"她指着乐谱上被反复修改的小节，"如果改用减七和弦过渡呢？" 苏婉瑜惊讶地挑眉："你和声学学得不错。"她按照建议弹了一遍，旋律果然流畅许多。"天才的建议。"她轻声说，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这个笑容让梁哲涵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慌忙低头，却看见地上一张熟悉的纸——校园论坛的打印稿，红色马克笔圈出了最恶毒的几条评论。 "您也看到那些了..."梁哲涵声音发紧。 苏婉瑜的笑容消失了。她收起乐谱，动作突然变得急促。"别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她的语气刻意轻松，"我读研时就习惯了。女教师稍微年轻漂亮些，总有人质疑你的专业能力。" "但这次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苏婉瑜打断她，"我选你是因为你确实优秀。"她停顿了一下，"不过...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我可以理解你退出乐队。" "我不想退出！"梁哲涵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是说...我相信您的判断。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 苏婉瑜凝视着她，月光在那双眼睛里流转。许久，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大二时参加肖邦比赛，赛前辅导我的教授被匿名举报''偏袒女学生''。"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徘徊，"决赛那天，我故意弹错三个地方，就为了证明没人给我''特殊照顾''。" 梁哲涵屏住呼吸："后来呢？" "后来我拿了倒数第一，教授失望得提前退休。"苏婉瑜苦笑，"用自毁来证明清白，是最愚蠢的事。" 钢琴上的节拍器滴答作响。梁哲涵鼓起勇气，手指落在高音区，弹出《月光》的开头几个小节。苏婉瑜看了她一眼，自然地接上低音部。没有乐谱，没有言语，两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追逐，像一场心照不宣的对话。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苏婉瑜的手轻轻覆在梁哲涵的手背上。"周三下午我没课，"她突然说，"如果你需要额外辅导的话。" 梁哲涵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不是老师对学生该有的距离——苏婉瑜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茉莉香混着淡淡的咖啡味。"好。"她哑声回答。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苏婉瑜像触电般缩回手，乐谱散落一地。门被推开时，梁哲涵正慌乱地蹲在地上收拾纸张。 "婉瑜？我找了你一整晚。"陈明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与琴房的文艺气息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这么晚还在工作？" "给学生辅导期中考试。"苏婉瑜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专业冷静，"梁哲涵，今天就到这里吧。" 梁哲涵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经过陈明身边时，听见他压低声音对苏婉瑜说："校长找你谈论坛的事，我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回宿舍的路上，梁哲涵把冻僵的手塞进口袋，触到一张对折的纸。她展开一看，是苏婉瑜手写的一小段乐谱，边缘写着"周三下午3点，307。别带手机。"字迹匆忙，墨迹未干。 宿舍楼已经熄灯。梁哲涵摸黑爬上床，把那张乐谱贴在胸口。手机屏幕亮起，林小夏发来消息："学生处刚通知，校庆演出赞助商是陈明家的公司。" 窗外，一弯新月隐入云层。梁哲涵想起苏婉瑜空荡荡的无名指，和那句"用自毁来证明清白是最愚蠢的事"。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翻身起来打开台灯，在乐理作业背面开始写一封信。 第4章 我会退出乐论 台灯的光晕在信纸上投下温暖的光圈，梁哲涵的钢笔悬在纸面上方，墨水滴落晕开成一个小小的蓝黑色圆点。她盯着那滴墨水，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乐谱，凌乱地飘散在夜空中。 "证明清白的最好方式，就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出色。"她写下第一行字，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寝室里格外清晰。 下铺传来林小夏翻身的声响。"还没睡？"林小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梁哲涵迅速合上笔记本。"马上。"她轻声回答，关掉台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像钢琴上的一枚白键。 下午3点别带手机梁哲涵站在音乐楼前的樱花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乐谱。苏婉瑜的字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别带手机"。这个不寻常的要求让她的心跳加速，既期待又忐忑。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音乐楼的玻璃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307琴房的门缝下透出一线灯光，梁哲涵抬手欲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你这是在玩火！"陈明的声音压抑而愤怒，"校长已经很不满了，现在论坛上又有人爆料说看见你们——" "看见什么？"苏婉瑜的声音冰冷，"一个老师指导学生练琴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婉瑜，我们订婚宴都办过了，你突然把戒指摘下来是什么意思？" 梁哲涵僵在门外，进退两难。就在这时，琴房的门突然打开，陈明阴沉着脸走出来，差点撞上她。 "你——"陈明的眼神锐利如刀，"又是你。" "我...我来找苏老师请教期中考试的事。"梁哲涵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陈明冷笑一声，转头对琴房里的苏婉瑜说："看来你的''得意门生''很用功啊。"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然后大步离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一连串不和谐的音符。 梁哲涵站在门口，不敢抬头。琴房里传来苏婉瑜疲惫的叹息："进来吧，把门关上。" 307琴房比那天晚上更加凌乱。乐谱堆满了钢琴顶部，几个空咖啡杯摆在窗台上，苏婉瑜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下有更深的阴影。 "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苏婉瑜揉了揉太阳穴，"陈明他...最近压力很大。" 梁哲涵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从背包里取出和声学作业。"您上次建议我修改的部分，我重写了一遍。" 苏婉瑜接过作业，神情逐渐柔和。"坐吧。"她拍了拍琴凳，"我们先看看你的作业，然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梁哲涵小心翼翼地坐在苏婉瑜身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她能闻到苏婉瑜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钢琴木质的味道。 "这里，平行五度的问题解决得很好。"苏婉瑜用铅笔在梁哲涵的作业上做着标记，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但这里的声部进行可以再大胆一些..." 梁哲涵点点头，努力集中注意力在乐理上，而不是苏婉瑜近在咫尺的侧脸，或是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突然，苏婉瑜放下铅笔。"关于论坛上的那些话..."她直视梁哲涵的眼睛，"我想正式向你道歉。作为老师，我没能保护好你。" 梁哲涵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不是您的错。那些人根本不了解音乐，他们只是...嫉妒。" "嫉妒？"苏婉瑜苦笑，"嫉妒什么？" "嫉妒您那么年轻就当了副教授，嫉妒您组建了校园最好的乐队，嫉妒..."梁哲涵的声音低下去，"嫉妒您选择了像我这样的新生而不是他们。" 苏婉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轻轻抚平梁哲涵紧握的拳头。"你手上的茧，"她轻声说，"是每天六小时练琴的证明。那些造谣的人，有几个能做到？" 这个简单的触碰让梁哲涵的呼吸停滞。苏婉瑜的指尖温暖而略微粗糙，是长期弹琴留下的痕迹。 "我决定退出乐队。"苏婉瑜突然说。 "什么？"梁哲涵猛地抬头，"不行！您说过用自毁证明清白是最愚蠢的——" "不是自毁，是战略转移。"苏婉瑜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我接受了柏林艺术大学的访问学者邀请，下个月就走。为期一年。" 梁哲涵瞪大眼睛："那...校庆演出？乐队？"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苏婉瑜从钢琴上取下一份文件，"我向学校推荐你接任乐队临时指挥，直到我回来。" "我？"梁哲涵的声音几乎变了调，"我才大一，而且现在论坛上——" "正因为如此。"苏婉瑜打断她，"让他们看看，我选择你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关系''，而是因为你确实有这个能力。"她顿了顿，"当然，最终决定权在校长那里。陈明家的公司是主要赞助商，他肯定会反对..." 梁哲涵翻开文件，是苏婉瑜亲笔写的推荐信，字迹工整有力，详细列举了她在音乐理论和演奏技巧上的优势，甚至附上了她高中时获得的省级比赛奖项。 "为什么是我？"梁哲涵轻声问，"乐队里有很多比我经验丰富的学长..." 苏婉瑜望向窗外，樱花被风吹落，在空中旋转飘舞。"因为他们弹琴是为了掌声，为了简历，为了证明自己。"她转回头，目光灼灼，"而你，梁哲涵，你弹琴是因为你无法不弹琴。那天晚上在琴房，我就知道了。" 阳光在苏婉瑜的眼中流转，梁哲涵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对苏婉瑜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学生对老师的敬仰。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兴奋，像站在悬崖边缘，既想后退又想纵身一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梁哲涵最终只说出这样苍白的话。 "不需要现在回答。"苏婉瑜站起身，走到窗边，"考虑清楚。接下这个位置意味着你要面对更多质疑，更多闲言碎语。但也会让你离梦想更近一步。"她回头微笑，"就像我常说的，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出色。" 梁哲涵低头看着推荐信，苏婉瑜的签名潇洒有力，像一段激昂的乐章结尾。她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合奏的《月光》，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那种灵魂共振的瞬间。 "我会做。"梁哲涵抬起头，声音坚定，"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因为...音乐值得最好的。" 苏婉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走回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滑过。"那么，临时指挥小姐，让我们从德彪西开始？" 琴声响起，如清泉流淌。梁哲涵看着苏婉瑜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了那晚她说的"别带手机"的含义——这一刻只属于音乐，属于她们之间无需解释的默契，不容任何外界的干扰和记录。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苏婉瑜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为什么开始。" 梁哲涵点点头，将这句话刻进心底。她知道，从琴房走出去后，等待她的将是一场风暴。但此刻，在阳光与音乐交织的307琴房里，她找到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第5章 论坛上的流言 校长办公室的门在梁哲涵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她手里紧攥着那份推荐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走廊上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钢琴的黑白键。 "梁同学，请留步。" 梁哲涵转身，看见音乐系主任张教授快步走来，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校长怎么说？"张教授压低声音问道。 梁哲涵深吸一口气："他说需要''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 张教授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苏老师的推荐很有分量。"他顿了顿，"不过...你知道陈明家是校庆最大赞助商吧？" 梁哲涵点点头，胃部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她当然知道。自从三天前苏婉瑜提出让她接任临时指挥的建议，校园论坛上的帖子就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梁哲涵抬起头，声音比她想象的要坚定。 张教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下周三乐队排练，校长会来观摩。好好准备。" 走出行政楼，梁哲涵的手机震动起来。林小夏发来一连串消息： "论坛炸了！" "有人发了你和苏老师在琴房的照片！" "快看！" 梁哲涵的手指颤抖着点开链接。《实锤！T姓新生与苏老师的琴房"密会"》——标题刺眼地挂在论坛顶部，发帖人是一个叫"真相君"的匿名用户。帖子里的照片明显是偷拍的，透过琴房门上的小窗，能模糊地看到她和苏婉瑜并肩坐在钢琴前的背影。最要命的是其中一张，苏婉瑜的手似乎正覆在她的手上。 评论区已经沸腾： "就说有猫腻吧！" "平时装得挺清高" "这种水平也能当指挥？睡上去的吧？" 梁哲涵的视线模糊了，耳边嗡嗡作响。她机械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食堂。排队时，她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 "就是她..." "论坛上那个..." "听说苏老师为了她连婚戒都摘了..." 托盘上的番茄汤突然剧烈晃动，洒在梁哲涵的白衬衫上。她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不小心"撞到了她。 "哎呀，不好意思。"男生夸张地道歉，脸上却带着恶意的笑，"需要我帮你''擦擦''吗？就像苏老师''辅导''你那样。" 食堂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梁哲涵站在原地，汤水顺着衣角滴落，像一滩血迹。她的视线扫过那些嘲笑的面孔，突然注意到食堂角落里那架供学生娱乐用的立式钢琴。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梁哲涵走向钢琴，掀开琴盖。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手指如暴风般落在琴键上。 《野蜂飞舞》——这首展示极致技巧的曲子从她指尖倾泻而出，音符如同愤怒的蜂群席卷整个食堂。喧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钢琴的轰鸣在空间中回荡。梁哲涵的双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那些日复一日在琴房苦练的岁月，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琴键，此刻全部化为最有力的语言。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食堂里鸦雀无声。梁哲涵站起身，看向那个泼她汤的男生："周三乐队排练，欢迎来听。我会是临时指挥。"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凭实力得到的位置，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她转身离开，背后传来零星的掌声，很快如潮水般扩散。梁哲涵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有人正在用手机记录这一切。 --- 琴房307，梁哲涵机械地重复着一段艰难的乐章，已经连续三个小时。汗水把刘海粘在额头上，指尖传来阵阵刺痛——有一个水泡破了。 "再这样下去，你的手会废掉的。" 梁哲涵猛地回头。苏婉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直筒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苏老师...我..." "我看到了。"苏婉瑜走进来，轻轻合上琴盖，"食堂的视频，半个学校都传遍了。" 梁哲涵的心沉了下去："给您添麻烦了..." "不。"苏婉瑜打开医药箱，取出碘伏和棉签，"我很骄傲。"她拉过梁哲涵的手，小心地为她处理伤口，"但下次，请先保护好你的乐器——这双手。" 梁哲涵屏住呼吸。苏婉瑜的指尖温暖而干燥，触碰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艺术品。碘伏的刺痛远不及她心跳的剧烈。 "论坛上的事，我已经联系管理员删帖了。"苏婉瑜低头专注地处理伤口，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但截图已经流传开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梁哲涵。"苏婉瑜突然抬头，直视她的眼睛，"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而是他们习惯了用肮脏的眼光看待一切美好事物。" 梁哲涵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愤怒，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理解，或许还有共鸣。 "您...以前也经历过？" 苏婉瑜松开她的手，走到窗前。夕阳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我博士毕业那年，参加国际比赛。"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决赛前夜，有人给评委发邮件，说我和导师有不正当关系，还附上了...合成照片。" 梁哲涵倒吸一口冷气："后来呢？" "我退赛了。"苏婉瑜转过身，嘴角挂着苦涩的微笑，"就像我跟你说过的，用自毁证明清白是最愚蠢的事——但我还是做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节拍器规律的滴答声。梁哲涵突然明白了苏婉瑜为什么对她如此理解，为什么愿意冒险推荐她——她们是同一种人，被同样的恶意伤害过，也为同样的热爱而活。 "周三的排练，"苏婉瑜打破沉默，"校长会来。陈明也会。" 梁哲涵握紧拳头，刚处理好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我会准备好的。" "不只是一个排练。"苏婉瑜的声音变得严肃，"他们会刁难你，测试你。校长已经收到三封匿名信，说你''德不配位''。" "那我该怎么做？" 苏婉瑜走近钢琴，掀开琴盖："证明他们是错的。"她弹了一个和弦，"不是用愤怒，而是用他们无法否认的才华。" 梁哲涵在她身边坐下。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四手联弹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在琴房中响起。他们的手偶尔相碰，节奏却完美契合，如同两颗心在以同样的频率跳动。 音乐停止时，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琴房。在昏暗的光线中，苏婉瑜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为什么开始。" 梁哲涵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已经成了她们之间的某种暗号，一种超越师生关系的默契。 "苏老师，您真的要去柏林吗？" 苏婉瑜沉默了一会儿："我需要...一些距离。从陈明，从这些是非，从一切。"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你站稳脚跟。" 梁哲涵想说"不要走"，想说"为我留下"，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有些话，现在说出来还为时过早。 "对了，"苏婉瑜站起身，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我联系了我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朋友。她下个月来中国，答应听你演奏。无论校乐队的事结果如何，这都是一次机会。" 梁哲涵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封推荐信和联系方式。她抬头想道谢，却看见苏婉瑜眼中闪烁的光芒——那不是一个老师看学生的眼神，至少不完全是。 "我会努力的。"梁哲涵轻声说，突然感到一股勇气涌上心头，"为了音乐，也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 苏婉瑜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窗外，第一颗星星悄然亮起，见证着这个琴房里悄然萌芽的、无法言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