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景彦】若能再见》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初逢与再会 神策将军结束“散步”准备回府继续面对公文大山,丹恒和星则去寻猜拳失败到仙舟跑腿的同伴。大家在流云渡下车,往日货物来往不断的接舶港一片静悄悄。沿路至积玉坊,发现大批饶孽物追杀一云骑士兵。三人果断出手救援,但对方留下半枚玉兆,言之给将军,现场伤重而亡。 自此,三人推测仙舟有要事正在发生。 景元邀星和丹恒同行,二人欣然应下。为寻三月七、调查事态,他们紧接着来到星槎海中枢。 从停舶处跑过转角,入眼竟是一片废墟,飞檐展翅的司辰宫远望仅剩残垣,柱墙横阻道路,三人只能先前往大街。 丹恒和星互相递了眼神,悄然将这位仙舟将军保护在中间,维持着一左一右的站位。将军景元本是心绪万千,针对现状猜测众多,现在只能耐心去调查,观察到少年少女行为,又感到一些心暖。 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刻。 三人来到大街,横架在星槎航道上的朱红长桥均已断裂,较为完好的一处正有人被数只丰饶孽物逼退到了断口。 三月七听到呼声回头,表情先是一喜,却见丹恒和星满是慌张,转头一只奎狼已经扑到面前。晴空一柄飞剑如梭穿透狼身,樱发少女咬牙从断桥上跳下,星的惊呼刚出口,便见一星槎贴着桥下飞速驶出。少女落在甲板,后方紧追而来数架,女生手忙脚乱拉出安全带,高喊约定汇合点,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里。 木人处。 好在听到了关键字,星和丹恒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景元不得不笑着提醒还有件要事,由于刚才一番动静,周边游荡得丰饶孽物已经全部聚拢。 星槎追逐战以敌方全部撞毁结束,三月七在停靠的第一时间就爬出座位,找角落狠狠吐了一通,十分后悔自己在买仙舟快乐茶之前还多吃了几串琼实鸟串。待女生压下胃里翻滚的不适,另一边前去检查幸存可能性的人也回来,并递来了一方手绢。 来者即是星槎驾驶者,不过总角之年,挽发于后,长袍轻衣,云竹纹缭绕,当是常在将军景元身侧的少年骁卫彦卿。 三月七边谢谢对方关心,边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顺带留意到绢布上精致的飞燕纹。好在小少年并无追回之意,直接提出先去汇合。为免再引发骚乱,二人转为步行。 一路相安无事,来到司辰宫后门小花园的练习木人处,此地亦是断壁残垣。但见流水涓涓蜿蜒而去,不见他人。比起三月七担忧惊慌,彦卿要更冷静细心,小骁卫发现了刻在石头内侧的留言,两人沿着提示,一路小心翼翼,成功在迴星港汇合他人。列车组三人一见面,丹恒和星先确认了樱发同伴有无受伤,然后得知对方也是相似经历。 起初的确是一次猜拳失败后的跑腿,女生在等待点心时被后方熟人叫住,再回头不仅面前摊位没有了,连四周人潮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星槎往来不断、人流熙熙攘攘的大街,转眼成了丰饶孽物遍布、破败废弃之地。 幸而小骁卫靠谱,带着三月七躲开袭击,两人在迴星港查到有星槎自流云渡离开,于是又回到星槎海中枢调查。 没想到狭路迎面一波丰饶孽物,余波扫到旁边建筑物,主梁倾倒,三月七和彦卿被分隔在两侧,还偏偏有几只在少女这头。女生一路按照小骁卫的安排狂奔到星槎大道横桥处,正在跳还是不跳中犹豫,再接着就是星、丹恒和景元所见。 三月七大力赞赏小少年有勇有谋,又因一段刺激的星槎飙车而兴奋。另一头,罗浮师徒也快交流结束,景元听着大同小异的讲述,看着彦卿若有所思。他不说话,彦卿说完也没有再起话题之意,两人之间一时仅有旁边笑声传过,直至男人伸手拍在肩上。 你做得很好。 彦卿衣袖下攥紧的拳头松开,小骁卫提起嘴角露出相会后第一个笑容。 交流结束,是该讨论下一步。列车组三人商议后仍决定留下来帮忙,景元顺势向在场诸位征求意见。各自思量提出观点,有人目光转到一直在警备未发一语的人,对方背手望向远方。 彦卿的确无意表达想法,但被景元二次开口征询意见,也只能垂下眼帘短暂思索,给出的既不是六司所在或具体洞天,而是地名——金人巷。作为商贸区焦点,居住有各行各业人士,临近神策府,设地衡司分廨。若遇云骑可知战事,若遇民众可出手援助,若无人可寻亦可直往太卜司求解。 实际所涉内容皆在前面交流时提到,但尚未有人提出周全之策,于是景元点头赞同。星想起了复兴老街时的物流港口,最终敲定从此处登陆。 五人乘星槎前往金人巷物流港,驾驶者依旧还是小骁卫,准确地说应该是小少年直接坐到了驾驶位,以一种相当熟练的姿态手动开启仪表盘。三月七先一步坐到最里面,星选了靠女生的位置,丹恒搭着船篷面向甲板站着,显然打算随时观测外部不入座,于是景元左右看看,坐到了最靠近驾驶位的方向。待星槎驶入云海,距目的地空出一小段时间,无所事事的女生们开始好奇发问。 彦卿没有使用自动导航,全手动驾驶的结果便是驾驶员不可三心二意,遂回答也有些漫不经心,于是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提出疑惑。 多少年驾龄了? s…是以前随队征伐时学了点皮毛而已。 彦卿差点咬到舌头,小少年带着几分心虚对上旁边提问者含笑的目光,眼珠子一转用了众所周知的内容。 仙舟有规,未满一定岁数可不准驾驶星槎,但现在事情从急,将军一定能理解。 此时甲板处丹恒提醒,长乐天已近,女生们自觉退回座位,旁边人也在位置上坐好。彦卿暗松口气,低头专心操纵盘,却在视野边缘注意到那双眼睛并未收回目光,金眸深处看不见底的情绪让他心里一紧,但手上的动作未有丝毫懈怠,星槎平稳且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了物流港口。 望着少年侧颜,景元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情况恐怕不仅仅是药王密传,抑或星神令使一类祸患。 这孩子驾驶星槎救人,没有主动向他示意也没有主动定下汇合点,姑且还可以用时间紧迫,尚未发现街道上的三人来解释。但在迴星港汇合,少年只字未提自己观感,仅叙述三月七同行所见,严丝合缝、毫无破绽的故事反倒暗示有所隐瞒。 那个时候景元认为小骁卫有自己判断,于是趁着大家商讨下一步示意孩子开口。若是长乐天、神策府或地衡司之类,景元便清楚对方隐瞒的更倾向于私事,他自信亲手养大的孩子绝不会延误正事,偏偏彦卿提的是金人巷,给的理由又太过周全。 这可就难说了。景元望着驾驶员的背影,回忆着脱口而出被迅速掩盖下的内容,隐约窥到茫茫云海之间那抹探出来的山影,而那仅是山的一角。 直至星槎入港,彦卿依然没有深谈之意,景元遂明白了对方的那份决心。无论其后等待着神策将军的是什么,此刻他也只是景元,景元尊重彦卿的每一个选择。 无论经历何事让你如此抉择。 男人起身时摸了摸孩子的头,彦卿关闭操作盘的动作顿了顿。他没有说话,只是紧随两个女生之后下了星槎。 但至少此刻,将军在的。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金人巷疑心 列车三人组与景元师徒成功由物流港口进入,四周相较于星槎海中枢,金人巷建筑破旧但至少都很完整,凌乱主要呈现在翻倒快递箱、四散杂物以及脚下碎裂的砖瓦等。 星扶起一个倒下的架子,三月七心有不忍地将地上一只残破的机巧鸟捧起放到空快递箱。沉默让人难受,打破的不是己方,而是稍远处奔来的求救声。 火红衣饰、异域长相,星远远认出是绥园追鬼小队成员之一、罗浮当红主播、金人巷艺人桂乃芬,后方多个丰饶孽物已经快接触到对方。 飞剑迅速掠过少女斩向后方奎狼,人影如燕雀灵跃至最前方。桂乃芬堪堪在星和三月七的帮助下刹住脚,回神看见是小骁卫一马当先拦下敌人,大松口气。彦卿御使飞剑,攻击快速且多段,等丹恒再出手,战场已然接近尾声。女生们在关心缘由,丹恒注意到少年单手持剑未归,故而上前唤人。小少年垂眼不闻,直至丹恒脚步故意加重,走到对方身侧人才回神。 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彦卿说着长叹口气,转身迈步欲回到其他人身边。丹恒隐约觉得还有话未明了,他望向对方监护人,见景元目光也关注着少年,男人颔首示意,丹恒方才按下疑虑。 一击狩猎之刃来得措不及防,所有人都看到现场丰饶孽物已被除尽,但谁都没想到暗处会有虚卒出手,更难防的是掠夺者刀刃对准的是小少年。 彦卿抬眼看向面前虚卒利刃,耳畔是他人惊呼,脚尖落地一刻,一把飞剑自另一侧街道飞速撞向刃尖,紧随其后数把飞剑到达,掠夺者眨眼间被数刃刺成马蜂窝,随风同丰饶孽物一般消散。至此刻,彦卿才完成从抬脚到转身这一完整动作,散着寒光的剑环绕一圈浮在身侧,他望向黑夜的更深处。 再次听到异响时,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虚灼炮自高处落下,夹杂着篡改者的无影虚击,一时间金人巷地面犹如开水滚烫一片。然而烟尘过去,地面仅剩更加稀碎的石砖。 在这里哟。 艺人少女攀着一处屋檐边角,被吸引的虚卒后方遭到一击冰矢滚落回地。另一边屋顶上,少女提着球棍一个重击,发出不亚于高处坠地的巨响。再抬头望去,另外三位手脚更是利落,连踹下去补刀都不用了。 敌人又一次消散于夜风,但星望望自己这边,又看看罗浮师徒那儿,都是一副低头思索不言的状态。桂乃芬还挂在檐边,正要耍个活宝活跃一下不太对劲的气氛,却在高处先注意到阴影里闪现出的一抹幽光。 小心! 践踏者强弩射出的距离太近了,甚至没有给任何转身避让的余地。彦卿手里飞剑在补刀最后一个虚卒后便收起,俨然是认为没有敌人,于是小少年此刻没有任何防备,只是垂下眼。 煌煌威灵……斩无赦! 雷府神君一击,长乐天半边天有如白昼,金人巷内仅剩的埋伏者全部灰飞烟灭。桂乃芬捂着眼睛,被强光实实在在闪花,女生终于是一脚踩空,近处三人赶紧在下方接住。 以彦卿所在为中心,周边数里连带建筑物全部化为灰烬。小少年原地未动,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男人走近。景元抬起手时,彦卿下意识闭眼瑟缩了一下,记忆深处的那只手落在了头顶而不是脸上,是同此前一样的温柔。 傻孩子,怎么都不躲一下呢。 对方虽有责备但并无责怪之意,景元蹲下身尽量让两人目光在同一水平,然后注意到自家孩子脸上的血痕。即使是神君,也挡不住已经留下的伤害。景元见伤口不再渗血,稍稍安心些许,但心里又做了一次计量。这种一环套一环的袭击模式,可不是一帮虚卒突然进化会打配合能解释的。 如果目标不是罗浮将军,那么静观其变、以逸待劳就没必要了。 指腹老茧擦过脸颊,微微刺痛似乎唤回了彦卿注意力。丹恒没再忽视心里异样,他以袭击目标作提问,彦卿这次也没有表示谦卑或出现走神。小少年拿出半枚玉兆,说明是此前遇到的卜者委托送往太卜司,而遇到列车组很是突然,又无任何迹象表明有关,遂一早未就此事说明。 星看到样式同流云渡获得的一致,当时遗言是交给将军,于是自然由景元保管。但神策将军并未收下彦卿手里的那半枚,而是将自己手上的交给小骁卫,转而提出了迟到已久的分队行动。 太卜司必然须一探究竟,但神策府也应当有人确认。既然桂乃芬遭遇与他们相近,要么是有大人物带走了全罗浮的人,要么就是他们几人存在特殊之处,被带到了这个和罗浮相似又不同的地方。 所以,地图还是要探的,没准还能遇到其他人。真相也要查的,毕竟关系到能否回归往日生活。 最后,持有玉兆的师徒二人前往太卜司,列车组三位带上桂乃芬去神策府,若有可能再往其他洞天走走。 众人在地衡司分廨前分别,彦卿边走边将玉兆重新拼合,装作无意地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清楚对方恐怕就现状有了正确猜想,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人肯定还没有掌握全盘。 因为在此之前,所有棋子已经落定。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大衍有数 太卜司大门紧闭,侧边传来刻意压抑的哭泣。景元和彦卿寻到货箱楼梯下,只见太卜符玄僵立在旁,青纱黑衣的少女抱着一年长女性的身体泣不成声。 彦卿快步至旁半跪下,刚抬手便看到了女人胸口上大片血迹,他转手搭在了女生肩膀。青雀抬头,泪珠挂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终究在掉落之前被本人悉数抹去,泣声渐止。在她开口前彦卿先一步摇头,于是青雀便只是红着眼眶又抱了抱亡者,两人一起静待着一缕风吹过,将哀伤散归天地。 靠后方,景元在小少年跑出去后便减缓脚步,他停在符玄身侧。符玄见来人总算回神,景元静静听着对方讲述前情,并在少量平和之中看到太卜滔天怒气与悲伤。 太卜司的情况显然比另外三处凶险,大衍穷观阵预警一刻,符玄额间法眼自启,周遭重影迭迭,大阵将她护在之内。伴随一声轻疑,符玄站定,发现自己身处授事厅,四周仅有她一人,以及众多丰饶孽物。 青雀便是在这一时间出现,同另一位卜者一起将符玄带离包围圈。三人避至书库,符玄总算有时间梳理现状。她先认出另一位卜者若月,是曾被自己逐出太卜司做成小老板的那位,正疑惑对方的出现,青雀就告知太卜司已经被丰饶孽物给围困,急需太卜突围外出。符玄质疑云骑军和罗浮将军在何处,又从若月处得知目前外界情况不明。 至此,她已然发现这二人一心想让自己尽快离开此处,但现状不明、知情不报,实属惹人生气。 三人争执之际,声音传开,被丰饶孽物逼到正大门。关于撤退一事符玄仍未同意,可危险从来不挑人。 若月中了役雷,青雀不顾追击去抢人,符玄赶紧开阵护住。三人不再纠结于前进或后退,就近突围藏到了此处,稍后便是景元所见。 太卜大人莫要难过,若月早已知晓有这一日,只可惜不能再辅佐您了。 唯愿您,逢赌必赢。 彦卿和青雀起身,符玄已经找准当前要点重新振作。景元见三人都望向自己,目光带着同一种东西,明白无须担忧。他依然把决定权给了彦卿,并为符玄解释沿路走来所见,女子自是不信仙舟转眼处于危难之中。此时彦卿垂眼思索完毕,仍决定进入太卜司。 符玄拿着据说是关键道具的玉兆翻看,直言内部没有任何信息,更非太卜司之物。奈何将军放权,手下卜者熟谙官场之道表示跟随决策,于是符玄也只能口头上责备这毫无缘由的行动,危险之极,然后盘算着司内情况。 彦卿御剑带三人走了条空中捷径,直接进入授事厅。此前三位卜者的行动已将大部分敌人引到了正门,倒是方便了在此处观望大衍阵情况。 至第一处阵基,远见阵心处枝蔓横生,犹如巨大囚笼,黄叶随风洒满道路,丰饶气息铺散,一切暗示着大阵处已被占领的现实。 符玄言之三处阵基皆处于关闭状态,又疑惑丰饶之物为何盘踞此处。偏偏青雀已经在排列宙合阵的能量石,彦卿挥剑斩杀闻声而来的丰饶孽物,两人配合默契,愣是把余下二人就现状猜想给塞回嘴里,只能先去搭把手。 大衍穷观阵精细,三处阵基彼此牵连,一处方锚定,阵心显现微光,囚笼随之震动,可余下两处给的启动时限显然比预估要短。 景元注意到二人表情变化,抬手拉住小骁卫的领子,见彦卿焦急又不好意思直接凶自己的样子,总算找到点熟悉的孩子样。他单手揪着小少年,另一边符玄已经拦下开溜的青雀。 莫慌,此刻将军与你同在。 景元又重复了遍,看了眼枝条躁动微光闪烁的阵心,平静的语气里有着彦卿熟悉又陌生的威严。他恍惚了一下,不再挣扎,女生那边也乖乖等着安排。事已至此,二人有事相瞒已经不是秘密,启动大阵却是目的。 景元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限,直接令彦卿带符玄御剑去最远的一处阵基,自己带上青雀奔向业成阵而去。 本已经做好了被质疑、被放弃,或者要求释明的心理准备,彦卿仍在这一刻听到将军做出安排,好一会儿才压下内心悸动。 青雀被带着一路从授事厅回到司内大门小花园,踏上直通大阵的道路。心惊胆战穿过大批丰饶孽物,还有余力琢磨这位将军要如何在画屏全损的前提下抵达阵基。当然,会飞的另算。然后站在青石栏杆上,青雀忽然后悔当时没有强行提要求跟着老搭档。 景元日常也听符玄提过,太卜司内有个摸鱼好手,还是有意留观的接班人,便记了名、相过面。记忆里其实和自家燕子一样,还是个孩子。此时听到自己命令,喊跳就跳,还记得压住嘴边呼声,即使有神君相护落地无恙,但也让他有几分另眼相看。 不愧是符卿预定的人选,抗得住事。 这头青雀内心早骂了千百遍,混蛋师徒一个样,外表仍撑着腿软的劲,不用催促直奔阵基所在,也省了景元分心,专心除掉跟下来的丰饶孽物。 那头符玄有条不紊地放好能量石,抽空用法眼观察这个彦卿。手法利落,杀意凛冽,较之于记忆里锐意盎然、锋芒毕露的小少年,显而易见的干练很多。 但这爱垂眼回避他人目光的样子实在是不讨喜,也不知景元是以什么心态面对这个明显同他们有隔阂的孩子,一路走到这处。 卜者技艺高超,自能看出原先是手动关闭,破坏不大,再启不难,可信任度还是差了点。一串信息流过眼前,符玄动作停下,接着震惊。 以丰饶之力囚之毁灭。 笼里的不是丰饶孽物而是一个毁灭令使,活着的,还是个熟敌。 你们这时候放出来到底有什么意图,符玄又惊又怒,两处阵基皆已完成仅剩这边,银杏叶在长乐天夜色下飞舞,小少年原是奶金色的一只眼,此刻通红如血。 符将,莫慌。 符玄的手被剑气刺得生痛,疑似彦卿的人只是持剑远望,并没有动手架在她脖子上,连称呼上的差错似乎都没有发现。 她看到对方轻易将自己赶在最后临时拨乱的一处归回原位,阵基启动,符玄想起来另一个细节。 出现在太卜司的卜者只有两位,而阵基有三,即使速度再快也必然有人得负责两处。若按计划,遇到他们这帮意外来客,本应该撤退再商大事,但彦卿仍坚持来启动大衍阵。这底气可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神策将军和罗浮太卜给的,而是其自身便有的底气,足够他们在先后损失同伴的前提下,在初逢意外来客的情况下,也能完成既定目标。 更准确一点,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完成。 大衍穷观阵启动一刻,枝叶瞬息间消散于天地,阵心一览无余,毁灭之力汹涌而出。黑影跃空欲逃,寒霜侵袭,剑光自天际而泄,似天河坠落,气贯长虹,重重将之击回地面。 青年一束高马尾,垂至腰间,低垂的眉眼终于抬起,眼中带着锐意,还有更多难以言明的情绪,持剑立于正中台前。 符玄见这位蓝袍白衣覆甲的青年,面对毁灭大君幻胧言语攻心,沉稳冷静、不惊不惧,恍恍惚惚一种熟悉与荒谬感并存。直至景元在阵基处朗声相应,方才意识到那种熟悉——源自仙舟罗浮在任数百年的神策将军。 荒谬之感越发显著。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四十有九 青年彦卿现原身,景元携神君上前助战。此刻的毁灭大君幻胧正化作一仙舟男性,半身重伤清晰可见,但似乎有所考量并未马上脱身而逃。 符玄欲赶去相助,发现青雀还在阵基处。同样恢复了成年人体态的女性正在调整阵法,她疑惑更深,细问得知这帮人有计划,转而出手帮忙。 神策将军和太卜都明晓,令使是敌人,敌人的敌人至少不会是敌人。 另一边,列车组带桂乃芬到神策府,直接被现场给震撼,入目既无碎瓦残垣又无杂物散布,仅是虚无死寂一大块空地。紧接着突然冒出一队云骑包围众人。为免冲突升级,大家接受拘捕,蒙眼入他处,终见故人。 现任云骑统领李素裳一身轻甲,内衬黄衫,束一高马尾,却不见昔日活泼开朗的少女样,双眼如古海无波,逐一扫视众人。目光掠过某人时顿了顿,再开口。 好久不见。 列车组从青年素裳处得知了当前时间点是百余年后的仙舟罗浮,第五次丰饶之战结束,百废待兴。现任将军诨名元鸟,现任太卜青雀,二人在外行大事,云骑统领素裳领命在此待命。问及个人下落,李统领皆是不答,表情毫无波澜,让一直以来姐妹情深的桂乃芬难以理解。 一云骑来报,天有异象,太卜传讯,素裳方起身负剑欲离。星忧心已前往太卜司的一行,丹恒同起身欲同去,却被女人直接拒绝。 当前罗浮有龙尊,但非饮月君。 两人诧异之际,同伴三月七那边得出一个更加目瞪口呆的结论。少女将元鸟一词同手帕上的纹样联系在了一起,大家得知现任元鸟将军竟指的是彦卿,前云骑骁卫、现罗浮剑首兼联盟剑魁。 桂乃芬听得云里雾里,眼见素裳仍要离开,终于忍不住情绪爆发跳脚。但见女统领垂下眼帘,沉默片刻,迈步上前,化外民少女下意识后退,跌坐椅中。 素裳扶剑于腰侧,单膝屈于曾经亲友面前,一双死水般沉寂的眼底终是翻滚上情绪浪潮。 仙舟逢难,我诸多亲友同伴皆已殒命,今见尔等甚是欢喜。然罗浮风波未平,将军太卜皆在外搏命,托素裳护仙舟居民安全,我自当竭尽全力。 唯有一愿,望亲友留此。待战事平定,自当知无不言。 或许是言语里的现实太过哀伤,也或许是翻涌出来的情绪太过沉重,桂乃芬僵在座位上,只有点头应下这一念头。 李统领离开,短暂沉默之后,三月七一堆问题全抛了出来,连带原本还能分清现状的星都有些糊涂。于是丹恒发现所有目光都回到了自己身上,肩负重任的“前龙尊”叹气。 比起纠结前因后果,当务之急还不如先助这些人解决危机,可以肯定的是,景元将军是和大家一起下的列车,来自同一处。没准神策将军已经搞清楚现状了呢,少女手握拳头击向另一只手心。 三人整装决定继续开拓之旅,对于桂乃芬选择留下也表示赞同。 毕竟战斗是无情且残酷的。 这一点,星在匹诺康尼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是个真实的梦境。 而今在太卜司,青年将军胸口被贯穿,有血零星溅在脸上,烫得让人晕眩。 列车组三人赶来前一刻,师徒合二人之力,完全压制了重伤的幻胧化身。彦卿一飞剑在阵刀掩护下刺穿敌人胸膛,幻胧咒骂截然而至,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 景元望着几步之外站定未归的青年,白底蓝衫铠甲在身,明明也该是个魁梧勇猛的将军,偏偏让他在合力作战时发现几分疲乏和勉强。 是未曾休歇还是有伤在身,抑或心态不稳?联盟当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非得让这孩子来担这将军重担?罗浮各司还有多少人,你可有知心人能托之?景元一堆问题,但开口仅是唤人。彦卿下意识回头,又垂下眼避开视线。 对方略过景元,转向还在阵基的卜者,结果那方还没回话,脚下立足阵枢震动,四周台基纷纷裂开。 幻胧竟以大衍阵数千玉兆为躯干,再度复生,挥手间太卜司墙瓦倾颓,地板粉碎。好在洞天技术尚未失灵,碎石虚浮于半空,暂可做临时落脚点,但也是一把双刃剑。 现场四人迫于庞大玉兆之躯,退出大衍阵范围。青雀不慎绊倒,爬起来一根石柱已经冲自己飞来。景元垫后,挥起石火梦身挡在前方欲断之。符玄心神一跳,阻拦之言尚在口中,一抹蓝白身影已经跃前。 等到丹恒、星和三月七到达时,石柱被劈成两半,从二人身侧飞过,重重撞在尚存建筑上。幻胧以木栏为指尖,贯穿青年胸口,脸上能量石拼出诡异笑容,显然为利用石柱掩护攻击成功而餍足。 惶惶威灵……斩无赦! 苍龙傲晲,劫水濯世! 这份战绩还没落于口舌,雷府神君的大刀、龙尊的云吟怒啸已经气势汹汹而来,硬是将那高达数百丈的附体之躯逼迫歪倒一方。景元顾不上追击,武器收回空出双手,迈步冲向刚受致命伤的人,但最先入眼的是一枚飘飞的银杏叶。 幻胧歪倒,“指尖”拉动,腕口粗大的伤口及血色很快由金黄色的光辉覆盖,如藤条亦如麦穗之物飞速填满了那处空缺。彦卿侧身,于是所有人能看到那只艳红的眼珠。 后方就拜托各位了,此处交给元鸟即可。仙舟罗浮元鸟将军给了一个很平和的笑容。 随后,人再次上前,于碎石间灵活窜动,剑意作轻鸟又作苍鹰,自四方攻向中央。同时,也有一道如月华般凛冽剑意斩在了众人脚下,斩断了他人支援。 元鸟上前迎战,最先有所行动的是青雀,准确地说是现任太卜青雀根本没在现状上耗费多少情绪。青太卜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刻不停,跌跌撞撞间回到了授事厅。 几道流光自手里挥出,精准落入地面毫不起眼的凹槽,隐藏在地板之下的机关启动。大量玉兆密密麻麻铺设在脚下,一路从厅门延伸到另一侧星泊港,细看还能发现不止有一层。符玄随后至,看到这一幕,忽而明晓之前一个困惑。景元虽未察觉异象发生,但身处之地并未改变,唯独符玄一人从穷观阵前来到了授事厅,只因这处隐式阵枢从单个玉兆到整体布置竟都暗含了符玄自己的力量。 远比在场的卜者更强大,也远比大衍穷观阵更具有针对性,足以完成针对星神令使的行动卜算。但是,卜者视兆问玄、极数知来,试问谁能在这种交战瞬息间完成占算? 琼玉台落地,毫无停滞地成为了大阵的控制中枢。立于中心的人回头,给了他人第二次的震撼。同样的双色异眼,枝桠爬上了侧脸。 青雀与彦将同行至今,对己身所行之事、所走之路,自觉无愧于仙舟、无悔于本心。 毁灭大君幻胧,屡次侵犯我罗浮,五年前又夺我太卜司四十九条人命。众生皆因其能力特殊,未能杀之,而今我青雀偏要处之后快。 巡猎的仇,永远不会过时。 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五十为基 符玄沉默,所有人沉默。青太卜眼中敛下私情,仅余坚定。 霜剑带起寒意,巨人掀起狂风、扫落碎石,其后各方做出选择与行动。 前太卜凭依“法眼”辅助算法,星和三月七在侧翼击落飞来的碎石。景元心知那人有意要保此处安危,神君反倒不便,遂仅以石火梦身击之,托丹恒上前照应。元鸟将军无意掩盖行迹,只在避之不及时加速身形。丹恒早已用上饮月之力,御空以水龙助之,倒也相得益彰。 水龙肆虐夺去一臂,飞剑穿透能量石“眼”,幻胧终于察觉到异样。不是这二人变得更强,而是自己的所有行动都被预知,不断侵入掌控的这方仰观寰宇之阵,反倒成了一大团足以探测动向的“发信器”,尽数落入卜者之眼。 一刻之数尚不可计,然三秒之内,足以鉴往知来。 青太卜仰头对视,锐气丝毫不减。仅有侧方之人知晓,这人在抬头前一秒才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全靠双手撑着琼玉台支撑站立,指尖已然全白。符玄目光扫过正前方,景元虽在护卫但也在时常远眺战场中央,她因而有几分感同身受。即使在心头叹气,前太卜动作丝毫未有延缓,准确无误的将卜算结果化作密语传给那二人。 最终,玉兆之躯不堪损耗崩塌,幻胧歇斯底里与不甘,一切随寒霜与流水化作碎屑,归于天地之间。 卜者瘫倒下缩,符玄下意识扶住,却忘了自己也是耗费大量精力被带倒在地。三月七距离更近,赶紧上前,正说着千万别来那套“功成身退”,回头发现其他人都跑不见了。 果然还有留一手。 符玄摇头示意女生不用去追,心知这次毁灭大君是被这些人给盯死了,她望着星舶港方向,脑海里想的却是那血红的眼珠。 只是到最后,又有几个能有个好结局。 幻胧失去形体,化作黑雾,轻松遁离战场。至機祥台见一星槎停靠,周边无任何气息。这位被囚禁于大阵五年不得恢复,脱困后两度轮战,已然无比虚弱,此刻盯着那甲板深处,竟诞生了一种比中计时更愤怒、比落败时更罕见的情绪,是自脚下如跗骨之疽般啃噬而上的恐惧,是蔓延而上封冻的寒冰。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过五更。 元鸟踩着飞剑落地,身形已然重新化作昔日的小少年,唯有面上仍带着些许青年的沉稳。他看着黑雾近半数被冻结在冰中,剩余一小部分以一种狂暴姿态在向四周拉扯。越是尝试向外伸展,内部就越是稀薄,冻结速度也就越快。 幻胧意识到这并非仅是简单冻结,区别于寒冬带来的极温,也不是宝剑挥出的寒冷,而是某种定以恒定不变概念的力量,以冻结的形式展现。 你竟然还取得了新的命途之力! 彦卿直摇头,那种也不过如此的目光反倒让幻胧冷静下来,尝试着以将死之人求解作拖延。对方好似胜券在握,故而无所谓时间,也就开口:“非我等算无遗策,而是你自持操弄人心,怠忘仙舟本性。” 昔日,你趁我初临将军之位不通政务,以助我为由步步接近。符将调入玉阙,却仍心系罗浮,嘱青太卜日日卜算,常常示警。丰饶于你终归不是臂膀,那日事变后太卜司不查罗浮内奸反而细搜在居者生平。你未至地衡司补档,却到太卜司破坏书库档案,我等属实未料。 少年声音本是清脆有声,然连番大战,此刻带着些沙哑,他步履缓缓。 然而罗浮太卜司,自符将调任之令发出到青太卜上位之日,全部履新,卜者皆作有志之士。当日卜得灾祸入门,果断封门死斗,并以大衍穷观阵为笼,囚之。事发突然,大阵虽囚得你附身之躯,并以丰饶之力阻你恢复,但并无外部控制干涉之法。丰饶于你二次殊途,只能炼化大阵为已用。 那时,我罗浮已向寰宇宣布光复,青太卜亦察你意图,将议事厅改作新阵枢。 彦卿距离黑雾仅剩十步,目光有些飘散,似乎沉浸在记忆。 大衍穷观阵即使关闭废弃,也绝不可被炼化,你笃定我等终有一战。毁肉身已是必然,驱使千百玉兆为躯攻之。胜则罗浮无首,败则仍有机会遁离。但未知的是,这一战罗浮六司仅出二人,这新阵枢乃符将逐一指点。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仙舟罗浮何其有幸,而元鸟又何其幸运,得百年故人再现相助。 后方脚步声由急放缓,渐渐停下,彦卿目光这才回拢,距离黑雾冻结的冰仅剩三步之远。 昔年时不待我,今日时不待你。幻胧,这“离神”奇物可一直都在这里等着的。 倘若幻胧有形,定能发现这偌大的機祥台上有一枚晶莹剔透形似玉兆之物,偏偏它已无形无影。 仙舟,从来不是令使可以撒野的地方。 黑雾瑟缩,彦卿迈步,有人窥之有反扑之意出声提醒。 无影无形,有如胀满气球一样炸开,但终究比不上寒霜。 彦卿手指抵在正中央,黑雾如琥珀中的昆虫一动不动,他开口。 有人脚步闻声一顿,那一词二次落地,恍惚让星想起了绥园。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