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误我》 第1章 接近 雁雁虽生的纤腰楚楚,千娇百媚,但因她生母出身青楼,身份低贱,她便成了侯府最不受待见的庶女。 爹爹原本隔三差五还会来看看她们母女,后来她娘难产死了,他就再也没来过院子里。那些婆子们狗眼看人低,贪了雁雁不少过冬的煤炭,气的她眼前一黑,学着娘的样子跟她们大吵了一架,才要回来可怜兮兮的半筐三等煤炭。 回来的时候,她听丫鬟们讲嫡母准备把她送给户部侍郎做妾,当即脑子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麻了。 那户部侍郎已是古稀之年,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不仅处处为难母亲,竟还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雁雁不想认命。 她不信她的命这么苦,她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傍晚,她坐在长亭内苦思冥想,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勾搭上一个贵公子,怀上他的骨肉,逼他把我迎入门了。” 赵将军家的大公子倒是靠谱,可他一向冷心冷面,不近女色。李尚书家的次子倒喜欢风花雪月,仕途之路也顺,但他后宅里女人太多了,倒是不得安生…… 她殊不知,自己喃喃自语的话,全落入了白衣男子的耳朵里。 男人长身玉立,眉目清雅,身上气息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此人正是侯府嫡长子,雁雁同父异母的哥哥,容凛。 他生的极好,却跟雁雁无一处相似,再加上雁雁生母是大着肚子进门的,丫鬟们经常背后议论雁雁不是侯爷的血脉,至于事实真相…… 她娘莲姐儿跟侯爷欢好那日,可不止接待了他一个客人。此事原本还留有一丝悬念,但现在看来,雁雁的确是一个野种。 此事雁雁心里是有数的。 容凛十六岁便中了进士,弱冠之年已官居三品,行事雷厉风行,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且日后更是要袭爵的,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自小到大他便众星捧月一般的活着,再加上姊妹太多,他从未跟雁雁说过几句话,两个人名义上是兄妹,实则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至于雁雁的身世…… 他心知肚明却懒得说破。 容凛静静地看了雁雁许久,眸底平淡无波,令人捉摸不透情绪。 许久后,它淡淡开口:“我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清风朗月一般好听,令雁雁心中一颤,下意识朝他望了过去,顿时瞳孔放大,心虚不已。 容凛乃是家族的天之骄子,高不可攀的存在,她自小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家宴时也只能远远地坐在后面,连他的容貌都看不清,见他主动同自己搭话,还以为是他对自己心生不屑,故意说的反话,自卑之际又有些羞恼,于是不情不愿地起身,敷衍地行了一礼。 “兄长万安。” 话罢,她瞥了一眼容凛那惊为天人的侧脸,心想他日后定能娶个公主,心里不由得泛酸,羡慕他真是好命。 话罢,她转身便要离开,不料竟被容凛拽住了右手。 他的手指纤长如玉,温暖干燥,却力道极大,不过几秒雁雁手背便泛了红,疼的嘶了一声,嗔怒瞪了他一眼。 “兄长作甚?” 容凛只是想拦住她,没想到她的肌肤竟这般娇嫩,不由微微一怔,挑眉道:“四妹妹,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雁雁撇嘴:“兄长想让我回应什么?” 她努力挣脱了容凛的手,后退三步揉起了微微肿起的掌心,细看之下,竟连胳膊都充血变红了。 而容凛根本没怎么用力。 他不由蹙眉,不理解她柔弱至此,这些年来是如何独自活下来的。 他道:“回应,我刚开始说的话。” “你不是开玩笑的?” “童叟无欺。” 男人轻启薄唇。 雁雁眼珠子一转,顿时来了兴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道:“你有什么条件?我兜里比脸都干净,可什么都给不了你。” 男人笑了,恍若冰川消融,令雁雁有一瞬的失神。 “我送你进北安王府,嫁予世子为妾,你帮我搜查他们造反的证据。事成之后,我保你无恙,且会将你另嫁给戎王为侧妃。你若不信,我可以立一个字据。” 他慢条斯理话罢,雁雁瞳孔放大,低头陷入了沉思。 她来回踱步了有一刻钟,心下一横道:“我答应你,立字据吧!” 那戎王战功赫赫,年少有为,倒是可以托付终身,她日后若想过好日子,跟容凛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只是…… 他为何偏偏选中自己呢? 容凛似猜透了她的想法,沉默一番道:“因为四妹妹爱慕虚荣,为权势所动,与我见过的正经人家的小姐都不一样。” 雁雁被气笑了。 不过容凛说的不错,她就是爱财爱权,没什么底蕴俗的很,但只有这些俗物,才能让她吃饱穿暖不受欺负。 她瞥了容凛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兄长是高岭之花,我可比不上你。” 容凛颔首道:“你知道便好。” 雁雁先前还有几分崇拜他,近距离接触后,发现自己甚讨厌他。 她不想过多搭理容凛,很快跟着他进入了书房,等他立好字据后将其一把夺过,直奔主题道:“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午时,北安世子会来我书房议事,我借此引荐你。” “好。” 雁雁颔首,朝他伸出了纤纤玉指,眨了眨小鹿般水汪汪的眸。 容凛挑眉:“你还有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接近 第2章 撒娇 “兄长借我三两银子买花戴吧。” “你很缺钱?你的月例呢?” “被那帮婆子贪了,爹爹不管我,我娘又死了,只有兄长管我了。” 雁雁委屈的直掉眼泪,尔后又道:“哥哥,借我十两吧,等我富贵了还你。” 她住的院子漏风,冷啊,得花钱找泥瓦匠补补。 容凛冷冷看着她做戏,从怀中拿出一百两银子,丢给了雁雁。 “哇!谢谢哥……” 她话音未落,容凛道:“要算利息的,三分利。” 雁雁笑意一僵。 好黑的心肠啊。 她刚刚撒娇简直对牛弹琴,这家伙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冷脸道了声谢,揣着银子跑了。 容凛目光复杂看着她的背影,淡道:“四妹妹,你一定要烂泥糊的上墙。” 幸好雁雁走远了,不然听见一定要踹他一脚,骂声老巫婆生的小畜生。 雁雁回去后,便拿银子修缮了一下院子,又买了一些瓜果点心、烤鸭、酱肉肘子,还打了一壶烧酒,将它们放在院内的石桌上,烧了一盆好碳,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果然,只要手里有银子,就算是娘死了、自己不受宠,日子照样能逍遥快活。 吃的美了,她更嫉妒容凛了。 她觉得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过不上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毕竟这家伙是真的会投胎,而且各项天赋比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自小读书便过目不忘,一点就透,年纪轻轻便才学八斗,官运亨通,再加上他外祖父和亲爹的扶持,日后十有**能当上丞相。 侯府爵位加上官居一品,简直了,公主嫁给他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雁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仰头喝了一口烧酒,顿觉喉中火辣辣的疼,但是心里畅快了许多。 “求求老天爷了,给我荣华富贵、荣华富贵……我要穿金戴银,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最好年纪轻轻死夫君,一个人守着遗产逍遥快活……” 她不想要真情。 她受不了一个人总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管着她,比起男人她更爱自由。 当晚,雁雁一次烧了三盆好碳,暖暖和和地睡了一夜,做了一个好梦。 翌日晌午,她喝了一些婆子们送来的稀粥,便去书房寻容凛了。 刚站在门口,她便听见了一阵浑厚的笑声。 “容兄多虑了!” 那声音有些苍老,听起来得五六十岁了。 雁雁本以为北安世子还没来,细听之下,才知道这老男人便是北安世子。 她的笑意僵了下来。 她本以为北安世子崔怀远是个年轻人,不料竟也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他们母子都有病吧,总想把她配给老头子。 容凛瞥了窗外一眼,淡道:“四妹妹,还不快来见客。” 雁雁心想若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心下一横,便笑着推门进屋,眼波流转地望向崔怀远,故作娇羞地低头,屈膝行了一礼:“雁雁见过兄长,见过世子。” 万幸,崔怀远只是四十六七岁的模样,着一袭黑色暗纹长袍,头戴金冠,气质出众,并不油腻,甚至还有几分俊朗,不是想象中的糟老头子,让雁雁松了一口气儿。 自打她进屋,崔怀远便震惊地看着她的眉眼,眸底满是激动和不可置信,尔后倏忽站起了身,声音发颤道:“她怎的……” 怎的与他亡妻生的这般相似? 容凛神色淡然,薄唇勾起了一丝浅笑。 “崔兄觉得如何?” “好!再好不过了!只要容兄能让她进府,北方那几千个矿洞都是容兄的了,在下定拱手相让再不争夺!” 崔怀远忙道。 容凛敛眉喝茶道:“雁雁,你可愿跟着世子入府?” 雁雁:“……” 什么矿洞?是不是能赚很多钱?他们说话这么默契,好像早就商量着要拿她做交易了,她今日过来只是“被验货”而已。 总感觉容凛这混蛋把她卖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干正事。 她脸庞微微泛起红晕,小声道:“愿……愿意……一切都听兄长安排。只是婚姻大事,是否要过问一番父母亲呢?” “昨日问过了,他们没意见。” 容凛淡淡地看着雁雁,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兄长有几句话要交代。” 雁雁乖巧点头,站在了他的身侧。 他起身,单手负后微微倾下身子,在她耳旁沙哑道:“若想反悔,现在还有机会。” 他口中热气扑在她的耳后,酥酥麻麻的,令她身子一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眸底熠熠发亮道:“不悔!兄长,那矿洞赚的钱,能不能分我点儿?” 容凛:“……” 他太阳穴怦怦直跳,怀疑地眯起了狭长的眸,审视着雁雁,生怕她这贪财的东西被崔怀远用金子给策反了。 雁雁见他不语,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但依旧伸出了一只芊芊玉手。 “兄长……” 她语气娇憨,似在撒娇一般,令容凛俊眉蹙的更紧了。 他平日不苟言笑,兄弟姊妹们都不敢近他的身,倒是头一遭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模样,他一时…… 倒感觉有些新奇,且并不排斥。 他明白雁雁的意思,便从怀中拿出三张银票,丢在了她的怀里。 雁雁眼睛瞬间便亮了。 她瞥了一眼银票面额,见足足有一千两,激动地心脏怦怦直跳,忙道:“多谢兄长给的嫁妆!” 嫁妆两个字一出口,说明这些银子便不必还了。 容凛:“……” 他转身与崔怀远交代了几句话,崔怀远便双手作揖,转身离开了,且道会于明日戌时前来迎娶雁雁,让她早做准备。 他出门时激动的步履踉跄,几度摔倒,雁雁柔若无骨地扶了他一下,他痴迷不已地盯着雁雁,愈发走不动路了。 他乘车离去后,容凛道他已经给雁雁备好了一切,待会儿会将婚服等物送去她院里,尔后便正襟危坐,对着一张雁雁看不懂的图纸,圈圈画画了起来。 雁雁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绕到了他的身后,盯着他清俊完美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容凛:“……四妹妹还有事?” “那戎王……长的跟兄长一样好看吗?还是说他是个丑八怪?” 雁雁微微歪头道。 她总觉得容凛给她找的男人,都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想提前探探底,将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容凛觉得她事情太多了。 很麻烦。 他敛眉写了几个字,没搭腔。 雁雁哼了一声,双手搭住他的肩膀,轻轻晃了一下:“兄长又不是没见过他,随便评价一下就好了呀,为什么不理我呢?” 她真的很没规矩,而且越距了。 容凛身子一僵,神色不悦,淡道:“戎王奇丑无比,与四妹妹正好相配。” 雁雁被气笑了。 “我怎么你了?每句话都这么呛人。” “快些回去准备,若误了事,我不会饶了你。” 容凛眼神冰冷彻骨。 雁雁撇嘴,转身离开了。 容凛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转眼,到了翌日戌时。 雁雁着一袭浅红鸳鸯描金婚服,头戴花丝镶嵌珍珠流苏偏凤,在贴身婆子的搀扶下,自侯府偏门离开,上了北安王府派来接亲的马车。 没有人前来相送,仿佛她只是侯府养的一株不起眼的花草,随手送人了一样。 但她上车后,主母倒着一身华服,一脸嘲弄,带着姊妹们出来看起了热闹。 “娼妓生的小狐媚子,也只配嫁人做妾了,否则又有谁肯要呢?” “母亲,那北安世子已年近五旬,同四妹妹相差甚大,这门亲事……父亲同意吗?” “是啊,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们都不肯信呢,不料她竟这般快便嫁了!以后怕是……” 姑娘们看似心疼雁雁,实则眸底尽是幸灾乐祸。 雁雁生的好,容貌总是压她们一头,再加上她出身卑贱害得侯府遭人议论,影响她们日后寻门好亲事,她们早看她不顺眼了。 主母生的慈眉善目,笑起来更是菩萨一般。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谁又会将她放在心上,随她去死好了。” 她恨极了雁雁生母夺了她的宠爱。 那贱人虽只享了短短几月的福,很快便失了宠,但她依旧铭记于心。 毕竟败给一个娼妇,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事。 此刻,侯府雁居台二楼回廊上,一位白衣公子长身玉立,墨发半披,头戴一支麒麟白玉簪,目光复杂地看着雁雁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轻轻蹙起了眉。 或许,他也觉得雁雁委身于崔怀远,做他亡妻的替身有些可怜了。 虽不是亲生妹妹,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有些于心不忍。 再说雁雁。 她进入北安王府后,崔怀远便亲自打开车门,将她横抱到婚房内,放在了床上,然后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唤她穗穗,跟她说了一宿的话,并未碰她。 或许是他年龄大了,没那方面的兴致了,亦或者不想背叛真正的穗穗,才会如此。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雁雁都开心的紧。 太好了,若能守住清白之身,将来戎王会更宠爱她的。 翌日,雁雁去给公婆请了安。 他们对雁雁的态度不冷不热,只多看了雁雁几眼,简单问了几句话,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走了。 再加上崔怀远发妻穗穗过世后,他伤心过度并未再续弦,因此现在雁雁是他唯一的女人,不必跟其他人勾心斗角,倒是乐得逍遥。 几日后,雁雁已经逛遍了北安王府,摸透了下人们的习性,尔后挑了一个贪财的管家婆子,塞给了她十两银子,命她多多盯着崔怀远,时刻向她禀报他的行踪。 管事婆子浑浊的眸一转,猜测雁雁是怕他出去沾花惹草,也并未多问,便笑的满脸褶子应下了。 下午,她道崔怀远与户部尚书在书房议事,雁雁便偷偷溜过去,将耳朵俯在门缝上听了起来。 “太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容凛也得多多提防啊。” “那是自然。” “听闻崔兄新纳了容凛的庶妹为妾?只怕那女人是容凛在府内安的耳目罢?不如将她……” “不成!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遇见和穗穗这般相似的女子,她若死了,我便又成了行尸走肉,整日麻木不堪,又如何辅佐我父王上位?” “嘘,当心隔墙有耳啊。” “放心,我已经将下人都支开了,附近连只猫儿都看不见。” …… 雁雁眸透深意,缓步后退,回房后将听到的一切写成信,将其寄给了容凛。 原来,真正要造反的是南安王,崔怀远只是辅佐他罢了。 听闻先帝曾立了南安王为太子,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他废了,因此新帝登基后他一直忿忿不平,这几年新帝行事愈发昏庸,失了民心,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年近七旬还能有如此“雄心壮志”,着实令人佩服。 容凛似很满意雁雁寄来的信,月底同她在街上相遇时,又给了她三千两银票。 她如今有钱了,穿的再不似从前那般寒酸,身上是当今时兴的月光白冰丝绸料子,头上戴的是万宝楼新出的紫蝶掐丝绒花钗,珍珠紫翡串成的流苏随着她走动摇曳生姿,华贵而不失俏皮,恍若画中走出的神仙美人儿,令百姓们纷纷侧目,惊艳不已。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她身后是北安王府的马车,难不成是王爷新纳的妾室?” …… 雁雁手里攥着银票,听着众人的夸奖,心里爽到了极致,不由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她若是有尾巴,此刻定会翘到了天上。 容凛今日着了一袭银色宽袖长袍,身若修竹,眉目清雅,身上尽是清冷贵气,当真是公子如玉世无双。 他觉得她太招摇,本想开口让她收敛些,却发现她的眸熠熠发亮,似蕴含了万千星辰,好看的令人窒息。 他不由心中一颤。 小姑娘很聪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笑着露出了小虎牙。 “容凛,我跟你不一样,你一出生便是星星,而我却是地底的淤泥,星星需要收敛光芒,但淤泥需要拼命挣扎,才能勉强浮在最上层,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一点点的光,或许是有些招摇,但那是它心中所愿。” 话罢,她张开手臂转了个圈儿。 “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哪怕只是旱花一现,事后很快便会枯萎衰败,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容凛眼神幽暗复杂,深深地看了她许久,半响,伸手轻轻拂下了她肩上的落叶。 那动作温柔细腻,令雁雁怔了一怔,歪头不解地道:“你……” “想不想去划船?” 男人淡道。 第3章 亲昵 雁雁心中一喜,连连点头。 她自出生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在那破落的院子里呆着,没逛过庙会、没踏过青、就连风筝都没放过,每次听闻父亲又带着哪个姊妹划船了,都会羡慕的不得了,容凛愿意带她一起玩,她自是愿意的。 尔后,容凛朝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右手,雁雁一把将其攥住,跟着他上了马车。 两人相对而坐,一路上雁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唤了不知多少句兄长,似乎真将这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她真的很渴望有一个爱护她的哥哥,有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家。 “兄长,咱们到什么地方划船呀?” “兄长,你看,这路上的野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的多美啊!” “今天的阳光也很好,如果能每天都跑上天台晒晒太阳就好了。” “兄长,快看!有大雁!” 雁雁开心的推开车窗,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朝天空指了过去:“它们一个个无拘无束地在天上飞,每天都活得好开心啊!我娘说她之所以给我起名作雁雁,就是想让我一辈子都自由自在的!” 这一刻,她倒像一个单纯活泼的少女,甚是娇憨可爱。 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 容凛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却故作冰冷道:“四妹妹当心摔下去破了相,北安世子不要你了。” “容凛你别咒我啊!” 雁雁连忙缩回马车,却不小心被窗框蹭到了侧脸,吓的身子一僵,忙拿出铜镜对着脸照了起来,乐呵呵地道:“还好只是擦伤,我的荣华富贵还在哈哈哈。” 容凛没再理她,只是修长食指轻扣膝盖,似在盘算着什么,茶色眸底晦暗不明,似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雁雁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唇。 工于心计的狗男人,这是又准备卖谁了? 很快,他们便到了青鸾湖,此处群山环绕,白云悠悠,风景倒是不错。 雁雁随他上了一只乌篷船,小厮们想要跟上,他却不允,而是一撩衣袖,行云流水一般划动船桨,带着雁雁到了荷花深处。 雁雁惬意地躺在船头,一伸手便能拨弄到许多荷花,引得片片花瓣掉落,在她和容凛身上沾上了淡淡荷花香。 容凛瞥了她一眼,眉目如画,身姿颀长,恍若高坐云端的神仙美人儿。 “你弄脏了我的衣裳。” 他语气冷淡,雁雁却并未收敛,而是愈发变本加厉了。 她哼道:“荷花又不是淤泥,兄长日日这么端着不累吗?” 话罢,她伸手拨弄了几下湖水,故意将其溅到了容凛身上,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容凛似笑非笑看着她,眸底冰冷彻骨,多了一丝杀意。 “过来。” 他轻启薄唇,朝雁雁勾了勾修长食指,十分撩人。 雁雁警惕盯着他,身子缓缓后移,不料男人竟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拽了过来。 他本欲将她丢在身旁,再假意要将她抛入湖中吓吓她,不料雁雁竟害怕的挣扎了起来,容凛蹙眉,很快松了手。 雁雁重心不稳,径直扑在了他怀中,下意识抱紧了他劲瘦的腰肢,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听见了渐渐变快的心跳声…… 雁雁耳朵根骤然变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容凛,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容凛近距离看着她殷红的樱唇,以及不小心露出的半截精致小巧、美玉一般的锁骨,性感喉结微微滚动了几下。 他们的姿势十分暧昧,恍若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 雁雁颤抖着将他推开,尴尬地看向了远处,咳了一声道:“对……对不住……” “无妨。” 男人语气冰冷,细听之下,却有一丝惬意。 他望向雁雁的眼神更深了,令她如坐针毡,恨不得跳进湖里。 “兄长,我……我玩够了,送我回去吧。” 雁雁声音犹如蚊子哼哼。 “我没玩够。” 他道。 “……” 下场暴雨打雷劈死你。 一个时辰后,容凛才带着她下船。 尔后,他询问雁雁是否想去山庄里骑马,见雁雁有些犹豫,他淡漠道:“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玩过吗?今日我肯带你玩乐,你倒是不愿了。” 话罢,他转身想要离开,雁雁轻咬唇瓣,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愿意!” 崔怀远日日缠着她吟诗作赋,她对此一窍不通,他跟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但他依旧乐此不疲,她难得摆脱他出门一趟,自然要玩的尽兴。 容凛颔首,带她一起去了箐抚山庄,亲自教了雁雁骑马,还送了她一匹红色小马驹。 时光飞速流转,一晃神便夕阳西下了。 雁雁不想走,缠着容凛教她投壶射箭,容凛一一应下,似是在弥补些什么。 晚霞千里,余晖点点洒在雁雁身上,似披了一层夹杂着金丝的火红霞衣,少女笑靥如花,恍然若梦。 容凛敛眉看着她,许久不曾移开眼。 雁雁问他在看什么,他道第一次教这么笨的,想看看她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依旧嘴巴像淬了毒,把雁雁气笑了。 “好好好,以后再不求你教我什么了。对了,除了我以外,你还教过谁?” 容凛没搭腔,慢条斯理地道:“已是深夜了,四妹妹要在我这儿呆到子时么?” “这山庄贫瘠的很儿,连只小鹿都瞧不见,我才不稀罕呢,走了。” 雁雁朝他摆了摆手,便坐上容凛的马车,命车夫送她回北安王府了。 容凛颔首后,车夫便驾车带她走了。 男人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眼神也冷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后悔拿她布局了。 她理应无拘无束,自在逍遥,他应当教导她不依附于男人也能活得精彩,而不该拿她当棋子一嫁崔怀远,二嫁戎王,成为一个失去男人宠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浮萍。 此后,雁雁每隔六七日,便会向容凛传递一次情报,有时是寄信给他,有时是亲自见他,眨眼便已过了三月。 她隐藏的极好,未让崔怀远发现一丝端倪,反而荣宠更甚,还从他那里搞到了不少银票地契。整个皇城都知道,崔怀远宠他那酷似亡妻的妾室入骨。 容凛听见旁人议论此事,不由有些心烦,不知是怕雁雁深陷其中,真的看上了崔怀远,日后不好抽身,还是…… 这不重要。 一个棋子罢了,生死有命罢。 同时,他从婆子们口中听到了,明日是雁雁的生辰。 自小到大,侯府从未给雁雁备过生辰宴,只是按惯例给她送了一篮红皮鸡蛋罢了,这些鸡蛋雁雁不舍得吃,往往都用来换银子了。 尔后,她会捏几个铜板买碗阳春面吃,上面再盖一个煎蛋,就当是为自己庆生了。 今年,容凛突然想送雁雁些什么,思索了一番,便将贴身玉佩装进檀木盒里,命人捎到了北安王府。 玉佩乃是御赐之物,极品血脂玉上面浮雕着一只麒麟,下坠着三只东珠和金丝穗,价值连城。 雁雁爱财,见到了果真喜不自胜。 很快,她便发现此乃容凛贴身之物,微微一怔,下意识将其贴近鼻翼,发现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冷幽幽的体香味,心中生起一丝异样。 “莫名其妙送我这个做什么?” 等等! 明日好像是她的生辰,难道这是他送的生辰礼物? 算他有心了! 雁雁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拿起毛笔挥挥洒洒写了几行字,命人悄悄送去了侯府。 然很快,这封信便被崔怀远的心腹截到,送到了他手中。 崔怀远也不是傻子,早注意到了雁雁形迹可疑,一直命心腹盯着她,今日总算抓住了把柄。 他打开这封信后,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多谢兄长送的玉佩,它一看就很值钱,当然,值不值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多年后我拿起玉佩便会想起,此物是我最最敬重的兄长送的…… 后面都是在吹彩虹屁,整整一夜都是废话。 崔怀远:“……” 他疑虑地蹙起了眉,心想莫非自己冤枉雁雁了? 不行,事关重大,他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一旦发现雁雁是奸细,他定然…… 不,她虽然跟穗穗性格大相径庭,可眉眼实在是太像了,他不能杀了她,最多将她关进地牢,让她跟容凛不能再相见。 崔怀远吩咐属下将信装好,重新寄给容凛后,一拂衣袖便离开了。 容凛拿到信后,一眼便看出它曾被拆开过,眸底掠过一抹深意,看过信的内容后,便将其烧了。 雁雁令崔怀远生疑了。 如今证据也搜集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接她离开了。 他吐字冰冷道:“告诉雁雁,明日辰时让她寻一借口出府,与我在城门口相见。” “是。” 侍卫双手抱拳,转身前往北安王府,将此事告诉了他们的眼线。 眼线顺利将消息传达给雁雁后,雁雁眼珠一转道:“不是刚见过面吗?怎的又……” 不对劲儿!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茬子,他想要自己离开北安王府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便迅速收拾起了自己的细软。 “银票是全都要带走的,还有这些珠宝首饰,一样也不能落……” 这可都是她后半生的指望。 雁雁殊不知,有一双阴冷的眼睛,一直在窗外死死盯着她。 他缓步后退,准备前往书房,将自己看到的一切禀告崔怀远,却不料雁雁依旧耳尖地听见了脚步声,顿时心头一沉。 崔怀远这个老匹夫,天天说话比唱戏都好听,不料居然派人监视她! 这回完了。 小命要紧,现在就得跑路! 她将细软背在身上,小心翼翼朝后门跑了过去。 然,今日天气阴沉的很,她刚走几步便电闪雷鸣下起了雨,不是个好兆头。 到门口时,守卫瞥了她的包袱一眼,警惕道:“下这么大的雨,姨娘这是要去哪儿?” 平日雁雁都借口要去逛街,但今日这般说没人会信。 她横了守卫一眼道:“奉世子爷的命,出门办些差事,还不快开门!” “这……可有世子爷的信物?” “自然。” 雁雁拿起崔怀远的玉佩,轻轻晃了一晃。 此物是她自己从抽屉里拿的。 守卫见状正要放行,身后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为首的人焦急大喊道:“世子爷有令,不准放二姨娘出府!” 雁雁心下一横,猛地推开守卫,一脚踹开大门,便冒雨朝前跑了过去。 “不好!这女人跑了!” 身后十几个侍卫大惊失色,连忙追了过去。 崔怀远站在窗边,死死地盯着雁雁的背影,眸底尽是红血丝。 “你不是我的穗穗,我的穗穗不可能会害我的……” 奸细! 她果真是容凛派来的奸细! 都怪他鬼迷心窍,看见她那张脸便失了神,竟心怀侥幸地要了她,如今清醒过来他真是悔不当初! 他得赶紧寻父亲商量对策,但愿她没搜集到什么证据,一切还来得及补救…… 雨下的愈发大了,地上泥泞一片,雁雁时不时便会滑倒摔一跤,疼的面色惨白,却丝毫不敢停歇,发疯似的跑向了侯府南门。 一刻钟后,她站在厚重的木门旁边,惊恐看着身后不足十米远的男人们,颤抖道:“开门!快开门!容凛!容凛开门啊!” 她知道,此处距容凛的寝殿最近,他一定能够听见的。 几秒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尔后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猛地握住雁雁的手腕,将她拽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第4章 入怀 雁雁一个踉跄,跌进了带着淡淡药香味的男人怀中,顿觉十分心安。 她知道,来人是容凛。 于是,她可怜巴巴地抬起眸,望向了男人清俊完美的容颜,咬唇道:“兄长,人家为了帮你办事,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男人神色淡然,眸底却波涛汹涌。 他伸出食指轻轻试去她的泪水,低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的神色甚是认真。 仿佛就算她想要他,他也会给。 雁雁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一颤,似想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男人眼神黯了几分。 尔后她道:“什么都不要,只求兄长给我寻个安身之所,莫要让崔怀远寻到我。等北安王府倒台了,再……按照约定将我嫁给戎王,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挤出了一丝笑,却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并不开心,拽着容凛衣袖的小手,也一直不肯放开。 容凛没推开她,缓步向前道:“好,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淡的,却多了一丝寥落,令雁雁觉得不大对劲儿。 她提着裙摆,亦步亦趋跟上道:“你怎么了?” “无事。” 他话罢,便将雁雁送往了寝殿,独自一人去应付北安王府的人了。 他一袭白衣翩然,清冷贵气,不杂风尘。 月光清冽,徐徐而下,在他身上渡了一道柔和的白光。 雁雁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痴了,猛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回过神来。 有些话,她应当说出来的,可惜……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雁雁心中突然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原想坐下假寐一会儿静静心,可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容凛的音容笑貌。 细细想来,除了母亲以外,他是待自己最好的人了。 可是…… 他们是不可能的。 纵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毕竟是名义上的兄妹,就算她能过得了心里那道坎儿,他也不会接纳她的吧。 况且在他心里自己市侩贪财,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疼她,不过因为她是侯府的四小姐,他的四妹妹、一颗好用的棋子罢了。 她笑的有些苦涩。 正想着,容凛已经解决完北安王府的人,缓步站在了雁雁身后,轻声道:“四妹妹,明日我送你去城北的宅子居住,再派几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皇城可能要乱一段时间,若非必要,你莫要出门。” 雁雁颔首,目光灼灼道:“那些人呢?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道,未曾见到你,可他们不信,只好把他们杀了。” 男人轻描淡写地道。 雁雁吓了一跳,却更羡慕容凛了。 侯爷将他教养的真好,竟还命人教了他武功,杀人于他而言,好似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而自己杀只兔子都腿软。 她知道崔怀远不会善罢甘休,想要开口让他小心些,他却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摁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指腹微凉,令她心头一颤,小鹿般清澈的眸透着迷惘,不解地朝他看着。 他同她四目相视,淡道:“顾好你自己便是,我的事,不必你操心。” 雁雁撇嘴。 “谁管你了。” 话虽如此,她却蹙紧了眉头,有些担心容凛在太子和北安王的争斗中丧命,不懂他为何要一直帮太子。 他出身高贵,还在朝中位高权重,好好继承侯位,独善其身不好么? 似猜透了她的想法,男人敛眉道:“祖母是太子姑母,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多年来我们西慕侯府与东宫利益牵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妹妹竟不知么?” 这些雁雁的确不知。 她出生时祖母已经过世几年了,等她记事时,已经鲜少有人提及这位老人家了。她只依稀听下人们议论祖母身份高贵,却不知她竟是长公主。 雁雁自嘲道:“原是如此,我可真是孤陋寡闻。” 没人会告诉她一个庶女这些。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赝品。 容凛抬手,轻抚着她的鬓发,琥珀色的眸幽深晦暗,透着雁雁读不懂的情感。 他道:“四妹妹,你不知道的事,我以后都会慢慢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也尽可以来问我,无论何事,我都不瞒着你。” 雁雁鼻子一酸,第一次有种被重视的感觉,笑的灿烂如朝阳:“多谢兄长。” 容凛蹙眉,似不喜她如此称呼。 半响,他道:“今晚你留下,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离开。” 这话乍一听,有些暧昧。 雁雁心中生起一丝异样,旁若无事地道:“我睡外头的软榻上吗?” “我睡,你睡这儿。” 男人瞥向左侧的床榻,尔后转身离开了,背影清风霁月一般,不染纤尘。 很快,他便斜倚在软榻上,单手托腮,垂眸假寐了起来。 雁雁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猛地掐了自己一把,才回过神来,勾唇道:“那我不客气啦。” 话罢,她便扑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抱住轻盈保暖的蜀锦蚕丝被长叹了一声。 “好舒服啊。” 真是一件好东西,甩了她出阁前盖的烂棉花被褥十几条街。 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沾了容凛的体香,冷幽幽的,细嗅下有淡淡的药香味,一看便经常用贵重的药材泡澡。 她心中一动,没忍住将被褥抱的更紧了些,整张脸都陷了进去。 这一切,都落入了容凛眼中。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眸,一直用眼角余光淡淡地看着少女,待她抬眸看他时,他却又垂下了眼帘。 男人侧脸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弧度姣好,惊为天人。 他们偷偷观察着彼此,殿内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暧昧气息。因为明知不可能,所以,他们都默契地未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明月高悬,两人的剪影在窗上渐渐重叠,好似一对缱绻缠绵的璧人。 不知容凛今晚有没有睡着,总之,雁雁心事重重,一夜未眠。 翌日,容凛便送她去了城北。 此后一月,雁雁再没见过容凛,只从仆人口中得知他揭发北安王府谋逆有功,被封为了左相,深受圣上和太子器重,在朝中独揽大权,一时风光无二。 当然,北安王府以及与其牵扯的贵胄们也被一网打尽,男丁轻则流放重则问斩,女人则都沦为了官妓,不知有多少人恨他恨的牙痒痒,又有多少人会找他寻仇。 她突然有些担心容凛遭遇不测。 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外面没什么危险了,她决定回侯府一趟寻他,问问他为何不来看望自己。 他再忙托人捎一封信也行啊,难道她于他而言,真的只是可有可无的棋子么? 雁雁心中委屈,渐渐红了眼眶,正准备踏出院门,便听见了一阵沉稳有力脚步声。 尔后,一道泉水激石一般,清冷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四妹妹这是怎的了?” 雁雁抬眸望去,只见男人着一袭月白宽袖长袍,头戴麒麟白玉冠,眉目如画,谦谦公子如玉,风光霁月,世无其二。 她鼻子一酸,猛地扑进了他怀里。 “我生你的气了。” 男人怔住了。 他心跳逐渐乱了节奏,却故作淡然道:“我怎的你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往这儿一扔便不管了?也不来瞧瞧我,别说什么怕北安王府的人跟踪着寻上我,亦或你太忙了这些理由!你是不是根本就……” 雁雁说到这里,突然察觉自己失态了,忙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履行承诺?如今北安王府已经倒台许多天了,我却连戎王的面都没见上,你答应过让我做王妃的,如今是想过河拆桥么?” 雁雁眸底湿漉漉的,似含着揉碎的星辰,令人心都化了。 容凛但笑不语。 他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些。 他道:“明日,我便安排四妹妹与戎王相见。” “倒……倒也不必这般着急。” 雁雁下意识道。 “为何?” 他挑眉,伸手温柔地整理起了她鬓角碎发,将其拢到了耳后。 雁雁看他看的失了神。 几秒后,她咳了一声道:“这几日精神不大好,容我歇几日再说罢。” 容凛眼神渐深,却也没说什么。 四周一时安静至极。 几秒后,雁雁拽紧他的衣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怪闷的,带我出去玩儿吧。” 容凛颔首,握住了她的手腕。 雁雁整只手臂都酥酥麻麻的,不由打了个颤儿。 她耳根泛了红,佯装镇定望向湖边道:“还去划船吗?” “你想去么?” 男人瞥了她耳后一眼。 “腻了。” “慕街今日有游神,我带你看看热闹如何?” “好。” 雁雁低声话罢,男人便牵着她上了马车,衣袂生风,步步惊华,少女鬓上流苏摇曳,亦步亦趋,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璧人。 夜深时,男人才送雁雁回府。 今日,乃是雁雁这十几年来,过的最开心的一天。 容凛准备离开时,她左手握着男人送她的小兔子花灯,右手拽着他的衣袖,眼眶泛红,不舍地道:“兄长又要撇下我不管了吗?” 容凛蹙眉,最终还是温柔道:“雁雁,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一直陪着你。” “带我回家吧,我藏在你的寝殿里,谁也发现不了的。” 雁雁道。 第5章 暧昧 侯府的人不知道她已经跑了,还以为她跟北安王府的女眷们一起被流放了,若要回去,以前的院子是住不得了,不然又得多生事端。 容凛摇头:“不成。” 雁雁早知道他会拒绝,继续撒娇道:“就一天,就一天好不好嘛?” “不好。” “那……那你再给我一些银子,让我自己上街吃喝玩乐去。” “……” 他就知道。 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句。 他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塞到了少女怀里,本欲直接离开,却不料神使鬼差地来了句:“四妹妹,我和银子谁重要?” 雁雁一怔,刚想开口,他便淡道:“想必是银子重要。” 尔后,他便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驶往侯府时,雁雁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嗔怒道:“你说的哪门子的话,银子没了还能再赚,你若出了什么事,可就真的见不着了。” 他好端端的发什么癫? 居然跟银子吃起醋了! 等等,吃醋…… 雁雁脚步一顿,眸底尽是惊愕和欣喜,却很快弥漫起一丝失落,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他只是……看不惯自己这副市侩模样,随口一问罢了。 她喃喃道:“我也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清高孤傲的,可我吃不饱啊。” 不处处为自己打算,她早就冻死饿死了。 她常常在想,自己若是与他门当户对、声名在外的贵女,爹爹再前来侯府提亲,就算两人互不相识,他应该也会同意娶她吧。 可她偏偏是…… 其实,她根本不想嫁给戎王,她喜欢跟容凛在一起,她想嫁给容凛,哪怕是做妾也是好的。她攒了不少银子,就算没人待见,也不会过的像从前那般惨了。 这一切,都落入了容凛的耳中。 男人薄唇勾起一丝弧度,尔后蹙起了眉。 他何时要求她会琴棋书画了? 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马车渐行渐远,雁雁也耷拉着头进院了。 她手里攥了那般多银票,却不似往常那般开心了。 此后,容凛每隔两三日,便会抽空来看她一趟,教她读书写字、吟诗作赋,亦或出府骑马射猎,带她看尽大好风光。 转眼便过了半年。 谁也未曾提戎王的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雁雁不敢想以后,总之,她现在过得极其开心。 然,好景不长,主母便发现了容凛的异常举动,见他经常往城北跑,便怀疑他养了外室,一张略显刻薄的脸庞,瞬间便沉了起来,吓得丫鬟们大气都不喘。 “怪不得我三番两次为他说亲,他全都拒绝了,原是有狐媚子作祟啊!” 他若还未娶亲便有了孩子,哪儿还有贵女肯嫁他? 潘云倏忽站起了身,眉心紧锁,眼角浮现了一丝皱纹。 能生出容凛这般的人物,她年轻时自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如今虽年近五十,年华已逝,却依旧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她知道容凛这几日不在皇城,眼珠一转,便带着丫鬟仆从们赶往了城北,决定趁机帮容凛“善后”,除掉这心腹大患。 到达宅院门口后,她眸透怨气,直接命下人拿椅子将大门撞开了。 雁雁此刻正躺在床上数钱,听见动静心头一惊,连忙走出房间,朝大门外望了过去,恰巧和潘云四目相视。 顿时,两个人都懵了。 潘云瞳孔放大,眸底尽是不敢相信,颤抖着指向雁雁道:“北安王府的女眷不是都被流放了吗?你……你怎么会……”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歇斯底里地道:“小娼妇!你是不是勾引你兄长求他救你了?你肚子里有没有揣了他的种?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 她生怕隔墙有耳,不敢再说下去,尔后大步走向雁雁,抬手朝她脸上扇了过去。 “你果真和你娘一样,都是只知在男人□□摇尾乞怜的贱货!” 这话骂的太脏了,令雁雁瞬间冷了脸庞,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狠狠一推,潘云便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够了!当年若不是侯爷自己纨绔去逛青楼,能遇见我娘吗?你不敢跟侯爷闹脾气,就知道拿我娘撒气,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畜生! 我在侯府这么多年,你日日苛待于我,我吃不饱穿不暖,每逢冬天都差点冻死,如今为了荣华富贵攀上你儿子,也是你的报应!” 她没有澄清她跟容凛的关系,一是为了气潘云,二则是因为…… 他们之间,本就不是清白的。 忍了这么多年,雁雁今日总算硬气了一回,气的潘云脸都青了。 小厮们正想把潘云扶起来,她右手一挥,猛的指向了雁雁:“把这个娼妇架起来,扇肿她的狗脸!” “是!” 小厮们捋起衣袖,一步步朝雁雁走了过去,雁雁纵然力气大些,但双拳难敌四手,挣扎了几下,咬伤了一个男人的手后,还是被他们摁着跪在了地上。 “这是怎的了?” 院里的下人们听见动静,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是想帮雁雁的,但潘云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他们便吓得不敢动了。 尔后,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便抬起苍劲的右手,狠狠扇在了雁雁左脸上。 “啪!”的一声,极其清脆响亮。 雁雁的脸庞很快肿了起来,唇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她眸透怒意,张嘴想要骂人,男人却又狠狠扇了她几巴掌,疼的她脑子嗡嗡作响,浑身直冒冷汗。 潘云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唇角笑容得意,望向雁雁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低贱的畜生。 她不停地咒骂着雁雁和她的母亲,每一个字都脏得不得了。 “贱……贱人……” 她死死地瞪着潘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男人的巴掌还在不停扇在她脸上,她想要转头避开,另一个男人却扯住她的头发,不允许她有一丝反抗,一刻钟后,她的脸庞便肿的看不出本来相貌了。 潘云觉得太解气了。 她原想命下人们玷污了她,却怕做的太过分容凛会怪她,眼珠一转道:“来人,剪了她的头发!拿鞭子将她身上的肉全都抽烂!看她怎么勾引男人!” “是!” 一个男人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便进屋找剪刀了。 尔后,潘云便盘算着将她打的不成人形后,再抛到臭水沟里将其淹死,如此,自己便算不得杀人凶手了。 呵,自己只是怨恨她勾引自己的儿子,教训了她一顿,她自己不堪受辱跳水自尽,可不管自己什么事。 此刻,容凛已经办完事回了侯府。 他听闻潘云怒气冲冲地出门了,顿感不妙,面色一沉,立即骑马前往了城北。 当他赶到时,雁雁一头乌黑的鬓发,已经被剪掉了好几缕,整个人正蜷缩在地上,无助地抽泣着,令容凛心如刀绞。 潘云见他突然破门而入,吓的面无血色,然很快便镇定了起来,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睥睨着容凛道:“你怎的来了?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告诉你我在此处的?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私藏罪臣家眷,将与你血脉相连的……” 她话音未落,容凛便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神刀子一般蕴含杀意,令潘云心生惊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如何?我告诉你,这小娼妇我今日教训定了!” “住口。” 容凛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怒意道:“看在你是我母亲的份上,我今日饶你一次,日后你再敢动她,我便六亲不认了。” 话罢,他便眸透红血丝,大步走向雁雁,心疼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他似怕吓着雁雁,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雁雁怔怔地看着他,鼻子泛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怎么才来……她说我不知廉耻,说我们……” 容凛眼神幽暗复杂,缓缓抬眸望向潘云,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确是不清白,但,不知廉耻觊觎她的人,是我。 还有,她并非罪臣家眷,而是揭露北安王谋逆的功臣。” 话罢,他便在雁雁愕然的目光下,起身缓步走向了门口。 他道:“日后,你随我住在新修的左相府,那里便是你我的家了。” 他不会再让她独居城北、亦或回侯府,受那些人的磋磨了。 只要她愿意,余生,他会好好护着她。 雁雁心中一颤,突然喜极而泣。 这算是…… 告白么? 原来,他并不嫌弃她,他心中也是有她的。 “容凛!” 潘云被气的脸庞涨红,歇斯底里地道:“你疯了!你要娶她不成?你不怕被天下人诟病吗?她可是……” “我已查明,她的亲生父亲乃是前朝探花,今御史大夫江大人。明日,我便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她则与侯府再无干系。” 容凛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句话,算是彻底解除了他和雁雁的兄妹关系。 潘云闻言,气的几乎神志失常。 因为那位江大人,正是她年少时心心念念之人。 她未曾想到,就连他都拜倒在了雁雁母亲的石榴裙下,跟她生下了一个孽障,还在侯府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 她恨啊! 她真的好恨! 他们母女夺了她的爱人、她的夫君不说,还抢走了她的儿子啊!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潘云身形踉跄,疯癫地咒骂了起来,容凛却置之不问,很快带雁雁上了马车,前往左相府了。 马车上,雁雁柔若无骨地依偎在男人怀里,小鹿般的眸一眨不眨看着他,似不敢相信今日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他…… 竟也喜欢她。 她轻轻掐了自己一下,疼的嘶了一声。 男人瞥见她的小动作,清冷眸底浮现一丝柔意。 他轻轻捏住雁雁的下巴,与她四目相视,一字一句地道:“你还未回答,是否愿意。” 第6章 洞房 雁雁脸庞微微泛红,迅速吻了他的唇瓣一下,尔后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 她愿意! 愿意啊,再愿意不过了! 什么崔怀远、什么戎王,她一个也不稀罕,只要面前这虽然假正经,却知根知底待她极好的男人。 容凛瞳孔地震,不敢相信她居然这么大胆,一秒后再度挑起她的下巴,近乎疯癫地吻住了她的唇。 雁雁右手攥紧衣袖,心脏怦怦直跳,心下一横,开始大胆地迎合她。 马车才走到一半,两人已是衣冠不整了。 雁雁害怕再继续下去,他会彻底失控,忙一把将他推开,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你……你跟你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吗?我父亲当真是那御史大夫?” 没想到那位江大人看似一本正经,竟也逛过青楼,跟母亲春风一度过。 此刻,男人正襟危坐,神态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他整理了一番衣袖,淡漠道:“此事,我没必要骗你。” 细听之下,他的呼吸声十分沉重紊乱,似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吓的雁雁朝一旁挪了挪,扯唇道:“那我出身还蛮好的,没我想象的那么不堪,我要认祖归宗么?” 男人颔首,道他会同御史大夫约一个时间,让他和雁雁见面。 雁雁突然有些紧张。 自己毕竟是他跟母亲一夜放纵的产物,那位大人怕是……也会将自己视作污点,对自己弃之敝履吧? 其实,还是不相认的好。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时,男人突然伸出修长右手,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低声道:“雁雁,如今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更何况,你还是推翻北安王的功臣,江大人最是明事理,不会给你难堪的。他不会犯糊涂,更不敢犯糊涂。” 这句话,算是给雁雁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用食指在男人手心画起了圈圈,嘟嘴道:“我不怕,我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他给我使脸色,我也不会少一文钱,只要能利用他让世人知晓,咱们并非兄妹便好了。” 尔后,她眸底熠熠发亮地看着容凛道:“那个……太子会给我赏赐吗?” 容凛没忍住笑了,恍若冰雪消融,万物皆失了颜色。 他颔首,少女追问道:“那皇帝呢?” “也会。”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最迟月底。” “是不是有很多绫罗绸缎?” “是。” 他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子,她却痒痒的打了个喷嚏,尔后一字一句地道:“到时候,我把欠你的银子都还了,我虽然贪财,但是不赖账!” 容凛挑眉。 倒是个心术正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道:“你有这份心意便好了,倒不必真的还我。” 雁雁撇嘴:“那不成。”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若是不还,下次想多借点便不好开口了。 “有原则。” 男人悠悠望着她,看破不说破。 说着,马车便到了左相府。 左相府依山傍水,装潢典雅,处处是楼阁台榭,竟比侯府都要气派几分,雁雁一眼便喜欢上了。 容凛不允她下车,而是将她横抱起来,缓步走向了寝宫。 雁雁连忙抱住他修长的脖颈,嘟嘴道:“我还没虚弱到这个程度,让我自己走。” 二道门前的那块地面铺的是上品和田玉,真想扣走一块玩玩。 男人淡淡看着她,她不由心虚,低头把玩起了他的衣袖。 很快,他便将她放在寝宫的床上,亲自帮她上了药,动作温柔细腻,眉目如画,神容仙姿,令雁雁心脏狂跳不止。 尔后,他命丫鬟为她准备了药浴,嘱咐她每日都要泡一次,起身便欲离开,不料雁雁竟扯住了他的衣角。 男人脚步一顿,敛眉望她。 “作甚?” “今晚不……不住一起么?” 雁雁小鹿般清澈的眸底,透着一丝羞涩和期待。 顿了顿,她又道:“等……等我认祖归宗了,你会娶我的吧?” 容凛眼神晦暗不明。 半响,他道:“所以,你想伤痕累累地跟我度过初夜?” 男人以为她在马车上推开自己,是不想在婚前破了身子。 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 于是,他缓缓脱下了外袍,修长食指轻轻捻住了中衣的腰带。 雁雁大脑开始急速运转,忙道:“你的心意我知晓了,咱们今晚各自歇息吧!” 她真是疯了,莫名其妙问他这些做什么? 她现在一身伤,比瓷娃娃都要脆弱,可不敢跟他乱来! 男人鲜少见她如此慌乱,薄唇勾起一丝弧度,宠溺抚摸起了她的鬓发。 容凛养过狗,雁雁曾不止一次见过他摸狗,动作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扯唇道:“毛发顺滑么?” 男人摇头。 雁雁更不开心了。 没狗毛好摸呗? 容凛挑眉,似猜到了她的想法,补充道:“用橄榄油焗焗便好了。” “你滚,我又不是狗,你才焗油呢。” 雁雁话罢,男人摇了摇头,轻笑着离开了。 雁雁漆黑的眸咕噜噜一转,嘟囔道:“摇头是几个意思……” 说她是狗么? 有话不直说,光让人猜。 七日后,雁雁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晌午,她正着一袭冰青色长裙,懒洋洋地倚在院里的秋千上晒太阳,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便自她身后响了起来。 她知道是容凛来了,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笑吟吟望向他道:“下朝了?” 男人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清冷贵气,不杂风尘。 他敛眉道:“恩,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御史大夫。” 雁雁知道迟早要见面的,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可收拾的,就这样吧。” 话罢,她便朝门口走了过去。 少女虽故作镇定,步伐却有一丝慌乱。 男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总算心安了一些,朝他嫣然一笑道:“对了,他生的什么模样啊?” 容凛勾唇道:“望之仙风道骨,眉眼与你有几分相似。” 说着,他宠溺刮了刮少女的鼻子。 雁雁嘟囔道:“那岂不是很俊美了?” “你倒会夸自己。” “那是。” 雁雁微微抬起了下巴。 这般说笑着,她倒没那么紧张了。 很快,她便在一品楼的雅间内,见到了那位江大人。 他望之五十岁出头,身材颀长,颇有文人风骨,对雁雁的态度也十分温和,与她相谈甚欢,却…… 并不见父女相认的喜悦。 不过这也正常,江泽妻妾众多,单嫡女便有三四个,庶女更是不计其数,自不会太在乎雁雁一个私生女。 临走时,他握住雁雁的手腕,重重地拍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容大人乃是良配,你跟着他老夫甚是放心,但人生在世难免有变故,日后若遇见难事,你记得来寻我,父女一场,我自当竭力帮你。” 雁雁心中有些动容,点头笑着道:“知道了,父亲。” 江泽怔了一怔,似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眼眶也有些泛红,尔后又跟容凛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 不久后,他便将雁雁的身世公之于众了,还为她准备了嫁妆,将其提前搬入了左相府,也算仁至义尽了。 众人得知容凛要迎娶雁雁后,虽心生震惊,却也不敢乱嚼什么舌根。 嫁妆刚到,太子的赏赐也到了,众人得知原由后大惊失色,雁雁一时成了皇城炙手可热的人物,气的潘云差点吐血。 她越想越郁闷,最后竟急火攻心,卧榻在床起不来了。 那些最不待见雁雁的姊妹们,一时对她又嫉又恨,整日聚在一起骂她龌龊,侯爷虽也对雁雁母女恨的牙痒痒,却怕招惹是非,命她们住口了。 次月,容凛将她送至江府,翌日着一袭正红麒麟织金长袍,十里红妆迎她入了左相府,至此,她便是容凛的妻子了。 今日百官来贺,热络非凡,却唯独不见潘云和侯爷来此,只有几个想讨好容凛的庶出兄弟来了,不过他并不在意。 酒宴过后,宾客们一个个都散了,容凛也放下酒杯,缓步走向了新房。 此刻,雁雁早已经掀了红盖头,解开繁琐的九鸾凤红袍,露出了青绿色的齐膝长衫,一边嘟囔着热死了,一边焦急望向了窗外,咬唇道:“这混蛋不会喝蒙了吧?怎么还不来洞房花烛?” 话罢,她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酒香味,顿时笑意一僵。 “雁雁骂谁?” 男人语气冷淡,眉目清俊,身若修竹,步步紧逼。 雁雁连忙缩在了床尾,扯唇道:“你……你猜猜?” 男人挑眉,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口中一时酒香四溢,瞳孔放大,耳根渐渐泛了红。 一刻钟后,她已经有些醉了,他却依旧未曾放开她,而是瞥一眼散落的婚服,将她强压在了床上,在她耳旁吐气如兰道:“雁雁竟已这般迫不及待了?” 雁雁紧张不已,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男人眸色一暗,丝毫不容她反抗,将她的双手摁在头顶,倾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很快,仅剩的青绿色长衫便落在了地上,屋内一片旖旎。 门外的丫鬟们听见动静,顿时面红耳赤,觉得一刻也呆不住了。 “大人平日高岭之花似的,清冷少言,不料竟……” “嘘,你不想活了?胆敢议论大人!” …… 他们折腾了一夜,天蒙蒙亮方才入睡,雁雁累极了,一觉睡到了翌日晌午,刚刚洗漱完喝了一碗粥,男人便下朝回来了。 他敛眉看着雁雁,眸底是掩不住的**,却故作淡然道:“歇息的如何了?” 雁雁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想我怎么回答?” 想上床就直说呗,非要拐弯抹角的,男人真是闷骚又别扭。 容凛挑眉,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语气冰冷道:“雁雁知道我想听什么。” “腰酸腿疼,没歇过来。” 她偏不如他意。 男人沉默了一番,尔后将她打横抱起,缓步走向了床榻。 雁雁恼了,使劲拍打着他的肩头道:“容凛你混蛋!你不准再动我了!你放开我,我出门拽个丫鬟给你……” 她话音未落,男人便冷了脸庞。 “再说一遍。” 雁雁吓的心中咯噔一声,撇嘴道:“装什么正经人呢,过几年你就得娶一堆莺莺燕燕了。” 男人没理他,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很生气。 当晚,雁雁悔不当初。 容凛一向冷心冷面,很难爱上一人。既爱了,他便想与其厮守终生,轮不得第三人插足,无论男女。 而雁雁却以世俗的眼光看待他,他自是不悦,要好好罚罚这个眼里只有钱、不明了他心意的女人。 此后,他着实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三年后,侯爷病重身亡,容凛承袭爵位成为了定远侯,次年太子登基,将他封为了凛王。他深受新皇宠信,可谓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雁雁不想受生育之苦,容凛便收养了一个与他们夫妻两人,都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孤儿,并且亲自教他读书识字,准备让他日后入仕为官。 雁雁也过的十分恣意快活,时不时便会背上行囊,带着侍卫们游览大好河山,偶尔还会去武林里闯荡一把。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力气大,倒打赢过好几个不学无术的小门派弟子,但偶尔也会闯下一些祸端,常常需要容凛帮她收拾烂摊子,容凛却并不怪她。 雁雁觉得这辈子跟着容凛,值了。 下回谁再敢说她是跟在凛王身边,混吃混喝的狗腿子,她便直接亮出一品诰命和凛王妃的身份,吓死他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