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未言》 第1章 Chapter 01 崔宇现在正以一个奇怪又扭曲的姿势坐在汽车的后座。 说是坐，其实十分不准确。 为了给那些从草坪上撤下来的泡沫广告板让位置，他的半个屁股都悬了空，就这么抓着窗户上方的把手，像是被那些洋溢着幸福的泡沫广告板拍在了车门上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别扭。 可他还不知道，更难受的事还在后头呢。 — 崔宇在一家小小的公司做兼职布展。公司平时就接一些订婚宴啊，满月宴啊，还有生日宴之类小型活动的布置，和一些企业会议等中型活动的布展。 公司的生意嘛，还算做得有声有色。在现在的城市中，不少白领上班族，还有孩子的家长们，都很注重仪式感，请他们公司来为人生中重要时刻美化景致的客户就挺多。 相比于业务，公司的构成嘛，又十分的简单。就俩老板，还是一对刚生娃不久的小夫妻，男的姓李，负责拉业务，女的姓徐，负责做设计。 再加上他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兼职人员，写写方案，再去现场帮帮忙，齐活儿。 就是这工作的时间嘛，主要都集中在周末和公众假期。不过这对于崔宇这种失业人员来说，当然也没什么要紧。 只是…… — 刚才收工的时候，男老板李哥和他说了，晚上带崔宇去和他几个朋友和朋友带来的朋友吃个饭，吃好了，说不定还能拉到新业务。 可崔宇今晚还要回家直播呢，早前就已经和粉丝预告过了，万万不能失约。 男老板又开口了，那就算是带他蹭个饭吧，反正也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儿，聚餐的地儿也不远，吃完要走就可以走。 那可太好了！崔宇在心中欢呼雀跃。 失业后，崔宇就回家做起了啃老族。家里的饭菜好吃是好吃，但是再好吃，吃得久了还是得腻。 是时候来顿外食换换口了。 免费的大餐，又啥也不耽误，自然是再好不过！ — 到了地儿，发现是一家最近在网络上宣传势头正劲的网红餐厅，崔宇有点失望。这种餐厅主打一个菜品精致上镜，并不十分注重口味。 算了算了，都是免费的晚餐了，还能再说点啥？ 男老板打头叩了叩包厢的门，三个人走了进去。 “呀，你们来啦！”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冲刚进包厢的三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又招手示意女老板到她边上坐。 两人的感情似乎很好，一坐下就叽叽喳喳起来。主位上的女人挽起女老板徐姐的手，侧身探头，视线越过中间夹着的李哥徐姐夫妻俩，落在了崔宇身上。 “阿徐，这就是你说的，你们家的兼职小弟呀，果然如你说的，是真的很帅噢。” “是吧，我没说错吧。那我给你们介绍认识下——这是崔宇，比我们小，好像是小三岁吧。是你最喜欢的弟弟类型咯。” 徐姐说完咯咯笑了起来。接着，她把脸转向崔宇，道： “这位是许绘，你可以和大家一样叫她绘姐。她做服装设计的，商业步行街上那家最显眼的绘海时尚就是她开的。一楼是展厅，二楼是设计工作室，经常接待外国友人呢。 好像，最近工作室还出了什么高定展品，要送去国外参赛呢，老厉害了！” “哎哟，厉害啥哟，我们工作室每次比赛都在邀请名单上的，我是想推也推不掉啊。” “欸？许绘，你现在是在跟我凡尔赛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 感情真好呀！崔宇撑着头看着两位姐姐斗嘴，笑出了两排整齐的大白牙。 —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许绘低下头划拉着，接着她转向另一边，对身旁的女孩说：“Anna，麻烦你去通知服务员，可以准备上菜了，好吗？” “好的，姐！” 应和的声音清澈悦耳，听起来十分开朗。崔宇看着那个被叫做Anna的女孩雀跃小鸟般旋转跳跃，飞出了包厢，心情也似乎变得更好了。 “你这个小助理很活泼噢！”徐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与好朋友的聚会似乎让她格外开心。 “欸？还有谁没到啊？”徐姐收住了笑，环顾了一圈大桌边上的人。 “颜安你记得吗？” “记得呀。啊？怎么？他会来呀？大明星呀！” 许绘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说话的方式与声音很有张力，崔宇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听着。 还有这个名字？不会吧！崔宇眯起了眼继续伸长着耳朵。 “今天他主要是要把他弟带过来。他说他弟刚接手他们家那公司，今天就是带来拜码头的，让我们几个老同学照顾照顾他弟。” “噢？颜安他自己不接手他们家公司啊？怎么还轮到他弟了呢？他弟不是还小吗？”徐姐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过一眼崔宇，又转头对着许绘接着说道： “噢不，他弟弟也不小了。记得好像和崔宇一般大，现在也二十六七了。” “嗯，其实是不算小了。研究生毕业出来，大学就开始已经在他们家公司实习了。再说了，他们两兄弟小的时候不老早在他们家公司发的剧里演各种小孩了嘛，完全就是熟练工。” “哎，是啊是啊！”徐姐嘿嘿笑得灿烂，接着又露出一丝困惑表情，“欸？他们家公司不是在B市吗？怎么……？” “是在B市啊，不过他们……” — 许绘话到嘴边，却被敲门声打断了。所有人都抬头望去，有人发出了惊诧的呼声，包厢内一时间有些嘈杂。 但当然不能怪他们，毕竟现在推门踏进包厢的是一名最近风头正劲的青年男演员——颜安。他从小就接触影视，在演员行业摸爬滚打多年，却一直不愠不火。 直到去年，30岁的他参与拍摄了一部热度很高的小说改编而成的大制作都市爱情轻喜剧。 他在剧里面虽然出演的只是男二号——一名律师，但他帅气的面容、结实的身姿、自然的演技，让他一下子受到了关注，聚集了大量的影迷。 这之后，颜安的通告邀约可谓是源源不断，微博粉丝数量，也一下子从70来万激增到600来万。 第2章 Chapter 02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包厢。 “不好意思噢，我们来晚了。” 男演员摘下墨镜，帅气的脸庞上露出温和的微笑与众人一一点头打着招呼，态度十分亲切，好像声音里还带着些抱歉。 而跟在身后的男人，果然是……崔宇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听到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是了，那人爸妈开的公司就是搞影视的，那人的哥哥就叫颜安，那要被带来的弟弟自然就是…… 好吧，在一个零时的饭局里遇到了曾经很熟很熟的熟人。 算了算了，人生就是这样惊喜常伴。崔宇还是忍不住泄出一口浊气，他打算装作不认识，颜宁应该也会这么做，他想。 — 就剩崔宇边上有两个座了。两个迟到的男人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嗨~”颜安拉开挨着崔宇的那张椅子坐下，轻轻笑了。那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显然是已经认出了他眼前的人。 “嗯，你好啊。”崔宇尴尬地笑了笑，礼貌地回复了颜安投来的问候。只是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飘向了颜安身后那笔挺的身影，似乎比印象中壮硕了不少。 那人正垂着头去拉他身前的椅子，略带少年气的脸庞上的神情专注又认真，好像把椅子拉开是一件需要小心谨慎、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对待的至高任务。 颜宁坐了下来，又用双手把椅子到桌子的距离调整好，就捞过刚才放在桌上的手机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都是陌生人而在拘谨。 — 摆盘精致的菜肴陆续被服务员端了上来，众人热络地聊着天，还有从自己位置上特意过来找颜安握手签名的。 “来点酒么各位？”许绘望向几个新朋友问道。 “来来来！”也不管是不是在问自己，颜安愉快地接话，“好久没沾酒了，今天是难得的老友聚会，我要稍稍地稍稍地敞开了喝。” “弟弟们呢？喝酒还是喝饮料啊？”许绘的眼神点过颜宁，又收回看向崔宇。 “酒吧，喝饮料多没气氛。” 两道嗓音异口同声。还和以前一眼，两个人总在奇怪的地方保持着默契。 听到一字不差的回答，崔宇快速地往颜宁的方向一瞥，只看见那人冲他客套地笑了笑，还轻轻点了点脑壳。 他不情不愿地回了一个微笑和一个点头。视线收回的时候，崔宇似乎又看见颜安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了。 — 崔宇对周围人围绕颜安，还有围绕业务的讨论毫无兴趣，他下定决心要埋头苦吃，就把注意力全放在转盘上左转转右转转的菜上了。 有几道其实还不错吃，陈皮排骨，嘎嘎香，每次转到近前，崔宇都要夹上一筷子。 你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上手转转盘？当然是因为他有着他只是李哥徐姐夫妻俩顺带而来的小咖咖的自觉。 面前没有想吃的菜的时候，崔宇就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喝里面的红酒。见到五年未见的前男友，再怎么装相，也还是被撩拨起了他内心的波澜，让人无处躲避。 — 聚餐似乎接近了尾声，服务员来上甜品了。 “酒酿粉包丸，请慢用。”黑衣黑裤黑口罩的服务员将一盘精致的半透明小丸子摆上转盘，接着随手一转。 崔宇看着那急速转动的碗碗盘盘，有点儿头晕。酒精这会儿上了头，脸涨热得快要睁不开眼。 崔宇双手托腮，妄图用手心相对低一些的温度将脸蛋降温。他眯起了眼，被转在面前的那盘小丸子，看起来挺好吃。 半透明小丸子还包着馅儿呢，酒酿糯米粒、桂花，还有菠萝丁把整盘晶莹剔透，衬托得格外美味。 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桌上的转盘久久无人转动。 也不知道是实在插不上话，还是面前的半透明小丸子太过诱人，崔宇伸手铲了一勺装进碗里。 和想象中的一样香甜，还挺好吃！ — 颜安越过崔宇，和李哥徐姐夫妻，还有许绘说着话。 这几个人看起来颇为熟络。只言片语间崔宇得知，他们几个是小学时期就经常玩在一起的同学，可以说已经认识了大半辈子。 那自己和颜宁呢？那岂不是认识得更久了？是幼儿园同学来着。 颜宁的父母一直在B市开影视公司，把两个儿子放在老家上学。哥哥颜安小的时候，父母还算有参与他的成长。但到了弟弟颜宁，从出生开始就是保姆阿姨在带。 崔宇和颜宁是幼儿园同学，家也住得不远，放学了都会先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园玩耍一会儿再回家。可能是很少见到自己妈妈的缘故，颜宁就老喜欢跟着崔宇和他妈妈玩儿。 一来二去，两家人就亲密了起来。 崔宇的妈妈也很喜欢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小脸嘟嘟的，还乖巧懂礼貌的颜宁，每天给崔宇带零食饮料的，也会给颜宁带上一份。颜宁喜欢吃的，喜欢喝的，也会特意去买了放学带去。 就这些小孩之间的这点小事儿，小崔宇可没少吃醋。 幼儿园的这些小事儿，长大的崔宇其实早就忘得精光了，全靠他妈妈偶尔提起才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记忆中。 只有一件事儿，崔宇怎么也忘不掉—— 也忘了因为什么，颜宁叫了崔宇妈妈一声“妈妈”，惹得小崔宇又哭又发脾气，小颜宁在一旁怎么道歉他都说不原谅。 当然，这事儿的后续，崔宇也记不得了。 — 之后，小学、初中两人都是同学校，自然玩在一起。高中不同学校也没有断了联系，再到大学异地，反倒迷之确定了恋爱关系。 再然后，就是五年前的那场分手了。 其实，崔宇到现在都觉得，颜宁那时候打来的分手电话十分莫名其妙，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原因什么的已经毫不在意了。 妈妈曾经不止一次说过，颜宁好像让她有了一种“多了一个儿子”的错觉，那如果自己和颜宁复合的话，另一种意义上的“多了一个儿子”，不知道妈妈愿不愿意？ 第3章 Chapter 03 还是算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崔宇端起眼前的高脚杯，将里面的小半杯暗红色液体一饮而尽，搅乱意识的酒意反倒消散了不少。 差不多该回家了，崔宇收起了撑着脸的手，刚想转向右边和李哥开口，却听见左手边好像有人在叫他。 “碰一个？” 左边的人递来一瓶瓶口还冒着气的啤酒，崔宇下意识伸手接过，才发现颜安和颜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 “砰——” 一声清脆的玻璃碰响，崔宇只觉虎口一阵颤动。视线从手中的棕色玻璃瓶上移，对面的人已经仰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递来的啤酒和多年前那通打来的分手电话一样，莫名其妙的。 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么？没什么好想的，崔宇学着对方的样子，举起酒瓶，也把那小麦色的液体往嘴里灌。 — 春末夏初的天就像小娃娃的心情，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白天还太阳当空，热得人恨不得脱光衣服裸奔，现在又刮起了凉风，下起了瓢泼大雨。 铅灰色的云幕低垂在暗色的天边，分界处一道闪电亮如白昼，随即就是巨大的轰隆声。餐厅门廊边儿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都是没带伞进来躲雨的。 崔宇也没带伞，这儿离他家很近，走路十分钟的事儿，可这天，看着就是马上要下暴雨的天儿。 正想着，雨已经开始落下了，细细密密的雨线被微凉的风吹拂得摇摇飘飘，打在脸上怪痒的。眨眼间，柔柔弱弱的细密雨线陡然增粗，成了遮蔽视线的厚重雨幕，让人看不清前方。 铺着地砖的地面，迅速聚集起不少小水洼，粗壮的雨滴打在水面上，画出一层又一层的同心圆。 打开打车软件一瞧，前方排队24人，崔宇震惊了一下。雷阵雨呀，还是等过这阵再溜达回家吧，稍微延迟点直播也不是什么大事。 崔宇点开直播平台的粉丝群，双手握着手机，飞速地在屏幕上敲打，解释着晚开播的原因。 笨重的雨滴打在门廊顶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依旧嘹亮，不用抬头就知道雨势仍然凶猛。 崔宇干脆挪到了柱子边上，靠着略带凉感的水泥柱回起了群里的信息。 — 肩膀被撞了一下，被迫手滑输错一个字，无所谓，删了重打，崔宇依旧沉浸在被粉丝围绕，如行走于云端般的飘飘然里。 同一个部位又被撞了一下，还伴随着故意恫吓般的一声喝：“嘿！” 沉浸在群聊里的人吓了一跳，抬头循声望去，面前站着的人没有在看他，只是目视着前方。 崔宇不禁发出了疑惑的感叹：“啊？” 颜宁抬起手中的伞指向远方，“唰啦”一声，自动伞撑开了。 “啊什么啊？送你回家。”他回过头来，带着犹如生气般的表情笑了，好像电视剧里带着浓重台湾腔说着“快来伞下啊，小笨蛋”的霸道总裁。 崔宇偷偷翻了个白眼，跟了过去。一辆车适时地开过来停在了两人跟前。 嚯，换车了啊？迈巴赫，还是黑白双色的。 —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坐颜宁家的车了，崔宇跟着上了车。保时捷、迈凯伦、奔驰，颜宁家的车他全坐过。好嘛，现在又多了一辆迈巴赫。 前排司机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那面庞，还是之前颜宁家雇佣的那个老司机。 “呀，这不是小宇吗？还是住在原来那吗？” “沈叔好，好久不见。”崔宇笑了笑，点头打着招呼，“嗯，还住在老地方。” “那出发。” “嗯。”崔宇发出了课堂上乖学生的应和声，双手也乖巧地并排放在了膝盖上。 — 崔宇知道餐厅离家近，但也没想到有那么近，屁股还没坐热，自家小区那装饰着灯带的大门已经映入了眼帘。 一如既往地，崔宇刷了脸让小区保安把车放了行，黑白双色迈巴赫滑行一般稳稳地停在了电梯间前面。 “谢谢沈叔，拜拜。” “拜拜。” 看着迈巴赫又滑行一般滑远了，崔宇转头走进了电梯间。 电梯门开了，崔宇走进去机械地摁亮了楼层，“叮”了一声，电梯门缓缓合上，好像舞台剧幕间休息的幕布，不疾不徐。 是想旧情复燃吗？也许可能大概？那自己想吗？不知道呀，就从来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总之，中心主旨是不能自作多情！ 那就静观其变吧！ 就在这一秒，崔宇定下了接下来面对颜宁的四字方针——静观其变。 — 直播间紫红色的彩灯水波般流动着，画面中的白墙壁、衣柜、手办柜、电竞椅在灯光明灭间好像来到了异世界。 双椒脆鱼正在直播。 崔宇穿了一件黑色仿皮面料的衬衫坐在了镜头前面，一边瞟着弹幕，一边拨弄着还沾着湿气的头发。 “主播今天穿太多了？”端坐在画面正中的崔宇念起了弹幕，手指拨动着被背景灯光染成紫色的发梢，轻轻地笑了。 接着，像是在对弹幕做出回应，崔宇的手指下滑，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四个扣子，又整理了领口，胸肌中缝还有分割均匀的腹肌在黑色衬衫的掩护下，好像正在散发甘美香气的妖艳花朵。 — 晚上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酒劲在洗澡的时候上了头，现在已经完全消下去了。可被酒精刺激过的崔宇，会格外的话多，所以在刚开始搞直播的那小半个月，崔宇一直是喝了点再开播的。 酒壮怂人胆。 开播一会了，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多了起来，崔宇清了清喉咙。 “主播站起来看下？诶诶，现在先不站，主播刚才喝了八加一，有点晕。”崔宇抬起了右手扶着脑壳，做眩晕状，“嗯，今天不想打PK了，可能就连连麦？行不行呀，各位？” “主播为什么去喝了八加一啊？主播和谁去的啊？”怎么酒劲有些回流了？崔宇眯起了眼，看清了屏幕上的文字，确定没有读错，崔宇回答道： “主播和前任去喝的，有没相信的？” 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刷出的弹幕明显变快了。 “信啊？为什么和前任啊？该不会是要和前任复合吧？” 第4章 Chapter 04 看着不断刷新的弹幕，崔宇在喉咙深处低低地笑了一声，刚要开口作答，眼前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了旋转特效，有人刷礼物了，还是直播平台价格最高的那一款。 那人连刷了三个，这可是好大一笔呀，崔宇拔高了音调：“感谢遥远哥送来的三个嘉年华！感谢遥远哥！” 虽然要说习惯也是习惯了，可是崔宇依然接受不了从他嘴里说出的致谢言语听着有半点谄媚与狗腿。就致谢感言这一点曾被网友锐评，说他还没有家用电冰箱内置的语音助手有感情。 那咋啦，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 这个昵称为“遥远的等待”的粉丝，经常在他直播间给他刷礼物。虽说未曾提过任何越界要求，但保不齐呢？ 崔宇又盘算起这位大哥在他直播间挥洒过的金钱，到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应该是能够全部吐出来的。 — “说说和前任在一起的故事？” 崔宇念着榜一大哥的弹幕，心里的疑惑弥漫，仿佛一滩薄雾正在扩散。 挥洒了小一万块就为了问这个？ 弹幕滚动的速度好像更快了，有不少弹幕都在感叹，说遥远哥哥又吃醋了。 一种来历不明的奇怪感觉从体内升腾而起。 “这个嘛……”崔宇拿过另一台手机，点开昵称为“遥远的等待”的，IP确实和自己不一样啊，开账号时也设置好了不推给通讯录好友的啊。 所以，不至于会是现实中认识的人吧？ — “这个嘛……主播和前任是同学来着，大学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的过程还挺有意思的，大家会不会有兴趣听呐？”崔宇故意卖着关子，“啊？都想听呀。那好吧，那我继续说咯。” 连着几条“想听”“爱听”“主包快说”的弹幕之后，刷屏的速度慢了下来，在线观众似乎都被八卦的气味硬控，齐刷刷停下了手中的打字动作。 “嗯，就是有一天，主播前任……我们还是给他一个代号吧，会好叙述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崔宇低头笑了笑，又拉了拉衣服： “我们就叫他小Y吧。小Y有一天突然打电话给主播，十分突然的那种，根本没有前因后果的。” 为了节目效果，崔宇又特意顿了顿，看了眼弹幕，没有什么特别，便接着讲述： “前提要说一下噢，我们俩平时是有经常在联系的，就聊点游戏啊，抱怨一下课业什么的，但是很久以来都是不打电话的。 那天他突然打来电话我特别惊讶，接起来还特么的开口表白了。主播呢，和小Y虽然是很久的朋友了，但是老实讲，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小Y有喜欢主播，我呢也从没发现自己喜欢小Y。 一接起电话，小Y就表白了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时候我就想说那就干脆恶作剧一下，就装作自己喜欢他很久了，还谴责他为什么不早讲。小Y那边就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听到他半天不说话，我还挺开心的。然后，然后我就准备要开口跟他解释，想说知道他是开玩笑，我也是开玩笑的时候。就我还没开口说呢，那小Y突然说，说他是认真的。然后就轮到我愣住了。” 屏幕正中的主播好像有点不自在，他一边讲述，身体一边微微摇摆着。像是为了赶跑周身的不自在，他停止晃动，盯着直播屏幕看了一会。 接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皓齿，念到：“主播恶作剧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吧。欸，是欸，我也老后悔了。那时候年轻吧，想那小Y也颇有几分姿色，哎呀，我也不讨厌他，就在一起了。” 崔宇捶着胸口，演绎着痛心疾首。 “然后，然后我答应了小Y以后，还过了好一段时间，小Y那小傻包才说，其实他那天确实是玩游戏输了，受了惩罚，惩罚内容是打电话给发小表白。” “主播前任是男的吗？”穿着黑色衬衫的人，又念起了弹幕。 他拨弄了几下头发，原本半干的头发，已经完全干透，崔宇嘿嘿干笑了两声，道：“男的？主播可是直男，纯直男懂不懂。” — 一张佯装生气的脸在手机屏幕里放大。一双带褶的大眼睛，好像在诉说着主人的认真。 嗯，栽在颜宁手上之前，他确实是直男，所以刚才说的话当然不算假话！ “感谢咱远哥的三个华子，遥远哥哥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崔宇认真盯着弹幕，好长一段时间，“遥远的等待”并没有再次发问，那三个华子真就为了问这一个问题的？ 行吧。 — “然后呢？还有什么然后？当然是没有然后咯。”崔宇聚精会神地看着滚动的弹幕，刷刷往上的文字显得格外小。 “分手原因啊？嗯——” 拨动刘海的主播脸上明显露出了一抹犹豫。弹幕刷新的频率又慢了下来，好像手机前的在线观众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手机来电的铃声慢慢在脑海中放大，崔宇好像回到了被恼人电话铃声吵醒的那一天…… “分手的原因啊，我不想说，你们可以理解的吧？” 看着分成“说出来等于重揭伤疤”和“说出来才能释怀”两个派别的弹幕，崔宇笑了笑。 “不能说还有伤疤，也不能说没有释怀，毕竟五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那，接下来连麦吧？好不好？” — 五年时间，就能让感情变得麻木，不在一起的现实变得习以为常。那天的情形，这两年来已经不常时不时拿来回想自虐了，毕竟两人在一起也就不到三年时间。 恼人的铃声钻进意识，将沉睡的崔宇强行唤醒，半眯着的睡眼在看清来电姓名时，脑子里跃出了欣喜的情绪。 “我们分手吧。”电话那头说，没头没尾的，和那通表白电话相似极了。 “你在开玩笑吧？”崔宇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温暖与寒冷的强烈对比让人无比清醒，“是游戏又输了？” “不是的，我是认真的。”是不带感情的平板语气，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认真的，我不喜欢你了。” 第5章 Chapter 05 “……噢，这样啊……好吧，我知道了。” 不可以输，是唯一的念头！ 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何表态，崔宇的语气就像在背诵。 仿佛瞬间冰冻的沉默同时笼罩了电话两头的人。耳朵贴得再近，听筒里依旧静得出奇，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电话那头还有人在吗？ 用力贴住手机听筒的耳朵，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崔宇等不住了，他掐掉了电话，手机屏幕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毫无异常，这分手真是毫无预兆。 不可以输，是唯一的念头！ 抚摸着胸腔中部偏左的地方，咚——咚——咚——心脏强劲有力地跳动着，胸腔肋骨被敲击得阵阵发疼。房间的安静放大了剧烈的心跳声，他想大喊，他想让它停下来！ 嘘！安静点儿！ 到底为什么呀？ 一个电话，就在一起。一个电话，就分手。 到底为什么呀？ ……算了。 — 望着另外三个铺位空空如也的木头床板出了会神，崔宇把自己彻底从乱哄哄的棉花糖被窝里刨了出来。 他套上压在被子上用于保暖的毛衣和厚外套，还有随意挂在床铺栏杆上的外裤，噔噔噔地从上铺爬了下来。 临近毕业，还住校的大四学生并不多，崔宇是他寝室的唯一。 左边和右边的两间宿舍也都空了。透过木门边上的小窗，可以看见寝室里人与物荡然无存的萧索。 — 站在寝室前面的连廊，是能看见海的。 手肘撑着栏杆，小臂手掌自然下垂，他眺望着远方。黄昏下，那一片湛蓝看起来颇为幽玄。也许是因为距离挺远，看不见波涛的海面平滑如镜，似乎比云影浅淡的天空更加澄净。 这一小片宿舍楼属于崔宇入校前新建的高层宿舍楼，本身就是填了海建成的，能看见海，感受到海的咸腥，便是自然而然，无可厚非。 距离海那么远，是听不见潮声的。可那不停翻搅海水的汩汩声，激起白羽绒般波涛的簌簌声，还有浪花拍打在沙滩上又唰唰退去，带着强烈金属质感的涛声，在看到那片蓝的时候就已经回荡在了脑中。 — 苍茫的茶褐色黄昏正渐渐笼罩大地，固执的夕阳将一切目之所及染红。 寝室连廊的白墙，连廊上一扇又一扇淡黄色的木门，还有崔宇自己，在落日余晖中一片火红。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连同他与颜宁三年感情一起，没入夕阳引燃的火海，化作云烟。 今日与他们在一起的成百上千个昨日，既相同，又有所不同。 颜宁总喜欢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他总喜欢站在这个位置接电话。 这样的一切都不会在继续了。 也不知是被远方宽广的大海疗愈，还是生性就是凉薄，缓了一缓，崔宇现在并不十分难过。 既没有爱，也没有泪。 夕阳伪装成一颗又大又圆的红油咸鸭蛋黄，趁着眺望他的人不注意，偷偷地偷偷地钻进了浓蓝色的海平线。 沿海风景的色彩慢慢褪去，黄昏拖拖拉拉地过去了。 — 睁开双眼，窗帘没拉上的房间里还是昏暗一片。 昨天与颜宁的相见像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经历一般，毫无真实感。 那个人穿着衬衫还有剪裁合体的西裤，打着伞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前方……宽肩窄腰圆臀大长腿，也许是那一身穿着打扮放大了他的身材优势…… 撑伞的男人侧过头来，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被伞遮住。玲珑瑶鼻，点绛朱唇，秋水般的眉目，还是如记忆中的那般干净清爽…… 等颜宁回了B市，也许今后也就再也见不着了吧…… 崔宇伸手摸过床头柜的手机，十一点多多，中午。 似乎是脑子终于用在了回忆以外的地方，他听见了窗外哗哗啦啦的，声音很大。 原来是又下雨了。 灰沉沉的云翳堆满了窗外天空，远处的建筑仿佛融进了厚重的雨幕，成了一片灰色中的巨大影子。 昨天晚上又直播到了两点，崔宇打了个哈欠。接着，想起什么似的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拎起床尾置物架上的一个小收纳箱匆匆地来到了阳台，把箱子里揉成一团又一团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这些都是直播或者拍视频的衣服，搔首弄姿的，被家中长辈发现的话，着实令人不好意思，只得每次趁爸妈去上班，偷偷地洗掉，烘干，再收好。 — 午饭吃了一包冷面，崔宇就回房间对着镜子练舞了。 从一开始肢体僵硬得像从釜山行里跑出来的丧尸，到现在扭胯、摆跨、点跨样样得心应手，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短视频平台的粉丝也累积到了七万多。 就是收入嘛，其实真的是少得可怜，好在他吃家里的住家里的。 — 拍完今天要发的舞蹈视频，崔宇已经满身大汗了。 记得中午翻冰箱的时候，好像没剩什么食材了。在地板上躺下，崔宇举起手机准备在线上商超采买点食材。家里的一日三餐都由他准备，啃老也要包点家务的嘛。 当然，更重要的是，父母下班回家看见热饭热菜，就会忘记和他唠叨。 — “崔宇，崔宇，你看谁来了？” 听到开门声和母亲大人话语声的时候，崔宇正给锅里的番茄炒蛋撒盐。等他把调料罐小勺里的盐粒全部抖进锅里，他回头了，看到了来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一脸震惊的崔宇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这话不太妥当。 “小宁，来这边洗手。”崔宇的妈妈在洗手池前招呼。 颜宁显然没有在意崔宇的质问，朝着还在震惊的崔宇耸耸肩翘翘嘴角，转身洗手去了。 “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崔妈妈走回了她好大儿身边，抽纸擦过手，又去审视电饭煲里的饭，“晚上我邀请小宁来家里吃饭，你多炒几个菜，饭可能不够，你再下一盘饺子凑凑。” …… 还举着锅铲子的人终于从震惊中走出，他默默掏出手机，下了一单外卖。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意思是花谢了有重开的时候，人老了不能返回到少年时代，指应珍惜少年时代。出自宋·陈著《续侄溥赏酴醾劝酒二首其一》，原文：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相逢拌酩酊，何必备芳鲜。——来自百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05 第6章 Chapter 06 四个人围在饭桌前吃饭，这一模一样的情形之前当然发生过，只是崔宇家在他上大学的时候搞过一次装修，新装好的房子，颜宁还从没有来过。 餐桌由玻璃圆桌换成了长条形的岩板面餐桌，上面正摆着一盘又一盘的菜肴。有了小区外围某连锁餐饮店外送的加持，晚餐显得十分丰盛，有鱼有肉还有小青菜苦瓜羹番茄炒蛋。 母亲大人健谈擅聊，崔宇又开了客厅的电视，围绕餐桌的尴尬氛围似乎无人察觉。 — 吃完饭，收拾好残羹剩菜，把碗筷塞进洗碗机，崔宇躲回了自己房间，于心不忍，又把颜宁给带上了。 崔宇的房间很大，兼具卧室、书房和衣帽间杂物间多种功能，还能空出位置给他拍跳舞视频。布置得也挺好，毕竟大学学的是相关专业，基础的审美是完全在线的。 领着人进房间前，房间主人是确定他把下午拍视频前试过的几套乱七八糟的，几乎可以称为衣不蔽体的衣物都收拾好了的。 可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几样配饰正大喇喇地摊在书桌之上——亮闪闪的金属胸链，玫瑰爱心的颈环，还有蕾丝腰带。为了不让它们互相缠绕，崔宇是把它们摊平了放的。 怎么给忘了收起来，崔宇满脸黑线。他斜眼偷瞄着正好奇打量房间的人，偷摸又迅速地移动到书桌前，刷地把那三件配饰扫进了书桌下的抽屉。 — “坐吧。” 崔宇把电竞椅拉到客人面前，表情有些欲盖弥彰，脑子更在拼命找寻着话题。 “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客人先发制人了，顿了一顿，又接着道：“算了，既然要藏起来那就是秘密，就当我什么也没问。” 崔宇用干巴巴的声音讪笑了几声，“嘿嘿嘿，不是什么秘密，你想知道就自己打开看看呗。” 以他对颜宁的了解，那人可绝对不会去开抽屉的。那边没了言语，尴尬的沉默又开始蔓延，崔宇没事找事地叠起被子来。 — “这些都是干嘛用的啊？” 颜宁抑制住好奇，很贴心地等到崔宇把床笠拉平整，结束了整个收拾床铺的大动作才开口发问。 欸？他去开抽屉了？欸？他去看了？欸？他变了？！有如慢镜头回放所放出来的慢动作影像，崔宇以极为缓慢且不自然的动作转头看着颜宁。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颜宁从手里那团缠绕在一起的金属与蕾丝离开，又飘向房间主人的视线，明显带着强烈的质疑意味。在这视线的直刺下，崔宇不禁心虚起来。 他惶恐地耸了耸肩膀，最后还是决定挺起胸膛实话实说。 “这些都是我直播用的道具。博眼球用的，你懂。反正找不到工作……” “噢~这样~” 颜宁笑了，已不似昨日那般客套。单眼皮但是挺大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嘴也咧开，露出白得明晃晃又十分整齐的一排上牙。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颜宁笑起来的时候上唇会轻微撅起，视觉上变薄又变翘，有一种奇妙的俏皮感觉。崔宇盯着看着，不知不觉嘴角也翘了起来。 — “要不……”颜宁收起了笑，清了下喉咙，“要不，你来我那上班吧？” “啊？” “我是说，你可以到我公司上班，我们现在正在招影视宣传策划岗。目前宣传这块是交给外包公司的，但公司缺一个专门把控的对接人，正在招，要不……来试试？” 这又是什么个意思？咋啦？想旧情复燃啊？想做我老板，高我一等啊？ 崔宇实在没想明白颜宁的意图，所以他又“啊？”了一声。 “那你考虑看看。” 崔宇狐疑地盯着颜宁的面上看了好一会，那些意图他是看不出一丝端倪，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帮落魄发小一把似的。 — 经过周末两天的休憩，城市又恢复了它的忙碌景象。 一线城市机会更多，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确实比在家乡二线小城市要容易。根据大学所学的专业，还有以往的工作经验，崔宇已经入职了一家文娱公司。 托近年来各地文娱活动越来越受大众欢迎的福，公司连续几年承办了许多知名演出活动和音乐节的策划与执行，发展势头迅猛。 公司的老板信邵，四十来岁，在业内算得上是大腕儿级别的人物，他的舞美设计极具鲜明的个人特色，偏于写实，又有着很强的空间逻辑，能够带给观众多感官和多层次的欣赏体验，很受欢迎。 也是机缘巧合，跟了邵老板多年的助理家里出了事儿着急离职，公司急着招人顶替，这漏就给崔宇捡了。 只是，想在B市租到合适的住房，实在是太难了。 不是离上班的地儿太远，就是太贵，要不就是居住环境差到让人难以接受…… 连续住了一个月的酒店，又考虑再三，崔宇还是决定不管输不输，也不管要不要拉下面子的问题，他要联系颜宁，让对方给他解决一下住房问题。 人情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前男友也是友的嘛。该向现实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那次，两人在他房间里交谈，之后便没再联系过。连他这次只身来B市也没有和颜宁说。 打电话过去的话，该怎么起头说这事儿呢？ — 人行天桥下车水马龙，这延绵不断的铁皮大军景象，比起老家来，壮观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虽然免不了担心，但家里父母还是支持他出门到大城市闯荡的。呆了一个月也差不多习惯了，除了天气干燥，买了不少抹脸的产品，其他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噢，还有在公园坐下，就能吃土吃到饱也是之前没有的体验。 — 崔宇最后没打电话，而是发了条微信。两人都没拉黑对方，只是不再联系，也许这也是两人间的默契。 信息发出没多久，颜宁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清了情况，不到两个小时，就亲自开了个黑色的丰田埃尔法来了崔宇住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