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寻》 第1章 第 1 章 “道歉！”下班路上走过暗巷，一阵嘈吵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巷子里的杂物堆积如山，数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正不知道在吵闹什么，定眼一看，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蜷缩在杂物旁。 “我让你道歉！”其中一个站着的少年大声呼喝道，然后对着杂物旁的少年狠狠地踢了一脚，说：“还有，明天上学的时候记得把钱带来！” 少年闷哼了一声，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一样并未做出回应。 “听到了吗？说话！”无论对方再怎么对他打骂，那少年依旧闷不作声，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无法从他嘴巴里听到。他浑身脏兮兮地半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只遭人嫌弃的过街老鼠，甚至没有直视欺凌者的勇气。 他目光呆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偶然眼神中会流露出一丝幽怨，可瞬间又忍隐下去。这样的神情我很熟悉，曾经有一位少女也有着跟他同样的神情。 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开始被寄养在不同的亲戚家中，我像是一块手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丢到下一个亲戚的手里。他们嘴上说着一切都是为了我，其实内心都希望把我这个拖油瓶有多远扔多远，只是碍于情分和面子不好明言罢了。 多年来我一直辗转流连于不同亲戚的家中，这件事情早已被当作谈资传遍并不算大的城区，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也许是知道就算被欺负也不会有人替我出头，因此同辈们总是毫无顾忌地将无处安放的恶意投放在我的身上，而老师们没有趟这趟浑水的理由，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胡乱涂鸦的课本、塞满垃圾的课桌抽屉、不堪入耳的恶言等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我每次都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换来更多额外的“关注”。在众人面前我总是企图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毕竟比起刻意的诋毁与戏弄，疏离和孤立至少能让我松一口气。 对于我在朋辈间的遭遇，大人们应该是有所耳闻的，但既然我不主动说，那些亲戚便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每过一阵子我就会离开，只要确保我在这期间吃饱穿暖，让他们的良心过意得去就可以了。 而我在亲戚的家中不愁吃穿，主人家在我面前通常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这对寄人篱下的人来说已经很满足了，自然是不敢奢求可以得到额外的帮助或关爱。 童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很长，那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日子熬熬就能过去了，直到后来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找到了不错的工作，终于开展了新的一页人生。虽然至今还是独自漂泊在外，但至少我不会再忍气吞声，更不用再担心受到欺负了。 我是走出来了，可眼前的孩子还陷在泥泞之中。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抛开我的过去不说，单纯作为一名教师也无法容忍自己对此视若无睹。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我边走近他们，边刻意加重语气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看到我朝他们的方向走去，那几个少年好像有些慌张，带头的少年也随即停下了动作，收回悬在半空中的腿。 “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是非要以暴力解决的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你们好意思吗？”我把那名少年扶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着，身上露出的部分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新旧伤痕。 “他……他偷我钱了。”其中一名少年看着我，怯生生地说。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面对成年人的质问多少会有些底气不足，更何况他们确实犯错了呢。 “你慌什么呢？”看到同伴怯懦的样子，带头的少年“啧”了一声，然后对着我说：“我们跟林韦君的恩怨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 “呃……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吧。”理直气壮的少年一下把本来义愤填膺的我问懵了，我挠了挠脑袋说：“我只是对你们的行为看不过眼，以多欺少并不是君子所为。” “他偷我朋友钱了。”听到我如此客气的话，本来剑拔弩张的少年也放缓了语气，重复着刚才同伴说过的话。 他的反应并不像是个毫不讲理的人，难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吗？ “我没有。”面对着对方的指控，那名叫林韦君的少年倚着墙壁，以蚊子般轻微的声线说。 “什么？”带头的少年侧着耳问，不知道是没听清他的话还是在故意反问。 “我说我没有拿他的钱。”林韦君提高了声量，但仍难掩脸上紧张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我们污蔑你了？”对方捏紧拳头，狠狠地盯着林韦君，企图用眼神来威吓他。 林韦君并未说话，而是把衣裤兜翻了个遍，然后摆出空空如也的双手，以此证明他身上没有任何金钱。 “别把我当傻子！你把钱偷了之后肯定早就销赃了，难道还摆在自己口袋里等着我们搜身吗？” “够了！”在双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我无法辨别孰是孰非，何况我也无意插手其他人的恩怨，只想让面前的孩子不再受到欺凌：“不管一开始谁对谁错，你们从以暴力对待他的那刻起就已经不占理了。” “所以呢？”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我都差点被气笑了。 “所以你们读哪所学校？看来我得找你们的老师聊聊。”我叉着腰指着他们道。 “这么一点小事，至于吗？”少年一脸不爽，叹了叹气说：“行吧，你让林韦君向我们道歉，还有将偷来的一百块钱还给他，这样我们就一笔勾销吧。 ”他指着指控林韦君偷钱的男生说。 “啊？”我怀疑他是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该道歉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他偷钱了难道不该还吗？不该道歉吗？”他咄咄逼人道。 “我没偷钱！”林韦君插话道。 “所以偷钱这事还有待商榷，你们要是有证据就报警，而不是私自用暴力解决。”我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客观冷静。 “你有完没完啊？我已经很让步了，要不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才不会跟你说那么多废话呢！”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向我挥来。 第2章 第 2 章 事情来得突然，但凭借着条件反射，我还是在拳头到达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没想到我能接住他的攻击，他惊讶地看了看我，可任凭他怎么挣扎，我都扣紧他的手腕不放。 “你什么意思？啊？”我把那少年拉近我，质问道。 “你们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他并未回答我，而是一边挣扎一边对着同伴喊道。 看到其他人纷纷上前，我这才放开那少年的手腕，他连忙向后退开，揉了揉自己手腕上的红印。 “我没打算打架，更何况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这话听起来狂妄，但却是事实。我学了将近十年散打，虽然称不上高手，对付几个还在发育的初中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口气这么大，到时候别说我们欺负女人啊！”我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先放几句狠话，难不成真的指望我听完狠话后会被吓得马上退缩？ 见我没有逃开的意思，三个少年便一拥而上，企图将我控制住。看到来势汹汹的少年，我先是向左侧闪躲避开他们的攻势，然后一记切摔把离我最近的少年摔倒在地上。 我知道时机的重要性，于搏击时抓准时机能乘其不备，在短时间内将对方击倒，为自己省下不少力气。于是我趁剩下两人还愣在原地不懂反应时主动出击，给每人来了一下勾腿摔，把他们全部放倒在地上。 面对着少不更事的孩子们，我并没有认真与他们搏斗，只想让他们得到教训。因此，被摔倒的少年很快就站起来了，虽然各个表情都不太好看，但仍旧生龙活虎的丝毫没有受伤。 “怎么了？还要继续吗？”我看着面面相觑的少年们，故意问道。其实他们都已经看出来打不过我，不想再在我面前丢脸了，但是碍于面子又不想承认。 “没有，就这样吧，我们不争了。”这时，先前那名带头的少年站了出来，望着士气低落的同伴说。听到他的话，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那一百块钱追不回来了，就当是掉了吧。”说罢，他便带着众人离开，那名声称被偷钱的男孩“嗯”了一声，也默默地跟着走出巷子。 “好好读书，别再欺负人了！”虽然明知得不到回应，但我知道他们能听到，所以大喊道。 待他们走远，一直躲在一旁的林韦君向我道谢完后也都拖着身躯一拐一拐地离去。我欣慰地点点头，正准备步出巷子，却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巷口向内探望，圆溜溜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巴透露着他内心的好奇。 “小……小乐？ ”等看到熟悉的面容后，我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像做了亏心事般结结巴巴地说。 “嗯。”小乐屁颠屁颠地走到我的跟前，乖巧地说︰“三雨老师好。 ” 小乐是我班的学生，有着小小的个子和圆圆的脑袋，白嫩的脸蛋上泛着两抹红晕，可爱得像是一个精致的毛绒玩偶。他小小年纪便十分乖巧懂事，有教养之余也不乏天真，很是讨人喜欢。 “哇！原来三雨老师打架这么厉害！ ”小乐应该是看到我对刚才那些少年出手了。 “你为什么自己一人在这里？”看到他满眼的崇拜，正在脑海中准备着说词的我一时语塞，只好岔开话题。 “妈妈在那里跟阿姨聊天呢。”小乐指着不远处，掩着嘴偷笑道。 “哦，那你不应该……”我正想借着教育让他忘记刚才看过的事，却被打断了说话。 “三雨老师，我也想像你一样会打架！ ”没想到他完全不接我的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不是……老师没有在打架，我是在保护别人。”我蹲下来平视着他，摸着他的头继续说︰“老师锻炼身体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所以，小乐也不要打架哦。” 小乐歪着头，似懂非懂地问︰“为什么三雨老师会这么厉害？ ” “因为我曾经遇到过危险，那时候被一个很厉害的人救了，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和他一样强大的人。”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那个清晨发生的事始终如刀刻一般印在我脑海中，每次想起都仍然历历在目。那段血腥残酷的画面曾为我带来了多少个噩梦、使我度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如果没有那个站在血泊中的男人，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那件事件之后，我好像隐隐约约有看到过与他相关的新闻，到后来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虽然一直记挂着他的恩情却也无以为报。我以此为契机开始学习散打，就是为了要变得和他一样强大，强大到可以成为弱势者的光。 “强大？”不知道小乐的小脑瓜子在想些什么，只见他挠挠头问：“小乐以后也会很强大吗？ ” “会的，”看着他这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揉了揉他肉乎乎的双颊，说：“小乐将来肯定会长大成一个很出色的人。 ” “对了，你可以答应老师，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吗？”我差点忘记跟他交代这么重要的事。 “为什么？”他不解问道。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把几个初中生摔在地上了，身为老师在外面“欺负”小孩成何体统呢。 “嘘，”我将食指贴在小乐的唇上，环顾四周装作神秘兮兮地说︰“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说哦。” 小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纯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然后努力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是的呢，你可以帮三雨老师保守这个秘密吗？ ” 他眨了眨眼睛，先是用力地点头，想了想后又跟我勾了勾手指，完成了小朋友之间最高级别的承诺仪式。 第3章 第 3 章 景色飞快地掠过窗外，看着坐在我身旁的两名警察，忐忑不安的我早已无暇欣赏沿途风光。 “这么久了还没到吗？”从他们把我带走到现在已过了快两个小时，去警察局应该花不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塞车也该到了，更何况我们一路畅通得很。 听到我的问题，本在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一只眼睛，瞥了我一眼后又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没到呢，机场离市区挺远的。” 机场？不是要被带到警察局吗，怎么要去机场了呢？我看着窗外偏僻的路段，越发不安了起来。 “我们是从山东过来的，你这次的案件由我们负责处理，所以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坐飞机回山东。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局促，另一名比较年轻的警察解释道。 “山东？ ”我在家附近的巷子里打了人，这跟山东有什么关系呢？ “报案人在山东报的案。 ”年轻警察小声说。 “咳！”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原本小憩的警察不再闭目，用锋利的眼神警告着后辈别太长舌。 我瞄向年轻警察，只见他马上正襟危坐，拘谨地看着正前方，不敢再跟我有任何交流。 因为阻止几个少年群殴霸凌同辈而被拘捕——如果不是看过证件确认对方是警察的话，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这事怪不了执法机关，毕竟有人报案了他们就要处理，更重要的是我当时的确把那些少年摔在地上了。比起生气，此刻我更多的是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虽然我压根没有用力，但做过的事情自然是无法抵赖，况且对方还是未成年人，就算是装作受伤我也只能认栽了。我暗自叹气，幸好事情不算严重，如果赔礼道歉就能解决事情是最好不过。比起这些，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对我工作上的影响，在上班期间被警察带走可不算是小事，要是传了出去可不知道要怎样跟家长们交代。 一路怀揣着心事，我就这样到了山东一个小小的警察分局，正打算接受盘问时，却忽然被告知事情已经解决。 “销案了，你可以离开了。”听到这句话时我愣在了原地，本来准备好了求情的话术用不上了，一时三刻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销案了？为什么？”刚收拾好凌乱心情的我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迎接了这个好消息。 “报案的家长说问清楚孩子了，是自己孩子欺负人在先，自觉理亏就销案了。”接待我的警察讲这句话是什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手里一直在处理着各种文件。 “怎么了？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还不愿意离开是吧？”见我迟迟没有离开，他终于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我说。 “呃……不……不是……”被他这么一说，我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连忙向警察们道谢然后离开，生怕事情又有变故。 出乎意料地，麻烦就这样简单地消失了，我内心的慌张也随之而消散。这次来得匆忙但有惊无险，结果总归是好的，放下心头大石的我顿时感到一身轻松。 从警察局出来时天色已然不早，我到市中心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等着明天乘坐最早到航班回到江西。我躺在酒店床上，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禁觉得怪诞而荒谬。 那些巷子里的少年竟然能查到我是谁并且以这种方式报复我，却又在我被抓捕之后销案，这很好玩吗？莫非让我白担心一下午以及白走一趟，这才是他们真正用来报复我的手段？ 我差点被自己脑洞大开的想法逗笑了，更可笑的是我现在居然因为如此荒诞的原因而身处山东，一个离我千里之外的地方。 “喂？您好。”一阵电话铃声打扰了我的胡思乱想。 “霍老师，你睡了吗？ ”电话那头是园长的声音，她在这个时候特意打电话来，肯定不是因为关心我的作息这么简单。 “还没呢，您有事找我吗？” “没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园长的语速很慢，我已经大概猜到她要说些什么。 “霍老师，你的身手真好。”果然，没聊几句她便开始进入正题。 “谢谢。”我当然知道她并没有夸赞我的意思，可我现在也不知道还可以作什么反应了。 “你的身手这么好，做其他工作肯定也能有所发挥吧。” 我并未回话。 “听说你的案件结束了，恭喜你。” “你被带走时在场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家长们都挺关注这件事的……你知道吧？最近出了数宗教师虐儿事件，大家都很害怕自己的孩子会遭遇同样的事情。” “我认为会一点功夫傍身还挺好的，如果对方是成年人可能还有转圜余地，可偏偏你打伤的是未成年人……” “身为一个幼师，跟孩子相处应该比一般人更温柔更有耐心些，对吧？成年人做事应该要有分寸，纵然孩子犯错也应该好好教导而非私下处罚，你说是吧？” “当然，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园内的孩子，可是万一事情闹大了止不住会有风言风语，到时候可能会有损幼儿园的名声……” “抱歉，你以后不要再来上班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做法。” 尽管料到事情的发展，但当真的听到这个结果时，我还是浑身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僵硬。 “这个月的工资我会照常发给你的，祝你前程似锦。”她一口气把话都说完，然后不等我回应便挂断了电话，像是生怕我会为自己辩解。 我缓缓放下握着电话的手，大脑一片空白。突然失去了工作，现在家中向来也没有让我挂心的人，我霎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也罢，事已至此，干脆给自己放个假吧。反正我本就孑然一身，只是遗憾没能跟班上的孩子们好好告别。 第4章 第 4 章 昨晚忙活了一整天，一觉醒来已接近中午，我并不在乎自己会否错过航班，因为对于无业游民来说去哪儿也没有太大区别。 身为一个从小被寄养在亲戚家中的人，旅行自然是奢侈的，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踏足这座城市。然而当我昨天怀着心事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时，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匆匆忙忙，并未来得及欣赏她的独特风土和人情。于是我简单梳洗后便打算出门走走，探索街头小巷、尝尝的临沂的地道美食。 沐浴在阳光下，坏情绪随着阵阵清风飘散，心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郁闷了。我随意地走在街头，一阵浓浓的咸香味将我吸引，饿意也随之袭来，使我神推鬼磨地走进一家糁馆。 这家糁馆不大，这个时间段除我以外还有三四桌客人，几乎每位客人面前都放了一碗鲜香扑鼻的肉羹。参照当地人的吃法，我也点了一碗糁，再浇上一圈香油，趁热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这糁真不愧为传统名吃，看上去是普通的肉羹，味道层次却如此丰富，让人顾不得滚烫也要一口接一口地送进嘴里。我把碗里的东西吃个清光，然后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巴，准备结帐离开。 此时，一阵骚乱引起店内所有人的注意，连老板也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向骚乱的源头看去。 只见近店门口的一桌客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吵起来了，双方愈吵愈激动，眼看着几乎就要动手。其中一名较高的男子忽然先下手为强，把桌上一碗还未吃完的糁扣到较矮的男子头上，幸好那碗糁已经放凉了一段时间，否则很有可能会被烫伤。 浓稠的汤羹挂在矮个男子的脸头上，汤汁沿着他脸上的轮廓滴落，他一手将脸上的残羹抹掉，暴跳如雷。高个子的行为直接令两人的矛盾升级，双方不顾一切地扭打在一起，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得七零八落。 店老板见状马上冲出来阻止他们，他站到两者中间企图把双方分隔开，然而气在头上的二人并没有因为旁人的劝架而停止争执，仍然将无法抑制的怒火向对方发泄出来。 在劝导两人时，老板冷不丁被打了一拳，他捂住变得红肿的左边脸颊，呲牙咧嘴地走到一旁。面对这个状况，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人都不淡定了，客人们都因为怕被误伤而纷纷躲避，亦有人掏出电话报警求助。 虽然我不怕会被误伤，但这事始终与我无关，而且我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后再也不敢再多管闲事了，于是便在座位上安安心心等待警察过来处理。警察的效率很高，来到现场后向打架的二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并让他们向老板赔偿损失和医药费，这个小风波便算过去了。 他们的事件是过去了，可我的内心却不禁升起疑惑。 是啊！假如没有人受到严重伤害的话，打架压根不是什么大事，对方不追究的话通常不都是警告了事的吗？糁馆老板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这不比我轻飘飘地摔的那几下严重多了吗？ 更可疑的是，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值得特意派几个警察千里迢迢来江西抓我吗？两地相隔千里之外，就算报案的是未成年人也不至于吧？ 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甚多，细节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可惜我当初因为太过担忧以至于一时乱了分寸，不然应该能尽早察觉到不妥。 - 我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把甜点送入口中，看着被黑夜覆盖的陌生城市，心中异样的预感久久未能散去。 为了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下午时我又去了一趟警察局，希望能了解更多细枝末节。虽然警方不能向我透露是哪家人报的案，但我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群少年全部都是江西本地人。 江西人在江西受到袭击后专程跑到山东来报案，这么明显的破绽，只怕就连傻子都会感到可疑。还好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而又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生，否则我都要怀疑是有人故意把我引来这里了。 “你好，霍小姐。 ”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庞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能跟你拼桌吗？”我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桌椅，正想拒绝对方，他却早已不等我的允许，擅自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先生，请问你认识我吗？”看到他这般无礼的行为，心生不悦的我本想斥责他，可他的话中好像认识我，便心平气和地问。 “我姓高，是一名警察。 ”他解释道︰“你刚才下午来警局查询时我也在场，只是你可能没在意我。” 回想了一下，当时好像确实有好几个警察在场，可是我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所以并不记得他们的相貌。 “不好意思，高警官，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 “没什么，我下班经过附近，碰巧看到你在这里，所以来打声招呼罢了。” 高警官年龄不大，笑起来很阳光迷人，可惜我也并没有那么单纯好骗，不至于把这么牵强的搭讪借口当真。 “对了，我下午时就觉得你很脸熟，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进警局了吧？”他盯着我的脸说。 “嗯？对，我昨天也去过。”昨天我是被押进去的，今天我是自己找过去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心里却同样感到忐忑与迷茫。 “不仅仅是昨天吧，旧档案里有你以前当目击证人的记录。” “你查我了？” 我不知道他跟我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话里的胸有成竹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仿佛我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多疑，希望你不要介意。” 查探有可疑的人是他工作上允许的行为，我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所以高警官来找我就是为了要说这些话吗？ ” “哈哈，不是说了吗？我是碰巧经过的。不过非要说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是因为你跟丁岑的案子有关，所以对你有点好奇。 ” “丁岑？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头一紧。 第5章 第 5 章 “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他为了你打伤了人，赔给对方好大一笔钱才不追究呢！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这就把人家忘记啦？”他轻描淡写地说。 “打伤人？赔钱？”我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他不是……杀人了吗？ “你记错了吧？我的记忆中明明不是这样的。”我想要跟他确认，看看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所以问道。 “我昨晚特地重新查了档案，确实是我所说的那样。”他顿了顿问：“那你的记忆中是怎样的呢？” “没……没事，可能是我记错了。”难道我要告诉他丁岑不是打人，而是杀人了吗？ 到底是档案出错还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呢？我向他追问丁岑的下落，比如他后来还有没有牵涉在其他案件中之类，对方却说不能随便透露市民的私隐。 我心想不能透露的话，那他刚刚跟我讲了那么多又算怎么回事？ 没料到他好像知道我所思所想一样，直接跟我解释：“在十年前的案子里，你算是当事人，我跟你本人讨论应该不算是透露信息吧？” 可恶！我的心理活动似乎被眼前的人捕捉得一清二楚，此刻我就像是一个□□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安全感。 高警官笑了笑，俏皮地说： “不谈案件，要不聊点八卦吧？” “八卦？” “对，关于丁岑的八卦。他在那件案件之后没多久，来过这座城市哦。 ” “来这里干什么？你们又把他抓来了吗？” “哈哈，说了是八卦，自然是跟案件无关。丁岑在那段时间好像一直跟一个叫风依婷的女人在一起，同游了好几天。 ” “这么隐秘的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你那时候应该也还没开始工作吧？”如果连这些东西都能查得一清二楚，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我看着真的有那么年轻吗？可实际上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哦。”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吟吟地说。 尽管他这么说，可是他的脸看起来充满胶原蛋白，光看外表的话甚至比我还要小。而且他的行为和语气莫名有点像女生，难道他早已成家立室了，家里还育有女儿吗？ 我掐了掐自己大腿，现在不是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于是继续问︰“你提到的那个八卦……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相信他只是随口跟我分享八卦，但他为什么要跟我讲这种事？ “你说他们是在交往吗？专程来女生生长的城市找她，那应该是在交往吧，可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丁岑只来过这里一次啊？ ”明明是我在向他发问，可他不单没有为我解答，还突然向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他怎么知道丁岑只来过这一次啊？而且没准人家女生也有去过找他呢……我正想说话，却发现他正在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 “我觉得你对丁岑的事还挺有兴趣的，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吗？ ”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但是，你不打算调查吗？” 调查？他是想说丁岑发生了什么吗？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的回忆被一点一点地拽了出来。 自从初中时我被那一位叔叔救了之后，丁岑这个名字和他的相貌便烙印在我心中，我总想着有一天可以报答他的恩情。在事情发生不久后，我在网络上有看过他的的消息，内容大概是说他和他的妹妹罔顾公义和法纪，利用特权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丁岑在我心中的形象正义而伟岸，我当时自然是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的，但现在想想，他当年能从那件事件中全身而退，也许当中亦存在着内情。总之，当时丁岑和他妹妹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而我也一直在关注着事情的后续。 然而，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没错，没有任何的后续或交代，就这样突然有一天所有传言都消失了，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我当时在网络上搜寻过丁岑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结果，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可刚才的一番对话让我记起一切，我敢确定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我先告辞了。”正当我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时，高警官突然推开椅子起身，跟我道别后径自离开。 我一时之间愣住了，没想到他只把自己想说的说完后就走了，给我留下满腹疑问。这是在搞什么啊？我回过神来立马追出咖啡厅外，他却早已失去影踪。 直到深夜，我仍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谈话内容。高警官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正正就是希望我继续追查下去、寻找丁岑吗？ 不得不说，这鱼钩也太直了点，难道丁岑的去向跟我这次被捕又有什么关系吗？ - 再一次从警察局出来，我感到头昏脑胀，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的脑子早晚有一天会炸裂。 我伴随着警察们奇怪的目光在数天内第三度进入警局，只为了问出心中疑问的答案，以及弄清楚高警官找上我的原因，未料换来的却是一句︰“这里没有姓高的警察。” 不仅仅是这间警察局没有姓高的警察，昨天我去警察局时也没有其他分局的警察在场，换言之，我被骗了。 离奇，这实在是太离奇了！如果他不是警察，他是怎么知道我昨天询问的内容，又是怎么知道我跟丁岑的事情的？更离奇的是，他为什么骗我？我有什么好被他骗的？ 我本来以为所有疑问都会在今天得到解答，谁知却换来更多问号。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无目的地闲逛，脑子像浆糊一样混混沌沌。直觉告诉我，那个奇怪的“高警官”、这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将会带领我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装作无事发生可能对我来说才是最正确的。 不过，这一切好像跟丁岑有着很大关系，而一想到丁岑，我便觉得自己没有辨法置之不理。明明知道有人在引诱我追查下去，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跟着他铺好的路走，但我还是上钩了。 第6章 第 6 章 由于目前已知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毫无头绪的我干脆在网上搜寻“丁岑”，即使知道很大机会是无用功，但仍希望能找到哪怕是半分跟他相关的资讯。 “书法家、村民、新生宝宝……”尽管早已猜到这个结果，可看不到任何跟他本人相关内容的我还是顿时泄了气。 我把仔细回想跟假警察的对话内容，发现如今所有线索就只有剩下风依婷这个名字了，可是他口中的“风依婷”是真实的吗？被骗怕了的我对此有所保留。 无论如何，搜寻的工作还是要继续，而对风依婷的查找比想像中顺利，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各方面都符合的人。 “风依婷，女，三十八岁，临沂本地导游，主要带领沂蒙山旅游区的旅行团。 ”旅游网站上挂着一个叫风依婷的女导游的个人简介，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她跟丁岑有关系，但对比下来似乎她最有可能是我想寻找的人。 我把心一横，拨打个人简介下的联络电话。 - 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透过电话交谈我已经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风依婷了，只是我对于寻找丁岑下落的事还没有把握。 我和风依婷约在临沂市中心的一家小酒吧，碰面的地点是她选的，听说这家酒吧已经开业二十多年，是当地人很常光临的消遣场所。因为想保持清醒的头脑，我点了一杯草莓奶昔，配上颇有情调的乐队歌曲，却也有种似醉非醉的感觉。 “你好，霍小姐，久等了。 ”跟我打招呼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短发女郎，年近四十的她风韵犹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您好，风女士。”风依婷身材姣好、保养得宜，使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叫我依婷就可以了，或者团友们平常都叫我风导游。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风导游，请坐。 ”我拍了拍座位旁边的椅子说：“您怎么知道是我约的你啊？” “大家都三五成群，就你是单独一人，而且还不喝酒，不是你还能是谁呢？”她缓缓坐下，点了一杯无酒精的鸡尾酒。 “您也不喝酒吗？”我问道。 “等下回去还要哄小孩睡觉呢，还是不喝了吧。”她摇了摇头说。 “小孩？” “嗯，我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想了想也不算惊讶，毕竟她也三十多了。 “早知道大家都不喝酒的话就约在餐厅或咖啡厅了。”我听着周遭此起彼落的谈话声，无奈地说。 “这里是我当年跟丁岑邂逅的酒吧。”风依婷用目光环绕酒吧一圈，惋惜地说︰“可惜酒吧在几年前有过一次大装潢，里面的布局都变了，否则我还想坐回当年和他一起坐过的吧台。” “对了，你不是说想问我有关于他的事吗？”她回过头来问。 “是的，我想要找到丁岑，听说他曾经跟您在一起过，所以想向您打听他的去向或是其他信息。 ” “在一起过……也称不上，我们只是短暂地一起约会过数天而已。至于他的去向……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收到一个电话便匆匆离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也没有跟我交代他要去哪里，只是让我不要等他。”她苦笑着继续说︰“哎，真是无情呐。” 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了解，因此也不好多加评价，只好继续追问︰“那他有跟您提到过他的事情吗？或者您能不能跟我讲一下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呢？” “他很少提到自己，现在想来其实我对他根本就不了解，我什至不知道他的职业、他是什么人。是不是还挺可笑的？我跟他的所有回忆就只有那五天四夜。”说罢，她像是被自己逗笑了般咯咯地笑起来。 “你知道吗？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时我真的觉得很奇怪，我只有在十年前跟丁岑待过数天而已，为什么会被找上呢？但是吧，一切不合理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好像又挺合理的，再加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对这个人感到好奇，所以便来了。 ” 明明没有喝酒，但她却像喝醉了一样喋喋不休。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风依婷跟我分享了她和丁岑相识相恋的故事，以及他们在旅途中的种种趣事。我们聊得忘形，时而欢笑时而吐槽，短短数天的旅程，似乎给她带来了不少愉快而深刻的回忆。 “还好有你，陪我再一次打开封尘的回忆，不然我都快把那段经历给忘了。”她笑得爽朗。 “你才不会忘呢！我看你肯定还经常想他，连那些小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在刚才的闲谈的过程中，我跟她变得熟络起来，不时会互相开些小玩笑，于是打趣道。 没想到风依婷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她收起脸上的笑意说：“我只不过是有点怀念而已，说是怀念，却也分不清我到底怀念的是他本人还是那段难忘的时光，抑或是当时的自己。” “当时的自己？” “嗯，虽然我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但不知怎的总是会怀念着自己曾经意气风发、敢爱敢恨的样子。” “那我可真想认识一下从前的你。” 风依婷嫣然一笑，从钱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张照片并递给我。照片中的女郎自信大方，外形比起现在没有太大的变化，当时的衣着打扮亦十分时尚，不说的话甚至会以为是近期所摄。 “原来你以前是长头发的啊，我觉得长发很适合你，性感又妩媚。”我指着照片说。 “是啊，我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把蓄了多年的长发剪了，照顾小孩的话留短发比较方便。”难怪，她现在的眼神比起照片里多了一分慈爱，也多了一分疲惫。 “没有小孩的你是不是很不能理解？” 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那把长发。”还有朝气蓬勃的她。 “不管有没有孩子，我也不可能永远年轻，我会怀念青春，但我知道那终究是过去式。” “你才不到四十，我觉得还风华正茂呢。”这是我的真心话，虽然她跟从前比起来变得没那么有棱角，但初次见面我是还是被风情万种的她惊艳到了。 她听罢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老娘年轻着呢！” 第7章 第 7 章 “不过，有些事情确实是在当了母亲之后才能体会到的。”她正了正色继续说：“我从小到大从未想过要离开我的家乡，大学毕业之后回到临沂，我的父亲让我去别的城市工作，后来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他又让我们二人去外地发展。 ” “我那时候很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他一直让我去别的地方，一直不让我留在这里守护蒙山？我认为他跟其他叔伯一样嫌弃我是女儿身，因此总是顶撞他，他不让我上蒙山，我偏偏要当上导游，天天往山里跑。” “尽管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机会接过传承这个重任，但我想向我的父亲证明，我也是颛臾人，我也有能力守护祖辈一直以来在守护的东西。 ” “成为母亲之后，我开始明白当时父亲的想法，因为我跟他一样不想自己的女儿留在这里。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飞得高走得远，可以在见识过这个绚丽的世界后，过着可以任凭自己作主的灿烂人生。” “那你可以带着女儿离开，就如你父亲所说的那样。”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家吧，所以不太明白为什么人要被一个地方束缚太多。 “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离开的了。”她喝了一口饮料，淡然地说。 “我留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我是颛臾人，更因为我真心把这片土地、这座山当作我永远的家，尽管有不足的地方，但我依旧爱她。蒙山是我们世世代代的信仰，如今颛臾国没落，我们的族人走的走散的散，如果连我都把信仰抛弃了，蒙山又该由谁来守护呢？ ” 她这段话讲得不算激昂，平静的语气却使我听得心潮澎湃，感慨原来真的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一个听上去虚无的信仰。 “听起来很傻吧？我连祭祀的资格都没有，却厚着脸皮赖在这里。”风依婷自嘲道。 “每个人都有想守护的东西，只要下定决心，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今天的目的，于是问道︰“对了，那丁岑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想守护些什么呢？ ” “他好像说过他之所以活着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地方。” “人应该是他的妹妹吧……那地方又是哪里呢？”我自言自语道。 “可能是他的家吧！我记得丁岑有跟我提过，他的家在一个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的地方，就像世外桃源一样。虽然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世外桃源，但家对他来说肯定是个特别的存在。 ”她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转了转眼珠子，一边思考一边对我说。 “既然有关于他家的线索，这些年来，你没有想过要寻找他吗？”我好奇问。 “寻找？我为什么要寻找他？他又有什么值得我去寻找的呢？”风依婷看了看时间，然后伸着懒腰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哄女儿睡觉了，明早也还要上山呢。” - 抬头看着放晴的天空，我终于为什么这座城市会被称作“春城”。 昨日刚到埗时，昆明正下着倾盆大雨，雨滴争先恐后地从高空跃下，溅起如白纱般的雨雾。我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阴冷的空气从四方八面涌进我的身体，比起狼狈，我更感觉到失望。 风依婷说丁岑的家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虽然气候宜人的地点不少，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还是别称春城的昆明，然而一到达便碰上阴雨天，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地方。 直到今早，我推开民宿的窗户，终于感受到春城的奇妙之处。今年夏天热得出奇，明明仍未到盛夏，别的地方早已酷暑难耐，在这里却丝毫不觉得闷热。 广阔无垠的天空蓝得没有一点杂色，阳光与微风相伴，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温柔。经过雨水一整天的洗刷，今天的空气特别清新，似乎城内所有的污秽都已被洗净，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郁郁葱葱的绿以及争艳斗丽的万紫千红。 我看着这片万物生机勃勃的景象，顿时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洗漱出门，期待在这片被大自然眷顾着的地方感受永不溜走的春。 身为旅游城市，昆明拥有的不只是宜人的气候，还有风景名胜，我一连数天到处游览，几乎都要将正事抛诸脑后。我安慰自己反正不一定找对了城市，即使丁岑真的在这里，可昆明这么大，我目前又没有其他头绪，倒不如好好旅游一下，就算失败也至少赚到了快乐。 都说一个城市的佳肴美馔从不在热门餐厅里，而是在曲折的街头巷弄之中，我个人认为应该再加上学校附近，毕竟囊中羞涩的学生最会发掘便宜量大的美食。在大学附近的小吃街享用完午餐后，我更加坚持自己的观点，特别是装潢简陋但门庭若市的苍蝇小馆，那更是非试不可。 我在酒足饭饱后拐进了附近的巷子里，除了热门的景点外，我有时也喜欢到大街小巷中随便转转，深度游览各个区域，兴许能看到陌生的城市的另一面。因为小巷就在大学的不远处，里面开着数家书店、精品文具店以及卖手工艺品的小店，有一些更是见证着多届学生长大成人的老店。 甫走进一家看起来破旧的小店，我便被店内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所吸引，没想到这家店面虽然不大，内里却大有乾坤。店内堆满各种物品，不论是编织品、刺绣、琉璃工艺、雕刻品还是皮革制品等，通通都能在店内找到它们的身影，乍一看眼花缭乱，细看却也乱中有序。 忽然，我被一抹玲珑透亮的青蓝引起了注意，我走向前查看，发现那是一件玉雕。那件玉雕非常通透，通体呈淡淡的青蓝色，在林林总总的工艺品中更显素雅，难怪能让我在这么多新奇的玩意中一眼便被它吸引住了。 玉雕上刻着一些传统的纹样，以云雷纹为主，也刻有一些简单的花鸟图案。尽管我只是门外汉，可也看出雕刻工艺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但玉石的材质却是如此特别。 我伸手拿起玉雕，在手指碰到它的一刹便觉一股寒气涌出，像是摸到了不会融化的冰块一样感觉冰冰凉凉的。我缓缓地转动玉雕，希望能借助灯光看清雕刻内容及工艺，未料玉雕在灯光的照射下竟散发出异常耀眼的光彩，险些迷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