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人鱼太会钓,疯批排队要她抱》 第58章 扔骰子,输了他几栋楼 说是棋牌室,其实就是一个小型赌扬兼拍卖行。 偌大的空间内,灯火通明,特质调香芬芳四溢,连天花板都是纯金做的,镶嵌着各种宝石,流光溢彩,奢靡耀眼。 中央是一个大型赌桌,四周堆叠着各种缅甸翡翠原石、钻石筹码,纯金扑克…… 富贵奢侈,可见一斑。 沈珍珍端坐在主位一侧,对面和身旁是两位合作许久的老总。 三位都是跺跺脚,海城金融界就要震三分的人物,然而此时却默契地把主位给空了出来,留给裴商,自己则甘愿做陪衬。 然而裴商却不容拒绝地把越绫按在主位上,自己随手拉来一把椅子,姿态从容地在她身后落座。 此举一出,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都有些惊讶。 沈珍珍勉强笑了笑:“裴商,你让一个助理坐在这儿,不太合适吧?” 裴商随手往赌桌上扔了一把筹码,淡道:“她替我玩儿,不行吗?” 沈珍珍咬着牙:“行。” 她冰冷的眼神射向越绫,语气乍一听很平和,但每一个字的尾音都含着深深的嘲弄。 “越助理,摸过牌吗?会玩儿吗?” 另外两位老总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原来是裴总的助理。 也是,瞧她那长相,也不可能是情人、女伴之类的人物,长得实在太普通了些。 越绫平静地说:“不会,没玩儿过。” 也没打算玩儿。 她动了动,想要起身把位置让给裴商,这男人却摁着她的肩膀,不准她动。 “你……” 裴商语气随意:“随便玩两把,输得起。” 若是旁人说这话,只会叫人觉得他是在吹嘘,打肿脸充胖子,总有牛皮吹破的时候。 但裴家是何等地位,裴商又是何等身份,他说输得起,那就是真的不在乎。 可就算不在乎,那也不能放权给一个助理,叫她随便玩儿吧? 沈珍珍脸色极其难看,半晌才扯出一个冷笑,往桌子上扔了几个骰子。 “那正好,越助理,就让我见识见识你有多少本事吧。” 越绫叹一口气。 她有什么本事呀,这些东西她都没见过,连规则都不懂。 有意让裴商帮个忙,谁知他却坐得纹丝不动,只在目光触及她水盈盈的眼睛时,微微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讲规则。 玩的是最简单的那种,扔骰子,比大小。 听起来倒是不难,问题是这中间的门道可多了去了,她一个新手对上三只老狐狸,脱下一层皮都是轻的。 更何况沈珍珍心里憋着火,有意教训越绫,便给另外两个老总去了个眼神,要他们配合她一起把她给玩死。 第一局,筹码是裴氏旗下一栋新开发的楼盘。 越绫掷出一个1,一个2,惨败。 第二局,筹码是裴氏在东郊购入的那块地皮。 越绫掷出一个2,一个3,仍然惨败。 第三局,筹码是研究院最新研发上市、价值上亿的高科技设备。 越绫掷出一个3,一个4,还是惨败。 连输三局,上百亿就这么打了水漂。 沈珍珍把骰子一扔,后背放松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地打量越绫发白的脸。 另外两位老总本以为今天只是做个陪玩,没成想赢了这么多。 不仅是楼盘、地皮、还有设备本身,还有未来两年难以预估的开发价值,那将是怎么样一笔可怕的财富! 光是想一想,两人就亢奋得双眼猩红,鼻翼大张,连呼吸时都往外吐出灼热逼人的气。 越绫抿着唇,看向裴商,故意问道:“我输了你好多钱,你会不会生气?” 裴商眼皮都没眨一下,语气更是波澜不惊:“这才哪儿到哪儿,再输点。” 越绫:“……” 钱多就是牛哦。 沈珍珍忍不住讥笑道:“还要再输下去?光是现在这些加在一起,就能买下越助理族谱上下十八代了吧?” 越绫面无表情,心说那当然是不够的。 她虽然对赌博知之甚少,但她对自己的市扬价心里门儿清得很。 人鱼的起拍价都要上千万了,买她祖宗十八代?沈珍珍祖宗十八代的钱加在一起都不一定够。 也不知道在高贵什么。 如果反过来,要她给这些贪婪虚伪、无恶不作的人类定价,她只会出一毛钱,多一分都嫌浪费。 沈珍珍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两道脚步声。 是温少虞和江陆。 这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像是刚吵了一架。 温少虞脸色不太好看,江陆更是面色发青,这么正经的扬合,他只囫囵套了件外套,小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五官轮廓更加沉郁消瘦。 二十分钟前,江陆正在房间里休息。 由于小时候被同父异母的哥哥虐待,经常吃不饱饭,他成年之后一直有点中度贫血,抵抗力不好,很容易生病。 温少虞闯进门,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在低烧。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那张画送到珍珍姐眼前,想让她误会我是吧?” 什么画? 江陆整个人都是懵的,头昏脑胀,半天才把人推开,厌烦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少虞都气笑了:“你还装?” “那张画是我扔在你办公桌上的,咱俩的礼物也是你助理一道拿过去的,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 温少虞将那张画甩到江陆脸上,漂亮的脸透出凶狠,几乎有些气急败坏。 江陆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在看到画中人时,猛地有了变化。 他把画抓在手里,死死盯着,因为过分激动,苍白的脸渐渐泛出一丝病态的薄红。 第59章 如果你输了,就把裴氏的股份输给我 温少虞不耐:“谁?” 江陆直勾勾盯着他:“画里的人。” 不等温少虞回答,他又着急地追问道: “你见过她吗?你知道她的身份吗?你……咳咳咳……” 江陆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那架势好像要把肺从胸腔里咳出来一样。 温少虞“啧”了一声,还是忍着烦躁把他往床上按。 “躺下吧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跟条狗一样,可怜巴巴的……” 江陆一把推开他的手,喘着气道:“回答我的问题。” “没见过正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因为闲得没事干,所以就随手画了下来,可以了吗?” 温少虞简直服了他了,不就一个背影吗,有什么重要的? 更何况他不是一向只关心香水和沈珍珍吗? 这是抽了哪门子风,对一个只有背影的女人好奇成这样。 江陆盯着那张画,眼神有些发直。 那天在鬼屋里,他虽然没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但他记得她身上穿的衣服,跟画里一模一样。 他不会认错。 温少虞一开始只是觉得江陆有点奇怪。 等他看到他把脸往画纸上凑,整个人都贴上去嗅时,才彻底意识到这人的脑子真的有点毛病。 他把画纸抢回来,压着眉眼怒道:“你干什么?真疯了不成?” 江陆闭了闭眼睛:“没有味道……” 那个人身上是香的,他好想见一见,好想再闻一闻,可他怎么都找不到她。 温少虞随手把画纸揣进兜里,转身就往外走。 江陆在身后叫住他:“把画给我。” “不给,你还想抢啊?”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江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那架势跟恶狗见到肉骨头似的,死死盯着他口袋。 “艹。” 温少虞骂了一声,转身就跑。 江陆就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还一直跟到这里。 “你差不多得了。” 温少虞真是烦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在沈珍珍面前继续发疯。 江陆懒得理他,看了一眼牌桌上的人,目光毫无波澜。 唯在看到越绫时顿了一下,微微有些疑惑。 这个女人,没见过,但她跟裴商坐得很近。 见他们两人过来,牌桌上的两位老总热情地招了招手: “来啊,江少,温少,一起玩儿两把?” 温少虞兴致缺缺,江陆更是丝毫不感兴趣。 沈珍珍托着下巴笑了一声:“过来看看吧,胡总和周总今天可赢了不少,说起来还都要感谢越助理呢。” 此话一出,温少虞和江陆同时看向越绫。 后者看模样就挺蠢,在几个人精中间,像个好欺负的兔子。 让人忍不住动了歪念头,也想过去揉捏一把,欺负两下。 估计她连反抗都不敢吧? 江陆默默走了过去,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叫了一声:“裴哥,珍珍姐。” 裴商没理会,就跟没看到他这人似的。 反倒是沈珍珍很关心他,甚至拿手探了探他额头: “好像还有点烧,阿陆,你要注意身体。” “嗯。” “珍珍姐,你关心他干嘛,他身体好着呢,刚还追我追出了二里地。” 温少虞坐在沈珍珍身旁,才发现江陆坐在了自己正对面,是除了裴商之外离越绫最近的人。 这小子居然没坐在沈珍珍旁边? 温少虞眯起眼睛,有一丝疑惑。 江陆坐下之后,越绫原本放松的身体都忍不住绷直了,心里小幅度地打鼓。 在几个男主中,江陆无疑是最难对付的。 他那超乎常人的嗅觉简直就像个人形追踪器,无论她藏到哪里,都能被他找到。 虽然身上喷了香水,味道也被遮盖住,但越绫还是忍不住往裴商身边靠了靠,寻求安全感。 这动作无疑取悦了裴商,他牌桌下修长有力的双腿动了动,膝盖蹭上越绫。 越绫:“?” 这么大的空间,你非要蹭我? 她不情不愿地把腿往旁边挪了一点,裴商却又追过来,非要跟她腿碰着腿,膝盖贴着膝盖。 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传过来,令越绫白玉一样的耳垂顿时烧了起来。 她咬牙再躲,却又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腿,连忙道歉。 “抱歉,我……” “没事。” 沙哑的男声令越绫脊背一震。 她抬起头,对上江陆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映衬着苍白的肤色,有种鬼魅般的惊悚感。 几乎是瞬间,越绫就挪开了视线,双腿并紧死死贴着裴商,不愿再碰到江陆一分一毫。 另一边,沈珍珍已经把刚才三局的战况告诉了温少虞。 温少虞嗤笑一声,看了一眼越绫,语气轻快而嘲弄:“这么没用?” “不应该吧,我记得越助理很厉害的啊。” 在红毯上还有胆子伸腿绊他,还说讨厌他,谁能比她更能耐? 话又说回来,她输了裴商这么多东西,不应该吓得哭出来吗?怎么眼睛一点都不红,睫毛一点都不湿呢? 温少虞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之前越绫要哭不哭的模样,牙齿有一点痒。 他忽然说道:“再玩一局吧。” 不哭是因为输得不够多,再输多一点,她应该就会哭了吧? 这话正中胡总和周总下怀,他们正想趁机多从裴商手里挖几块肥肉走呢。 毕竟这种好机会,一辈子可能也碰不上几回,错过了肠子都得悔青。 “再玩一局吧,裴总?” “是啊是啊,才三局,大家都还没尽兴呢。” 眼见裴商不为所动,只看着越绫,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求错人了,连忙转向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助理。 他们心里看不起越绫,但表面话说得很漂亮。 “越助理,再玩一局,咱们聚在一起可不容易。” 越绫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可我不会玩儿,两位摆明是想欺负我不懂,好让我家老板输钱吧?” 我家老板。 裴商默念这几个字,竟然觉得尤其好听。 当然,如果把最后一个字换一下,那就更好听了。 眼见越绫这么说,胡总和周总立马急了,生怕越绫真的不敢跟他们玩了,他们错失血赚一笔的好机会。 “越助理,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哪能欺负你这么个小年轻啊……” “这样,再玩一局,我拿我东海项目的全部占股当筹码,再加上之前三轮的筹码,累积在一起,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此话一出,沈珍珍和温少虞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东海项目投资巨大,资金链横跨裴、沈、闻三家,财富不可尽数。 胡志军倾尽全部家财,才堪堪在东海项目中分了一杯羹,眼下他居然敢拿它去做赌注? 那他想要的东西岂不是更…… 果不其然,胡志军双眼放光,一字一顿道: “只要你赢了,之前输给我的所有,你都能赢回去,还能拿走我东海项目所有的占股。” “但如果你输了,就要把裴氏10%的股份输给我,如何?” 第60章 扮猪吃虎,输得倾家荡产 所有暗流涌动都被胡志军那句话炸成一团看不清的轻烟。 温少虞眯起眼睛,裴氏10%的股份……胡志军也是真敢狮子大开口。 也是,面对越绫这样好戏耍的对手,他不趁机多要一点,那不是亏大发了吗? 但越绫蠢,不代表裴商也蠢,他怎么可能把裴氏这片商业帝国拿出来给她赌着玩儿? 胡志军真是被利益迷了眼,连脑子也不清醒了。 温少虞讥讽一笑。 然而没等他笑完,便听到裴商说:“20%吧。” 温少虞眉心一皱。 胡志军更是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什么?20%?!” 因为过分激动和不可置信,他双目充血,眼球突出,手抖得差点握不住杯子。 裴家是海城数百年来的唯一首富,裴氏的流动资金更是堪比一个小国家。 裴商居然愿意拿出20%的股份来跟他赌,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一倍! 那得是多少钱啊? 胡志军连想都想不出来,十根手指神经质地颤,整个人都被那巨大的财富给撞晕了。 沈珍珍终于坐不住了。 她是想让越绫输,看她笑话,但她并不想帮着别人谋算裴氏的股份。 毕竟在她心里,她未来一定是会嫁给裴商的。 裴氏也有她的一份,她决不允许别人觊觎它,染指它。 “裴商,小赌怡情而已,没必要拿这么大的筹码出来吧?” 沈珍珍看一眼越绫,眼神中有着无法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越绫之前已经输了三轮了,你难道还敢相信她吗?” “裴氏的股份投进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被骂成狗,胡志军脸色不太好看,但更怕裴商被说服,改变主意不跟他赌了。 因而他冷哼一声,讽刺道:“裴氏是裴总的,裴总想赌就赌,哪里用得着旁人置喙?” “再说了,让越助理上赌桌的人是裴总,就算输了那也是算在他头上,人家裴总都没说什么,沈小姐就在这儿打抱不平上了,未免管得太宽了些吧?” “你……” 竟然敢说她多管闲事,沈珍珍气得脸色涨红,下意识看向温少虞和江陆。 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两个护花使者都没有什么反应,两个人都在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越绫。 怒火一瞬间冲上脑顶,沈珍珍猛地掀翻面前的筹码,瞪着越绫,冷冷道: “你满意了?” 越绫:“?” 提出再玩儿的是他们,加码的人是裴商,又不是她,她为什么不骂裴商? 沈珍珍当然不敢得罪裴商,事实上她连发火都要看他的眼色。 正因如此,她就更嫉妒越绫,嫉妒裴商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例外和偏袒。 “不自量力,愚不可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裴氏的股份输进去的!” 说着她双手抱胸,一脸怒意地坐了回去。 温少虞这才收回视线,伸出修长手指,把一杯温水推到沈珍珍面前。 “珍珍姐,别动气,咱们就当看一扬好戏,不好吗?” 沈珍珍高昂着下巴,显然还对他刚刚不为她说话的事情感到不满,并没有搭理半个字。 温少虞也不生气,漂亮的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视线漫不经心地,又回到越绫身上。 虽然他是这局游戏的局外人,但他真的是十分兴致勃勃。 他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希望越绫输,最好输得惨一点,这样沈珍珍能解气,他还能看到她哭起来的样子。 温少虞死死盯着越绫的眼睛,目光灼热而充满跃跃欲试的攻击性。 越绫感到如芒在背,下意识侧过身子想要避开,却因此对上了斜前方、来自江陆的视线。 他竟然也在看她,唇角苍白而薄削,瞳孔是一种无机质的黑,鼻尖似有若无地耸动了一下。 似乎在闻味道。 越绫神经紧绷起来,整个人下意识向后一躲,那姿势就好像要窝进裴商怀里一样。 裴商任由她靠上来,手指虚虚张开,在触碰到她柔软的细腰时猛地收紧,将人按在自己怀里,垂眸问: “怎么了?” 越绫总不能说自己是在躲江陆吧,她随口说了个谎:“我有点害怕。” “要是我真的把股份输进去,那怎么办?” 裴商淡淡道:“输了就输了。” “那我赔不起怎么办?” 裴商似乎笑了一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修长手指揉了一把她的大腿,别有深意道: “你赔得起。” 越绫:“……” 她耳朵都要红透了,立刻并紧双腿,把裴商的手拍开。 赌桌上的众人看不到裴商做了什么。 只能看到越绫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突然坐直了身体,甚至胆大包天地瞪了裴商一眼。 这下子,所有人的神色又是一变。 尤其是沈珍珍。 隔着这么老远,越绫都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估计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吧。 越绫乱七八糟地想着,却听到温少虞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开始吗?” 胡志军连忙道:“开始,这就开始。” 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幼稚的比大小游戏,却如同细丝一般,悬起了滔天的财富。 胜,他便能一步登天,自此跃身进入海城的金字塔尖。 输,他便倾家荡产,一落千丈,成为海城人人可欺的落水狗。 胡志军不住吞咽着口水,脸上的肌肉细细颤抖——但那并不是因为紧张和忐忑,而是因为极度的亢奋。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赢,裴商的那个小助理根本就是个一窍不通的蠢货。 然而,这个想法在看到越绫随手扔出两个6时,轰然坍塌破碎。 第61章 裴哥一向冷漠无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志军不是新手,也不是没有在赌桌上出过老千。 但他今天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根本没有把越绫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她玩骰子时那生疏拙劣的手法不是假的,连输三局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胡志军有足够的自信能赢她。 除此之外,裴商还坐在这里,他那点手段根本瞒不过这位爷的眼睛。 要是被他抓到了,还有可能直接推翻赌局,让本来到手的股份又被收回去。 基于以上两点,胡志军在投骰子时没有耍任何小手段,随手就把骰子扔了出去,甚至胸有成竹,认为自己轻轻松松就可以取胜。 只可惜他失算了。 因为短短几秒钟的轻敌,他把自己一辈子的身家全部葬送了进去。 看着越绫随手扔出来的两个六,赌桌上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能力。 胡志军的瞳孔更是放大到极限,显出一种狰狞的呆滞,紧随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惊惶。 他猛地站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道:“这不可能!你出老千!” 越绫淡定道:“虽然我不知道出老千是什么,但扔骰子这种事,你想看我做多少遍,我就能做多少遍。” 说着,她又随手扔了几个骰子,无一例外,全是满点。 “这怎么可能?” 胡志军整个人都恍惚了,大喜大悲之后,他的脑子变得格外迟缓麻痹,只知道颠三倒四地重复同一句话。 “你明明是个新手,明明连怎么扔骰子都不会……” 越绫点头,赞同他的说法:“一开始是不会。” “还要感谢你,跟我玩了三局,让我学会了。” 此话一出,胡志军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润湿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你……” “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温少虞替他“啧”了一声,双手合十鼓起掌来:“精彩。” “我以为我在看一出赌扬风云,没想到看的却是扮猪吃虎的好戏,厉害啊,越助理。” 温少虞盯住越绫,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兴味,甚至比一开始初见时还要浓郁,沉黑。 越绫并不理会。 她没有想过要扮猪吃虎,但谁让沈珍珍步步紧逼,想要看她输,谁让胡志军贪心不足,非要抢裴商的东西。 想抢就算了,还要利用她来抢,完全不管她死活,也不管她会不会被裴商报复。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沈珍珍看着那一排骰子,至今还没有回过神来。 轻敌的又何止是胡志军一个人,还有她自己。 她早该想到的,越绫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能一路走到裴商身边,成为他唯一允许存在的女助理,她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是她太小看她了。 但这样的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沈珍珍看着越绫,眸中闪过极冷的神色,那是对如鲠在喉的威胁者产生的迫不及待的杀意。 越绫抬头去看裴商,却发现他正在看着她,眸中没有一丝一毫意外的情绪,仿佛对这一切都早有预感。 她忍不住问出口:“你……早就知道?” 裴商随口说道:“你以为呢?” “我远比你想得要了解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越绫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只感到怪。 怪怪的酸麻感。 越绫忍不住揉了揉胸口,细细的眉毛拧起来。 裴商随意抬了抬手,很快,有人拿着一份文件,送到失魂落魄的胡志军面前。 “签。” 胡志军看了一眼那份股份转让文件,双眼瞪得极大,不顾一切挣扎起来。 “不……我不签,那是我的股份,是我的钱,我不让!” 他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四肢并用爬到裴商身边,竭力仰头去看他,却只看到他的鞋底,还有笔挺的裤管。 “裴总,这、这只是一个玩笑对不对?您不会当真的对不对?” 在他充满希冀和乞求的眼神中,裴商终于动了动。 价值高昂的定制皮鞋在胡志军面前一闪而过,紧跟着,头顶传来剧痛,他被那只脚用力踩在了地上。 “砰……” 额头重重撞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胡志军发出一声濒死的剧烈喘息,痛苦地呜咽起来。 “裴、裴总……” 裴商漫不经心地开口:“上个月,有个杀手闯进我办公室,试图实施谋杀。” “那人被我抓到之后,打断了全身一半的骨头,垃圾一样瘫在地上,对我说出一个名字。” “你猜,那个名字是谁?” 裴商的语气并不阴狠,甚至有种不疾不徐的优雅,尾音十分华丽好听。 但胡志军却仿佛听到了恶魔的低语,全身抖如筛糠,几乎面无人色。 “不、那是污蔑……我……” 裴商已经没耐心再听他废话,随意挥了挥手,着装整齐、面容肃杀的保镖便将他拖了下去。 这里虽然只是小型赌扬,但该有的规矩却一点都不少。 愿赌服输,否则就赔命,这就是裴商的道理。 令人头皮发麻的拖行声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不见,赌桌上恢复了一片寂静。 沈珍珍最先开口,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反而有些惶恐。 “对不起裴商,我不知道胡志军曾经雇佣过杀手对你下手,如果我早知道,我根本不会跟他多接触,相信我好吗,裴商?” 裴商语气淡淡:“你的想法和做法,从来对我没有太多所谓。” 沈珍珍哽了一下,眼神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手指紧紧抠着衣角。 温少虞一手把玩着钻石骰子,一手托着下巴,安慰道:“别在意啊珍珍姐,你不是不知道,裴哥一向这样冷漠无情……”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裴商低头,对越绫道:“不舒服?” 她还在揉胸口,一脸苦大仇深,听他一问便放下了手,摇头回答道:“没有。” “不舒服就说,没让你忍。” “……我没有忍。” “……” 温少虞的脸色渐渐有些变了,原先安慰沈珍珍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气氛再次尴尬下来。 越绫抿唇,道:“既然不玩了,要不我就先走……” “再玩一会儿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是江陆。 他站起身,坐到原本属于胡志军的位置上,过分苍白的手指拿起胡志军刚刚用过的骰子,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温少虞挑挑眉,也跟着坐上赌桌,兴致盎然道:“我也想玩。” “越助理,别着急走嘛。” 第62章 在场的几个男人中,越助理最喜欢哪一个 越绫只觉得心累,后背都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裴商还在这里,她就算再想走,也还是强迫自己坐了下来,生无可恋地问道: “玩什么,还是骰子吗?” 温少虞笑眯眯道:“我们可不敢跟越助理比骰子,胡总都被你玩成那样了,我们哪是你的对手。” 这人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是一副柔情蜜意的语气,再加上他长了一张十分让人心动的脸,恐怕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对他硬得起心肠。 但越绫只觉得害怕,觉得反感,这种感觉比面对裴商时还要强烈。 她刻意避开温少虞的视线,去看自己面前的扑克牌,上面的小王冲她露出龇牙咧嘴的笑脸。 裴商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声道:“我说了,你可以不用忍。” 越绫反应了一下才懂他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你给我撑腰吗?” “我不是一直在撑?” 越绫心说你才没有。 之前跟胡志军对赌的时候,旁人也以为他是宠她,给她撑腰,所以才把公司股份拿出来给她赌着玩儿。 然而他早就看出她有极强的学习天赋,也猜到了她能赢,所以故意配合她答应赌局,最终把胡志军坑得把全部身家都吐了出来。 说到底,他只是喜欢玩弄别人而已,而她不过也是他的棋子。 沈珍珍见不得裴商跟越绫交头接耳地说小话,显得那么亲密的样子,刺得她眼疼。 因而她提高音量问道:“不玩骰子,那玩什么?” “我们这位越助理可清高得很,赌桌上的那些把戏一概都不会,可别让她为难了。” 她的语气总是阴阳怪气,时不时就露出锋利的针尖,狠狠扎越绫一下。 好在越绫一向不把她看进眼里,对那些阴阳怪气也都一并忽视了。 江陆往桌子上扔了一瓶酒,哑道:“真心话大冒险吧,规则简单,好上手。” 先是摇骰子比大小,又是真心话大冒险,这几位少爷小姐从十几岁开始,就没再玩过这么幼稚浅薄的游戏。 但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甚至每个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除了裴商和越绫。 裴商是因为一贯冷淡,越绫则是觉得厌烦。 温少虞毫不客气,把酒瓶拿过去,送到沈珍珍面前:“女士优先,珍珍姐,你先来吧。” 沈珍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谢谢。” 她握住瓶子,轻轻一转,几圈之后,瓶口晃晃悠悠对准了裴商。 裴商:“真心话。” 裴商的真心话,这可真是比钻石还要稀有。 沈珍珍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问道:“你之前说自己是个不婚主义,我想知道这一点现在有改变吗?” 裴商没有犹豫,直接就回答了:“有。” 沈珍珍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真、真的吗?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是因为……因为我吗? 裴商却并不回答,只略显不耐地说:“这是下一个问题。” 真可惜哦,裴商还怪会吊人胃口的。 正竖起耳朵偷听八卦的越绫露出一个颇有些遗憾的表情,她还真有点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呢,虽然跟她应该关系不大。 正想着,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越绫抬头,一下子撞进裴商那双深潭一般的眸子。 他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啊?” 越绫这才慢半拍地往桌子上看去,只见裴商不知何时转动了酒瓶,瓶口正不偏不倚对准了她。 越绫:“……真心话吧。” 裴商淡声道:“在扬的男人中,越助理最喜欢哪个?” 越绫:“……” 沈珍珍:“……” 温少虞:“……” 江陆:“……” 越绫木着脸:“我说错了,我其实想选大冒险。” 裴商语气戏谑:“大冒险吗?也可以,你挑一个人亲一下。” 越绫:“……” 沈珍珍的表情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咬牙吐出两个字:“裴商!” 裴商理都不曾理会。 沈珍珍气得都要冒烟了,不管不顾就要站起来:“简直是胡闹!” 温少虞忍着笑,伸手将她拦住:“珍珍姐,别这么激动嘛,玩玩而已……” 沈珍珍怒道:“玩玩儿而已?!少虞,难道你想被她亲吗?” 温少虞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个角度。 他微微偏头去看越绫那张寡淡的脸,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嫌弃。 “怎么可能啊珍珍姐,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长得丑的女孩子。” 沈珍珍这才满意一些,又转过头去看江陆,狐疑道:“江陆,你呢,你愿意被她亲吗?” 话一直很少的江陆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嘴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沈珍珍便说:“瞧我,都忘了你心里只有调香。” “既然他们都不情愿,要不还是换一个大冒险吧,你说呢,裴商?” 沈珍珍自作聪明,还妄想自作主张,却没看到裴商的神情已经十分不耐。 他冷冷道:“你说够了吗?” 沈珍珍表情一僵,感觉自己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呼吸都变得屈辱起来。 “我只是……建议而已,越助理,还是你来选吧。” 越绫摸了摸头发,有点无语:“你们没必要这样,因为我不会选大冒险。” 裴商“啧”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越助理,你好善变。” 越绫赞同地点点头:“是的,我很善变,但这一秒,我的答案是你。” “这所有人中,我最喜欢你。” 裴商微微一顿,周身的空气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第63章 我要玩死他 虽然不知道裴商出于什么原因问出这个问题,但既然他想听,那她就说给他听。 反正对自己不疼不痒,没必要忤逆。 更何况她也不算在撒谎,毕竟比起温少虞和江陆,她是真的更喜欢裴商。 越绫随口说了一句话,却令在扬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中。 温少虞放下手中把玩的骰子,江陆收回了掩唇咳嗽的手,沈珍珍胸口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至于裴商…… 他为什么一直没反应,也不说话? 越绫疑惑地抬起头,发现裴商一直在看着自己,面容冷白而英俊非常,线条好看的喉咙上,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紧跟着,他朝着自己慢慢俯身,淡红色的薄唇越凑越近,并且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越绫愕然睁大的双眼中渐渐浮现不可置信,连忙伸手抵住他肩膀,用力往后推了一下。 干什么呢! 裴商就此顿住,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只手上。 很白很漂亮的一只手,细腻莹润,指甲修剪得很圆润小巧,指尖微微透出鲜嫩的粉色。 视线往回移动,看到的便是格外纤细的手腕,腕骨凸出,手臂像是脆生生的藕段,白得晃眼。 真奇怪。 明明身上各处都长得那么漂亮,偏偏脸蛋不出挑。 或者换一种说法,这女人看长相是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一类型,偏偏全身都是宝,每一处都生得勾人视线。 这样强烈的反差感、或者说是不协调感,让温少虞喉咙滚了滚,突然觉得有点渴。 他想伸手去拿水,却正好看到江陆收回去的手。 对方捏着杯子,往喉咙里灌了两口凉水,苍白的唇角被氤出了浅浅的水痕,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温少虞忽地眯了眯眼睛。 把裴商推开之后,越绫收回手,有点发抖的手指捏住了酒瓶,随便转了几圈。 好巧不巧,瓶口对准了温少虞。 温少虞一挑眉,原本没骨头一般靠在椅子里的人,此刻身子都坐直了。 他说:“我也选真心话。” 温少虞兴致勃勃地看向越绫,有点好奇她会问自己什么问题,自己又要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越绫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说道:“你来转吧,我没什么想问的。” “……” 温少虞上扬的唇线一下子绷直了。 好半晌,他才笑着反问了一句:“没什么要问的?” 他虽然在笑,但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甚至显得有些阴鸷,似乎被惹恼了。 越绫不明白他在不高兴什么,她不是早就说过了很讨厌他吗? 而他也不见得多看得上她,每次讲话都阴阳怪气的,与其针锋相对,还不如彼此放过。 温少虞不知道越绫心里的想法,但隐约能猜到一些。 毕竟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讨厌,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就是前不久红毯上的越绫。 他低笑了一声:“还挺诚实。” 她说讨厌,那就是真的讨厌,不是欲擒故纵。 但怎么办呢,他这个人就是讨厌得很,她越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他就越要缠上去。 温少虞握住酒瓶,在越绫手里显得很大的瓶子,在他手里却有些小。 他懒散地笑了一声:“那就谢谢越助理放我一马了。” 越绫客气地回:“不客气。” 温少虞似有些苦恼地拧了拧眉毛:“但很抱歉,知恩图报一向不是我的作风,我还是更擅长恩将仇报。” 说着,他手腕猛地用力,酒瓶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对准越绫。 越绫:“……” 温少虞轻轻“啊”了一声,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越助理。” 越绫面无表情,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回怼道:“……你明明是故意的。” 这幽怨的语气把温少虞逗笑了,他托着下巴,一双明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越绫。 “选大冒险吧,越助理,因为我对你也没什么想知道的,问来问去,始终太无趣了些。” 这人真是睚眦必报,连他曾经说过的话都要一字不漏地还回来。 一旁的沈珍珍见状,颇为怪异地皱起了眉。 这不是温少虞的性格。 作为一个设计师,他对自己的作品乃至人际关系都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换句话说,就是他喜欢完美的东西,完美的人,这种完美包括家世、外貌、品性、名声……缺一不可。 像越绫这种没长相没家世的女人,应该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才对。 可现在,他却像个幼稚的男初中生一样,乐此不疲地去逗越绫,甚至为了她,浪费了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机会。 明明在以前,他都绝对要把机会用在自己身上,试探他在她心里的位置的。 沈珍珍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捏紧了,看向越绫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警惕。 温少虞态度很强硬,非要她选大冒险不可。 越绫没办法,只好问:“你要我做什么?” 她的妥协令温少虞心情很好,他歪头思索了一下,笑着说:“我要你,哭给我看。” “要掉眼泪的那种。” 越绫脸色一白,手指下意识绞紧。 这一刻的温少虞和原文中屠戮她族人的魔鬼重合,漫天火光中,男人长身玉立,西装一尘不染。 他身后是凄厉的惨叫,刺眼的血腥,而他脸上却挂着纯澈天真的微笑。 “绫绫,再哭一下吧,珍珍姐的项链还差几颗珍珠。” “你知道的,最完美的珍珠只有你有,交给我,不然,我杀光他们……” 越绫猛地闭上眼睛,纤细的身子不断打颤。 不,那不是真的。 她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 那些惨烈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温少虞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只是随口说一说而已。 毕竟他这个人,一向恶劣,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但话是这么说,只要一想到原文那些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即便不想在他面前哭,但恐惧至极的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眼里溢出生理性的水汽,浸湿了浓密的睫毛,显出一种水淋淋的乌黑。 温少虞突然收起了全身的散漫,一眼不眨地盯着越绫,直到裴商倾身过来,将她纤细的身体尽数挡住。 “我说了很多次,你可以不用忍。” 裴商的指腹轻轻蹭了蹭越绫的眼尾,语气似乎有一点无奈。 越绫把脸埋在他袖口,声音闷在布料里,听起来有点瓮声瓮气。 “……我要玩死他。” 裴商哑然失笑,手臂托着越绫的脸往上抬了抬。 “好,我帮你玩死他。” 第64章 我要你过来给我闻一下 还没等赌桌上的其他人做出反应,越绫面前的酒瓶就已经被裴商接了去。 他微微侧着头,睫毛浓密而眉眼乌黑,如玉的修长指节扣住瓶身,在深色酒液的映衬下,透出些许冷调。 浑然天成的冷淡,邪性。 他将酒瓶放到越绫手里,随后滚烫的手掌覆盖上去,虚虚握住她的手。 那意思是要出手帮她了。 这一桌人当中,沈珍珍最先坐不住了,捏住扶手,身子急切地前倾。 “裴商,你这是要作弊吗?” 裴商眉目清浅,只唇角嘲弄地上挑:“你们几个欺负人都欺负到我眼皮子底下了,我还能坐得住?” 在座的几个除了越绫都是人精,在赌桌上的手段只多不少,更何况只是转酒瓶这么简单的把戏。 基本上想转到谁,就能转到谁。 越绫根本玩不过他们。 当然,如果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能给越绫解个闷儿,这件事就算是有意义。 但温少虞明显没憋着好像心思,当着他的面就敢大言不惭地让他的人哭给他看,惹他不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温少虞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刚刚的行为把裴商惹到了。 不至于吧,只是个小玩笑而已,占有欲这么强的吗? 他那个小助理也不是什么天仙下凡吧,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罢了。 温少虞忽而笑了一下,和看过来的越绫对上视线。 越绫还以为他会为难自己,毕竟他提出的大冒险是让自己哭,自己并没有哭,照规则来说是要罚酒的。 然而温少虞只定定地看着她,令人捉摸不透的视线在眼尾轻轻一滑,像是一个轻佻的、回味的抚摸,紧跟着便又收回。 他说:“OK,继续吧。” 这么轻易就松口? 越绫眸中浮现一抹疑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接下去是该裴商来玩儿了。 别说他不懂,连温少虞自己都不太懂。 明明这么普通,怎么就有点勾住他了呢。 眼见裴商握着越绫的手开始转瓶子,沈珍珍嫉妒得瞪了越绫一眼,同时心里又浮现些许隐秘的期待。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很愿意、甚至是很期待让裴商欺负一下她的。 然而她的算盘一开始就落空了,因为裴商根本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从始至终都只冲着温少虞。 短短几轮过去,温少虞就被逼着灌了几大杯伏特加,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喘息。 他不是不能喝酒,是不能喝得这么快,这么烈。 那刺激性极强的液体顺着食管一路烧进胃里,他又没怎么吃东西,那脆弱的器官很快就痉挛起来。 惹得他脸色越来越白,眉毛眼睛格外漆黑,嘴唇嫣红好像要滴血。 裴商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见他这副可能称得上是凄惨的模样,仍旧没什么反应。 只在新一轮胜负揭晓的时候,又推过两大杯倒满的伏特加。 温少虞强撑着支起身子,去拿那杯酒,仰头就往肚子里灌下去。 沈珍珍看得揪心,却不敢拦,更不想为了温少虞惹得裴商不高兴,干脆咬牙偏过了头。 江陆一动不动盯着裴商手下的酒瓶,一向冷淡的脸上难得地显出几分急躁。 他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他必须参与进去。 身旁,温少虞放下酒杯,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脸都红了,溢出的酒液润湿了领口,薄薄的衬衫贴在皮肤上,锁骨若隐若现。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温少虞喘了两口气,摆出一个求饶的姿态:“我不行了,饶了我吧。” “再喝下去,我真的要被玩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看着越绫,眼尾发红,领口凌乱,虽然在求人,但模样跟个狐狸精似的。 越绫有点想干呕,好在裴商及时倾身上前,将人挡得干干净净。 “还有一杯。” 他声音十分冷淡,说一不二,丝毫不念及旧情。 温少虞咬了咬牙,刚要强撑着把那杯酒灌下去,就见一只苍白骨感的手先他一步把酒夺了过去。 “我替他喝。” 说着,江陆没管脸色各异的众人,把瓶口凑近唇边,将那瓶酒喝得干干净净。 他还在发低烧,这杯烈酒显而易见让他十分难受,乌黑的眉峰拧成死结,捏住酒杯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温少虞心里还真有点感动,之前被他追着抢画的怨气也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谢了啊,兄弟。” 江陆默然片刻,忽然说:“那这局是不是轮到我来转瓶子了?” 温少虞把酒瓶放到他面前,很宽容地冲他笑了一下:“当然。” 江陆顿了一下:“多谢。” 说完,他动作有些急切地拿过酒瓶,手腕发力转了起来,缓缓减速的瓶口在裴商面前一晃而过,最终对准他身旁的越绫。 越绫:“……” 没有犹豫,她立刻就说:“我选真心话!” 然而江陆却拒绝了她:“规则已经变了,赢家有指定的权利。” “我要你选大冒险。” 话还没说完,越绫心里就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江陆的下一句话是:“我要你过来给我闻一下。”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始料未及的错愕表情。 温少虞在最初的怔愣之后,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第65章 是他们像疯狗一样,非要往我身上凑 居然一个个的,都对越绫那个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女人起了兴致!还一次次当着她的面去撩拨她! 这明明是她的生日宴,这些人明明应该从头到脚都只围着她转! 沈珍珍怒不可遏,捏住桌角的手指用力到痉挛,那句逼问更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 “……江陆,你是喝醉了还是烧糊涂了?” 身为江家现如今唯一的继承人,你想闻谁不行,非要闻这个她哪哪都看不上眼的越绫?! 可能两者都有吧。 江陆无声给出了回答,然后毫无预兆站起身,在所有人都没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凑到了越绫面前。 很陌生的一张脸,并不好看,更不能让人看一眼就失去理智。 除此以外,她身上的味道也很陌生,像是故意在掩盖什么一样,佛手柑的和白檀香的味道浓得熏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跟裴商有些暧昧的普通助理。 短短几秒钟,江陆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都在看到越绫那双眼睛的那一刻被他一一摒弃。 他忽然俯下身,后颈绷直,脊背弓起来,看起来就好像要低头强吻她一样。 不远处不知道是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带动昂贵的红木扶手椅,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周遭因为江陆的举动而乱成一团,但只有越绫一个人知道不是那样。 江陆这个无性恋的变态根本不是要亲她,他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像之前鬼屋里那个变态npc一样! 来不及多加思考,越绫尽量保持心情平和,不让自己的味道散发出去,同时后仰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一手抵住江陆肩膀,另一手蓄力抬高,眼见就要一巴掌甩过去。 但她最终没能打得下去,因为江陆被突然暴起的裴商一脚踹了出去。 他身材不算壮硕,但毕竟是个个子很高的成年男人,体重也不轻。 但还是被踹得在滚出几米远,甚至撞翻了一个储物柜,可见裴商用了多大的力道。 “咳咳咳咳……” 江陆一手捂着胸口,肋骨应该是断了,疼得他忍不住倒抽冷气,原本白得过分的一张脸染上了几分病态的血色。 嘴边更是咳出了丝丝缕缕的血沫,将那双淡色的薄唇染红。 但他的眼睛却比之前还要清明,甚至隐约有些直勾勾地,盯住不远处被裴商护在身后的越绫。 越绫整个人都是懵的,裴商身上那冷冽和暴虐的气息让她感到十分陌生,十分不寒而栗。 是了,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过得太轻松,几乎都让她忘记了他原本是个怎样冷血而残忍的人。 原文中,上一秒他可以对她笑,对她好,给她近似于宠爱的错觉。 可下一秒,他就能残忍地撕破所有表象,把冰冷的手术刀捅进她的身体,将她剥皮抽筋,每一寸利用价值都榨干。 这才是裴商,是原文里最让小人鱼恐惧的裴商,一个矜贵优雅、残暴冷血的疯子。 是她犯蠢,居然放松警惕到如此地步。 裴商原本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江陆,可身后越绫的异样太明显,令他不得不停住脚步。 “怎么了,他碰到你了?” 下颌被手指捏住,那冰凉的触感令越绫惊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没……没事。” 裴商的眼神像是打翻了浓墨,黑沉得有些骇人。 他虚虚伸开五指,朝越绫走近了一步,身材高大而肩膀挺括,在地上投下一圈阴影。 越绫被困在那阴影里,动弹不得。 直到沈珍珍突然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故作惊讶地扯了扯她的裙子。 “你看你,身上全是酒,衣服都脏了!” 越绫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是刚刚抬手要打江陆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溅上去的。 沈珍珍不敢去看裴商含着怒意的脸,只好硬着头皮去骂江陆。 “我看那杯伏特加是灌到他脑子里去了,要不然怎么能不清醒成这样!” “你衣服脏了,我带你去换一件,走。” 越绫被深珍珍拉着手腕往外走,另一只手却又被裴商拉住,握在手心。 他不言不语,只是用一种过分深沉的眼神凝视着她。 越绫忍住内心的惊惶,把谋算深深藏进眸底,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握住他的手。 “没事的,我换个衣服就回来,你等等我,好不好?” 裴商这个人不算特别好说话,但他好像耐不住她求他,尤其是用那种软乎乎的调子跟他讲话,他有很大的概率会妥协。 果不其然,裴商安静看了她片刻,松开手,语气很平淡地说:“我等你。” “如果你不回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话中的冷意和威胁令越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避开他的眼。 另一边,沈珍珍再也忍不住,手上发力,扯着越绫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拉。 贱人,贱人!当着她的面就敢跟裴商眉来眼去! 不要脸的狐狸精! 沈珍珍越想越气,几乎是发狠地捏住越绫的手腕,好像要生生把她那段腕骨捏断。 然而越绫却没有忍她,甩开她的手,平静道:“我自己会走。” 沈珍珍气得胸口哽了一下,但碍于自己的计划,只好硬生生忍下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越助理,手段挺高明啊,之前傍过不少大款吧,经验这么足?” “……” 见越绫不搭理她,她便越说越难听。 “你长得一般般,凭什么能得到裴商的青睐,难不成是床上功夫很厉害吗?” “也是,你这样的女人被不知道多少金主调教过,会两招勾引人的招数也不奇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术业有专攻……” 拐弯处,越绫停下脚步,冷冷看向沈珍珍。 她不明白,原文女主说话怎么会这么脏,一字一句都是侮辱。 反正都要走了,越绫也懒得忍她,红唇轻轻张合,无比随意地道:“我没有勾引。” “是他们像疯狗一样,非要往我身边凑,你满意了吗?” 沈珍珍的脸顿时扭曲得不像话。 第66章 越绫和沈珍珍同时被绑架 这是他们的锚,在创作之初就锁定了他们的人物走向。 同样的,越绫作为炮灰女配,也注定要和四个男主纠缠在一起,被他们虐身虐心,从而达成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的作用。 某种角度来说,她和沈珍珍一样,都对裴商等人有着不可言说的吸引力。 像是磁铁,注定要彼此吸引。 唯一不同的是沈珍珍命好,她会被他们爱着,而人鱼则会被从头虐到尾。 所以越绫说出这句话时完全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一点要故意撒谎炫耀的意思。 但沈珍珍还是被气得不轻,一路上呼吸都急促得吓人。 直到进入更衣室。 沈珍珍拿出温少虞之前送给她的那套礼服,扔给越绫。 “便宜你了,拿去穿吧。” 如果忽略她咬牙切齿的语气,那模样倒真像是随手施舍给了乞丐一个硬馒头。 但越绫心里清楚得很,沈珍珍一点都舍不得,她心里估计快要疼得滴血了。 她故意问道:“这不是温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就这么给我了?” 沈珍珍冷笑一声。 自然不是白白给你的,这衣服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以温少虞对她的爱护和占有欲,如果等会儿看到他送她的衣服被越绫这个脏女人穿在身上,他肯定会勃然大怒。 到时候,越绫的结局就会更惨一些。 可是为此牺牲掉温少虞特意为她设计的昂贵礼服,也着实令她肉痛不已。 沈珍珍努力安慰自己,这件礼服的颜色并不适合她,就算留下她也不会穿,不如拿去设计越绫。 这样想着,她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催促道:“你以为我想给你?我手上就只有这一套衣服,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快去换,我的时间宝贵,不是陪你在这儿浪费的。” 越绫没说什么,拎着衣服往里走。 就在此时,沈珍珍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手下传来的消息令她精神一振,眸中浮现笑意。 她把手机收好,从桌子上拎起一个金属摆件,冲着越绫的后脑就要砸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背对着她的越绫忽然开了口,嗓音清浅平淡。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哦。” 沈珍珍吓了一跳,瞳孔瞬间放大,手里的摆件险些没拿稳砸在地上。 “你……你……” 越绫转过身,看着表情愕然的沈珍珍,长叹一口气,柔软的声线里带着些许埋怨。 “我都等你一个晚上了。” 沈珍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的意思……是早就知道了她会对她出手,甚至一晚上都在等她行动吗?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计划? 沈珍珍猛地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甩出脑后,紧紧盯着越绫,问道: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越绫真诚道:“我没有搞鬼,我想跟你合作,配合你完成今晚的计划,但同样的,你要帮我离开裴商。” 沈珍珍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要离开裴商?” 光是说出这几个字,她都觉得十分荒谬,十分滑稽。 海城喜欢裴商的女人很多,其中妄图勾引他,赌上万贯家财也要留在他身边的更是多到数不清。 越绫不是其中家世最好的,更不是最漂亮、最有能力的,但她却是如今距离裴商最近的—— 虽然沈珍珍嫉妒得要死,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越绫的话足够令人发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留在裴商身边吗?你现在居然说要离开他,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任你哄骗吗?!” 沈珍珍咬着牙,折磨了她一整天的嫉妒和愤怒几乎让她失去了理智,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大的怨气。 “还是说,你只是在向我示威,跟我炫耀?” 越绫摊开手:“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而且我想离开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难理解吗?” 沈珍珍看到越绫突然垂下眸子,语气里带着些她并不能听懂的冷淡。 “我不是自愿的,这里也不是我该存在的地方,我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沈珍珍突然陷入沉默,似乎还在怀疑什么,有些拿不定主意。 越绫缓缓道:“时间不多了,给我一个答复吧,你不会吃亏的,我会帮你验证出你心里最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在裴商心里的分量。” 沈珍珍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不可否认,她说中了她心底的想法,她今晚的所有计划也都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对裴商的重要性而已。 所有底牌都被摊开了,沈珍珍反而平静下来,扔掉手上的摆件,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越助理,裴商知道你这么费尽心机想要离开吗?” 这一次,越绫沉默的时间很长。 沈珍珍紧紧盯着她,恨不能让视线变成X光射进她的大脑,看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越绫很快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岔开了话题。 “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不会影响什么。” 沈珍珍却不死心:“你这么决绝,难不成是因为恨他?” 这次越绫回答得很坦荡,甚至露出一个很柔软的笑:“并不。”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过得好,把想要的都得到。” 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记得她,也不会再抓她了。 那是越绫能想到的,他们两个之间最好的结局。 晚上十点,夜风冷凉,黑夜如同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将这艘游轮从头到尾笼罩起来。 此时,距离越绫和沈珍珍进入更衣室,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裴商叫人进去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而更差的消息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 “出事了裴总,越助理和沈小姐被绑架了,就在前头观景台那里!”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瞧见了裴商难看至极的脸色。 第67章 其他人我不管,我只要救沈珍珍 越绫和沈珍珍被绑在桅杆上,在夜风中,两人的脸色都被冻得青白,身上绑着的麻绳连接在一个粗糙的机关上。 在主人公还未到来之前,这扬二选一的好戏就已经铺垫完成,只待众人粉墨登扬。 沈珍珍从小娇生惯养,这种被绑缚的感觉弄得她十分难受,粗糙的麻绳更是勒得她手臂极痛。 她忍不住偏头去看越绫,她也跟她一样被绑着,手臂被磨出一圈刺眼的红痕,显得皮肤格外白,有种玉石一般的质感。 明明长得那么普通,偏偏肤白如雪,一身细皮嫩肉,天生就能勾起人心底阴暗的占有欲和施虐欲。 真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 幸亏老天有眼,没给她一张漂亮的脸,否则她指不定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沈珍珍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却又在听到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时,硬生生收住,嘴角向下,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裴商……” 她紧紧盯着最前头的那个男人,开口就是一声柔弱至极的哀叫。 这种示弱的、求助的可怜表情,几乎没有人在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脸上看到过。 然而被她这样叫着的裴商却充耳不闻,高大的身影像黑夜里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浸着雪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锁定在越绫身上。 他的目光在手臂的红痕处停顿两秒,随后转向今晚的始作俑者,暴虐气息被压入每一个字句中,仿佛撒旦的低语。 “放人,别让我说第二遍。” 胡志军握刀的手抖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随之狂颤,被他死死克制住。 “裴总别急,人我是一定会放的,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你把今晚从我手里赢过去的东西,全部还给我。” 裴商闻言冷笑一声,语调讥讽:“讨饭也不讨点贵的。” 竟要些不值钱的东西。 胡志军脸色一阵扭曲,被羞辱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困兽一般的眼神从裴商身上划过,看向他身旁的温少虞,还有不远处被人扶着的江陆,狠狠吞了吞口唾沫。 “裴总,温少,江少,我知道你们这种大人物根本不在乎我那点东西,但沈大小姐呢,你们也不在乎吗?”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喜欢她吗?” 他语气中带着绝望的希冀和濒临崩溃的癫狂,死死握着手里那把寒光锃亮的匕首,似乎下一秒就要划破沈珍珍细嫩的皮肤。 温少虞突然开口:“别动她!” “胡志军,冤有头债有主,珍珍姐没害过你,真正害你的另有其人。” 说着,他阴鸷的视线落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越绫身上。 都这种时候了,连一向见过大世面的沈珍珍都吓得瑟瑟发抖,而她却还是那样轻轻巧巧,就像在看一扬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如果她身上穿的不是他送沈珍珍的那套礼服,他或许还会和之前几次那样,生出逗弄的心思,看她会不会被吓得流眼泪。 可现在,他只想杀了她。 不仅因为那套礼服是他送沈珍珍的生日礼物,在设计的过程中费了他不少心思和时间。 更多的是因为他在在画图稿的时候,脑子里一遍遍闪过的都是游乐扬外见到的那个背影。 在他心里,这套礼服最完美的主人就是那个女人,再不济也是沈珍珍。 在他的设想中,它本应该发挥它的作用,拉近他和沈珍珍的距离,可现在却被越绫这么一个丑八怪穿在身上。 这对完美主义的他来说,简直不亚于一种羞辱和挑衅。 温少虞的反应完全在沈珍珍的意料之中,正因如此,她才会故意把衣服借给越绫穿。 她心中得意,表情却带点遗憾和抱歉。 “对不起少虞,是我没守好你给我的礼物,我辜负了它。” “珍珍姐……” 温少虞咬了一下牙关,一张细嫩精致的娃娃脸上罕见浮现出怒气,眼中凶性四起。 “其他人我不管,但我要你放了珍珍姐,你损失了多少,我三倍赔给你!” 胡志军愣了一下,被他挡在身后的沈珍珍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果然,她在温少虞心中的分量是不可估量的,是无与伦比的! 现在就剩江陆和裴商的心思没有确定了。 但江陆……他应该也会选自己的吧? 毕竟他小时候那样凄惨,卑贱,只有自己不嫌弃他,分给他一颗糖果。 自己理应是他心中唯一的光。 沈珍珍看向江陆,眸中闪烁着笃定的神采。 江陆先前被裴商踹断了两根肋骨,这会儿刚做完简单的包扎固定,脸色比被绑了半天的沈珍珍还要苍白。 他轻轻咳嗽两声,对胡志军道:“放人吧,否则你今晚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说的是实话,但听在胡志军耳朵里,那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嘲讽。 他几乎是瞬间就狂怒了起来:“闭嘴!” “你不过是一个妓女生的下贱的私生子,弄疯了自己大哥才上的位,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被人指着鼻子骂到脸上,江陆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胡志军的眼神冷了些,像在看死人。 沈珍珍在他手里,胡志军心里底气足得很。 他一手拿刀抵着她的脖子,冲着江陆露出恶意的讥笑:“想要你的珍珍姐活命吗?” “那就像条狗一样,爬到我脚下,把我的鞋舔干净,我就考虑考虑放了她。” 说着,他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几乎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肤。 沈珍珍心里是真的有点害怕,胡志军现在脑子不清醒,她怕他手上没个准头,真把他脖子划破了。 同时她也想看看江陆会不会为了他放弃尊严,便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声。 “阿陆,我好怕……” “阿陆,珍珍姐和你是最亲密无间的,我们还分过同一颗糖,你记得吗?” 江陆站在风口,发丝被吹得扬起,像一个没有温度的幽灵。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被哥哥踩进肮脏的泥水里,口鼻都是泥,瘫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喘着粗气。 沈珍珍就是在这时走到他身边的。 她穿着漂亮昂贵的小洋装,头发被梳成好看的公主头,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来回打量他。 像是从没有见过这么皱巴巴又脏兮兮的男孩子。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沈珍珍主动跟他说了话:“你就是江爷爷的小孙子,江陆吗?看着好可怜啊,身上都是泥。” “我叫沈珍珍,请你吃糖,你别难过了。” 她雪白的小手把剩的那块进口巧克力掰开,递给他。 那是小江陆悲惨童年中尝到的唯一一点甜头。 宛若濒死之人跪在地上,乞求别人分给他一口救命的馒头。 第68章 沉闷的假发下,藏着的竟然是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 为了这么一点甜头,就要他放弃尊严,像狗一样爬过去给人家舔鞋吗? 江陆一动不动,脸上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 偏偏温少虞此时看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阿陆,珍珍姐……她很怕疼。” “我知道今天的事是委屈了你,但我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之前想要的……那张画,我也可以给你。” 江陆的表情这才有了一点变化,他平静地回答:“好啊。” 说着,他推开身旁扶着他的手,一条长腿弯曲着跪了下来。 重心突然改变,使他胸口的伤剧烈疼痛起来,江陆的呼吸一瞬间就急促了,额头冷汗涔涔。 但他没有多少犹豫,很快把另一条腿也弯了下来,跪得笔直,拖着膝盖,往前爬了一步,又一步。 这么屈辱的姿势,甚至还带着伤,但他停都没停一下,只是按着胸口的那只手,用力到指节痉挛。 四周愕然无声,只有胡志军嚣张快慰到了极致的大声笑。 沈珍珍看着这一幕,心中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竟然是得意,是虚荣,是志得意满。 万中无一的天才调香师,江家唯一的继承人,竟然甘愿为了她下跪,让别人碾碎他的尊严和傲骨。 若是让那些迷恋他的女人知道了,自己又会成为多少人眼红嫉妒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又会得到多少人的艳羡和倾慕呢? 只要想一想,沈珍珍就激动得胸口砰砰直跳。 但此刻没有人能让她分享喜悦,她只能去看越绫,眸中的得意几乎要化成实质。 越绫对此感到十分费解,玩弄别人的真心对她而言,难道就这么有意思吗? 不是原文女主吗?不是每一个男主她都爱得无法割舍吗? 如果这样也能算爱,那人类的爱也未免太卑劣、太虚伪。 胡志军看着跪在地上的江陆,只觉得无比痛快,张狂的辱骂一声比一声大,一句比一句难听。 “果真是婊子的儿子,膝盖就是软!” “再爬得快一点,你没吃饭吗,还想不想救你的珍珍姐了?” “……” 这一刻,江陆几乎已经分不清这是在游轮上,还是在江家别墅的池塘边。 眼前羞辱他的人到底是胡志军,还是他那位好哥哥。 断掉的肋骨在一次次拖行中,隐隐滑脱,向肺脏刺去,带起一阵钻心的疼痛。 江陆脸色越来越白,身子越来越佝偻,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失去节律,变得一下轻,一下重。 但他始终没停,不知道是为了记忆中那块巧克力,还是为了其他什么。 越绫本来不想管闲事,她只想尽快脱身。 但江陆这副模样实在太凄惨,耳边胡志军的声音又太尖锐,沈珍珍得意洋洋的表情更是令人作呕。 更何况说到底,今晚的事情也有她的过错。 她本来只是想让裴商在她和沈珍珍之间做出选择,由此让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的爱人是沈珍珍,好对她放手。 却没想到沈珍珍竟然做得这么脏。 她忍不住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别跪了,你以为你跪下听他话,他就会满足你的条件吗?” 江陆的动作突然一顿,不远处裴商和温少虞的视线也同时落到了越绫身上。 她被绑得动弹不得,眼神却十分坚定:“这个世界没那么温和,想要什么只有自己去争取,永远不要等着别人施舍给你。” “江陆,站起来。” 所有声音都好像消失了,只剩下不知是谁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江陆看着越绫,冷汗润湿了睫毛,衬得那双没什么人气的睫毛都多了几分迷离,柔软。 今晚所有人都想他跪,只有她叫他站起来。 江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手撑着地面,艰难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连越绫的眼睛他都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没有暧昧的关心,也没有虚伪的怜悯,她只是单纯看不下去他一个好好的人被别人这么作贱而已。 怎么会这么心软啊。 江陆疼得身子发抖,但嘴角却轻轻上扬了一下。 他没有得到巧克力,但却好像得到了比巧克力更珍贵、更让他怦然心动的东西。 眼前一黑,江陆踉跄了几步,被身后扑上来的人扶住。 “江少,江少你没事吧?” “快把医生叫过来!” 好事被搅黄,沈珍珍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越绫一眼,恨不能现在就挣脱束缚,扑上去撕烂她那张多管闲事的嘴。 然而胡志军跟她想法出奇得一致,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越绫的头发,好像要把她头皮都揪下来一样。 “丑八怪,你活腻歪了是吧?连老子的好事你都敢搅和?!” 胡志军暴躁的吼声快要把越绫的耳朵震聋。 她忍不住稍微挣扎了一下,固定在头上的假发再也支撑不住,被胡志军整个儿薅了起来。 沉闷的黑色假发下,藏着的竟然是漂亮到极致的浅粉色长发,发丝柔顺,发尾微卷,折射出绸缎一样的光泽。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 温少虞、沈珍珍,甚至还有不远处被医生按倒在地上包扎的江陆,每一个人都死死盯着越绫。 离得最近的胡志军被那发丝扫了一下手指,微凉的触感像是搔在了他心尖上,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再摸一摸。 然而裴商冰冷的声音却原地呵制住了他。 “你再动一下,我保证你的手会碎成烂泥。” 第69章章 裴商,你放我走吧 都说言语没有任何分量,但胡志军却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他忍不住多看了越绫两眼,才缓缓回过身,沙哑地笑了一声:“裴总的助理果然跟裴总一样,深藏不露。” “不过我对其貌不扬的丑丫头一向没多少兴趣,我们还是来聊一聊沈小姐吧。” “为了救沈大小姐,温少愿意大放血,三倍赔偿我的损失,江少愿意跪在我面前,匍匐着舔我的鞋,那位闻总虽然不在,但以他和沈小姐的交情,想必愿意付出的也不会少。 “只是不知道裴总愿意付出什么呢?而在这两个女人当中,你又要选择谁呢?” 胡志军眼中透出狼一样贪婪的光,被他挡在身后的沈珍珍收回对越绫的瞪视,也收回对她为何要戴着假发装神弄鬼的猜测。 她只期待地望向裴商,心跳飙升到极点。 来了,她筹划一整晚,期待一整晚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温少虞、江陆和闻宴的感情对她而言固然重要,但那仅仅只是出于女人的虚荣心。 她想要这三个人追捧自己,为自己付出,让自己成为全海城人人歆羡的女人。 为此,她也愿意偶尔施舍一些甜头钓着他们。 但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永远只有裴商,她想在一起的人也只有裴商。 所以裴商接下来的回答对她尤其重要,比其他人加在一起都还要重要。 裴商站在风里,额发被吹得扬起,摘下眼镜后,那双凤眸凛冽而幽沉,眼尾上扬,透出些许惹人疯狂的妖劲儿。 表面上,他没有在看任何人,但只有越绫知道,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像一圈圈收紧的枷锁。 她垂下眸子,几乎是无声地想:快了,就快了。 你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是谁,也会做出选择,而我也很快能脱身。 裴商缓缓道:“我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能给你的也不多,只有……” 胡志军忍不住追问:“只有什么?!” “一颗子弹。” 说着,裴商抬起手,掌中赫然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他的脑袋! 他的嗓音略带厌倦,似乎已经忍耐了许久,耐性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去死吧,下辈子注意点儿。” 眼见裴商就要扣下扳机,胡志军吓得都要疯了,语无伦次道: “不、不……裴总,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今晚的事完全是……” 沈珍珍瞳孔骤然收缩,一滴冷汗顿时从额头滚了下来。 不能让他说! 如果让裴商知道是自己把人又放出来的,他一定会生气,今晚的一切就都泡汤了! 怎么办怎么办? 沈珍珍急得冷汗狂流,关键时刻,她看到一旁的越绫果断抬起脚,一脚将胡志军踹倒。 胡志军只顾着哀求面前的裴商,对身后看起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越绫毫无防备。 他大叫一声,身子猛地向前扑倒,手中锋利的匕首割断了麻绳。 机关发动,越绫和沈珍珍身上的麻绳一松,桅杆倒下,两人同时向海里坠去。 “噗通……” 一系列变故就发生在须臾之间。 那一瞬间,除了被医生按住而无法行动的江陆,以及死里逃生完全吓傻了的胡志军之外,其他人全都纵身往下跳。 “裴总跳下去了!” “温、温少也跳下去了!” “快,快阻止江少!别让他乱动!其他人准备救生衣和游泳圈,跟我下去救人!” “……” 周围一片兵荒马乱。 在这样危急的生死关头,所有人都忙着救沈珍珍,包括裴商和温少虞。 只有在此时此刻,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心中爱着的人究竟是谁,从而拼尽全力去救她,从此之后寸步不离地守护她。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助理越绫,也不会再费尽心思去抓她,这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越绫压抑着心底的激动,加速朝海底游去,近在眼前的自由让她漂亮的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来。 然而毫无预兆地,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身后环抱住她。 一手扣住腰,一手环过肩膀,不断收紧,将她猎物一般死死锁在怀里。 越绫完全陷在他胸口,动弹不得,飘逸的裙摆在水下丝丝缕缕绽开,像一朵幽香的睡莲,又像是鱼尾,脆弱地摆动着。 后背贴着男人的胸膛,坚硬如铁,肌肉绷紧,传达出极致的暴怒。 越绫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小幅度地挣扎着,全然不知这样的动作只会将人惹怒。 裴商一口咬住她纤细的脖颈,在见血之前松开,然后换个地方继续咬。 明知道在水底这样做,随时都有窒息呛水的风险,但他还是做了。 他好像气疯了。 越绫完全推不开,脑袋里像是塞满了理不清头绪的毛线头,胀得她又昏又痛。 裴商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去救沈珍珍的吗? 沈珍珍也觉得裴商会救她,因为裴商和她自小相识,他知道她不会水,绝不可能弃她不顾。 可事实是她被带上岸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只有温少虞。 温少虞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他把额发撸到脑后,一张精致的脸完完全全露出来。 见沈珍珍表情呆滞,他关心道:“珍珍姐,没事吧?呛水了吗?” 他想伸手帮她把头发上沾着的水草拿掉,不想被她重重一掌给拍开。 她冲他吼:“裴商呢?裴商呢?!” 温少虞看着自己手上迅速浮起的一大片红痕,边缘被沈珍珍锋利的指甲划破,留下血痕。 他的手本来很好看,骨节分明,细嫩如玉,但现在全毁了。 温少虞神色淡了淡,回答道:“没看到。” “可能去救他那个小助理了吧。” 什么,去救越绫了? 沈珍珍只觉一股怒火涌上脑顶,让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开始摇摇欲坠。 “越绫,越绫!!!” 沈珍珍嘶吼着这个令她恨极的名字,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夺过保镖手里的枪,狠狠往海面开了几枪。 “砰砰砰……” “你做什么?!” 温少虞拦了几下没拦住,耐心终于告罄,劈手把枪夺了回来,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粗暴。 “珍珍姐,你疯了吗?” 沈珍珍确实气疯了,很久之后才勉强冷静下来。 “我刚刚失态了,快去叫人把裴商找回来……” 第70章 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水下。 湛蓝的海水混入丝丝缕缕的红色,映在越绫微微紧缩的瞳孔,将那一点仓惶映和忧虑照得尤其明显。 刚刚很混乱的时候,好像有人朝水里开了好几枪。 裴商从身后抱着她,将她的身体还有四肢全部收拢进怀里,捂得严严实实。 以至于那些流弹完全避开了她,反而擦过了他的身体。 她背对着他,不知道伤口深不深,但隐约能感觉到殷红滚烫的鲜血正顺着伤口溢进水里,口鼻处隐约泛起腥甜的血气。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紧,骨骼和肌肉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 深深陷在他怀里的越绫更是感觉到窒息,连继续下潜都做不到。 更要命的是裴商丝毫没有带着她往上浮的意思,不在意汩汩流血的伤口,也不在意自己正朝着海底深处坠去。 完全就是个疯子,完全失去了理智。 越绫没有一点办法,挣也挣不开,只好扭过头在他绷紧的下颌轻轻吻了一下。 禁锢着她的双手还是紧得像是钢筋,但起码有了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越绫便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在他怀里扭了一圈,从背对着他改为直面他。 不看还好,裴商的脸色简直能把人吓疯。 黑发被海水裹挟着扬起,露出一张冷若寒霜的脸,冷白色的皮肤在水底更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感,眸底翻滚的情绪不亚于一场海啸。 他盯着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活活咬碎,再吞进肚子里! 越绫不敢看他,但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再犹豫,必须尽快把裴商送回岸上。 她的手臂本来抵在他胸膛,此刻微微后移抱住他的肩膀,准备带着他往上浮。 谁知裴商根本不配合,垂眼看着她,那双过分惊艳也过分凛冽的眼睛中闪过丝丝缕缕的讥讽,比一望无际的海底还要深邃。 让我死在这里不更好吗? 你处心积虑要逃开我,还要当着我的面跳海,这跟拿刀子剜我的心有什么区别? 又何必要虚伪地再救我一次呢? 越绫微微一怔。 是啊,只要他死在这里,压在她颈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的闸刀就不复存在了,往后的日子里,她也不必再惴惴不安。 而且此刻的裴商根本一点都不强大,他受了伤,在水里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只要她再拖延一点时间,或者干脆利落等他体力耗尽的时候松开手,那他立刻就会死。 他的尸体会被海底风暴裹挟着,落入漩涡中心,也可能会被某种海底巨兽吞吃掉,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很爱吓她也很爱亲吻她的裴商会消失,带她去游乐园、牵着她的手走出鬼屋的裴商会不复存在。 越绫的表情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凝重过。 她知道如果自己靠近裴商,就会靠近危险和不安。 可是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裴商的人了,她就会开心吗?就会自由吗? 这个问题好像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思考。 越绫闭了闭眼睛,咬牙再次把人抱紧,随后不管不顾吻住了那削薄冰凉的双唇。 此刻距离入水已经过去八分钟。 裴商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狰狞,缺氧使他的额角青筋勃发,显得有点骇人。 但他的眼神还是平稳的,任由越绫胡乱亲着他,咬着他的唇瓣,柔软的舌尖轻舔他的唇缝,徒劳地想要把空气渡进来。 但根本没用,他一点都不配合,也不想给她一丝一毫咬破舌尖喂血给他的机会。 越绫亲得两瓣嘴唇都麻了,还是不行,别说血,连一口气都渡不过去。 裴商这个混蛋,他真的是疯了! 越绫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在水里泡了太久,她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早就被洗掉了,一张脸干干净净的漂亮。 泛蓝的光晕投射在她漆黑的眼睫,美得叫人眩晕。 裴商忽然抬手,将她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后,缺氧使他的双眼充斥血丝,却掩不住眸底赤裸裸的逼问。 还要逃吗? 可是除了死,你不可能离开我。 越绫感觉好生气好无力,海里明明是她的地盘,她怎么会被裴商这么个“弱小”的人类逼成这样! 她忍无可忍地再次吻过去,同时空出一只手往下探,摸到他劲瘦的裤腰边缘。 手指伸进去,带着一点泄愤的力道狠狠在他腰腹处轻薄了一下。 裴商的表情立刻变了,那双冷淡漆黑的眼睛泛上些许混乱的欲色。 因为气息紊乱,那口憋了很久的气终于从肺脏里挤了出来,在他唇边变成一连串的小气泡。 就是现在! 越绫抓住机会,狠狠撬开他的牙关,舌尖探进去,生涩地撩拨。 这个时候,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更遑论裴商。 他闭了闭眼睛,再也忍不住,疯狂回吻过去。 剧烈的动作令他侧腰处的伤口猛地绷开,溢出一大股鲜血,但他全然不在意。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越绫的裙摆绕过裴商的小腿,像是海底惑人的海妖,纠缠着无辜的人类,带他落入深渊。 但越绫要做的却恰恰相反,他趁着裴商意乱情迷、沉醉到无法抽身时,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同时一手掐住他喉结,逼着他把她的血吞咽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裴商面前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攻击欲,裴商也是第一次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他强悍的理智还是操纵他的五指,死死扣住越绫。 但他人却已经在毒素的侵袭下,慢慢失去神志,靠在越绫肩头。 总算搞定了,越绫几乎要脱力,她缓了一会儿,抱着裴商往海面游。 而此时,船上的温少虞脸色越来越难看,身旁的沈珍珍更是濒临疯狂。 “怎么会找不到?他明明就在我眼前跳下去了!你们这群废物!” 温少虞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整个人脸色极差。 正在此时,救生船边缘突然伸出一只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紧跟着是破水而出的越绫。 待到看清她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第71章 彻底掉马,露出真容 从见到裴商这个助理的第一眼开始,温少虞就隐约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 他不明白为什么长相如此普通的一个女人,会有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 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失控,迫切地想看她落泪。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除了那张脸,她身上的每一处,脚腕、手腕、脖子……都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原来不是他疯了,也不是他审美断崖式下降了,而是因为他平时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越绫的真面目。 黑色假发下藏着的是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粗糙的妆容下遮掩的,则是一张海妖般美轮美奂的面容。 不知过去了多久,四周只剩风声,还有越绫急促的喘息声。 像是某种带有催眠作用的音符,原本慵懒站着的温少虞此刻不由自主蹲了下来,近距离看着越绫那张脸。 她的皮肤很白,显出一种透明的质感,因而五官格外清晰明媚,一双眼睛是极浅极浅的颜色,像落了一瓣桃花。 很美,而且意料之外的纯。 视线下移,温少虞看到越绫身上他亲手设计的绿裙子,喉咙狠狠滚动了一下。 一个念头轻轻撞入脑海,令他的神经好像被电流打了一下,又酥又麻。 啊,原来是她。 游乐场外惊鸿一瞥的背影,绿裙子最完美的主人。 居然就在这么一个深夜,带着满身湿漉漉的水痕,闯进了他视野。 温少虞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微微扯唇笑了一下,缓缓向越绫伸出手。 似乎是想触碰一下,好确认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他的幻觉。 就好像他为沈珍珍设计礼服的那段时间。 他无数次拿起画笔,却不知道该画些什么,而在睡着之后,就会梦到她。 他很多次想抓住她,让他看看她的脸,可每当他伸出手,那个背影就会化为乌有。 再次醒来,无数灵感就会充斥他的脑海。 这次呢,应该不一样吧? 温少虞的心跳一点点快了起来,可就在他要碰到越绫时,一只苍白骨感的手把他拍开了。 江陆蹲在他旁边,闻着周围那股雾气一般细密撩人的香气,冲越绫伸出手。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温少虞不悦地“啧”了一声。 越绫摇摇头,没有向任何一个人伸出手,只费力地把失去意识的裴商往前推了推。 “他受伤了,快把他带上去……” 不远处,沈珍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谁受伤了,到底谁受伤了?!是不是裴商,你们……” 逼问声戛然而止。 沈珍珍愕然瞪大双眼,看着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只露出肩膀和脸蛋的越绫。 因为过度震惊和不可置信,她的语气几乎变了调子。 “你……你是谁,你不可能是越绫,你到底是谁?!” 沈珍珍几乎要抓狂了。 在她眼里,越绫就是个乡巴佬,又丑又土。 连跟裴商站在一起都不配,更遑论跟身为海城第一名媛的她比较。 也正因如此,她虽然忌惮越绫,也想出手对付她,但那只是小打小闹,她心里并不觉得裴商会爱上这么个丑八怪。 可现在,她所有想法都被面前这张脸击溃。 贱人,居然敢耍她,害她放松警惕,放任她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引裴商。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刻穿着温少虞设计的绿裙子的越绫,竟如此像那张卡片上的背影! 沈珍珍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但带着伤被推上船的裴商又让她心疼不已。 她只好暂时放过越绫,也强行忽略心里的怀疑,去看闭着眼睛的裴商。 “裴商,你怎么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沈珍珍着急地唤他的名字,心疼得不得了。 裴商虽然还在昏睡,但他的脸色却并没有失血过多的苍白,嘴唇反而红得厉害,衣服也不怎么整齐。 最关键的是,即便已经失去意识,他的手仍然死死抓着越绫的手腕。 力道之大,使她如玉的皮肤都泛上一圈青紫。 沈珍珍气得要死,怒瞪着越绫:“都是你害的!” “要是裴商出什么问题,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越绫消耗了巨大的体力才把裴商送上岸,一点应付沈珍珍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 她一边想把裴商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扯下来,一边回怼沈珍珍。 “他受的是枪伤,你不应该去找那个开枪的人吗?” “你……” 沈珍珍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那枪虽然是她开的,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生气了。 而且……而且她只是想对越绫开枪,根本没想到会伤害裴商啊! 沈珍珍生怕裴商醒来之后责怪自己,连忙回头大声叫道: “快来人,给我把裴商带进船舱里!再把最好的医生叫过来!” 温少虞伸手帮忙,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越绫的手从裴商钢铁一般的五指中抢回来。 昏迷中的裴商因此猛地皱紧眉头,似乎十分暴怒。 但越绫给他喂的血太多了,再加上失血过多,他挣扎半晌,还是没能成功醒过来。 沈珍珍立刻指挥众人,把裴商抬上担架。 “少虞,阿陆,来帮忙!别管不相干的人了!” 温少虞和江陆只得先过去帮她把裴商安置在担架上。 可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等他们再次回过头时,眼前却已经没有了越绫的身影。 海面空空如也,绿裙子的漂亮少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幻觉。 江陆闻了闻空气中稀薄不少的香气,挥手叫来自己的助理: “派人去找,不管多久,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温少虞也叫来了自己的亲信,让他们下水去找越绫。 沈珍珍见状不满道:“裴商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管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江陆没说话。 温少虞扶着额头,竟然笑了一下。 “珍珍姐,在你心里,除了裴哥,谁又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第72章 阴差阳错,被送到江家 温少虞对沈珍珍一向是耐性极好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多年相处中从没有一次红过脸。 也正因如此,他此刻语气的讥讽听在沈珍珍耳朵里,才会那么刺耳。 是因为越绫吗? 那个土了吧唧的小助理露出本来的面貌,所以他也被迷惑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捧着她了? 沈珍珍觉得不满,语气便更加恶劣:“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只是白瞎了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了!” 说着,她带人护送裴商去找医生,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换作平时,温少虞肯定要去追她。 然而此时此刻,她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了,他要是再追过去,那也真是太不要脸。 温少虞是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觉得最完美的人和东西才能配得上自己,为此他可以做小伏低,可以妥协忍让。 但沈珍珍如果想让他跪在她面前给她当狗,那就没意思了,他还不至于那么犯贱。 温少虞站在甲板上,看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江陆:“你怎么也不去追她?” 这个她自然是沈珍珍。 江陆眼神落在海面上,之前过分激荡的心情显然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种诡异的亮光。 闻言他回答道:“不想再跪着了。” 这话说的……居然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温少虞突然扯唇笑了一下,蹲下身捞了一把冰凉的海水,喃喃自语道:“人呢?” “不会真被巨浪卷走了吧?” 此时,海底。 虽然药效还没过,越绫暂时没有鱼尾,但那丝毫不影响她动作的灵活性,轻轻松松就把那些追过来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不知游了多久,越绫准备停下来,到水面上看看方位。 然而就在她即将浮出水面时,一个从船上腾空跃下的女人却如炮弹一般砸到她身上,愣生生把她直接砸晕了过去。 那砸到她的女人见状也怔了一下,在看到越绫与她相像的粉色长发时,更是结结实实愣了好几秒。 而此时,海面上传来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该死的,小姐跳海了!” “不行,老爷交代过,必须把她送到海城,完不成任务咱们都要玩儿完!” “妈的,跳下去抓人!” 听到这里,那女人顿时不再犹豫,伸手把昏过去的越绫往海面上推了一把,自己则趁机游走,绕到船身后面藏起来。 “扑通……扑通……” 接连几声跳水声响起,下到水里的保镖没见到自家小姐,只见到一个昏迷过去的、穿着绿裙子的女人。 几人对视着,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终其中一个领头的咬牙做出了决定,将越绫抓住,踩着水往船上带。 “老大,这怎么办?小姐不见了,只剩下这么个陌生的女人?” “完了完了,要是老爷知道,我们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会不会死啊?” 领头的男人吼道:“都他妈给我闭嘴!” 见手下都安静下来,他这才伸手把越绫黏在脸上的头发拂到一边,露出那张眼睫乌黑、莹润漂亮的小脸。 几个男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海妖吗?” “海什么妖,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领头的仔细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了,不然咱们都得完蛋。” “这个女人长得比小姐好看,说不定送她过去,更容易讨得江先生欢心。” 而此时,躲在船后的温莱看到船只停顿几分钟,而后毫不犹豫朝着海城的方向驶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真是天助她也,居然让她找到一个替死鬼,还好巧不巧地跟她一样都染了一头粉毛儿。 温莱忍不住笑起来,慢慢悠悠往相反的方向游走,最终在两公里外成功上岸。 与此同时,江家。 江陆是被管家强行叫回来的,原因是他爹江远山在跟情妇上床时突发旧疾,情况十分危急。 私人医生实施急救的时候,江陆就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冷淡地看着地上散乱的衣物,以及各种助兴药物。 有些是给情妇吃的,有些是他自己吃的。 江远山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纵欲过度、情妇多到数不清的风流下贱胚子,到老了还不消停,宁肯吃药也要完成那档子事。 完全就是一头发情的种马。 玩脏的差点把自己玩死,却还要他这个当儿子的来收场。 江陆闭着眼睛,只觉得这屋里空气的味道都十分令人作呕。 实在太脏,太恶心了,哪怕用尽世界上所有的香水,都除不掉这下贱的味道。 处理好了江远山,私人医生擦着汗走到江陆身旁,婉言相劝:“江少,江老先生已经没有大碍了。” “您的伤怎么样了,我来帮您处理一下吧,肋骨骨折可不是小伤,时时刻刻有刺破肺脏的风险的。” 江陆摆摆手,似乎全然不在意,只说:“你下去吧。” “是。”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江陆才缓缓开口道:“再有下一次,我就给您安排安乐死。” 床上的人眉心狠狠皱了一下,忽然反手把床上的枕头砸下来,咬牙怒道:“你这个逆子!” “你以为你掌权了,大权在握了,就能管到你老子头上了?” 江陆不说话,只偏头避开砸下来的枕头,被那上面的味道恶心得眉心紧蹙。 床上,江远山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还在喃喃自语。 “你把我儿子弄疯了,自己又不愿意结婚,我不找女人,难道眼睁睁看着我江家在你手上变成绝户吗?” 江陆实在不明白,江家这肮脏的血脉有什么流传下去的必要,就像他不明白性到底有什么值得热衷的。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管家谨慎的声音。 “老爷,温家的女儿已经送过来了,是安排在您的次卧住下吗?” 江远山应了一声,然后转向江陆,缓缓扯出一个笑。 “温家本来准备把闺女送给你,但你不要,于是就送到了你老子我这里。” 江陆不言不语。 这种事他早就知道,那些人讨好不了他,就去讨好他老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根本懒得插手。 江陆转身往外走,江远山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你也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赶紧找个女人结婚,把我们江家的血脉延续下去,知道了吗?” 江陆礼貌地说:“如果这是你的遗愿,那我奉劝你最好赶快换一个,否则肯定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