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随军海岛:百亿物资小娇妻躺赢》 第15章 掉坑里了 “啊!!!” 惊心动魄的惨叫声,还是划破了夜空,惊起林间飞鸟。 而位于夏思嘉头顶上方的军犬,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似的,一阵狂吠。 “汪汪汪!” “什么人?!” 紧随其后的,是夜巡士兵的质问。 对方举着强光手电筒对着坑洞里猛照,照得夏思嘉差点瞎了。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 看来,想不惊动沈维星也不行了。 “我,我是沈营长的未婚妻。”夏思嘉强打精神报上身份。 很快,在夜巡士兵的帮助下,她靠着草编绳梯,爬出了坑洞。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来山上瞎晃悠什么?而且还破坏了捕猎陷阱……” 夜巡兵十分为难,“同志,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得跟我们走一趟!配合登记!” 军犬也还在恶狠狠地盯着她。 黑亮亮的眼珠里,全是对“成功抓捕敌军,斩获一等功”的渴望。 夏思嘉:“……行,行吧。” 能怎么办呢? 这大个头的家伙,站起来都快比她高了。 她要是不配合,真怕它突然发飙,扑上来,一口把她给吃了! 夏思嘉上辈子只养过猫。 曾经为了救回被流浪狗追杀的猫,她还在混乱中被狗咬伤过。 后来就对狗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会儿又受形势所迫。 是她闯祸在先。 夏思嘉只能强忍着脚踝扭伤的痛,硬着头皮跟上夜巡的一人一犬。 她一瘸一拐的,走的并不快。 而她的表现,又引起了军犬的不满。 它暗暗侧过头,朝着夏思嘉呲牙。 夏思嘉:“……”知道了!我走快点行了吧! 就在僵持不下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山下方向跑来。 “小夏同志?是你吗?小夏同志?” 是大全! 夏思嘉惊喜回应道:“是我!” 刚一张嘴,军犬又要飞扑起来。 夜巡兵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大块头拽住。 “你好!我是一营长沈维星的警卫员,赵大全!” 大全迅速和夜巡兵交涉,并向他解释了夏思嘉出现在山上的原因。 “沈营长已经接到正式调令,明天一早就要赶火车去南省的七巧岛。” “小夏同志作为他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同行的。” “但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小夏同志一时间难以接受。再加上,沈营长又说了几句重话,惹她伤心了,她才会冲动跑出来的。” “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 “沈营长就在山下菜园子旁边等小夏同志。” “他说如果给你们的工作造成了麻烦,他会积极参与配合的。” 大全一口气说完后,又看向了夏思嘉。 她身上还黏着些许枯枝腐叶。 略显狼狈。 大全缓和了语气,又问夏思嘉,“小夏同志,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夏思嘉咬着牙把脚踝上的伤忍了。 她夜闯后山,已经给沈维星造成了麻烦。 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受伤了呢? 没事。 一点小伤。 忍忍就过去了! 晚点回房间里之后,再去空间里找到草药敷上就行。 因此,夏思嘉咬紧牙关,强忍着针刺般的痛楚,原地转了两圈。 “你看吧,我好着呢!” “那就行。”大全松了口气,“那走吧,营长还在等我们。” 下山的路上,夏思嘉还是走在最后边。 没人看着的时候,她终于不用装了,一瘸一拐地走着,疼得额上冒冷汗。 尽管疼,但她想着也不能白来一趟啊。 赶紧就近盯上了五六棵果树,偷偷收进了空间。 “汪!汪汪汪!” 那条一百来斤的庞大军犬,又突然扭头狂吠。 这一次,大全帮着夜巡兵一起拽住狗绳,才稳稳将这家伙拉住! “这家伙今晚怎么回事?像发狂了似的。”大全愕然,“之前我看它们训练的时候,它不是挺老实的吗?” 夜巡兵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可能天气太燥热吧?” “汪汪汪!” 军犬还在持续吠叫,好像随时都要挣脱牵引绳,扑上来咬死夏思嘉。 夏思嘉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莹亮的眼睛里一半是恐惧,另一半却是敬佩。 这家伙…… 有点厉害啊! 明明她只催动意念就收走了树,连一阵风都没有带起,就让树凭空消失了。 可是,还是被它发现了!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军犬! 只可惜,夏思嘉的敬佩之心,没能通过眼神传递给狗。 军犬依旧保持着嫉恶如仇的状态,只恨不能和她决一死战! 就在这针尖对麦芒的危急时刻,山下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冷厉的呵斥。 “雪豹!闭嘴!坐下!” 军犬雪豹忽然就像被扭动了开关似的,立马闭嘴坐好。 尽管停止了吠叫,但它仍然死死盯着夏思嘉。 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紧紧拽住“雪豹”的大全和夜巡兵终于松了口气。 夜巡兵小声说:“沈营长好厉害啊,光是听叫声就认出了这是雪豹?” 大全和他一起拽着雪豹往山下走。 边走边说:“嗯,我听说沈营长以前带着这批军犬出过任务,它们都很服他!” 等他们牵着狗走出好一段路了,夏思嘉才偷偷倒吸着凉气,忍痛跟上。 终于下山。 雪豹见到沈维星,显然很激动。 细长的尾巴摇得欢实,都摇摆出幻影了。 “坐好。”沈维星命令道。 雪豹当即又一屁股坐在了空地上。 尾巴依旧疯狂扫动,扬起一层土灰。 夏思嘉走出林子时,看见的就是黄土飞扬的这一幕。 她咬紧后槽牙,假装生气,紧走两步躲到了沈维星身后。 “你这小狗也不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那么喜欢沈营长,怎么不给他未婚妻一点面子!” 雪豹一听见她说话,又要呲牙。 但这次,碍于沈维星在,雪豹没有太放肆。 沈维星盯着在瞪视夏思嘉的雪豹,没有说话。 但夜巡兵却忽然紧张起来。 “沈营长!雪豹它没有发疯失控,它,它……哦!可能是因为这位同志掉进陷阱里,沾染了陷阱里那些野兽残留的味道,所以才有点暴躁!请您不要责罚它!” 夏思嘉连忙向沈维星看去,帮着劝说:“对,应该是我的问题,你别责罚雪豹……它尽职尽责!是一条好狗!” 第16章 他眼瞎心盲 夜巡兵愣了下。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女人,居然还愿意帮雪豹求情? 然而,沈维星整个人冷冰冰的。 不假辞色的脸上,遍布寒霜。 众人都说不清,他眼底的这丝怒气究竟因谁而起。 因此,没人敢再轻易出声。 雪豹也安分端正地坐好,就是狗头高高昂起,一副它绝对没有错的姿态。 “沈维星,我刚刚那么说,是和雪豹开玩笑的。它没有不给我面子……再说,我也没什么面子。” 夏思嘉换上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是我违反纪律在先,大半夜跑去后山,还掉坑里了……你要罚就罚我,小狗只是正常执行任务。” 几个男人,默默无声地眨了眨眼睛。 小,小狗? 她明明都被这条力量十足的大猛犬吓得小脸煞白了! 还能一本正经地说,雪豹是小狗? 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小还是胆大! 沈维星收起了看向雪豹的眼神,转而问夜巡兵:“这属于特殊情况,是需要登记的吧?” “……是的,营长!”夜巡兵立正答道。 沈维星点点头,“走吧,那早点登记完了,早点回家休息。” 到了哨岗,夏思嘉主动说明了自己偷偷溜上山的原因。 “因为我明天要跟着沈营长出发去南省,我舍不得这里,就想揣一把山上的土带着,免得到了南边,水土不服……还有就是,我有点馋树上的梨子。”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讪笑说道。 负责记录夜巡情况的哨兵,快速记录下她的话。 哨岗周围肃静一片。 就在这时,众人听见沈维星冷不丁问了一句:“哦,所以你不是想逃跑?” 夏思嘉沁汗的脑门上,差点冒出了一个有形的问号。 “我为什么要逃跑?” “怕苦怕累,怕日子不好过。”沈维星淡声答道。 夏思嘉突然就被气笑了,带着几分失意说道:“哦,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看来,他心里原本属意的那个人,果真不是她! 玲姐说的信物什么的,或许是外祖父给沈维星和夏思芫指腹为婚吧? 反正肯定和她没关系! 亏得她一片热忱,高高兴兴准备随他南下。 现在想想,敢情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难怪他之前还说什么义结金兰之类的…… 都是借口! 他无非是念在外祖父的面子上,接济了她这个无处可去的可怜虫。 但是,又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权衡之下,才想出“义结金兰”这种笨招! 可她夏思嘉怎么可能被夏思芫那个猪脑子给比下去? 沈维星看着是个耳聪目明的…… 实际上却是个瞎子! 他看女人的眼光有问题! 夏思嘉越想越不忿。 双肩因为呼吸的加速而明显上下起伏着。 哨岗内外的气氛莫名变得紧张。 大全、小全绷直了身体,一动不动,恨不得变成又聋又哑的木头人。 而沈维星倒是气定神闲。 他等着夏思嘉发脾气。 人在极怒的时候,最容易说出心里话。 他想,如果夏思嘉亲口承认,她不想跟他去南方,他就顺势而为,借着吵架的法子,把她留在这里。 让她既有着军属的资格,不受外边风雨的冲击。 又能免受南方潮热虫害的考验。 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凭他主动申领特殊任务的表现,他怎么都还是能护住她的。 沈维星正思量着,夏思嘉终于发话了。 “沈维星我告诉你,我生平最讨厌别人看不起我!” “你是不是就认定我做不到?” “可我偏就不服!” “你就等着睁大眼睛好好看吧!” “我一定做得比谁都好!” 说完,她忍着怒气,问哨兵。 “同志!登记完了吗?没事的我先走了!我得早点回去睡觉!早睡早起!” 哨兵快速点头,“……嗯!写完了!你签个字就行!” 夏思嘉刷刷留完名字,掉头就走。 走出去两步才想起,自己这两步走得一瘸一拐的,怕是被沈维星看见了…… 哼! 看见就看见吧! 反正他实际关心的只有夏思芫。 她又何必费心装作懂事大度呢! 夏思嘉忍痛回到了103室。 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心里的怒火却迟迟难消。 她很想痛骂沈维星一顿。 但仔细想想,人家从头到尾都在帮她,也没什么可骂的! 唯一做得不对的地方,就只是他从相亲那时起,就违背了他自己的心意。 看不上她没关系 可他怎么能因为一点旧时的人情恩义,就捎上她这么大一个拖油瓶啊! 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当年广结善缘,做的好事,救的人命,多如满天繁星! 也没见谁都跟他沈维星似的,傻乎乎的非要追着报…… 夏思嘉想着想着,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沈维星拿了装满冰块的临时冰袋回来时,像昨天一样,先喊了她好几遍。 夏思嘉倒是睡得沉。 裹着被子侧躺着,不知天地为何物。 沈维星只得拉了电灯绳,开着灯进了她屋。 夏思嘉还是没醒。 沈维星看向她的脚。 只见右脚脚踝明显发红肿胀,看着都疼。 沈维星的眉头紧紧锁起。 眼神里翻滚着风暴。 他捏着冰袋,小心敷在夏思嘉的脚踝上。 “嘶……疼!” 夏思嘉骤然醒了。 她下意识要缩腿,然而,小腿骨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 “哎哎哎……你轻点!” 眼看着受制于人,夏思嘉没有再挣扎,她慢慢将右腿伸直,噙着眼泪求饶:“真的很疼。要不你把冰袋给我,我自己敷一敷?” 沈维星没动,只是铁青着脸,说道: “岭南的苦比这里多一百倍。将来如果不小心被那草里山里的毒虫毒蛇咬伤,也比今天扭到脚要疼一百倍。而且,还可能危及性命。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跟我去?” 夏思嘉攥紧她的小被子,不满地嘀咕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看不起人就算了,还动不动就试探我……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夏思芫,相亲那天,我肯定帮着你抢她!” “谁喜欢夏思芫?”沈维星皱眉反问。 “谁?还有谁?说的不就是你嘛!”夏思嘉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真不知道你长嘴是干嘛用的!” 沈维星啼笑皆非,“是,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长了嘴的,可以为自己澄清误会——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我不喜欢你妹妹夏思芫。” 夏思嘉眉头一挑,“你不用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你心里早就定下了夏思芫!”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件事上,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说完,沈维星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一副拒绝再纠缠讨论的模样。 虽然不说话了,可他的左手手掌还紧紧钳制着夏思嘉的小腿。 不让她乱动。 捏着冰袋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冷敷着扭伤的脚踝。 夏思嘉从他冷飕飕的眉眼间,莫名看出了安抚的味道。 她忽然就没睡前那么生气了。 沈维星这个人。 拧巴归拧巴。 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 如果他们俩真的不能当夫妻,当兄妹,或者……当兄弟,也挺好的! “谢谢你啦。” 夏思嘉忽然就像一只被抚顺了毛的小猫似的,心平气和。 第17章 启程南下 沈维星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只当夏思嘉是还在和他斗气。 大概,是换了种他不熟悉的方式? 习惯了她严肃和生气的样子。 突然见到她这么坦率,还带着感激和欣赏的眼神,真有点不自在! 沈维星终于放弃了对冰袋的“控制权”。 “你自己再敷一会儿再睡。” 说完,调转轮椅,离开了小屋。 ……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夏思嘉就醒了。 睁开眼,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陪好兄弟沈维星流放岭南啦! 说也奇怪。 自从把自己从他的“未婚妻”这重身份中择出来之后。 她反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清爽了许多! 那种想要努力去了解他; 观察他的好恶; 全心维护“夫妻”责任和义务等等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她,夏思嘉,将来要立志当个好的家庭医生,感激沈维星的收留之恩。 两人间的关系,仅此而已!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夏思嘉心情雀跃,连煮早餐时,嘴里都哼着小调。 负责守后半夜的小全,听着厨房传出来的歌声,一脸茫然。 都跟小夏同志强调多少次了? 南下是去吃苦的! 她怎么还这么高兴? 况且,昨晚不是还气嘟嘟的和营长吵架么? 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真不知道该说她心细如尘,还是心宽似海…… “都起来了吗?饺子一会儿就能吃了。”夏思嘉拔高声量提醒道。 小全瞧了一眼屋里,替沈维星回答:“嗯!都起来了!” 刚说完,就听见有人敲门。 小全很疑惑。 大清早的,谁会来? 参谋长他们昨天不是说了不来相送? 小全打开门,见到了顶着一头乱发,匆匆而来的杨玲。 “思嘉呢?”杨玲问道。 “玲姐早!小夏同志在厨——” 房字还没说出口,杨玲闪电似的从他面前嗖的就过去了。 一进厨房,杨玲连忙拽住夏思嘉的手臂,贴耳说道:“我问到了!” 夏思嘉没反应过来,“问到什么了?” “信物啊!”杨玲一脸神秘,“沈维星手里和你外祖父家有关的信物,是一枚刻着小名的寿山石石牌吊坠!上面有他心仪之人的小名!” 夏思嘉迟缓地反应过来,“哦,信物啊……” “你怎么了?” 杨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睡了一觉醒来,你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昨儿个说到这事,你不是还浑身是劲?怎么这会儿就蔫巴了?不对,也不该说是蔫巴……” 夏思嘉发笑,“那是什么?” 杨玲气恼,“更像是没兴趣,没意思,不喜欢了!” “嘿,还得是我玲姐眼光毒辣。”夏思嘉眉飞色舞地夸赞她,“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是……你说认真的?”杨玲愕然,“你,你不喜欢沈维星了?” “是也不是吧。”夏思嘉莞尔。 杨玲还想再问,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干巴的咳嗽声。 她警惕地转过头去,只见沈维星、大全、小全,齐刷刷站在厨房门口。 杨玲:“……” 她愣了下。 沈维星刚刚应该啥也没听见吧? 吃完了早饭,沈维星他们就赶着要离开了。 杨玲依依不舍地拉着夏思嘉的手。 夏思嘉却热情地抱了抱她。 “玲姐,咱们有缘再见!” 杨玲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憋不住眼泪了,慌乱地说:“我家炉子上还烧着水呢……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点!到了地方来个电话!” “嗯!”夏思嘉满口答应,“我给你打电话,还给你寄特产!” 和好姐妹道了别,夏思嘉回过头时,眼眶也红红的。 可她一看见沈维星那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就不想哭了。 “你为什么瞪玲姐?” 夏思嘉挡住了沈维星的视线,“我和玲姐世界第一最最好!你只能排第二了!” “第二”两个字一出来,沈维星当即调转了轮椅方向,径直往小巴车移去。 夏思嘉悄悄跟在他后边撇嘴。 “哼,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 说完又忍不住喃喃自语:“我以前怎么好像也这么说过别人?” 去往火车站的路上,车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夏思嘉的脚踝还疼着。 虽然没有昨晚刚扭到的时候那么厉害,但也还是隐隐胀痛。 她不想坐着干熬,干脆眯眼小憩,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已经到火车站了。 “诓次诓次”的老式绿皮火车上,混杂着鸡鸭鹅的粑粑味。 夏思嘉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但后来发现,他们被安排在了只有上下铺的次卧,心里顿时又安定了不少。 这一路上,最苦的不会是她。 而应该是沈维星。 南下的火车要坐一天半,本来就很容易让人水肿。 他双腿不便,必然更加辛苦。 而且,越往南越热。 这会儿的火车上没空调,只能凭窗口飘进来的自然风消消暑气。 可车厢里人多,总归闷热难受。 夏思嘉想了想,就从其中一个行囊里找出了两条干净的白毛巾,嘱咐大全、小全说: “在车上咱们实行三班倒的轮班制吧。” “主要是留意列车前方到站。” “每次停站有15分钟的时间,咱们抓紧时间下车去洗毛巾,确保老沈随时都能有干净的擦脸毛巾!” 小全立马应答:“明白!” 叮嘱完他们兄弟俩,夏思嘉又转身去翻找行囊。 她找了两本书出来,放在了沈维星的枕头底下。 “你要是闷,就看看书。” “要不然找我聊天就行。” “你知道我都带了哪些吃的吧?想吃什么,你就叫我。” “大全、小全他们睡上铺,爬上爬下的不方便。一直坐在旁边也难受,所以我们三个会轮值。” “你就放心差遣我,我绝对服务周到!” 沈维星停顿了几秒,才回她的话,“……好。” 大全拽过小全,背对着夏思嘉说悄悄话。 大全:“你觉不觉得,小夏同志哪里变了?” 小全:“哪变了?” 大全:“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小全:“哥,我看你是惦记着玲姐早上说的那句话,自己瞎琢磨,琢磨出心病来了!我看小夏同志挺好的,落落大方,又周到细致,这一路上有她提醒,咱俩不容易犯错!” 大全瘪嘴。 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第18章 康野柯西金 火车“诓次诓次”地出发了。 刚开了不到半小时,夏思嘉就出奇的困。 她靠在窗沿吹风,连着打了三个呵欠。 看得大全、小全两兄弟也忍不住跟着打。 沈维星从《教员语录》中抬起头,看向夏思嘉。 “困了就睡会儿。” 夏思嘉嘴硬的很,“我不困!” 沈维星无情拆穿她,“我看见你打呵欠了。” “你看错了。”夏思嘉单手托腮,转过头望着他,“再说,你不是在看书吗?不认真看书,偷偷看我?” 沈维星转回视线,继续看书。 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夏思嘉也转过脸。 微风徐徐,吹得她又想打呵欠。 但这一次,她忍住了。 刚刚才在沈维星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不困。 总不能转头就露馅儿吧? 然而,困劲本来就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夏思嘉上下眼皮打架,她感觉自己随时能睡过去。 不行! 不能让沈维星抓现行! 夏思嘉立马收手坐正。 “我去个洗手间!” 坐在床尾休息的小全忙给她让路。 夏思嘉抓着上铺的扶手,站起身来。 火车正好经过一处弯道,摇摇晃晃的,有些颠簸。 她一路贴着车厢内壁走。 其他床位间,混杂着煤烟味、汗味和廉价烟草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呛人又辣眼睛。 夏思嘉捂上嘴,刚想快走两步。 一个忽然从上铺砸下来的行李箱,毫不客气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对不起!” 行李箱的主人立马从上铺跳下来,动作迅速地捡回了他的箱子。 口中一叠声地道歉。 “真不好意思!我刚刚一晃神,箱子就掉了……没砸着你吧?” 这是一个身形伟岸的年轻男人。 他满脸的褐红色小雀斑。 长相很是特别。 五官轮廓清晰立体,鼻子尤其高挺,鼻尖还带点了弯钩。 琥珀色的暖棕调头发和睫毛。 睫毛又长又浓密,像两片密实的羽毛扇。 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他那双冰川蓝的眼睛。 宛若是贝加尔湖精心孕育出湖心宝石。 这人是中苏混血吧? 长得真好看! 夏思嘉收起了带着惊奇的打量目光,忙说:“没事,没有砸到我。” “小姑娘,你就别逞强了!” 坐在混血男人下铺的老者,头发花白,但看起来精神矍铄,目光如电。 他指了指夏思嘉红肿的脚踝,说道:“你看把人家小姑娘的脚都砸成什么样了!” “真的吗?” 混血男人担忧地低头看去。 果真见到夏思嘉的脚踝高高肿起。 天呐! 他陡然记起,自己的行李箱里放着好几个大苹果。 箱子沉甸甸的! 难怪砸下去时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把打盹的他都给震醒了。 “对,对不起!我去向乘务员买药!买跌打酒给你涂!” 混血男人也不管自己摔得快烂掉了的行李箱,说着就要走。 夏思嘉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同志!我的脚昨天就受伤了,不是刚刚砸出来的!而且,你好像一点也不懂医学常识……扭伤的脚踝是不能涂活血化瘀药的,这样会加重伤情。” 她友善地时指出了对方的错误。 混血男人先是一愣,随后更加不好意思了。 “真对不起……幸好你懂!也谢谢你的指正,也谢谢你的诚实。” 他再次看向夏思嘉的脚踝,似乎是在感谢她没有借旧伤来讹他。 夏思嘉摇头笑笑,“这没什么的。” 说完,她指了指还挡着她去路的箱子,提醒他,“赶紧收起来吧。” “哦,对!” 混血男人冒冒失失地扶起箱子,并在白发老人的建议和帮助下,将箱子塞到了下铺的床底。 夏思嘉见那老者虽然啰嗦而且面冷,但却是个热心肠的人,也就没有停下来看热闹,继续往前去了洗手间。 还没到厕所,一股难以言喻的熏人味道就直冲天灵盖。 夏思嘉的脚步当即顿住。 算了。 不去了!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上厕所。 经过差点被箱子砸中的这一遭,夏思嘉的瞌睡醒了。 她一路撑过了好几站,这才终于借着给沈维星搓洗冷毛巾的机会,在大站的公厕内解决了个人问题。 列车在大站也只停留20分钟。 夏思嘉洗了手就匆匆忙忙回到车上。 没想到,好巧不巧的,又碰见那个混血男人了。 “嘿,你好,又见面了!”混血男人热情地向夏思嘉招手,“我叫康野,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夏思嘉。” 夏思嘉莞尔一笑。 她本来就是喜欢交朋友的性格。 尽管第一眼觉得这个叫做康野的男人,冒失又笨拙。 但他这会儿笑容明媚灿烂,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让夏思嘉不禁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你是中俄混血吧?”她问道。 康野连忙点头,神情有些激动,“对!我是!不过,你真的好厉害!别人看到我,一般都问我:你是苏国人吗?只有你一眼看出,我是混血儿!” 夏思嘉回以一笑,“大概因为你的中文实在太好了,一点外国口音都没有。” “我在这里出生,和我的父亲一起。我母亲是苏国人。不过,在我六岁的时候,她就回苏国了。” 提到自己的家庭背景,康野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夏思嘉自己本来就身份敏感。 因此,她一下就明白了康野为难的原因。 夏思嘉连忙截住了这个话题,推着康野一块往车厢里边走。 “马上就要开车了,快回你的座位上去吧。” “等一等,思嘉小姐!” 康野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和钢笔,递了上来。 “你能把你的名字写给我吗?我说话虽然很流利,但认字的水平其实没那么好……中文实在博大精深!我一时间想不到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夏思嘉抬手就准备接过纸笔,心说:这点小事有什么难办的。 可她忽然看见远远朝她走来的小全。 而且,小全的表情还有点严肃。 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康野。 夏思嘉的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眼下是什么时候? 她怎么能随便给一个身份不明的半血外国人留笔迹呢? 作为沈维星忠诚的兄弟,她不能给他添麻烦! 再说,她也不能让小全吓到康野。 她最不喜欢看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类的事情发生。 因此,夏思嘉立马端正神色,拒绝了康野。 “我的名字就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我朋友来找我了,先不和你说了!” 说完,赶在小全过来问责之前,夏思嘉主动拦住了小全,推着他回他们自己的床位区。 小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小夏同志,刚刚那个外国人是?” “他不是外国人,只是有一半苏国血统,是个混血儿。”夏思嘉解释道:“他跟我搭讪,但我这人脸皮薄,害羞,没有搭理他。” 小全:“……” 是这样吗? 你刚刚笑得像朵小花似的,还叫做脸皮薄? 第19章 你太大意了 回到位子上后,小全并没有马上当着夏思嘉的面提起康野的事。 夏思嘉想,大概是因为沈维星睡着。 他规规矩矩的平躺着。 刚刚看过的书,倒扣在脸上。 有一种严肃但又活泼的感觉。 夏思嘉不由得看向了沈维星的腿。 灰蓝色的裤腿下,飘散出淡淡的药膏味道。 也不知道他到底伤的怎么样。 夏思嘉刚想偷偷撩他裤脚看一眼。 忽然,旁边探过来一颗松茸似的脑袋。 “思嘉小姐,我刚刚没来得及说,我的全名,叫做康野柯西金!父亲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说着,康野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了写有名字的一页,递给了夏思嘉。 “这是我的全名,给你!留作纪念!” 夏思嘉没有伸手接。 她企图用恶狠狠的眼神赶走康野。 然而,康野却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似的,毛茸茸的睫毛扑闪扑闪,可怜而无辜的鼓着湿漉漉的蓝眼睛看她。 这时,躺着的沈维星,缓缓拿开了脸上的书。 他目光垂直射向了康野。 在看清他的长相时,陡然锐利了起来。 “这位小同志,你打扰到别人休息了,这是很不礼貌的你知道吗?快回你座位上去吧!”夏思嘉又凶又恼地命令道。 康野这次没敢再啰嗦,伤心地捏着写有他名字的小纸条,离开了夏思嘉他们的床位区。 夏思嘉紧张到偷偷咽了口口水。 她只能说,沈维星的杀气实在太吓人了! 他刚刚只是挪开书而已。 差点把她的小心脏吓得从嗓子眼扑出来! 夏思嘉压下心底的惶恐,鼓足了勇气,将沈维星移到胸口的书,重新盖回了他脸上,语气僵硬地说道:“没事了,接着睡吧。” 沈维星重新将书挪开。 并合上,反手塞回了枕头底下。 冷声问道:“他刚刚喊你什么?‘思嘉小姐’?” 察觉气氛不对,大全、小全迅速到两边床尾立正站岗,暂时禁止任何人靠近。 沈维星侧过头,眼神如同雷达似的,牢牢锁定夏思嘉的脸。 “看来,是时候也有必要和你进行一次正式而严肃的谈话了,夏思嘉同志!” 他说话掷地有声的,让夏思嘉呼吸一滞。 沈维星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目前形势很严峻。” “你一个泥娃娃,自己本身就经不起任何风雨的考验,这些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越是特殊时期,越要提高警惕!” “某些外部势力,就爱利用身份的特殊性搞渗透。” “很容易就让人麻痹大意!” “等你发现深陷其中时,或许早已为时已晚。” “大错一旦酿成,将追悔莫及!” “你的一片好心,很可能成全了别人牵线搭桥的阴谋!” “所以,要时刻注意,警钟长鸣!” 夏思嘉默默无言。 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 因为她知道沈维星说的是对的。 更明白,他的身份就该有这么高的警觉性和思想觉悟。 挨打要立正。 夏思嘉即刻端正了态度,向沈维星道歉。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积极改正!” 沈维星从枕头底下又摸了一本小册子出来。 上边用油墨印着清晰的四个大字: 《防特反谍》 夏思嘉连忙接过,准备逐字逐句,认真学习。 然而,身旁突然响起小全的质问声:“你这人怎么又来了?” “哦,我是来给夏思嘉同志送布林饼的!”康野大大咧咧一笑,“思嘉小姐,不对!是思嘉同志!这是咸甜口的特色饼子,我父亲手把手教我的苏式做法!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夏思嘉扶了扶额头。 头疼。 这孩子怎么心就这么大呢? 看不出她身边同行的伙伴很严肃吗? 他怎么好像犟劲发作似的,硬要往这儿闯? 怎么才能让这家伙适可而止? 忽然,夏思嘉脑中灵光一闪。 她用流利的苏语说道:“谢谢你,但不用了!请你尽快离开!” 话音未落,沈维星的眼神更凌厉了。 她的苏语,竟然说得这么好? 果真是资产阶级大小姐! 不同凡响! 可她知不知道,这种使用密令的手段,他们通常都是用在敌人身上的! 她现在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在对待?! “嘿,思嘉同志,你可不能在这几位同志面前说苏语,这样会连累我的!” 康野忽然主动掏出身份证明给小全看,“我叫康野柯西金!虽然是混血儿,但我是正儿八经从核城出发,要去南沙城下乡插队的高中生!” 夏思嘉噗嗤笑出声。 “高中生?你看着都二十二、三岁了,怎么可能还是高中生?” 康野:“……我留过级。” 夏思嘉不想笑的。 但她实在没忍住。 眼看着沈维星目露寒芒,她真担心他气坏自己了。 于是,她俯身凑近,小声说道:“你看看,就他这个智商,还能搞阴谋?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万一这套说法,和他手里的布林饼一样,都只是糖衣炮弹呢?” 沈维星毫不松懈地训斥道:“那你岂不是第二次被蒙蔽了?” 夏思嘉语塞。 “一而再,再而三,反复麻痹你,再进一步腐蚀你……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拿下你啊,夏思嘉同志!”沈维星的话越说越重。 夏思嘉无话可说。 她回到床铺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睡觉! 还是睡觉最好! 两耳不闻窗外事,才能不轻易惹尘埃! 小全又和康野交涉了一番后,康野的声音才终于不再响起。 夏思嘉没有困意。 她脑子嗡嗡的,两个小人在心里天人交战。 她觉得康野大概率不像沈维星揣度的那样。 但她确实也没法替一个萍水相逢的旅人证明什么。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落败的滋味。 就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因为她身份敏感,所以,她连呼吸都带着原罪。 “还挺好吃的。” 沈维星忽然说道:“睡不着就起来吃两口。人民群众送来的好东西,不能白白浪费。” 夏思嘉懊恼地掸开被子,斜眼瞪他。 只见沈维星手里正拿着一块咬过两口的布林饼,好整以暇地朝着她微笑。 “沈维星!你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吗?这些稀缺物资,很可能是用来麻痹你的糖衣炮弹!你怎么能随便吃呢!” 沈维星笑得更张扬了。 “我只是提醒你,要谨慎小心,多加提防。但并没有说,那位同志就一定是坏人。” “而且,乘务员刚刚替他证明了身份,他那节车厢里的同乘旅客中,也有人为他担保。” “这个饼,你可以放心吃了。” 说完,将另外两块没有咬动过的布林饼,递了过来。 第20章 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夏思嘉现在哪有心情吃饼。 她只想给沈维星套上麻袋,揍他一顿! 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 她只有吃瘪的份! 她难受! 憋屈! 今天的事,她在心里偷偷记上了。 等到了南省,来日方长…… 她必定有机会加倍奉还! …… 夏思嘉在南下的火车上气得辗转反侧时,身在红麓城的夏思芫,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靖书哥!我没有进过伯父伯母的房间,更不可能拿他们的私产啊!你一定要相信我!” 夏思芫急得冒汗,恨不得浑身上下突然长出一百张嘴,充分替自己辩解。 梁靖书捧着茶杯,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思芫,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我相不相信你,而是我爸妈的财产就是不翼而飞。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丢东西的那天,除了你姐,就只有你去过二楼了。” “可是,你姐姐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她身上也穿得单薄,根本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况且,她就上去了那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来了……她就算要破解保险箱拿东西,速度也不可能那么快。”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 夏思芫愣了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呢?靖书哥,我在你家待的时间是比她久,可我都已经嫁给你了,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何苦去算计伯父伯母的东西?” 梁靖书忽然一脸怒色,好像夏思芫犯了什么天大的忌讳似的。 “伯父伯母?你又喊‘伯父伯母’!你连着说了两遍了!” 梁靖书翻脸呵斥夏思芫,“从这个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你根本没有把我父母当成你的家人!你只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 夏思芫真想跳起来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是! 她是喊的不对。 按说,结了婚了,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她是该改口喊公公婆婆的。 可她为什么没有改口? 还不是因为梁家没有给她婚礼? 还不是因为,梁家父母没有给她改口的红包? 梁靖书明明许诺了,会操办几桌酒席,请亲戚朋友们共同来见证的! 但这几天,他不仅没有提起关于酒席的任何事,甚至,现在还强硬地逼着她改口喊“爸爸妈妈”! 她才喊不出来呢! 前世,她对着沈维星的土包子老娘,也从来没有喊过妈,永远都是喊婆婆的。 梁母也是苦出身,农户女。 她配让她喊“妈”么? 夏思芫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掉在她鹅黄色的棉布裙上,晕开一朵朵泪花。 梁靖书看着还是不忍心的。 他起身走过去,握住夏思芫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揽。 “刚刚是我太心急,话说重了……但当务之急,是把钱拿回来啊。” “爸爸说了,那些积蓄,本来就是给我结婚用的。” “现在保险柜被盗,我想给你完整的婚礼仪式都做不到了。” “咱们家不能既损失了物质财产,还伤了感情,对不对?” 夏思芫心里的波浪终于平静了几分。 她觉得,梁靖书这几句话说的,勉强还能算是人话。 冷静下来之后,夏思芫便有了主意。 “虽然夏思嘉走的时候,手里确实空无一物。可她到底是去过你家,是上过二楼的!她就是嫌疑人之一!我们去报警立案,让警察把她抓起来!” 报警? 梁靖书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尤其是明知道这么做,会伤害她们两姐妹的感情。 当然,感情是次要的。 主要是夏思嘉说,她还拿着夏思芫的嫁妆钱。 夏思芫的嫁妆,应该比他父母这么多年积攒的存款要多。 这一点,梁靖书不会说穿。 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能拖住母亲,不让他母亲来找夏思芫大闹的根本原因。 总之,只要钱能回来,一切好说! 为了那笔钱,就不能一上来就走报警这条极端的路。 “思芫,要不我们还是去和你姐姐再好好谈谈吧?你们到底是血缘至亲,过去有什么误会,总能解开。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你也得想想我们俩的将来吧?” 梁靖书捉住她的小手,劝慰说:“要是这件事办不好,我妈就会让我们去离婚。你知道我是舍不得你的,可百善孝为先,我也不能为了爱情,忤逆养育我的亲生父母。你说对不对?” 夏思芫听得脑子嗡嗡的。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嫁给文化人当老婆,要听这么多文绉绉的道理。 但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他们的未来,全系于夏思嘉之手。 “那我现在就给坪山部队打电话,约我姐姐见一面!” 夏思芫很快便听说了最新消息—— 夏思嘉随军去岭南了。 “什么?!” 夏思芫捏着电话听筒,久久无法相信。 “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这怎么可能呢?” 前世,她明明在部队大院捱了半年之久,被各路军属变着法子教做人。 而每次,沈维星都只会站在公理那边,叫她一忍再忍…… 夏思芫痛恨那段时光。 所以,她还等着看夏思嘉的笑话! 想告诉她,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却没想到,这一世,他们居然提前出发去南省了! 尽管南边条件艰苦,可到时候他们就是单门独栋的住着。 沈家亲戚虽然也有手段,但只要她闭门不见,就能躲过半数麻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夏思芫不能说得更多,只能一遍遍不甘又无奈地追问。 话务员没忍住刺了她了几句: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那样一个资本家大小姐,刚来部队大院几天,就招惹了好些男人来电话说要接她走。” “这样一个祸害,不赶紧调走,难道留下来连累整个家属院的名声吗?” 电话被挂断了。 夏思芫呆呆地坐着,耳畔不断回播着刚刚听见的话。 难不成,她阴差阳错的,还加快了夏思嘉去南省过好日子的速度?! 这不可能! 林碧从厨房洗了枣子出来,一边拿给夏思芫,一边嘟嘟囔囔的。 “思芫,梁家到底怎么和你说的啊?” “我那点小金库养不活咱们三个人的,梁靖书光出房子,不出生活费,这日子肯定是没法过的啊。” “你看我,现在都节省到什么地步了?” “以前,这么豆大点的枣子,我是根本看不上的!” “现在,念着它便宜,我也买了两斤多……” “可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委委屈屈的过吧?” “你和梁靖书说说,让他以后每个月交点工资给你啊。” 第21章 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妈!你好烦啊!” 夏思芫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小沙发。 这个宿舍里的东西,添置的都是便宜货。 根本经不起她这一脚踹。 只罩了一层布皮的小沙发,冷不丁被踹出一个窟窿。 林碧看了心疼不已,连忙蹲下检查沙发脚,想着怎么修补。 同时,像看陌生人似的看向夏思芫。 “芫芫,你刚刚拿什么态度和妈妈说话呢?就算你如今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庭了,可我永远是你的妈妈!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没钱都要穷死了,还礼貌! 夏思芫偷偷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经历了坎坷一生的老练心境。 她真不习惯林碧这套资本家贵妇太太的做派! 得意什么啊? 这山樱桃般大小的枣子,那也是枣子啊。 个头小点,就不配她吃了? 难怪前世的夏思嘉单独给林碧租了房子,让她一个人住在外边。 现在,夏思芫也想让她妈出去住!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夏思芫手上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家里的钱袋子被林碧一个人捏着。 她想要吃点什么,还得看母亲的脸色。 要是真让母亲出去住,她以后恐怕过得更差。 哎。 挨说就挨说吧。 夏思芫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情,想重新跟林碧好好说话。 林碧却忽然发起了火。 “夏思芫!你是翅膀长硬了,妈妈和你说话,你只当耳旁风了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和梁靖书好好过日子,我自己单独出去找个房子住,不碍着你们的眼了!” 夏思芫吓得汗毛直立。 “妈妈!你别走!你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呢……妈妈!我做的那个梦好苦的,您就一个女儿,您不想看见我过得那么苦的吧……” 情急之下,夏思芫只能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杀手锏—— 哭! 她一哭,林碧火气是消了,可心里却更乱了。 “芫芫,你不想过苦日子,妈妈也不想啊!” “你刚刚给部队打电话,他们怎么说的?” “思嘉那边到底还能不能指望得上啊?” “她是不是偷偷攒了钱,故意欺负咱们母女两个呢?” “要不,妈妈陪你去找她!妈妈即便不是她的继母,那好歹也是她的小姨,是她的长辈!她怎么都要对我尽孝的!” 夏思芫停止了哭泣诉苦,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用了,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她的了……她随军去了岭南,要去海岛上过远离人烟的日子了。” 林碧没有到过岭南。 但她从前在书上看到一些关于岭南的风土人情介绍。 以及,从林家远在香江城的亲戚口中,听说过岭南的特色。 长达半年的台风暴雨气候。 杀不尽的曱甴。 雨天必现的掉翅水蚁。 敢吃幼猫崽的老鼠。 还有银环蛇、竹叶青、尖吻蝮等各种毒蛇…… 古代人将尖吻蝮又名为“五步蛇”,可不是在开玩笑! 因此,想起这些的林碧,不明白夏思芫脸上为什么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芫芫!岭南那地方简直就不是人住的!” “从古至今,极寒和酷暑之地,都是著名的流放圣地!” “她那样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脾性和习惯,去了那边,估计是活不长久了……” 夏思芫麻木地坐着。 没说话,也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夏思嘉能不能活长久。 反正她是完蛋了。 她找不到梁家的保险箱,梁家那对老不死的就不让她进门…… 那她现在这样,名正,但言不顺的,算怎么回事?! 不行。 得来点非常手段了! 上辈子,她和沈维星啥事没有,连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机会都没有过。 因为沈维星不爱她,不碰她,害得她没有当母亲的机会! 但这辈子,她嫁给了梁靖书。 她要给梁靖书生十个八个孩子! 到时候,他们就牢牢锁定在一起,梁家父母想不承认她也不行! 对! 就这么办! …… 火车上。 夏思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床位被体贴地拉上了遮帘。 帘布透光但不透风。 有点儿闷。 可是,夏思嘉忍住了想要掀帘子的冲动。 因为她这会儿不想对上沈维星那张臭脸。 当然。 沈维星只要醒着,每隔一会儿就能用干净的湿冷毛巾擦脸擦汗。 他的脸“臭”,自然是不可能嗅觉意义上的臭。 而他平常又不常喜形于色,因此,也不是情绪意义上的臭。 只是夏思嘉这会儿烦他。 看见他,就觉得他讨厌。 所以认为他是臭脸! 隔着帘子,正好把这狭小的卧铺车间,又隔成了两个世界。 夏思嘉悄悄从空间里摸了两本书出来。 一本藏在后腰下。 一本拿在手里。 很多书因为都被撕掉了封面,所以,乍一看并不知道内容。 等夏思嘉翻了两页才发现,自己在看的这本书,是在讲关于“如何给难产的母猪接生”…… 她那个偏心眼子的渣爹,居然还藏着这种务农桑、旺生产的接地气好书呢? 夏思嘉怀着求知若渴的心情,愉快地学习起书本里的知识。 看着看着,夏思嘉就在书里看到了两种字迹不同的批注。 其中,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的行楷,属于外祖父。 而娟秀工整、秀丽颀长的正楷,属于母亲。 见字如人。 夏思嘉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原来这本书不是她渣爹的藏品。 而是母亲陪嫁过来的嫁妆之一。 也是因为看见这本书,夏思嘉才知道—— 她印象中那个穿着素色旗袍,坐在丝绒沙发里读泰戈尔诗集,端着金边瓷杯喝英式红茶的母亲。 也曾经跟随外祖父到老家插秧种地。 曾在臭气熏天、蝇多如浪的猪棚里,为难产的母猪接过生。 还曾尝试用水蛭疗法,为伤处淤堵肿胀,导致颈大如盆的患者,耐心一点点放掉毒血…… 点点滴滴,并没有详尽地记载在书里。 可是,这其中写下的寥寥数语中,却难掩母亲年少时学医务农的好心情。 只可惜,她后来嫁错了人。 嫁给了一个据说天生嗅觉敏锐,有很重洁癖的丈夫。 他不喜欢她身上沾染药味。 还嫌弃她替人看诊回来之后的特殊“病气”。 母亲为了这个男人,先是放弃了自己在明珠城的原生家庭。 再又放弃了她从医救人的梦想。 可最终,落得的,不过是丈夫染指小妹,二人产生私情,甚至珠胎暗结的重大打击! 夏思嘉越想越气。 她本来还有点心疼父亲人到中年,还要去承受学习班的改造强度。 但此刻,她觉得,这人正该好好学习! 改头换面! “小夏同志,你醒了吗?” 帘子外忽然响起小全的询问声。 夏思嘉吓了一跳,立马把手里的书丢回了空间里,闭眼装睡。 然而,帘子依旧垂着没动。 没有人来检查她。 夏思嘉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着就听见沈维星说:“让她多睡会儿吧。” “好的营长。” 夏思嘉更安心了。 有了这帘子当保障,她如同拥有了独立车间似的。 夏思嘉重新打开了脑海中的空间花园,来到小木屋里,寻找外祖父的医书。 学习! 她要孜孜不倦地学习! 到时候她摇身一变,成为老道的医生,偷偷就把沈维星给治好。 让他惭愧得无地自容,从而后悔今天对她的戏弄! 第22章 礼尚往来 后续的旅途,夏思嘉几乎一直在看书。 只要拉帘子独处的机会,她就坚决不和沈维星产生任何交集。 而沈维星似乎也很识趣。 全程没说过几句话。 甚至比夏思嘉更安静。 就这样,火车摇摇晃晃的,载着他们缓缓进入了岭南地带。 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陌生的花香气,让夏思嘉猛然从书本里回过神,意识到他们真的已经远离了红麓城。 夏思嘉收起书,拉开了帘子。 岭南特有的潮热气息,吹得她鼻尖冒汗。 前世,夏思嘉也是到过南省的。 只不过那会儿她特意避开了夏季,所以,这算是人生第一次正面、直观、清晰地感受到岭南的夏天。 热。 太热了!!! 要不是因为火车在动,外边那蒸笼似的天气,简直好像要把人活活烤熟! 夏思嘉看沈维星那边被阳光直射,真怕他被烤焦,连忙不由分说,替他拉上了半边帘子。 沈维星侧目看她,“我不怕晒。” “沈营长,这种太阳可不是开玩笑的!它不单单会晒黑你的皮肤,甚至会给你造成晒伤!你的身体细胞,现在正全力以赴地修复你腿上的伤情。你不能再让它们分神来兼顾新伤了!” 夏思嘉语气坚决,满脸写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听本小姐的! 她从沈维星的床边,撤回自己的床位上坐好。 太阳光照不到她这儿,她倒是可以透过窗子,欣赏窗外的岭南风景。 南省也有山,但山都不高。 从窗口向外望去,广袤的平原水田,绿油油的。 偶尔路过一片片的果园,夏思嘉看见了芭蕉,木瓜,柚子,还有红艳艳的荔枝!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夏思嘉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南省这边九月还有荔枝!” 要知道,她往年在红麓城的时候,八月中旬就已经买不到荔枝了! “是最后一批。” 帘子后传出沈维星的声音,听起来比出发时更有精神。 他说:“不过,晚熟的樟山茶荔也很好吃,果甜肉厚核小。运气好的话,今年还能尝得上。” 夏思嘉心说:我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什么没吃过? 什么樟山茶荔? 她没什么兴趣! 尽管夏思嘉自认为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可自打沈维星提了一嘴这“樟山茶荔”后,她居然止不住地想象着这个特殊的晚熟荔枝,究竟长什么样。 到底有多好吃。 以至于,康野又来找她,她都没有注意到。 “小夏同志!” 比起前两次,康野这回显得稳重了许多。 他手里捏着行李箱断了一半的拉杆,郑重地来和夏思嘉道别。 “下个站我就要下车了。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康野这次又带了一张写了字的纸条来。 “这是我下乡插队的目的地地址!等你……等你和沈营长到了你们的目的地后,请给我写信!希望我们今后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夏思嘉快速扫了一眼大全和小全。 发现这俩如同雕像似的站岗,头都没有回,更没有对小纸条的兴趣…… 她才伸手去接。 指尖刚要碰到纸条,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他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将纸条卷进了自己手里。 并三下五除二,将纸条折好,放进了上衣口袋。 “地址我收好了,回头有空给你写信。预祝你在广大农村积极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沈维星给出了振奋人心的祝福词。 夏思嘉也只能跟着补充说:“嗯!祝你顺顺利利,一切都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说“人见人爱”的时候,康野稍微愣了下。 他默默地想: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的就是她本人啊。 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沈营长捷足先登,让她变成了他的未婚妻,他一定不会轻易就放弃追求夏思嘉的! “对了,还有一个礼物。”康野说道。 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先摊开手心,而是抓住了夏思嘉的手腕,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并让她握拳捏好。 夏思嘉狐疑,“这是什么?” 她透过手指缝看向掌心中那块硬硬的金属。 看清之后,眼眶不禁瞪得溜圆。 这是一枚苏国红星勋章! 整体呈五角星状。 正面五个星星角,分别采用了枣红宝石色热珐琅工艺。 勋章的中心部分是马蹄铁做的正圆形底托,底托正中央铸着一名手持步枪、身着苏式军大衣、头戴布琼尼式军帽的工农红军战士。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家一共有三枚,每个的编号不同。给你的这一只,过去我一直带在身上当护身符。” 康野有什么就说什么,格外坦白率真。 “我听沈营长说话的口音,您应该就是南省人吧?那您调来地方上工作,等于回家,您不需要护身符啊。小夏同志她不一样,她跨过了从北到南的千山万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陌生的,她需要有个护身符定定心。” 康野解释了自己送礼物的心意后,又对夏思嘉说: “这枚勋章是我母亲当年在中苏建交的项目中立功所得。” “这些年来,我带着它,干什么都顺风顺水的。” “所以希望它可以给你也带来好运!” 知道的越多,夏思嘉就越觉得,这个礼物不能收。 “这太贵重了!还是你自己留着保平安吧!” “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往回拿的道理?”康野狡黠一笑,“不如小夏同志你也送我点什么,作为回礼,这不就礼尚往来了吗?” 夏思嘉:“……”你小子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夏思嘉钻回自己的帘子底下,趁着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功夫,快速将红星勋章放回了空间里,再从木屋中拿出了一只青玉做成的口哨。 “你回头找根绳子,把这个哨子挂在身上。” “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又或者迷路被困,都可以用哨子来呼叫救援。” 这个口哨,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实用的礼物。 太普通的口哨,她也没有。 这个青玉口哨,算是她木屋里最不值钱的一批东西了。 尽管如此,可当青玉出现在这灰扑扑的车厢内时,瞬间就成了夜明珠般的存在。 照得其他东西瞬间黯然无光。 “快拿着啊。”夏思嘉催促康野,“你可得收好了,别让其他人看见。车站的人鱼龙混杂的,万一被人偷了,我会很伤心的。” “不会的!我一定马上放好!” 说完,康野就开始解衬衫扣子。 沈维星冷然道:“要脱衣服,请背过身去!” 康野窘迫地转过身,一边开扣子,一边解释说:“我不是要耍流氓脱衣服……我只是想把这个贵重的口哨装进内袋里,贴身保护。” 第23章 抵达南沙城 康野不解释还好。 他说得越详细,沈维星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明明他们俩只是礼尚往来地交换礼物。 可怎么折腾出了一股交换定情信物的感觉? 而且,夏思嘉一出手就是玉器…… 她挺大方啊! 沈维星盯着康野看。 越看越觉得,他就算不是间谍探子,也可能是个会仗着美色欺骗姑娘的骗子! 沈维星又有了新的查人角度。 好在,康野这次并没有留在沈维星面前碍眼太久。 他收好了口哨,就匆匆和他们道了别。 “我要赶着去和其他车厢的知青同学一起下车了!沈营长,小夏同志,有缘再见!” 沈维星轻轻颔首,“再见。” 夏思嘉也有样学样,“再见。” 不久后,列车抵达南沙城站。 一大群背包提篮的年轻人,最先乌泱泱地涌到了火车站台上。 听他们的口音,天南地北的,不难想象将来有多少要努力磨合的地方。 好在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有的是精力,他们像刚进大学校园的愣头青似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 夏思嘉回收目光,往旁边一看。 只见沈维星还躺靠在枕头上,沉稳如泰山。 他对窗外嗡嗡闹闹的声音不感兴趣。 对车厢内旅人们搬东西、拿行李的动静不感兴趣。 甚至,都没有去看忙着给他架设轮椅的大全、小全。 “这里就是终点站啊?” 夏思嘉后知后觉地问道:“那下了火车,我们还要转其他交通工具去七巧岛?” “嗯。” 沈维星像是被解除了封印的雕像似的,撑着上半身,缓缓坐了起来。 “七巧岛,位于雷城的海螺乡。” “我们从南沙城去雷城,需要坐六个小时的中巴车。” “从雷城到海螺乡,又是一个半小时的中巴车。” “从海螺乡再到七巧岛,就要坐船了。” “组织的要求是,只要明早七点能去海螺乡报到就行。” “今晚,我们可以回我老家住。” 夏思嘉没多想,追问道:“你老家就在海螺乡啊?离七巧岛挺近的?那为什么不直接去七巧岛住?” 问完之后,夏思嘉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大全、小全两兄弟自闭了。 他们似乎很了解七巧岛的情况。 并对那地方毫无期待。 为什么? 怀着这份好奇心,夏思嘉出站的路上,找机会悄悄问了小全。 小全僵硬一笑,“可能因为那里常年没住人,所以需要收拾好了才能登岛入住吧……” “常年没住人?”夏思嘉百无禁忌地开了句玩笑,“难不成是鬼岛?” 小全如遭雷击,“你,你听说过啊?” 夏思嘉:“……” 之前没听说过。 但现在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 这会儿才刚过下午两点。 如果能申请去南沙城逛个街,采买一顿就好了! 夏思嘉悄悄酝酿着怎么开口。 他们刚下火车,站台上,几个年轻人快步越过人潮,朝他们靠近。 “沈营长?” “我们是海螺乡丰收公社的社员代表。收到大队通知,特意来接你们!” 说话的男人叫洪顺,是今天来的接人小分队的队长。 他身后紧跟着的两个年轻人,四手都拎满了用麻绳捆扎的油纸包。 里边一看就是好吃的。 夏思嘉的午饭是吃的葱油饼。 她胃口不好,人有点眼花无力,所以只是对付着吃了一小半个饼子。 这会儿看到印有供销社字样的油纸包,顿时被好奇心勾动了馋虫。 她盯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看着其中一摞油纸包,被他们从年轻人手里,传到了小队长洪顺手里。 再被放在沈维星的腿上。 近在咫尺了…… 夏思嘉偷偷咽口水,同时,不动声色地挤开了轮椅正后方的小全。 她小声说道:“我来推老沈吧!” 小全识趣地让开了。 然而,刚握上扶手,大全又立马来顶替夏思嘉。 “小夏同志,出站这一段路不平整,不好推,还是让我们来吧。”大全说道。 夏思嘉绷着脸,不愿意让出这个表功劳的机会。 还是大全眼尖心细,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又俯身低头,和沈维星说悄悄话。 随后,就听见沈维星对洪顺说:“辛苦你们了。这些东西拎久了也累,都给我爱人拿吧。” 爱人? 唔,爱人就爱人吧! 在美食面前,当一下他口头上的爱人又不会少块肉! 临时“爱人”夏思嘉很自觉地伸出了手,“来,都给我拿吧!……这里边都有些什么啊?” 靠前点的那位年轻男士,主动介绍道:“哦,这里边有冸溪马蹄糕,酥皮鸡蛋挞,猪油糖,还有烧咸鸡。”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介绍起同伴手里提着的几包东西。 “这里边是蜜汁叉烧,水菱角,糖冬瓜,蛋散,油角……还有哪两样我记不清了,不过都是南沙城这边的特色小吃。您挨个都尝尝吧!” 说话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单眼皮,嘴唇厚厚的,笑起来时,嘴角边挂着一对可爱的酒窝。 再加上他眼神清澈,嗓音又像山涧清泉,带着未经世事的透亮。 很有邻家弟弟的气质。 夏思嘉一下就记住了他。 她好奇问道:“怎么称呼你?” “方杰,方圆的方,杰出的杰!” 方杰朗朗一笑,笑完之后,又拉过自己身后沉默已久的同伴。 “哦,这位同志和我们也是一起的,他叫谢长青。” 谢长青? 这么巧吗? 夏思嘉绕开方杰,想看看这个和她发小同名同姓的人,会不会长得也和谢长青有几分像。 可这事也怪了。 旁边虽然一直有人走动,但人群也不拥挤。 方杰个头也就一米八左右,那个谢长青比他还高半个头。 可惜,夏思嘉却只能看见他的头顶,晃来晃去的,怎么都看不到他的正脸。 她还就不信了…… “闹什么呢?当心摔跤。” 沈维星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子,不让她再追着那个叫谢长青的青年乱看。 “听说公社各个队上都来了不少城里知青,回去了再慢慢看?” 他是噙着笑说的。 周围的人却都不敢吱声了。 第24章 沈家家属弱不禁风 平白被扣了一顶“喜好美色”的帽子。 夏思嘉却并不生气。 她也不自辩和解释。 沈维星不让她看,那就不看吧。 反正一会儿回程路上还得同行。 还怕看不到? 还是吃的要紧! 夏思嘉的注意力回到了他们打包的美食上来。 有条不紊的,一点点解开纸包上细细缠绕的草绳。 这时,她又听到沈维星用介绍的语气,对其他人说: “我爱人喜欢画画,所以平常在生活中也习惯性欣赏各种不同的样貌,作为素材积累。” 洪顺带头点点头,还显出了几分尊重与敬佩。 洪顺说道:“以前我们公社也有一个非常会画画的知青,他之前画了一幅打谷场大丰收的图,被公社推荐了上去,后来还拿了奖,得了搪瓷的大锦鲤脸盆和钢笔呢!” 方杰立马接话:“这下好了!咱们公社又多了一员猛将,以后肯定会有更多名画产出!咱们丰收公社的名声,必定越来越响!” 他们说他们的,夏思嘉还在拆包。 等揭开最后一层纸,就看到半透明的琥珀色马蹄糕切块,整整齐齐地码了两排。 而且看这颜色,还是分了两种不同口味的。 夏思嘉问方杰:“这两种有什么区别?” 方杰解释说:“纯茶色的这个是原味马蹄糕。白色有夹层的是椰汁马蹄糕。原味的马蹄味更正,加了椰汁的有奶香,更甜。” 夏思嘉迫不及待地捻了一块放嘴里。 愉快地品上了。 还真好吃! 膏体细腻,软滑爽嫩,清新解腻! 夏思嘉自己嘴里的还没嚼完,又用手捻起一块,送到了沈维星嘴边上。 “沈营长,尝尝?” 沈维星抬手接住。 他刚想说话,洪顺突然问:“我接到通知说,说您调来七巧岛,是来担任守备团参谋长的……这样的话,是不是得改口喊沈参谋长了?” 夏思嘉咀嚼着嘴里清凉弹牙的马蹄碎,竖起了好奇的耳朵。 此前,沈维星明明说,他是因为出实战任务犯错,受了处分,这才调来南省的。 怎么还升职了? 参谋长…… 那不和玲姐老公一样,是副团级干部了? 夏思嘉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机要,但想到沈维星升职了,待遇方面也会更上一层楼,她又觉得,日子有了新的盼头。 也就是在边走边说话的时候,她又冷不丁地朝谢长青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次,对方躲得不够及时。 夏思嘉匆匆一瞥。 这次总算是看到了。 可不看还好。 一看到,她的心情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久久难平。 这个谢长青,就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谢长青! 是那个曾经被她当着一众小伙伴的面,指着说“以后就嫁他了”的青梅竹马,谢长青! 他比夏思嘉大五岁,原本和夏家是住同一条街上,几乎门对门的老邻居。 可惜,八年前,谢家因为谢父进修学业的缘故,举家搬迁去了国外。 后来就断了联络,音讯全无。 夏父多番打听,也没有进展。 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到底有没有顺利抵达大不列颠。 又或者,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在某艘渡轮中不幸丧生。 那会儿的轮船和飞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事。 在夏思嘉心里,谢长青这人十有八九是早就死了。 没想到,来南省的第一天,居然遇见了他这位故人! 夏思嘉不禁感慨:世界真是又大又小。 曾经极其大,大到她想找出谢长青这个人,难得如海底捞针。 现在又极其小。 小到他们都要一起去一个偏远荒凉的“鬼岛”。 而且,谢长青为什么躲着她? 他干什么狗事了? 这些年,他又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过,坐上摇摇晃晃的中巴车后,夏思嘉久没那么关心谢长青的故事了。 她吃完泮溪马蹄糕后,感觉肚子一下就饱了,对其他的美食小点,暂时没有了兴趣。 车上又闷又热。 她觉得头晕,眼花,身体有气无力的,还有点儿心慌气短。 夏思嘉想,大概是水土不服了。 她捧起竹编外壳的玻璃水壶,咚咚咚喝了好几大口。 可是,喝水也不解渴。 夏思嘉隐隐感觉,这车越坐越晃,晃得人头晕眼花。 不行。 再这么下去,一会儿肯定得吐。 必须想办法分散注意力! 夏思嘉拽了拽坐她旁边的小全,再次问起被称为“鬼岛”的七巧岛的事。 “有多鬼?没有淡水,没有物资,甚至没有活人的那种?” “那倒是都有!毕竟,第一批先驱战士已经解决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小全说道:“不过,岛上的物资的确有限。虽然有田有地,但自然环境恶劣,种植难度大。这片岛群的主岛叫金鹇岛,主岛面积有四百三十平方千米。七巧岛离主岛近,所以,日常物资全靠金鹇岛,偶尔也会有从雷城运送来的补给。” 说完,他宽慰夏思嘉。 “营长说了,你一开始可以先住去他老家。就在海螺乡第四生产大队!等七巧岛这边修整改造完了,你再搬过来。” 夏思嘉蔫蔫的。 倒不是因为接下来要住哪。 而是她的身体实在难受。 有一种整个人都被密封进了玻璃罐子里,闷着不透气的感觉。 刚上车那会儿,她还大汗淋漓。 现在,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还伴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小全,不说了,你换个空位坐吧,我困,我得躺会儿。” 小全还没有完全起身,夏思嘉已经软绵绵的倒下了。 坐在她前排的沈维星,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他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很快适应了南省的极热潮闷天气。 而夏思嘉却是睡了一路。 六个小时的车程,她不进食,也不喝水。 就连停车上公厕,她都不去。 最后,还是谢长青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夏思嘉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大呼:“不好!” “怎么了?” 洪顺刚洗完脸上车,一来就看见谢长青脸色发青。 谢长青忙说:“洪队!沈参谋长的家属中暑了!” 第25章 你还好吧? 晚一步上车的沈维星,还在听大全说,“您的腿恢复得真快!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搀拐杖了吧?” 三人有说有笑,可一上车,就看见洪顺着急地催促谢长青,说:“你又不是没有施过针,你犹豫什么?赶紧下针啊!” 沈维星看情况不对,立马让小全过去查看情况。 一问才知道,夏思嘉真是中暑了。 她的面颊、掌心、脖子等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仿佛喝醉了酒似的。 然而,伸手摸上去,却冰凉一片。 额上还沁着细细的冷汗。 “参谋长,您爱人中暑了!谢长青以前是学过医的,有基础;平常又在我们后勤处负责和赤脚医生们对接工作,见识的多;而且,他身上带着针灸包,能实操!参谋长,您看能否允许谢长青同志给您爱人施针?不然拖下去,怕她更受罪啊……”洪顺劝说道。 沈维星几乎没有犹豫。 “扎!” 见他点头,洪顺连忙催促谢长青,“行了行了,赶紧救人!” 谢长青也是第一时间掏出了裤兜里揣着的针灸包。 他蹲下身,捏起夏思嘉悬在座位边的左手。 看向了她指甲盖月牙下的位置。 谢长青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 就是扎这儿。 “十宣穴。” “沿手指尖端向指甲方向轻推。” “在皮肤与指甲交界处稍微凹陷的位置。” “十个手指头挨个扎一遍,挤压放血,醒脑开窍,清热镇惊。” 老师的话,言犹在耳。 可谢长青越是在脑海中复习巩固,就越是紧张。 甚至仿佛能感觉到老师当年盯着他练习针法时的威严目光…… 谢长青紧张得大汗淋漓。 “小谢,你倒是扎啊!你看小夏同志这脸,越来越红了……你赶紧的吧!”洪顺又催促说道。 谢长青紧抿着嘴,望着夏思嘉葱白细嫩的手指皮肤。 终于咬牙扎下了第一针。 然而,因为夏思嘉身体难受,人哼哼唧唧的,不停地在动。 谢长青又心软心疼,于是,针尖的位置落偏了。 第一针,扎在了靠近夏思嘉食指指腹处。 血是出了,可位置不对。 等于白放。 但痛苦确实真真切切逃不过的。 十指连心。 指尖的疼痛让半昏迷中的夏思嘉呜咽了一声。 谢长青汗涔涔的,豆大的汗珠直接流进了他眼睛里。 “嘶……” 谢长青被汗水辣到眼睛,抬起手臂,将汗蹭在衣袖上。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旁边忽然伸过一只大手,抽走了他手里的银针,并挤开了他。 “诶?” 谢长青感到狐疑。 可定睛一看,沈维星已经重新捏起了夏思嘉的手指,照着手指盖下的穴位,逐一扎了过去。 等他扎完十个手指头,帮夏思嘉挤压放血时,洪顺和谢长青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还是方杰眨巴着眼睛,崇拜地问道:“沈参谋长也会针灸术?!” “看过。” 沈维星惜字如金地回答了他的话,视线却一动不动,牢牢锁定在夏思嘉脸上。 夏思嘉终于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满是红血丝。 她只觉得浑身软麻难受。 脑子更是像灌了铅似的,抬也抬不起来。 想吐,又吐不出来。 人像是被挂到了天上,摇摇晃晃,脚不着地,心还悬空着。 一时冷,一时热。 别提多难受。 “沈维星……”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自带哭腔。 大全、小全他们见她如此,都于心不忍。 夏思嘉,到底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和他们这些糙生糙养的汉子不一样。 这岭南的苦,才尝了个头,她就成这样了。 那往后…… 日子该怎么过啊? 夏思嘉没工夫去看其他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 她握住沈维星的手,忍着喉头苦涩冒烟的难受,轻言细语地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 沈维星反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还有一会儿就到了,到家我让妈煲癍痧给你喝,喝了就没事了。” 洪顺听出沈维星这是要赶路了,连忙去通知司机启程。 而方杰和谢长青则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癍痧…… 那玩意儿不是比放血还折磨人吗! …… 中巴车摇摇晃晃,终于把夏思嘉晃吐了。 好在洪顺早有预料,在她有捂嘴动作时,急忙将提前备好的干净小痰盂递上。 夏思嘉呜里哇啦一顿发挥。 吐完之后,倒确实感觉人轻松了许多。 终于找回几分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可她思绪收拢之后,愁绪也翻上了心头。 现在还在陆地上呢。 她就已经病病歪歪不像样了。 等回头真进了海岛,每天海风吹、海浪打的,她还活不活了? 不过,她在火车上看外祖父的笔记时,记住了一句话。 大自然最讲究“平衡”。 毒和药,相伴相生。 既然岭南的湿气、毒气这么重,那这片土地上,自然也会有对应的解湿、解毒妙法。 晚点到了目的地,她再慢慢请教当地居民就是了! 他们能祖祖辈辈在这里生存,必然有代代相传的经验和智慧! 想到这里,夏思嘉放宽了心。 人因为疲倦而病痛的双重折磨,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尽管已经睡熟,可她的手还紧紧握着沈维星的无名指和小拇指。 沈维星也没有要扒开她的意思。 于是,沈维星就以背对着车头方向的姿势,和轮椅一起,卡在过道上。 大全怕路上颠簸,会把沈维星从轮椅上颠下去,因此踩着座椅跳到后排,搬来可拆卸的活动座椅,卡在了沈维星的面前。 算是给他做了个临时护栏。 得亏大全想得周到。 他刚把活动座椅卡好,中巴车轮胎就被石头咯着,猛地一颠! 沈维星及时用空闲着的左手扶住了活动座椅,这才不至于从轮椅上摔下去。 洪顺看得心惊肉跳。 他小声训责完了司机,随后扶着杆子,走过来劝道:“参谋长,要不您和小夏同志说说,让她松松手?咱们去海螺乡这路上至少还有半小时呢,您总不能一直这么坐着啊……” “没事,挺稳的。” 沈维星看向自己强撑着的左手手臂,笃定说道:“就当是加强锻炼了。” 第26章 你去跟老三说? 好不容易捱到了海螺乡。 沈维星晃了晃右手手臂,连带着晃起了夏思嘉的手臂。 “夏思嘉,醒醒。到了。” “嗯……” 夏思嘉勉强坐起来,但动作一大,又感觉脑子晕的厉害。 洪顺看夏思嘉面上的潮红退了大半,只是嘴唇虚白,浑身无力,想着她应该没有大碍了,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维星身上。 “参谋长,还是您先下车吧。一会儿让谢长青和方杰来扶小夏。”洪顺说道。 沈维星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大全和小全协助给轮椅调换方向期间,沈维星若有似无的瞟了谢长青一眼。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眨眼瞬间。 谢长青也猛然心头一紧,感受到了警告的意味。 他……应该是为自己刚刚扎针扎偏了的事,所以心生怨怼吧?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这么久没有见到夏思嘉,前两天又刚刚才接到电报,得知夏家遭难。 他正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却没想到,老天爷突然就安排他们重逢了。 就算夏思嘉没有生病,谢长青的余光一看到她,内心也是紧张激动惶恐的。 而夏思嘉当时病成那样,他只要想到这针刺入指尖的痛,就替她疼得不行。 所以,才会不慎扎偏…… 后来这一路,谢长青一直在忍。 忍受自己内心的愧疚。 也压抑着旧人重逢的狂喜。 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再次近身照顾夏思嘉了,他一定不会再出差错! 因此,谢长青挤开准备扶夏思嘉的方杰,蹲身亮出了自己的后背。 “上来吧嘉嘉,我背你。”谢长青说道。 夏思嘉茫然地睁开眼睛。 一看周围,天都黑了。 从南沙城来这里,可真远啊…… 夏思嘉晕晕乎乎地爬上了谢长青的背。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足以耗费了她所有的体力。 谢长青捏着她搭在他肩头的手,暗暗皱眉。 看这样子,她身体里的暑气还没完全解除。 接下来几天,恐怕都会病怏怏的。 这可怎么办。 “嘉嘉,你真嫁给这个军官了?”谢长青低声问道。 夏思嘉没力气,咕哝着回答说:“还没领证。” 别的,她真没力气解释了。 谢长青却忽然好像重新找回了力气似的,将她整个人又往上托了托,背着她小心翼翼的下了车。 沈维星他们在车头方向等着。 见夏思嘉无法自己行走,沈维星的眉头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海螺乡公社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洪顺还叫来了医生。 医生看完之后,给夏思嘉打了两针,主要是生理盐水,给她补充能量。 医生叮嘱他们,回去得好好休养。 “看她这情况,恐怕不止是中暑,还有点水土不服。” “接下来几天尽量吃得清淡点,粗茶淡饭最好。” “慢慢养吧,等适应了就不用受罪了。” 公社这边原本准备的一大桌子菜,夏思嘉是一口都吃不上了。 沈维星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就完事。 晚饭过后,他们就要从中巴车换拖拉机回村去了。 沈维星的家乡叫飞鹤村。 现在归属于第四生产大队。 队里听说沈维星居然被调到了七巧岛,又惊又喜,前两天就张罗着要敲锣打鼓,好好热闹一番,为他接风洗尘。 但沈维星却让大全在半路上,选了中间停靠时间长的大站,往四大队这边来了电话,叫大家千万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这对他将来的影响不好。 四大队就出了沈维星这么一位副团级干部。 他们当然还是绝对尊重沈维星的意思。 只是,沈家的其他人就不乐意了。 “干啥不能热闹热闹啊?” “他这是升职调迁,还不允许我们高兴啦?” “就是就是……” 虽然大家众说纷纭,可也没敢阳奉阴违。 大家就等着沈维星到了之后,再看看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庆祝。 等沈维星他们真的回到了家里,沈老太一看到沈维星是坐在轮椅上的,当场就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等把人迎进了门,再详细一问,得知随军而来的小姑娘,是沈维星的未婚妻,还是位资本家大小姐。 沈家亲戚差点集体晕过去。 “娶谁不好?咋能娶资本家大小姐呢?” “不是说还没有扯证吗?那赶紧让老三把这祸害给送走吧!” 送走这个建议,是沈维星的二哥,沈拥军提的。 他一说完,满屋子的人都闭上了嘴,齐刷刷看向他。 老大媳妇彭晓媚问道:“二弟,那你去跟老三说?” 沈拥军连忙摸鼻子苦笑,“大哥还在呢,当然大哥去说……” 大哥沈向阳听了这话,立马把头摇得跟他小儿子手里的拨浪鼓似的。 “我说不了啊……老三那个牛脾气,阿妈跟他说,他都不一定会听,我说了也不管用。” 彭晓媚又再度盯上了沈拥军。 “二弟,这主意是你提的,当然还是得是你去说!你跟老三关系好,他会听你的!” “哎哟,大嫂这是说什么呢?” 二媳妇庄婉玲,摸了摸自己西瓜般浑圆的肚子,腆着脸,笑着打断老大媳妇的话。 “大嫂这么说,是让我们家拥军上赶着去讨打啊!老三没出去当兵之前,他二哥就打不过他了……现在去惹他,那更加只有挨打的份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没几天就要出生了!要是拥军现在挨了打,回头就干不了活。他要是动不了,那这个家里的孩子,就得全由大嫂来管……大嫂,你乐意吗?” 彭晓媚听得牙酸。 他们家五个,再加老二家已经出生的四个,家里一共九个孩子! 九个孩子里,四个正值青春叛逆期; 三个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顽皮期; 剩下两娃,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最磨人的时期…… 谁能看得住九个娃啊! 彭晓媚熄了火,蔫巴说道:“那看来是没人能劝了。” “劝不了就不劝呗。” 沈向阳憨憨一笑,“反正老三也是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娶个资本家小姐怎么了嘛?现在整风改造之后,没有地主老财,也没有剥削人的资本家了啊!这个姑娘,说起来就只是出身不好,她往后来了咱们这里,也算是和家里断了根了,无依无靠的,肯定会听话的……难不成,你们两个还怕一个资本家小姐?” 第27章 这说明什么? “谁怕她了?” 彭晓媚翻了个白眼,“我是怕她成分有问题,牵连整个家!” 从这个层面出发,沈拥军也觉得很有必要再考虑考虑。 “大哥,要不然你再和老三谈谈呢?”沈拥军说道。 沈向阳仍然坚定摇头.“谈不了,劝不动的!你以为他弄了这么个女人在身边,在坪山部队的时候没人劝过他吗?他们都是去军校进修过,念过书的,那眼光不比咱们高吗?还有老三的那些部队领导们,肯定也和他谈过话的啊!可他还是把人带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言自明。 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 只能证明,沈维星就是一头十匹马也拉不回头的犟牛! 说明没有人能劝得动他! 说明他就是认定了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 沈向阳老神在在地笑了笑。 “所以说嘛,你们就不要操老三的心了。” “有这个闲工夫,你们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和这个资本家小姐相处。” “说不定哪天就由现在的未婚妻,转成咱家正式的一员了。” “那到时候你们别再一口一个资本家小姐的喊人家,得喊弟妹。” 彭晓媚和庄婉玲平常私底下多的是不对付的时候。 可夏思嘉的出现,却让她们这对明争暗斗的妯娌,瞬间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弟妹?我看她还早着呢!”彭晓媚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 庄婉玲也应和说道:“是啊,看她下车时候,跟发瘟鸡似的那样子……一看就不好生养!” “是啊!”彭晓媚一把抓住了重点,“她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干得了什么活?将来怎么伺候老三?晚点等阿妈醒了,阿妈肯定会嫌弃死她!她能不能进沈家的门,还真说不定呢!” 同一时刻,沈老太房里。 沈维星陪着昏迷的老母亲,床尾坐着他痴痴傻傻的妹妹,沈小满。 沈小满今年都27岁了。 可因为她八岁那年,误食毒草,伤到了神经,导致后来这些年,脑子时好时坏的。 正常时,和普通人一样,能跑能跳,爱说爱闹。 但一旦发了痴症,就连孩童也不如。 眼歪口斜嘴抽筋,还动不动就大小便失禁。 最近这几年,她倒是学会要上厕所就得提前喊人。 可她此刻揪着裤腰带,大喊“嫂子我要拉屎”的情景,还是让沈维星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要是个男孩,他还能让大全、小全搭把手。 偏偏沈小满是个女孩儿。 大全、小全只能眼看着她原地解裤带的动作,以最快的速度背过身去。 大嫂彭晓媚应声赶来。 她已经是跑着进屋的了,可进来一看,沈小满已经在床尾蹲地尿了。 彭晓媚只能“哎哟”了一声,转头招呼她丈夫。 “沈向阳!小妹又在屋里尿了!你快弄草木灰过来,把屋子里收拾收拾!” 说着,又忙不迭地给沈小满提上裤子。 一家人在屋里进进出出的,手脚都不轻。 叮呤哐啷一顿折腾,总算把昏迷的沈老太折腾醒了。 “维星啊,维星啊……” 沈老太醒来之后的第一眼,就是去看沈维星的腿。 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哭得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其他人见老太太哭,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沈维星却只是淡淡一笑。 “您不用担心,只是伤到了筋骨,没有伤及根本。养个小半年就能好。” 提到“半年”,他禁不住就记起了和夏思嘉的约定。 腿上的外伤已经结痂。 再过一段时间,皮外伤的部分就能养好。 只是骨断筋损,不知道真正恢复起来要多久。 如果他半年之后不能重新站起来。 难道真让她当他的妹妹? 盼星星、盼月亮才得以重新见到的梦中人。 岂能因为她的君子之约,就真的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对了。 那个谢长青…… 沈维星一想到,是他把夏思嘉背下车的,他心头就莫名烦躁。 “妈,我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她中暑了,家里这两天熬了癍痧水吗?我想让她喝点。” 大嫂彭晓媚连忙接话,“有啊有啊!” 大哥沈向阳捅咕他媳妇,“你别光说有啊,你去倒出来,给人家姑娘送过去啊!” “哦哦哦……” 彭晓媚愣了下,旋即快速向厨房去了。 其他人都围坐在老太太床边,陪老太太说话。 彭晓媚则撇着嘴,不情不愿地推开了夏思嘉所在房间的门。 沈家老屋是间稻草盖顶的土坯房。 凉快是凉快。 但简陋也是真简陋。 四间卧房,外加一间厨房,就是这屋子的全部了。 夏思嘉现在住的这里,从前的确是沈维星的房间。 可是,自打他出去当兵之后,大哥、二哥房里堆不下的东西,以及睡不下的孩子们,都集中住在了这屋。 因此,屋里的床是由两张一米五的床拼起来的大宽床。 上边铺着褥子和草席,还挂了加大、加宽的蚊帐。 尽管蚊帐上有好几处补丁,可这到底还是家里最大的床! 最大的蚊帐! 一看见夏思嘉安然躺着的模样,彭晓媚不由得就想: 她这个当长媳的,日夜操劳忙碌,都还没睡过这张大床呢。 倒是让这个还没过门的狐媚子千金小姐先舒服上了! 彭晓媚心头蹭的就来了无名火。 她粗鲁地打起了蚊帐,用蹩脚的普通话喊夏思嘉:“喂!起来,喝药!” 各地自有方言。 南省的方言尤其难懂。 彭晓媚他们平常都用雷城话交流,很少有人说普通话。 要不是为了方便和那些下乡插队的知青沟通,队上压根就不可能出现普通话。 彭晓媚自己觉得自己也算是学习能力强的,她的普通话比其他人强多了。 然而,当她看到夏思嘉睁开眼后,那迷茫的眼神,瞬间就觉得自己脸上好像被抽了一巴掌似的。 火辣辣的疼! 做咩这样看着她哇! 她的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啊! “听不懂吗?我叫你起来,喝药!”彭晓媚摆出了大嫂的架势,严肃命令道。 夏思嘉这会儿缓过神来,明白了彭晓媚的意思。 但她看着对方碗里黑乎乎的那碗汤药,忍不住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第28章 鸡同鸭讲 这下,轮到彭晓媚愣住了。 她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 夏思嘉从彭晓媚紧皱的眉头里,看出来了她的为难。 夏思嘉只好放慢了语速,缓缓问道: “大姐,这碗药汤是治疗什么病的?我的身体比较弱,不能随便乱喝药。或者,您告诉我,这汤药都有些什么成分,我听完看看是不是对应的,再决定要不要喝。” 前世的见识积累,加上她在火车上熟读的外祖父的医方笔记,都让夏思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然而,她这一长串说明,更让彭晓媚傻眼了。 她她她……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彭晓媚慌了手脚,同时,心情也变得急躁。 这个资本家大小姐,该不会是故意借这个机会,想给她这个当大嫂的一个下马威吧? 反正就是借着不想吃药为借口,故意给她使绊子呗! 彭晓媚忽然牙一咬,心一横。 她心说:老娘自己生的五个弄鬼掉猴的孩子,都这么收拾过来了。 难道还会怕夏思嘉这个外来女不成?!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拽住夏思嘉的麻花辫。 等夏思嘉疼得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彭晓媚端起碗,就把那碗癍痧凉茶硬往她嘴里灌! “唔!……” 夏思嘉拼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推开了彭晓媚,也推洒了半碗凉茶。 她被苦得喊都喊不出来,只当彭晓媚这是给她下毒呢! 连忙翻身下床就往外跑。 刚跑出房间,恰好就被站在院子里犹豫不决,想进来却还没进门的谢长青看见了。 “怎么了?!” 谢长青一个箭步上前来,扶住了实在无力,瘫软跌坐在地的夏思嘉。 看着她身上的水蓝色衬衫,沾染了大片脏污。 身上还弥散着浓浓的草药味。 他惊愕地瞪着追出房间的彭晓媚,用蹩脚的海螺乡土话问道:“你硬给她喂凉茶了?!” 谢长青平常会暂代四大队的宣传员工作。 在海螺乡推广普通话的任务,他也是参与了的。 再加上,他这张五官清秀的脸,早已经被海螺乡的年轻妇人们讨论过不知道多少遍。 所以,彭晓媚一眼就认出了谢长青。 她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她搓着手,又指了指自己裤腿上同样被溅到的凉茶水痕,委屈而气恼地说:“我是为她好啊!她不是中暑病了吗?正该喝凉茶的嘛……” 这时,沈老太屋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也先后走了出来。 一看见夏思嘉虚弱地坐在地上,还靠在谢长青怀里,沈家人面露不快,纷纷指责谢长青。 “你不要和我们家老三媳妇拉拉扯扯啊。” “被别人看见了要说闲话的。” “老三你看——” 七嘴八舌间,沈维星忽然沉声喝令道:“还不去扶她起来?” 大全、小全迟钝地反应过来,赶忙要从谢长青怀里接回夏思嘉。 然而,谢长青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被晒得黝黑的手臂,坚定地环在夏思嘉身边。 目光如矩地望向沈维星。 “先前一路匆忙,没来得及向沈参谋长说明。” “我和嘉嘉早就认识!以前有着七年的同窗情谊。” “只是最近这些年,我随同父母的工作,离开了红麓城……” “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辗转调动,被分配到雷城工作。”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嘉嘉,也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解释,我这张变丑了的脸……” 说到这里,谢长青又微微别开了脸,似乎是不想让靠在他怀里的夏思嘉,看见他右边脸颊连接到颈部的一大片旧伤疤。 但这分羞恼,并没有影响谢长青把话说完。 “所以,我之前没有影响你们的回乡进程,送你们到了之后,我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看见队上新发的驱蚊水和紫草膏,我想着我自己皮糙肉厚的用不上,而嘉嘉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就想着来送东西给她。” “没想到,你们非但不好好照顾她,还硬给她灌凉茶!” “她的身体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谢长青掷地有声地诘问道。 彭晓媚急得跺脚,“我我我……我说了,我又不是要害她!我不就是看她病着,怕她一直不好,才给她喂凉茶的啊!哪里知道好心没好报,她还推我!碗都差点摔了!” 夏思嘉冷笑。 她何止要推她! 她恨不得马上好起来,抓着这个女人,还她两巴掌呢! 就她刚刚拽辫子那个手劲…… 差点把她头皮扯下来。 傻子才不跑呢! 可是,她有万般力气,都只能在心里使。 这身体就像是不听她控制似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沈家其他人都开始数落彭晓媚。 彭晓媚一副有嘴说不清的样子,竟然哇地哭了出来。 “凉茶是三弟让我送的!我有什么错?她是个什么东西?一回来就害我挨骂!难道我以后都要给这种资本家大小姐当老妈子吗?” 夏思嘉听着他们嗡嗡闹闹的说话声,一个头两个大。 听不懂。 是真的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南省官话好懂。 可雷城话,好像和南省官话毫无关系呢! 夏思嘉无奈又无助地抓住了身边的小全,孱弱地问道:“我们今晚……必须在这儿住吗?” 谢长青闻言,心痛如绞! 她才刚来多久啊! 就被沈家人吓得不愿意在这儿住了! 彭晓媚这个泼妇,背着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欺负嘉嘉了! 谢长青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我送你去知青宿舍住!” 谢长青当即提议道:“半个月前,公社小学开学,好几个女知青都搬去学校的教师宿舍了。正好有空房间!我送你——” “她人在病中,单独住宿舍没人照顾,出了事怎么办?”沈维星挪着轮椅靠近。 他停在夏思嘉面前,伸出手掌要扶她起来。 “地上凉,而且还有蜈蚣和蟑螂,快别在地上坐着了。” 蜈蚣! 蟑螂! 这四个字让夏思嘉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 一个闪身弹了起来。 要不是考虑到沈维星的腿脚问题。 她这会儿已经窜到他轮椅上待着了! 第29章 等夏思嘉稳定心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时候。 她讪讪一笑,下意识靠向了沈维星的轮椅。 “我感觉身体好多了……” “不用逞强。”沈维星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如果实在不舒服,我们再去一趟卫生所。” 第29章 事在人为 等夏思嘉稳定心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时候。 她讪讪一笑,身体下意识靠向了沈维星的轮椅。 “我感觉身体好多了……” “不用逞强。”沈维星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如果实在不舒服,我们再去一趟卫生所。” 夏思嘉摆了摆手,“真的不用!明天我就能去七巧岛了!我身体没问题的!” 沈维星和谢长青的眼神同时一暗。 短短几句话之间,她已经两次间接地表达了她不想待在这儿。 说明,沈家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那就麻烦谢长青同志了。” 沈维星忽然说道:“回来之前,是我欠考虑了。我和小夏还没领证,我们家房间又有限。她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家家,不好和我睡一间房。既然知青宿舍有地方,那就辛苦你安排安排,让小夏借住几天。” 夏思嘉愣住了。 她真的能出去住啊? 那太好了! 她确实不想和沈家这么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 再说。 她也确实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安心待在这个家里。 要不是沈维星私底下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家里人也不敢这么对她吧? 她才来这里多久? 一个小时都不到吧? 就被揪着辫子灌药! 谁知道在这儿睡一晚,还能发生多少事? 她事愿意和沈维星结成婚姻同盟。 但她不要进入这样的人家,过这样的日子。 幸好现在一切还没成定局。 她能躲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吧。 虽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可谁不愿意过安生日子呢? 夏思嘉还是希望这种斗天斗地的日子晚点来。 “那我……真住知青宿舍去了?”夏思嘉眨巴着眼睛,最后试探一遍沈维星的意思。 沈维星却已经转过身去,向二嫂庄婉玲寻求帮助了。 “二嫂,有劳你帮我收拾一套洗漱用具出来。” 说完又喊小全,“看看哪袋行李是小夏的,给她找出来,一起送过去。” 谢长青更忙,“那我去借三轮车!” 沈家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看把这个谢宣传员给激动的…… 像是安排他媳妇似的! 可是,当着沈维星的面,沈家人不敢发作。 再说,也是他同意夏思嘉过去的。 他都不介意、不紧张、不担心,他们操那咸蛋心也没用啊! 所以,沈拥军忙推着庄婉玲去收拾东西,“走吧走吧快点的,等会儿还要给孩子们排队洗澡,你磨磨蹭蹭的,明天我们还下不下地干活了!” “是是是。” 庄婉玲偷偷翻着白眼,跟上沈拥军拿东西去了。 谢长青也已经转身离开。 沈家堂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没说话。 还是夏思嘉注意到了倚门而立的沈老太,忙打招呼,“伯母您好。” “……好,好什么好。”沈老太横眉冷对。 她看着夏思嘉就不痛快。 这细皮嫩肉的大小姐,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安分守己待在他们这儿的人! 也就是她家老三憨憨傻傻的,长期在军营里,没见过几个女人,所以才会被这种大小姐勾了魂! 正好! 趁着今晚这大小姐不在他们家住,她得好好跟儿子说道说道! 别人不敢提,她这个当老娘的也不提,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儿子往火坑里跳啊? 那不是白瞎了他名下赫赫醒目的军功章了吗! 夏思嘉被沈老太这么一刺,跑得更快了。 她怕她脾气上来了,忍不住连着沈老太一起揍! 这个屋子,她真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谢长青很快来接走了夏思嘉。 夏思嘉到了宿舍后,又开始发低烧。 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这一夜太长。 让她觉得讨厌。 如果她不生病就好了。 她得赶紧把战斗力拉满! 宿舍的床是谢长青帮着铺的。 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有一壶饮用水,都是谢长青备好的。 他本来还想留下来和夏思嘉聊聊。 可是,一看到她脸色实在是不好。 精神头差成那样。 他心里就苦闷得泛酸水。 曾经的夏思嘉过得多光鲜啊。 谁能拿她怎么样? 男女老少在她面前,人人平等! 该收拾的,她一个也不手软。 但看看她现在? 连一个怏怏弱弱的老太太都斗不过。 要是将来真的嫁给了沈维星,她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 她是刚刚落难,不知道这乡下老太太有多厉害…… 不行。 无论如何,得先让她尽快好起来。 要是可以,再把他们这桩婚约搅黄了! 骑着车离开知青宿舍的时候,谢长青的心跳得格外快。 他想起十年前,夏父和林碧阿姨到他家做客吃饭的时候,提到了他们的娃娃亲…… 这事,夏思嘉或许不知道。 但他是记得的! 他现在工作也稳定了,等下一步指示下来,他的待遇会比现在更好。 到时候,他一定能养得好夏思嘉。 绝不会让她在这逆境中吃苦! 就是不知道,沈维星舍不舍得放人…… 事在人为。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一想到这里,谢长青蹬车的腿更有力气了。 夜晚的风在耳边呼呼响,他过去只觉得这天气简直是要热死人。 但是,此刻刺客,他觉得是老天在给他鼓劲。 是命运在给他加油! 不然,怎么会安排他和夏思嘉的重逢? 这其中必有缘由! …… 同一时间,沈家。 沈老太挤开大全、小全,自己给沈维星洗了脸。 一边洗脸,一边跟他讲自己的道理。 “维星啊,你这一身军功,都是你自己拼了命打下来的!” “这些年,你浴血奋战,难不成这些光荣和名誉,都要砸在这么个出身不好的资本家大小姐身上啊?” “就是你一时鬼迷心窍,你才会看上她的吧?” “你看看她身体多差啊,才来第一天,她就病成瘟鸡……” “咱们这乡下地方,你以为日子好过?她要是捱不住,就会跟以前隔壁村那个寡妇似的,跟人跑了!” “到时候,丢的还是你的脸!” “维星,你又何必要等到那天到了才后悔呢?” “阿妈知道你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阿妈给你挑一个好人家的闺女,行不行?” “这件事上,你就不要和阿妈犟了!” 沈维星全程没吭声。 直到沈老太说得口干舌燥,再也没话了,只追着他问“行不行”时,他才疲惫地抬起变成了三眼皮的眼睛。 满眼血丝地看向母亲。 “阿妈,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思嘉的阿公传授给我独家秘方,小妹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 “阿妈,做人要知恩图报。” “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为了报答她阿公救小妹这份恩,我愿意搭上自己的前程。” 第30章 整理空间 沈老太突然就哑巴了。 隔了好久,她才愣愣地问:“真是她阿公救的咱们小满?” “阿妈,你知道我从不跟您撒谎。”沈维星笃定答道。 沈老太半张着嘴,满肚子的话堵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原来她是林家的外孙女…… 这天晚上,沈维星倒头就睡。 舟车劳顿的疲惫,化作一场酣畅淋漓的鼾声。 和沈家其他人的震天呼噜,融合,交汇。 沈家孩子当中,最年长的就是沈向阳的儿子,沈大伟。 十五岁的沈大伟,带着一群孩子们,眉头紧锁地盘腿坐在床上,认真思考议论—— “原来三叔也这么能打鼻鼾!” “本来家里就已经够吵的了,以后再多个三叔,屋顶迟早要被掀翻吧?” “也不知道新来的那个三婶会不会也打鼻鼾?” “她不会是打得最大声的那个吧?!” “对对对,肯定是因为她鼻鼾打得最响,她怕吓着我们,所以躲出去住!” 先前,夏思嘉和彭晓媚闹起来那会儿,孩子们还在外头疯玩。 所以没有听到矛盾争执的重点。 他们只听5岁的淑萍说,新来的三婶来了又走了,去知青宿舍住了。 于是有此推论。 “完了完了,以后我们还怎么睡觉啊……” 沈大伟叹气。 睡在堂屋的临时床板上的赵大全,睡得并不踏实。 他听见孩子们屋里有动静,就起床看了一眼。 结果,黑暗之中忽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把最靠门边的孩子吓得一声惨叫。 其他孩子也如同被点炸的炮仗似的,连带着哇哇叫。 深更半夜,沈家所有人都被吵醒。 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等搞清楚情况后,大人揍孩子,孩子哭,大人哄孩子……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又睡下。 而夏思嘉睡在知青宿舍,倒是一夜好梦。 隔天一早,她睡了个自然醒。 起床伸个懒腰,感觉身体爽利多了! 就是昨晚病歪歪的,没洗澡,只接过谢长青给她的毛巾,匆匆擦了一遍脸。 现在一闻…… 感觉身上有一股子酸馊味。 怪失礼人的! 一会儿肯定还要见人,总不能这样出去! 夏思嘉拿起从沈家拿出来的搪瓷脸盆,这就出门打水。 知青宿舍的人早早就去农场干活了,这会儿宿舍区一个人影都看不着。 夏思嘉自己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一口压水井。 铸铁压把已经被用得包浆发亮了。 看样子,是知青宿舍的同志们日常的主要水源。 夏思嘉前世也是在农村走访时,用到过压水井的。 只不过,井里出来的水都属于硬水。 水垢重,烧开煮过也还是会让壶底起沉淀的那种。 因此,生活经验让她不对井水抱太大希望。 喝是不成的了,但是用来擦擦脸,擦擦身上,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她从旁边的储水小缸里,拿起木瓢,舀了一满瓢到进水口,再赶紧用力压手把。 压了十几次后,出水管里就泻出了汨汨清泉。 水质清澈透亮,闻起来竟然还有一丝甜味。 “这能直接喝吗?” 夏思嘉很好奇,但她还是先打了一盆回房间。 关门闭户的时候,才敢将这一盆水端进意识空间里。 空间的小木屋里,放有烧水壶。 虽然不知道电从哪而来,但夏思嘉试了试,居然真的可以用! 她任由空间水壶烧水,拿上盆,转身又出门打了一盆上来。 热水兑冷水,调成合适的温度,夏思嘉舒舒服服地擦了一遍身体。 终于神清气爽! 换了身干净衣服后,夏思嘉回空间看一眼,水也烧好了。 她打开了其中一个黄花梨多宝书柜,从柜子里取出一饼醒过的老班章普洱。 放进紫砂壶中,不急不慢地给自己泡上一壶。 清新茶气四溢,涤净了夏思嘉心底因为中暑而造成的沉郁烦闷。 她仰躺在空间花园的竹编摇椅上,静静享受着这宁静祥和的一刻。 头顶是干净的蓝天白云,四周围是全自动生态的保姆级绿洲花园。 夏思嘉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叫幸福? 这就是踏踏实实的幸福! 她很庆幸自己前世亲手打造了这样一个雅致清净的花园! 更庆幸外祖母留给她的手镯,居然替她收揽了这个花园,还让这片净土和她的意识融为一体。 太神奇了! 她眼睛一闭一睁就能进入。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纵享这一百来平方的隐世仙境! 有这个空间花园在,她一点也不用害怕岭南的潮热苦闷。 反正,心情好的时候,她可以进来赏花看鸟。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进来呼呼睡大觉。 这里的植物不需要她操心。 就像她离开红麓城之前,偷偷从山上搬走的那几棵树。 它们被挪进空间后,自然就生长得很好。 现在树上就挂着酥梨! 夏思嘉忍不住好奇心,起身摘下一颗梨子,用假山上流动的瀑布水洗了洗,放进嘴里咬一口…… 这味道堪称一绝! 梨子皮又薄又酥,一口咬下去,汁液如山泉奔涌,好像冰糖融于舌尖吗,但又一点不齁嗓子! 咽下之后,喉咙里还浮起薄荷般的凉感。 好吃! 太好吃了! 夏思嘉光速炫完梨子,将果核埋在了身边的树下,然后又摘了一颗酥梨,揣在衣服兜里,想着待会儿见到沈维星,让他也尝尝。 顺便让他好好猜猜,为什么她能凭空变出红麓城才有的特色酥梨! 哼。 料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真正的原因! 夏思嘉又把昨天从方杰手里拿到的几包特产,也放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气温恒定,她收藏的茶饼、线香、果酒、果酱、糖露蜜饯,都和她当初印象中的一样完好。 把吃的放在这里边,最合适不过了! 等将来,她还要试试把岭南的中草药移栽到空间花园里。 这样,她就等于有个移动药铺了! 趁着有空,夏思嘉还把从梁家搬出来的保险柜给砸了。 铁锤在手,障碍没有! 夏思嘉强行破开保险柜,在里边发现了一大叠全国通用粮票,还有八根金条,十二根银条。 这倒是比梁母那个存钱罐香多了! 第31章 这就是差距! 夏思嘉把保险柜挪到了墙角,回头再找机会扔掉。 她将金条、银条和粮票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黄花梨书柜抽屉里。 这里边本来就有她自己的珍珠、翡翠、蜜蜡。 不是项链就是手链,堆了两抽屉。 之前从夏家搬出来的东西,乱糟糟地堆在书柜下边的双门柜中。 书籍是最好整理的,夏思嘉收拾完一看,两个书柜,一共十层,摆得满满当当! 她自己以前拿来看的现代小说,还有她的出版作品,全都用来替换父亲收藏的古籍、古册,被夏思芫拿去烧掉了。 腾出来的空间,放的全都是从唐宋明清各代流传下来的古籍真迹。 再过个几十年,随便抽出一本去拍卖,都是七位数起。 书总算是收拾完了,接着是整理衣服。 她从家里挪出来的衣服,总共有十个大木箱。 春夏秋冬的都有。 除了她自己的,还有少部分是林碧和夏思芫的。 当时那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夏思芫就顾着把这些有奢靡色彩的东西烧掉,根本没有清点。 夏思嘉趁乱弄了两箱。 她倒是看不上夏思芫的东西。 但按照她们家的习惯,能被收起来的衣服,基本上都在八成新以上。 回头她拿来改成电视机罩子、窗帘什么的,也挺好! 第三批要整理的,是从父亲书房密室里移出来的七个大箱子。 长约一米,宽半米,高半米,如同七块大理石似的,在小木屋的正中间堆成一列。 金丝楠木的箱子,箱身外壳做了雕花。 分别是百鸟朝凤、花开富贵、五蝠临门、松鹤延年、鱼跃龙门、双鹤展翅、喜上眉梢。 一看就是百年前的贵族喜欢的风格! “也不知道他打哪收藏来的……” 夏思嘉一边嘀咕着,一边将箱子逐一打开来看。 第一个箱子就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金子。 整整一箱的金子。 想想她刚刚收进书柜抽屉的那八根。 梁家当作珍宝似的八根金条,单条约50克。 再看看她爹藏的。 不是金条。 都是金砖。 金砖底部打着钢印:1000克。 什么是差距? 这就是最好的说明了。 跟她爹这些宝贝相比。 梁家那几根金条就跟闹着玩似的! 何况还有银条…… 就那几根小玩意儿。 回头等她有了孩子,送去找个手艺好的工匠,打成如意锁什么的,给孩子们穿衣搭配着玩玩得了。 夏思嘉盖上灿金晃眼的第一个箱子,打开了第二箱。 金子。 又是金子。 这次是金花生和金蚕豆。 不得不说。 父亲的收纳管理做得那是一绝。 夏思嘉蹲下身,随意地抓了一把。 这些花生和蚕豆,都是按照真实的作物比例,一比一复刻的。 此时,她放在掌心里掂一掂,仿佛真就是抓了一把花生、蚕豆在玩。 但是,夏思嘉并没有感觉很高兴。 相反的,她觉得父亲太俗气了! “以前也没看出来他这么喜欢金子啊……” “看来亲爹和梁靖书是一类人,装得视金钱如粪土,实际上爱财如命!” 夏思嘉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合上第二个箱盖,打开了第三个箱子。 毫无意外。 还是金子。 这是一箱金元宝。 单个二十两。 一层有几十个。 目测堆了六层。 圆圆胖胖的船型。 塞得满满当当。 夏思嘉长吸了一口气。 她爹是不是五行缺金? 怎么这么喜欢金子! 打开第四个箱子之前,夏思嘉默默祈祷: 不要再是金子了! 然而,四平八稳的,码得严严实实。 夏思嘉想伸手拿一块起来,都没地方下手。 算了。 都是金的。 看不看它多重,又有什么区别。 夏思嘉疲惫地盖上了四号箱子,把希望押注在了第五个箱子上。 这一次,终于不是金子了。 但那五光十色,璀璨如虹的斑斓火彩,差点没晃瞎她的眼。 粉若少女桃腮的粉钻。 红若朝阳的血钻。 深蓝如墨的蓝钻…… 夏思嘉被晃得眼晕,欣赏不了,直接将盖子合上了。 还剩下两个箱子。 夏思嘉随便瞄了一眼。 第六个箱子,是一箱碧绿翡翠。 除了金子就是宝石。 原来父亲就这点爱好!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喜欢收藏金银玉石,还是说他这是效仿古代君王贵族,活着就给自己准备陪葬品…… 夏思嘉摇头叹气。 喝了口茶,冷静几分。 折腾这么半天,她都饿了。 幸好她在出发上火车之前,趁着他们都在忙别的,把她在红麓城逛百货大楼买的桃酥、鸡蛋糕、饼干和糖也都收进了空间。 现在正好能吃。 夏思嘉还从那几包南沙城特产里,拆出了一包猪油糖。 甜甜腻腻的糖,酥酥脆脆的桃酥,配上她收藏级的顶好普洱,简直是绝配。 这是什么样的人间精品好日子啊! 当然,她能有此刻的宁静舒坦,还得感谢沈维星。 要是留在红麓城,她免不得要经历一场风雨…… 赶紧把酥梨给他送去吧? 算算时间,他去金鹇岛报到,也该回来了吧? 尽管木屋里还有些堆在角落的东西没收拾完,但夏思嘉还是尽快出了空间。 一出来,外边又是蒸笼似的潮热。 夏思嘉差点打了退堂鼓。 可她最终,还是在天人交战的思想斗争中,选择了咬牙面对。 只不过,总不能在这儿瞎等吧? 夏思嘉想着,小全跟她聊天的时候提过,说海螺乡这地方也不大。 半天功夫就能溜达完整个乡。 她出门找个人问问路不就行了? 天色阴沉沉的,没有阳光直晒。 但是,仍然让人觉得烤得慌。 夏思嘉摘了片芭蕉叶顶头上,结果,刚看见一个迎面走来的男知青,就被指着问道:“嘿,同学!你这叶子在哪掰的呢?是不是去山上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夏思嘉头皮一紧,忙说:“它自己断了掉下来的,我就正好捡了……捡的也不能用吗?” “你……是新来的知青?” 对方上下打量着夏思嘉,“怎么没去农场上工?!” 夏思嘉忙说:“我不是新来的知青,我只是借住。是公社的谢长青安排我过来住的。” “哦……”男知青忽然热心起来,“那你这是要出门找谢宣传员?” 夏思嘉摇头,“不不,我想去沈家,沈维星同志的家……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是知道,可这马上就要变天了,估计咱们还没走到半路,这台风就先来了。” 男知青说着又扭头看了一眼天色,“你住哪间啊?赶紧回去把门窗堵好吧!马上打台风了!” 第32章 第七个箱子 打台风?! 这是大事啊! 夏思嘉光听过,还没亲身经历过。 她当即就慌了。 “我应该怎么准备?” “你……不会刚来这边吧?”男知青揭下草帽扇风,“难怪你还落单在这儿呢……估计谢宣传员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救你了!我也得赶紧回去准备了,你等等看一会儿有没有别的女知青回来,请教她们吧!” 夏思嘉还想揪住他多问两句。 但那人三步赶两步的,说走就走了。 轰隆隆—— 天边传来滚滚雷声。 黑云像长了腿会跑似的,一下就飘过来。 天色霎时间黑了。 夏思嘉只能掉头先回知青宿舍。 这会儿也没有个天气预报,她不清楚这是几级台风,只能根据自己前世看新闻学的经验,在宿舍周围找了几根长木条,在窗边卡了米字。 可她还没固定好窗户,外边就开始狂风大作。 “喵!……” 屋外传来一声惨厉的猫叫声。 听这声音,还奶得很,是只幼猫。 夏思嘉快速瞥了一眼黑沉沉的天,一咬牙,还是跑了出去。 她顶着大风,匆匆忙忙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知青宿舍后边的小菜地里,看见三个缩在一起的、毛茸茸的小身影。 夏思嘉一把搂起三只猫,赶紧窜回了屋里。 台风厉害的很,眨眼功夫,说来就来! 夏思嘉把小猫放在床上,转身过来关门,门居然就关不上了! 大风刮得呼呼的。 外边地上的干叶、枯草、尘土,全都被卷上了半空! 夏思嘉拼命用身体顶着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插上门锁。 刚想回头看看小猫怎么样,忽然听见屋顶有异响。 夏思嘉一抬头,只见那茅草顶晃晃悠悠的,随时都有可能被掀掉! 完蛋! 夏思嘉再一次以最快速度搂起了床上的小猫,躲进了空间。 狂风暴雨的世界,终于被隔绝在了外边。 夏思嘉拿着桃酥和鸡蛋糕掰碎了喂小猫,心里却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谁知道台风什么时候结束? 她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边吧? 万一有人要来找她,发现宿舍里没有人影,她回头怎么解释? 不行。 还是得看着点情况。 夏思嘉放着小猫自己在空间里试探环境,自己则频频切回宿舍察看。 大风确实把屋顶刮掉了一半,宿舍里漏风又漏雨。 好在,狂风就刮了那么一会儿。 很快就只剩下倾盆大雨。 夏思嘉都看呆了。 这可真是倾盆大雨啊。 那水就跟从天上往下倒似的,雨帘密得都看不清外边的世界了。 夏思嘉不禁后怕。 要是没有空间,她这会儿岂不是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宿舍的床已经被泼湿,夯实的泥地上也开始积出了水洼。 算了! 这雨一时半会儿是没完了。 夏思嘉老老实实躲回了空间里。 闲来无事,她只得整理房间。 夏思嘉总算把她从父亲房里搬的第七个箱子,也给开了。 这不看不要紧。 只一眼,就让她心跳加速。 这里边…… 居然全是火铳! 夏思嘉惊呆了。 她真不明白! 前世,家里的这点东西又没有被她移走,难道没被人发现吗? 可要是被人发现了,父亲后来又怎么替自己澄清的? 夏思嘉不敢细想。 她只觉得后背发凉,指尖如同浸在了冰水里似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正当她惶惶不安、心乱如麻时,忽然听见有人用力喊她。 “小夏!小夏!你在屋里吗?” 啊? 大风大雨的,谁来找她? 而且,听这蹩脚的普通话,是海螺乡的人啊。 夏思嘉立马从空间里出来。 一脚踩到地上,布鞋就湿透了。 她忍着难受,还是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披黑色塑胶雨衣的人。 夏思嘉定睛一看,其中一个竟是沈老太! “这么大风大雨,把你吓坏了吧?” 旁边的沈向阳扶着沈老太,扯着嗓子催促道:“阿妈,她脸都吓得白成这样了,当然是吓惨了啊……” “是是是……” 沈老太慌忙从手里的竹篮子里掏出另外一件雨衣.递给了夏思嘉。 “看看你这别说那么多,赶紧穿上!” 夏思嘉听不懂他们母子的对话。 但她看得出,他们很担心她。 而且,她自己也清楚。 自己这会儿脸色肯定不好。 一是因为突然经历台风考验。 二是因为那第七个箱子。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还觉得晕乎乎。 披上雨衣,夏思嘉跟上沈老太和沈向阳的步伐,一起往知青宿舍的大食堂撤。 沈向阳手里横抱着一根手臂粗细的圆木柱,他示意夏思嘉也抱紧柱子。 “聚在一起,刮横风也不怕!” 风大雨大的,整个世界吵吵嚷嚷。 沈向阳怕她听不清,说话都是用喊的。 沈老太却忍不住捅咕儿子,“小声点!别再吓着她!” 沈向阳嘿嘿憨笑,“好嘞阿妈!” 沈老太捏了捏夏思嘉的手,安慰她,“不怕啊,不怕。” 夏思嘉点点头,上前半步,和沈老太紧紧挨着。 她不知道沈老太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改变了对待她的态度。 或许因为他们是本地人,知道台风的厉害。 再不待见她,也不能看她一个人死在这儿。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不管因为什么,夏思嘉都打心底里感激这个老太太。 她三儿子不在家,那也还有大儿子、二儿子可以差遣。 再不行,两个媳妇也年轻中用。 可是,沈老太却亲自来接她了。 夏思嘉是个给台阶就下的人。 她觉得,这件事上,她欠沈老太一个大人情! 很快,他们就转移到了大食堂。 食堂是石头砌的屋子,比土坯墙的知青宿舍结实多了。 进了食堂里,沈向阳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歇了口气,才给夏思嘉介绍说: “这里之前是我们全队的集体食堂!后来不用做大锅饭了,就改成了知情食堂。不过,这里盖的结实,同时来两个台风都不怕!” 话音刚落,他的后背就挨了沈老太重重的一巴掌。 “外边都已经在打台风了,你不知道说点吉利的?”沈老太嗔道。 沈向阳又憨笑,“是是是!说错了!打嘴打嘴!” 第14章 夜色遮掩下的愿望 萧伯善踢了这小子一脚,“你倒是比你们营长还心急!媳妇还没影呢,就迫不及待学上驭妻术了!” 大全嘿嘿笑,“参谋长,上回训练的时候,团长说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学知识就得趁早啊!等我娶了媳妇再来听,恐怕就晚咯!” “哈哈哈!” 萧伯善被逗得开怀大笑。 他志得意满地摆开了开课的架势,神采奕奕,继续说道:“这第二条是:女人生气的时候,你必须当哑巴!” 大全疑惑:“啊?难道不应该抓紧机会,马上道歉吗?” 小全不解:“就是啊,都说挨打要立正……” 萧伯善拿手虚点着这俩的鼻子,像是抓住了上课开小差的懒虫,训斥道: “看吧!愣头青就是愣头青……这就不懂了吧!” “结了婚的女人啊,最爱翻旧账!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她们一动气,那就跟烧得红旺的柴火堆似的!” “这种情况下,你甭管说什么,她们都能扯上你以前犯过的错,说岔的话。” “你要是一张嘴,那就只有挨骂等训的份!” “这样一来,咱的气势不就弱了吗?” 大全、小全陷入沉思。 萧伯善摇晃着杯中酒,胸有成竹地说:“成熟的‘作战’经验告诉我们,这时候,你必须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让‘敌人’捉摸不透,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真正的较量就开始了!” “你一分钟不说话,她就开始想: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三分钟不说话,她就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重了,把你给惹毛了?” “到这一步,你如果直接冷着脸走了,她甚至会追出来给你道歉!” 大全、小全惊讶不已,抬起手热烈鼓掌。 “参谋长不愧是参谋长!” “高招啊!” 萧伯善喜不自胜,轻轻推沈维星的肩膀。 “瞧瞧,你的兵都学会了!你小子听进去了没有?记住了没?” 沈维星仍然噙着笑,不说话,只顾着给萧伯善倒酒。 萧伯善就当他是学明白了,开心不已,又喝了一大口。 喝得酒酣耳热时,沈维星家的门忽然开了。 门外的杨玲一眼就瞥准了萧伯善,眼神如钩,说道:“你现在就跟我回家,我有话问你!” 萧伯善猛地一激灵,眼神顿时比刚才清澈了五六分。 “咋了媳妇?啥事啊?” 杨玲柳眉一皱,反问:“你走不走?” “走走走……” 萧伯善这便起身,左手去拿军帽,右手拍拍沈维星的肩膀,“明早有训练,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小心,回头联络!” “嗯。”沈维星淡然挥手,目送萧伯善离开。 大全、小全交头接耳。 “参谋长看着挺怵玲姐的啊,他刚刚说的那些……到底行不行啊?” 夏思嘉走进来,看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显出不同程度的慌张,宛若干坏事被抓现行似的,差点没憋住笑。 沈维星是最快调整回原貌的。 她看向夏思嘉手里的小竹篮子,温声问道:“里边都是玲姐准备给你带路上吃的?” “嗯!” 夏思嘉喜滋滋地拿过来向沈维星展示,“玲姐的手艺可真好!我都在他们家吃了好几个了,还觉得不够……” 嗝。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又忍不住打嗝。 夏思嘉惭愧地用手扇了扇风,讪笑道歉:“真对不起!” 在杨玲家和她吃饭喝酒太愉快,一不留神又吃多了。 吃的时候,她觉得煎饼里放了洋葱、香菜这些提香味的小配菜,简直妙极了! 但打嗝的时候…… 就不太妙了。 沈维星却并没有闪躲的意思,只是问她:“喝酒了?” “嗯。”夏思嘉搓着膝盖,不自在的看向旁边,“玲姐自己酿的酒,贪杯多喝了两口……” 沈维星刚想说“没关系”,却见夏思嘉忽然站起身来,指着菜园子方向说道:“我出去转两圈!散散酒气!” 说完就跑了,压根没留给沈维星叫住她的机会。 出了门,夏思嘉一路向着果园方向去。 她刚刚吃晚饭的时候,特意向杨玲打听过了。 这一带山头上的树,最早是属于地主老财家。 当然,如今都属于部队财产,不归任何个人所有。 冬春两个重要时节,部队家属会一起打理这片林子。 但是,大多数时候,果园还是看天吃饭。 年头好的时候,果子多,大家就分的多。 碰上天气不好,果子爆皮,还没熟就坏了;又或者酸啾啾的,自然也就没人吃。 就好比今年。 果林先是在春天遭受倒春寒重击。 刚入夏的五六月,又碰上连日的大雨。 无论是山樱桃、沙梨、蜜桃,都长得不好。 六月中旬,团长带着大家伙儿去山里拉练。 顺带摘了两筐山樱桃回来,基本上都是放坏的。 就连馋嘴的孩子们,看着红黄不接的山樱桃,哪怕拌着白糖吃,他们也不愿意吃第二口。 所以,哪怕这会儿树上的沙梨和蜜桃看着是可口喜人的很,却也没多少人对它们产生兴趣。 夏思嘉本来也不是那馋嘴怪。 但一想到要离开红麓城,她就真舍不得这些土特产。 “山里这么多树,我搬四五棵小的走,应该没人发现吧……” 她特意往山上多走了几步路。 想把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免得临行之前还给沈维星添麻烦。 这么想着,夏思嘉的脚步不自觉就加快了几分。 突然间,她脚下一空。 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夏思嘉喉咙里的那声“哇”还没喊出口,人就已经掉进了坑里。 完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在空间里备有物资。 手电筒,梯子,绳子……都有! 她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爬出去! 夏思嘉哆嗦着拿出了崭新的手电筒。 黑暗的坑洞顿时恢复了光明。 但光明带来的,还有坑洞里藏着的其他危险。 她的脚下正踩着一小截被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关节和齿痕的骨头。 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腿骨。 兰星灵的胃猛地一抽,赶紧移开视线。 更恐怖的是,就在距离她只有一尺左右的位置,有一个残留着暗红色血痂的铁质捕兽夹。 也就是说…… 如果她刚刚步子再迈大点,那她整个人就摔在捕兽夹上了! 想想就后怕! 夏思嘉刚打完寒战,忽然听见奇怪的低吼声。 不会吧?! 就在她拿着手电筒到处晃时,猛然感觉有一泡粘稠的温热液体,从头顶方向滴下,顺着她左脸的颧骨,缓缓往下淌…… 第13章 践行 这话一出,杨玲更心酸了。 她别开头,藏起闪烁的泪花,哽咽道:“说什么丧气话呢?小沈只是暂时调过去,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调回来了!再说,红麓城是你的家乡,就算你随军去了南边,之后想回来探亲什么的,肯定也还是能回来的!怎么就吃不上这些了……” 夏思嘉见自己无心之言,惹得杨玲伤心,赶忙道歉。 “玲姐,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她一边给杨玲抚背,一边又感慨笑道:“玲姐,能遇上你这么一位朋友,我真是走大好运了!” 她这话字字肺腑。 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由于夏家没落,其它人对待她的态度,都宛若痛打落水狗。 她受了好几年白眼、嘲讽、排挤,后来都不敢轻易和人交朋友了。 可这一世,来了军属大院,她第一个遇见的是杨玲。 杨玲真情实意待她,又这样重情重性,处处替她着想,她真的很高兴,也很感动。 夏思嘉囫囵抹掉了脑门上的汗,笑容明媚的挽着杨玲的手臂,柔声说: “玲姐,你就放心好啦,我衣服够的!你要是真心舍不得我,咱们现在就去你家的那片菜园子!你让我再多拔几根菜苗带着。我要把它们都种在南省的新家,一看到这些菜,就能想起,远在红麓城的玲姐,日夜牵挂着我。” 她这么说,杨玲就更心酸了。 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夏思嘉故意做鬼脸,“玲姐,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这几根菜吧?我向你保证,我肯定会当成名贵花木来种的!” 杨玲哭笑不得,“说的好像我多小气似的!你来拔,随你拔!” 说完,气鼓鼓地就朝她家的小菜园走去。 “好嘞!” 夏思嘉紧跟在杨玲身后,满眼都是奸计得逞的狡黠笑容。 沈维星看完了这俩打闹的全过程。 嘴边笑意加深。 而大全小全抿嘴的抿嘴,摇头的摇头。 疯了。 这是真疯了啊。 娇滴滴的资本家小姐,活活被颠沛流离的命运给折磨成傻子了! 只有夏思嘉自己知道,她抓起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抔土、每一根藤,心里到底有多高兴。 相比起其他的物质,她最舍不得的,就是红麓城的特有蔬菜瓜果。 这里养育了她两辈子。 她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地里的大葱、大蒜、洋葱、韭菜,每一根看着都倍有生命力! 西葫芦、豇豆、毛豆,也都是她的最爱! 还有旁边一片果园里的沙梨和蜜桃,正到了丰收的时候。 她也要带上! 南省潮热,很多东西种不了,可她有空间花园,她能在自己花园里种! 花园里的气候,正是跟着红麓城的气候变的。 只要把这些菜苗和种子带上,将来哪怕在南省种不出这些作物,她也不愁吃不上了。 要是还能弄几棵山樱桃树一起带走,就完美了! 不过,山樱桃树目标太大。 她现在不方便直接往空间里搬。 不如,等天黑之后再来…… 夏思嘉要满了一筐子瓜果,放回了家里,然后按照她之前和其他军属们说好的,给分了她菜的几家人,都送去了桃酥和奶糖。 她一个人奔前忙后的,倒让杨玲不知道能为她做点什么好了。 思来想去,杨玲决定给夏思嘉做一小篮子杂粮煎饼,让她路上带着吃! 晚饭过后,萧伯善来了沈维星家一趟,和他简单吃了顿饯行宴。 饭是大全做的,就他们四个老爷们儿坐一桌吃。 杨玲和夏思嘉在萧家开小灶,不和他们一起。 说到这事,萧伯善就忍不住发笑。 “我原先还以为这资本家大小姐,肯定跟刺猬似的,不好相处!没想到,她才来院里几天?愣是把我那严肃紧张的教导主任老婆,给带得活泼了起来……” “而且,她俩这关系也太好了吧?跟亲姐妹似的。” “一说你们要去南省,我老婆先红了眼,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沈维星笑而不语。 他端起杯子,以茶代酒,敬萧伯善。 “老萧,这小半年时间以来,承蒙你照顾……等到了南边安定下来,我再寄特产给你和嫂子,谢谢你们对我和思嘉的照顾。” 萧伯善和他碰了碰,豪情满怀,一口饮尽杯中酒。 “和我就别说这些虚的了!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说着,萧伯善又朝旁边那栋的家属楼方向瞟了一眼,问道: “你真不打算和夏思嘉在坪山领了结婚证再走?这南去一路,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事。” “你别看这位大小姐现在乖巧安分的很,等到了南边,受到不同风土人情的冲击和考验,她肯定有变化!” “到时候,没有任何约束,你怎么管她?” “她要是发起疯来,连累你,你又打算怎么办?” “你小子啊,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谈恋爱……恋爱使人盲目!色令智昏啊!” 沈维星并不反驳,只是又敬了萧伯善一杯。 他满脑子都是夏思嘉下午红着小脸,在菜园子里跑来跑去的情形。 越想,越觉得可爱至极。 萧伯善见他这样,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他摇头叹气,暗道一句: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将来真要出什么乱子……大概就是这小子注定要犯夏思嘉这一红颜劫吧! 萧伯善帮不上别的忙,只能传授他一些成熟的夫妻相处之道。 万一将来夏思嘉不听话,说不定还真用得上! “沈维星,我接下来跟你说的几条,你可都要记好了。” “只要你牢记在心,往后就没有你勒不住的女人!” “摆在前头的第一条就是:存款绝对不能上交!” “老话说得好,钱在哪,话语权就在哪!” “你们刚到南边,指定要缺东少西的……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四体不勤,不事生产,肯定张嘴就是要买买买。” “你要给她钱可以,但得约法三章!五章六章也行,你自己看着办!” “反正要让她知道,谁是这个家里的老大!” 萧伯善刚说完,大全就立马过来给他把酒杯满上。 大全满脸好奇,问道:“参谋长,那第二条是啥?” 第12章 有坏消息? 夏思嘉打了个轻轻的酒嗝。 她双颊绯红,撑着手臂坐在床边,脑袋向后仰起,嘴角微微下沉。 “他看上的可能是我妹妹。” “所以才没和我提过信物的事。” “那我们今天联手打击报复夏思芫,该不会……得罪他吧?” 重生回来之后,夏思嘉还是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捏了把汗。 杨玲忙问:“你妹妹多大?” 夏思嘉答道:“刚满二十。” “那不对啊!”杨玲立马否定了夏思嘉的推测,说:“老萧说,初见你外公那会儿,小沈十四五岁,你也就七八岁上下……那你妹妹才四岁!四岁点的孩子,话都说不完整,小沈他疯了啊?他能看上一个奶娃娃?” 夏思嘉又打了个嗝。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小声说:“我七八岁的时候?” “应该是吧?不然你自己算呗。你和小沈差着六岁半,他半大小子那会儿,可不就是你最皮的年纪?” 说到顽皮,杨玲忽然间有些想儿子了,不由得走了神。 而夏思嘉慢慢坐正身体,越想越觉得奇怪。 七八岁的时候,她还没和父亲继母来红麓城定居。 那会儿,正值家里风云变幻的重要时刻,她在位于明珠城的外祖父家。 在林氏医馆住了一年。 难不成,那时候她就见过沈维星? 可是,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夏思嘉眉心的疑团渐渐化开,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 那一年,母亲刚过世。 对小小的她而言,日子如同天塌了似的难过。 那种心境下,她确实很难注意到别人。 “玲姐……”夏思嘉笑着央求杨玲,“晚点儿等参谋长回来了,你帮我问问他,那信物到底是什么吧?” 杨玲嘴比脑子快,“你直接去问小沈不就得了。” “他……”恐怕不会说吧。 夏思嘉欲言又止。 杨玲看出她有顾虑,怕她就此误会下去,会影响了她和沈维星这段缘分,赶忙答应了夏思嘉的请求。 “行行行,等老萧回来了,我帮你好好问问!一定问清楚!”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敲门。 她们俩赶紧收住了话题。 杨玲开门一看,来人竟是沈维星。 他的眉宇间缠绕着忧色,神情更是五味杂陈。 杨玲微怔,问道:“领导找你谈的事……谈完了?” “嗯。” 沈维星嘴上回答着杨玲的问题,视线却越过萧家客厅,直勾勾落在了房里的夏思嘉身上。 夏思嘉也看见了他,连忙起身朝外走。 走近发现沈维星满怀心事,她忙蹲下身,和风细雨地问道:“有坏消息?” “嗯,坏消息。” 沈维星忽然暗自松了口气。 他怎么忘了,她是如此冰雪聪明的一个人。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这双灵动仙气的杏眼。 他又何必瞻前顾后,筹措说辞。 不如坦诚相告。 她听完之后,自会有决断。 “上次出任务途中,我出了差错。” “组织上开会讨论过后,定下了给我的处分结果。” “我要被调去南省的七巧岛了。” “调令已经下来,这个月10号就得到地方上报到。” 杨玲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 惊叹道:“10号?那不就是大后天?” 沈维星颔首,“嗯,所以,坐明天一早的火车,路上差不多要两天……总之,得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天呐,这也太突然了。” 杨玲看着她还放在客厅沙发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新袜子,以及茶几上的桃酥、鸡蛋糕。 忽然意识到,这些是道别的礼物。 夏思嘉也深感意外。 前世,她从林碧寄给她的家书中得知,夏思芫起码是在坪山部队待了半年多,才接到调令,跟着沈维星去了南边。 这一世,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早知道这样,今天在百货大楼就多买点吃的了……”她懊恼地说道。 杨玲哭笑不得,“你买的够多了!老萧跟我说过,七巧岛那地方,一年十二个月中,有十一个月都是夏天!而且,雨水多,四面环海又潮湿……你买再多也没用!桃酥放不了几天就得坏透了!” 说完,猛地记起沈维星就是南方人。 她不禁看向沈维星,求证道:“是吧小沈?” “基本上都对。就一点……”沈维星悠然纠正道:“夏天应该也就占一年中的九个多月吧。” 杨玲:“……”谢谢你的纠正。 但这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那地方又热又闷又潮,还荒…… 夏思嘉去了要怎么过? 夏思嘉本人这会儿想的却不是将来的事。 她看向窗外的绿荫,喃喃说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好好收拾!” 话音刚落,她人就已经跑到了门口。 候在外边的大全、小全看见她像小鸟似的飞下了楼,忍不住悄声问沈维星:“营长,咱们是不是得再申请一次派车?” 沈维星原本要点头。 却没想到,眨眼功夫,夏思嘉已经跑到了一楼。 看她那方向,不是要回家,而是直奔家属院后边的菜园子去的。 她…… 去菜地里干什么? 大全推着沈维星来到菜园边时,夏思嘉已经挎着一个不知道问谁借来的大菜篮子,正在到处要菜要瓜。 “大娘,您家的大白菜长得真喜人,我能拔两根吗?不要多,两根就行。” “婶子,您这卷心菜种的可太好了,一看就好吃,甜滋滋,能分我两团吗?” “姐,您这茄子……” 夏思嘉正忙得热火朝天。 她压根就没有旁的心思去注意菜园子旁边的沈维星。 沈维星也不走,就在树荫下看着她忙活。 看着看着,嘴角竟还浮起一丝隐隐笑意。 而他身后站着的大全、小全两兄弟,面面相觑。 他们都担心,夏思嘉这是疯了。 不然,她不收拾行囊,到处讨要这些不值钱的素菜干啥? 没一会儿,杨玲也下楼找了过来。 见到夏思嘉不嫌脏、不嫌晒的在菜园子里兜新鲜蔬菜瓜果,她忽然就眼底一酸,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小妹妹走。 谁说资本家大小姐好逸恶劳? 夏思嘉她多朴实无华啊! 明知道明天就要离开红麓城,远赴条件艰苦的南省。 可是,走之前,她一不哭,二不闹,反倒是好像比谁都高兴似的。 就连地里这些笨头笨脑的蔬菜,在她眼里都成宝了! 真是个傻姑娘! “行了行了,别到处要东西了,你们路上也吃不了那么多。你跟我回去,我衣柜里还有好几件新衬衫没穿过,你试试合不合身?要是能穿,都让你带上!”杨玲抓着夏思嘉的手说道。 夏思嘉却反拽住她,不肯走。 “玲姐,你就让我再薅点菜吧……我是真心喜欢这些。南省的气候和这里不同,种的菜肯定也不太一样,我怕将来吃不到了!” 第11章 还有信物? 相比于大全、小全兄弟俩的惊愕、感叹和敬佩,沈维星在听完夏思嘉的话后,更多的是担忧。 夏思芫行为存疑,举报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如果夏思芫被查出有问题,夏思嘉会不会受到牵连? 虽说,举报间谍是能立功。 可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沈维星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呈递上去的报告。 只要组织批准同意,他就能南下执行新任务,并带着夏思嘉一起离开红麓城。 到时候,就能免受红麓城这些人和事的牵累。 想到这里,沈维星带着几分笃定的语气说道:“这件事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来处理,你不要擅自行动。” “不会的,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夏思嘉笑道。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103室。 大全小全刚扶沈维星坐上轮椅,就有人匆匆来通知他,“沈营长,您终于回来了!政委和团长一会儿过来,让您准备一下!” 说完,报信人快速瞟了夏思嘉一眼。 这意思很明显。 别的没什么要准备的。 就是要避开一下无关人等。 夏思嘉注意到这个细节了。 她想,能让政委和团长双双出动的,应该是工作上的大事。 她当然不方便听。 于是,夏思嘉拎走了其中两包吃的,对沈维星说道:“我去给玲姐送东西,顺带去她家坐坐,晚点再回来!” 说完就跑了。 夏思嘉和杨玲,还有部队大院的几个孩子,一起说笑着吃点心的时候,103室正门窗紧闭着在议事。 沈维星接过政委亲自递上的红字文件,指尖轻颤。 没想到,任务调令这么快就下来了! 与此同时,城里江北路的梁家,正燃起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 “靖书!你是不是被那个资本家小姐给下药了啊?不然,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却被她耍得团团转呢?” 梁母跌坐在床边,声泪俱下。 而梁靖书被他父亲拿鞋底子抽了一顿,这会儿正跪在旁边,焦急得像只无头苍蝇。 “爸,妈,思芫不可能拿家里东西的……她一直都在我房间里休息啊。”梁靖书解释道:“况且,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床底下藏了保险柜,她第一次来我们家,又怎么可能搞得这么清楚?” 梁父本来就还在气头上。 听见他为夏思芫辩解,顿时再次举高了手里的鞋底子。 千层底的布鞋底,扎实厚重。 一把抽下来,梁靖书的肩膀顿时火辣辣的疼! 梁父怒其不争,骂道:“她家道中落,她知道找你当靠山,那你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你怎么不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人家一肚子的算计!这还没有正式踏进我们梁家的门,就已经把家里的东西搬走了!那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鸡犬不宁的日子!” 梁母像是被丈夫这话提醒了。 她忽然收起了眼泪,抓着梁靖书的肩膀,一顿猛摇。 “儿啊!你肯定是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了智,所以才一下子轴住了,想不清楚……没关系,咱们现在和她划清界限也还来得及!走,妈陪你去找她!你们离婚!” 闻言,梁靖书立马躲开了他母亲的手。 “妈!思芫是我的合法妻子!她又没犯什么错误,我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你还敢顶嘴?!” 梁父怒不可遏,举着鞋底子,第三次要打儿子。 梁母看不下去,张开手臂护着梁靖书。 “老梁!你再打就要把靖书打死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要教训儿子!咱们得去从那个小妖精手里把东西拿回来!再让他们俩把婚离了!” 梁靖书还想挣扎,“妈,我不离——” 啪! 火辣辣的一巴掌,猛然扇在了梁靖书脸上,抽得他恍惚了好半天,以为自己神魂离体了。 “不离?不离你就别当我儿子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猪脑子!你爸妈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钱,就这么被人偷了……你是半点不心疼父母,一心只有那个小狐狸精啊!” 梁母的眼里七分痛恨,三分狠辣。 “你现在就带我去找她!要是一分不少的拿回我的财物,我也不是绝对不同意她进梁家的门!” “但要是这些钱少了半个子儿……” “别说她能不能当梁家的儿媳妇了……就连你梁靖书,也得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我养了个不成器的东西,就当我是白忙活这么多年呗!” “反正我们还有你弟弟……” “大不了,就当我只生过一个儿子!” …… 夏思嘉不知道梁家的血雨腥风。 她没吃午饭,光靠着桃酥和饼干,就着杨玲自己泡的杏子酒,也把肚子撑得浑圆。 吃饱了就犯困。 再加上不胜酒力。 夏思嘉看东西都有些迷糊了,于是借杨玲家的小床眯一会儿。 杨玲借着午睡由头,把来蹭吃的孩子们送走了。 可一关上门,她转头就来找夏思嘉说话。 “你说,政委和团长都来了?哟,那真是有什么大事……你真的一句半句都没听到?” 夏思嘉抱着床头的布偶娃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懒洋洋地说:“真没听到。主要是不敢听啊。机密大事,哪能让我一个外人知道……” 杨玲戳她,“什么外人?你不是说好了要嫁给小沈的?” “沈维星不娶我啊。”夏思嘉忽然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嘟哝,“他说他现在是个废人,而我正值青春好年华,不该跟着他受委屈。” “小沈真这么说啊?”杨玲靠在藤椅上,望着天花板,悠悠地说:“那他真是把你看得很重了。” 夏思嘉鼻头一皱,“也不算吧?主要是他这个人人品好,不管是对谁,他都会这样说的。” “可我怎么听说,他之前谁也看不上,一听说是你家要嫁女儿,就上赶着跑过去?”杨玲坚持己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家里亲戚还是什么人,和你外公那辈有渊源。” 夏思嘉的酒意忽然散去大半。 “玲姐,你说真的啊?” 杨玲睨她一眼,随后重重点头,“这么大的事,我还能撒谎骗你不成?就是老萧他们当时喝酒提了一嘴,我也没太注意听……就记得说,有个信物什么的。” 信物? 夏思嘉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怎么完全没听说过这件往事? 第10章 梁家真穷 夏思嘉下意识就想说: 我有钱的。 尤其是刚刚又去收了不少。 但她忍住了。 因为沈维星不能陪同前行,已经等于遭受了一次打击。 要是她再拒绝他的好意,恐怕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想到这里,夏思嘉当即抓住了鼓鼓囊囊的钱夹。 抬眸笑问道:“你刚刚说去办事,该不会就是取钱去了吧?你早就猜到我想逛街么?沈营长,你很懂女人心啊!” 莫名挨夸,沈维星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夏思嘉又是粲然一笑,“那就多谢沈营长咯!我去去就回!” 说完,又像一阵风似的,跳下了车,一拐就进了百货大楼。 大全紧追上夏思嘉,闻着百货大楼里扑面而来的女人香,有些不自在。 而他这一身灰色军装又很是惹眼,柜台里外的人都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 “大全,你在那边的楼梯口坐着等我吧。” 夏思嘉进了百货大楼,就像到自己家一样熟悉。 楼梯口有供顾客休息的长椅,而且还会提供茶水。 她想着,这样安排大全,他轻松,她也自在。 大全却说:“小夏同志,营长派我来帮忙的,我不用休息!” 夏思嘉浅浅一笑,“没让你休息……你就去那儿坐一小会儿吧,我上个洗手间。” “……行,行吧。”大全支吾道。 红麓城的百货大楼,他之前也是跟着团长来过的。 知道这里的女士卫生间在南侧,男士卫生间在北侧。 他要是跟着夏思嘉过去,就只有在女士洗手间被人当猴子看的份儿。 与其闹笑话、惹非议,不如还是听话在这儿等吧。 夏思嘉七拐八绕,很快没入琳琅满目的柜台里。 她打开沈维星的钱包一看,微微瞪眼。 这里边放着厚厚一沓,全是十元一张的“大团结”! 除了钱之外,还有各色票券。 布票尤其多。 一看就是特意准备过的。 他还真有心! 夏思嘉喜滋滋,先去熟悉的布料柜台,挑了三四种时新花样的布料。 装满整整三大捆! 她又淘了二十双纱线袜,准备和杨玲一人分十双! 另外,还买了一堆缝衣针线、手电筒、剪刀等生活用品,留来备用。 等真正进了女厕隔间,夏思嘉把刚买到的东西全部放进了空间。 顺带着,还把梁靖书他母亲的存钱罐给砸了。 青色的陶瓷罐子,只有窄窄的进钱口,没有出钱处。 要想把里边的钱拿出来,只有砸掉。 反正又不是她的东西,她才不心疼! 罐子裂开几块,里边的零票子和硬币哗啦啦掉了一地。 夏思嘉捡起来数了数,不由得嗤笑。 “也不知道存了多久,加起来还不到七十块,亏她还一直当个宝似的!” 想起前世婆婆爱财如命、斤斤计较的模样,夏思嘉都觉得这钱捏在手上,烧人得慌。 花掉! 必须马上花掉! 夏思嘉将存钱罐碎片扫拢,拿个破布篓子兜起来,直接带出空间,扔在百货大楼女厕的废物篓里了。 拿上这六十几块钱的精神补贴费,夏思嘉叫上大全,这才正式开启买买买之旅。 桃酥、大白兔奶糖、动物饼干、鸡蛋糕,各称了五斤! 另外买了两桶进口奶粉,打算给沈维星补充营养。 光是买这些,就花光了她手里的散票子。 夏思嘉撇嘴。 她不是觉得钱不经花。 而是觉得……梁家真穷! 这个存钱罐是没什么盼头了。 希望那个保险柜里能有点值钱东西吧! 花完了几十块钱,她又继续花沈维星的。 夏思嘉额外买了些要和杨玲分的花布,还给沈维星带了两件纯棉汗衫。 高高兴兴收工! “买得差不多了,我再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说着,夏思嘉扭头一看。 只见大全神色麻木,两手已经拎满了东西。 她微微一怔,旋即大笑,“够了够了,买齐了,我们回去吧!” …… 回部队的路上,夏思嘉拆开了一包桃酥,拿了两块出来。 一块递给沈维星。 然而,沈维星却摇头拒绝了,“我不喜欢甜食。” 夏思嘉又递给了小全,“你和你哥一人一半。” 说完,拿起了第二块桃酥。 这一次,她没有征询沈维星的意见,直接送到了他嘴边。 “吃一半总行吧,就当是陪我吃了。”夏思嘉满眼都是期待,“好东西就是要分着吃才香的。” 大概是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沈维星微微倾身,咬住了夏思嘉手里的桃酥。 夏思嘉笑盈盈地收回了手,一边小口啃着零食,一边端着正色和沈维星说:“刚刚逛街的时候,我细想了下,总觉得有件事不对劲。” “嗯?” 沈维星以为她是有什么漏了买,当即准备叫大全停车。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夏思嘉说:“夏思芫可能是个间谍!” 沈维星错愕不已,眉峰暗暗绷紧,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去梁家的经过,小全都汇报给你听了吧?” 沈维星顿住,“……嗯。” 他不想夏思嘉误会他是派人监视她,酝酿着该怎么解释。 可夏思嘉压根没把这当回事,继续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我还在二楼洗手的时候,夏思芫就已经喊出了小全的名字。对吧?小全。” “是的!”小全应道。 夏思嘉仔细分析说:“你想想,她是怎么知道小全名字的?她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沈维星跟上了她的思路,沉声应道:“嗯,很可疑。” “还有!你腿受伤的事,我可没有告诉她!……也不知道她打哪听说的。” 夏思嘉狠狠地咬了一口桃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浮起睿智而凌厉的光芒。 “沈维星同志,间谍是严重影响国家和人民安全的蛀虫,败类!” “尤其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宁可错审一千,也不能漏掉一个!” “是她自己走错了路,就算她是我的骨肉至亲,那也没办法,我必须为了大局举报她!” “况且,她真要是间谍,那我肯定越早举报越好!要是她的犯罪情节没有那么重,关个十年出来,还是可以重新做人的!” 夏思嘉话音落下后,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发动机的嗡声。 前排的小全深深感慨:小夏同志高义啊! 大全则是冷汗涔涔:小夏同志在关键问题上,能做到六亲不认,这种气魄绝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沈营长将来要是真娶了她,不就等于过上了刀尖舔血的日 第9章 她就是骗你的 “夏思芫,快闭上你的臭嘴吧。”夏思嘉含笑训斥道:“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文化人,怎么张口闭口全是脏话丑话?比文盲大老粗还粗鄙不堪!” “你一个下贱坯子,没资格说我!”夏思芫骂道。 要不是小全用身体挡在楼梯口,她这会儿真要冲上去抓烂夏思嘉的脸! 她凭什么私底下联络梁靖书? 她肯定是看沈维星的腿断了,所以慌不择路,着急想要找下家! 夏思芫满脑子都是上辈子,夏思嘉和梁靖书恩爱和睦的情形。 她好怕。 好怕梁靖书在这个贱人的蛊惑下,去和她离婚,又跟夏思嘉在一起了! 不行! 她要夏思嘉死! “夏思嘉你不要脸!你一个有未婚夫的人,竟然带着警卫员来勾引你妹夫!你这不仅仅是侮辱我,侮辱靖书,更是侮辱沈维星,侮辱全体军人!”夏思芫噙着眼泪,怒斥道。 夏思嘉不怒反笑。 “夏思芫,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啊……” “我听小孙、小赵、小刘他们几个说,是你四处散播沈营长受了伤的消息。所以,他们都以为我肯定看不上沈营长了,着急忙慌的就要来捡漏我这个香饽饽。” “可是,谁告诉你沈营长受伤了?” “你是从哪听说来的消息?” “还是说,你并不知道沈营长有没有受伤,只是为了害我得不到一桩好姻缘,所以在外边散播谣言?” “夏思芫,我把你当成我同母同胞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夏思芫被夏思嘉有条有理的一连串反问,给问住了。 她该怎么解释? 正说,反说,好像都不对…… 夏思芫急忙转身扑进了梁靖书怀里。 “靖书,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但我真的只是害怕失去你!为了我们的婚姻幸福,也为了沈营长的名声,你都不该和她见面的啊……” 夏思芫哭得梨花带雨,梁靖书顿时又心软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她们姐妹俩交锋时的对话,似乎又饱含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脑子,像是被战时的敌军炮火轰了似的。 乱糟糟的。 什么也想不明白。 只能暂且搂住怀中软玉温香的小妻子,先安抚她的情绪。 梁靖书轻声问道:“谁和你乱嚼舌根子了?我和你姐姐真的是因为正事相约——” 夏思嘉抢过话,说道:“是啊,我的好妹妹,谁和你乱嚼舌根子了?怎么别人随便和你胡扯两句,你就深信不疑?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既告诉你部队里的秘密,又告诉你我今天和梁靖书约好了?” 夏思芫怔住,总觉得夏思嘉这话是在给她下套! 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回答呢! 主要是,她也没法回答…… 不管说她是重生者,还是部队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这些事都不能说! 因为就算说出来,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所以,坚决不能说! 夏思芫最会搅混水。 她冷静下来后,立马就着夏思嘉和梁靖书的话,反问道:“那你们谈的到底是什么正事?为什么不能约我一起说?” 梁靖书顿时看向夏思嘉。 而夏思嘉一脸歉疚地翻了翻衣服兜,“真不好意思啊妹夫,我出门太急,竟然把那张汇款单漏家里了……看样子,下次等沈营长下次进城时,我再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行吧。”梁靖书很失望。 夏思芫则暴跳如雷,“靖书你看吧!我就说她是骗你的!她今天就是存心来勾引——” “这位同志,你闹够了吧!”小全怒了,“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不客气的,我就只能代替营长给你长长记性了!” 说完,他举起了青筋暴凸的拳头,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在强硬的武力面前,夏思芫到底还是有所收敛的。 她缩回梁靖书怀里,小声嗫嚅道:“真是一条有奶就是娘的蠢狗……” 夏思嘉则满怀歉疚,轻轻拍了拍小全的胳膊。 “没事,结束了……我们走吧。” 夏思芫正嫌她晦气,看着夏思嘉主动提离开,她立马气焰嚣张。 “赶紧滚!好走不送!” 夏思嘉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 “夏思芫,这是你该和姐姐说话的态度吗?看你这副嘴脸,我还真不想把那张汇款单给你了。” 梁靖书的面色顿时一僵。 而夏思芫基于上辈子的经验,她也不相信夏思嘉兜里有钱。 “夏思嘉!做人做事全凭良心!到底有没有这张汇款单,你心知肚明!当然,我希望有这张单子。因为这样就能替你证明,你今天不是来勾引靖书的!但要是你拿不出来这张单子……你就等着名声臭掉吧!” 夏思嘉轻蔑一笑,“也对。那行吧,你且等着。” 走之前,她的目光从梁靖书脸上扫过。 确认他眼底浮现出贪婪的暗光,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今天之后,梁靖书心里会一直惦记着这张汇款单。 尤其是家里没有钱,日子紧巴巴的时候。 财帛动人心啊。 这张不存在的汇款单,从此刻开始,就已经成为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一条隐形裂痕。 夏思芫,未来,还有很多苦等着你吃呢! 你慢慢吃去吧! 夏思嘉带着小全从梁家出来。 快到胡同口时,她转过头,对小全说了声“对不起”。 “我家这点丑事,让你见笑了……连带着还影响了你,让你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真是不好意思。” “小夏同志,你千万别这么说!” 小全懊恼的很,挠着头说道:“反倒是我,我反应太慢了,没帮上你什么忙……” 夏思嘉笑着摆手,“哪里哪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街边。 熟悉的吉普车也刚好回来。 夏思嘉像只灵鹊儿似的,一跃跳上了车。 她的杏眼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正午的阳光。 夏思嘉看向身姿如松的沈维星,歪着头,笑问道:“你的事情办好了吗?回来得挺快的啊。” “嗯。” 沈维星微微一笑,视线却没有停留在夏思嘉脸上。 而是悄无声息地扫过她的下颌,脖颈,以及裸露在外的手臂。 逐一检查。 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沈维星眼底如同薄雾般的担忧,无声消散。 他看着夏思嘉灿烂到晃眼的笑容,反问她:“你的事情呢?也都处理好了吗?” “算是吧!” 夏思嘉笑盈盈地一带而过,“回家再慢慢和你说!” 回家? 她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无声地激起沈维星的心湖涟漪。 夏思嘉却浑然不觉,和沈维星商量说:“我们现在要着急回去吗?如果时间还充裕的话,我想去百货商店买点桃酥和大白兔奶糖回去,答谢玲姐前几天对我的照顾。” “好。” 沈维星果断答应了。 那反应速度快得很。 像是早就在等她说这话似的。 车开到了百货商店门口,大全朝后座看了一眼,征询沈维星的意见。 “营长,您要下车吗?” 夏思嘉想到架设轮椅很麻烦,而且,还要把沈维星搬上抱下的。 累身又累心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前倾身体,用哄孩子的语气对沈维星说:“要不你就在车上等我吧?我速去速回,很快的!” “嗯。”沈维星看向驾驶席,“大全,你陪着去吧。” 说完,递上了自己的钱包。 第8章 只待东风 沈维星当即夸赞小全。 “嗯,这是个好问题,你考虑得很周到。” 可是,该叫她什么好呢? 夏思嘉看出沈维星犯了难,主动提出:“不如叫我的小名,叫我当归!” “咳咳咳……” 沈维星冷不丁地被呛了下,急咳起来。 夏思嘉连忙递上手帕,“被葱花呛着了?那下次我切长点儿,就不容易卡嗓子眼了。” 沈维星接过手帕,却没有用。 只是捏在掌心里,继续用手背抵着嘴唇。 大全、小全都明白沈维星咳嗽的原因。 是不是真的被葱花呛着不知道。 反正,他们不能喊夏思嘉为“当归”! 而且…… 谁家好人给小姑娘取这种小名啊? 中草药里好听的名儿多了,怎么偏偏选“当归”? 夏思嘉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似的,不以为意地抿了口面汤,笑着解释: “因为我外祖父说,当归的花像一把小伞,而我是家里的长女,将来要像伞一样,庇护着家里。” 只可惜,她谁也没护住。 尤其是没有保护好郁郁而终的母亲。 夏思嘉敛下心底的失落,低头吃面。 “不用叫小名,就叫小夏同志就好了。” 说罢,沈维星忽然话锋一转。 “看着点时间,吃完了就赶紧出门。你不是和人约好了十点半见面吗?从坪山部队开车过去,要四十多分钟。” “嗯。” 夏思嘉想起今天的正事,瞬间恢复了精气神。 夏思芫! 你的报应来了! 收拾齐整,夏思嘉信心满满地出发。 出了部队大院,看见路边停着的一辆吉普,夏思嘉才从小全那儿得知,后勤王处长听说沈维星今天要进城办事,特意给他申请了部队用车。 小全还小声告诉夏思嘉,“听说沈营长在最新这次实战任务中立了大功!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能配专车了!” 夏思嘉当然替沈维星感到高兴。 不仅高兴。 她还隐隐有点小骄傲。 夏思嘉想,这可能是对英雄的崇拜吧? 上车后,沈维星似乎困劲上来了,合眼小憩。 夏思嘉知道他早饭后吃了药,西药副作用大,犯困也是正常的。 她一路安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像个透明人似的,压根不打扰沈维星休息。 十点多,车子准时将她送到了江北路。 临下车前,沈维星忽然问道:“你谈事大概要多久?我也得去办点事。大全开车送我,小全留下来任你调遣。我这边往返估计要半小时。” “好,没问题。”夏思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在你回来之前解决完的!” “嗯,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夏思嘉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车,站在楼下稍微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人力三轮车拉着梁靖书缓缓而来。 见到气色红润了不少的夏思嘉,梁靖书只觉得眼前一亮。 明明她比夏思芫大了三四岁,她们姐妹俩对比,该是夏思芫更应有娇花骨朵儿般的气质。 然而,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从夏思芫身上看到的,更多是精明和霸道。 相亲时的那股子娇媚羞赧,像是夏思芫强行装出来的! 而夏思嘉这个当姐姐的,更有清水出芙蓉般的淡雅、纯粹和率真气质。 梁靖书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妹夫迟到了。” 夏思嘉盯着他腕上手表的指针,冷言冷语。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进屋说吧。” 说完,一改早间和善温柔的态度,转头对跟着她的小全说: “一会儿你就在客厅坐着等我,我和我妹夫去书房谈事,不用紧跟着。几句话而已,很快说完,沈营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小全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到时候你们别关门就行。我不会偷听的。” “很好!” 夏思嘉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似的,昂首挺胸起来。 她看着还在旁边发呆的梁靖书,没好气的催促道:“带路啊,妹夫。” “哦……这边请。” 梁靖书回过神来,迈步先行。 背对着夏思嘉的时候,他禁不住皱眉苦笑。 他刚刚是怎么了? 为什么恍惚间,总觉得夏思嘉很熟悉这里,仿佛在他家生活过似的? 梁靖书的家,在江北路上的一条小胡同里。 是一栋逼仄的二层小楼。 一楼是客厅、小书房和厨房。 通过一条一人宽的窄小楼梯,走上二楼后,转左是梁家父母的房间,转右是梁靖书的房间,楼梯正对着的是卫生间。 夏思嘉过去曾在这间房子里熬过许多个日夜。 她闭着眼睛也不会在这间屋子里迷路。 因此,她也很熟悉,梁靖书父母的保险柜和存钱罐在什么位置。 “我想先去洗手间一趟。” 一进门,夏思嘉就抬手捂着肚子,有些为难地说道。 梁靖书忙给她指路,“从这儿上去,正对着的那张贴花小门就是。” “好的,谢谢。辛苦你泡一壶茶等我。” 夏思嘉连正眼都没给梁靖书一个,吩咐完就上了楼。 她在楼梯口回头向下看,确定没人跟着,便脱了鞋子,快速进了左边的房间。 眨眼功夫,便将梁家床底下和衣柜暗格里的东西,尽数收进了空间。 梁家祖上并不殷实,所以也没留下来多少东西。 和他们夏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这三瓜两枣的积蓄,迟早也是要被梁靖书拿去吃完、嫖完的。 还是赔给她吧。 权当上辈子守活寡的精神损失费了! 夏思嘉收缴完东西,重新穿上鞋子进了洗手间。 她照照镜子,算着时间,夏思芫也该到了。 怎么还没听见动静? 没错。 她昨天特意请杨玲帮忙,让她今天十点一刻,准时给夏思芫打电话,通知她上门“捉奸”! 只有夏思芫来了,那才是今天这套计划的核心! 念头刚起,夏思嘉就听见楼下的门铃响了。 紧接着,是梁靖书倍感意外的问话声:“思芫?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都和夏思嘉滚在一起了?!”夏思芫怒骂道。 老房子隔音差,夏思嘉站在二楼洗手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夏思嘉!你在哪呢?给我滚出来!” 夏思芫不顾脸面地大喊道。 梁靖书轻声软气哄着她,“思芫,你是不是误会了?你姐姐是约我,是为了谈你的嫁妆——” “嫁妆?她放屁!” 夏思芫更生气了,“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还会给我准备嫁妆?她骗你的!” 说着,又是噔噔噔一阵脚步声,过程里,还伴随着夏思芫的喊叫。 “夏思嘉!你不用藏了!有人把你的破事都告诉我了!你别想抢我男人!” “这位同志,请你谨言慎行!” 小全挺身而出,肃然制止夏思芫,警告道:“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诋毁、贬损军人的荣誉,侮辱、诽谤军人的名声……夏思嘉同志现在是我们沈营长的未婚妻!你辱骂夏思嘉同志,等同于辱骂沈营长!” “小全你死脑筋啊!” 夏思芫骂道。 很显然,她压根没把警卫员的话听进去。 楼下又传来推推搡搡的响动。 夏思嘉终于走出洗手间,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走下。 哒,哒,哒。 她穿着平底的红色小皮鞋。 鞋跟不急不慢地敲打在楼梯木板上。 莫名让人感受到了几分清冷傲慢。 第7章 我进去就行了 沈维星放下书,推着轮椅到了客厅,问大全:“她睡觉没盖被子?” 大全尬笑,“报告营长,我不清楚啊……” 沈维星:“我的意思是——她睡前有没有抱被子进去?” 夏思嘉睡的那间是小屋。 里边没有衣柜。 再说,就算有衣柜,里边也没有直接能用的东西。 他们刚从一栋搬来的行李还没拆完。 夏被还在沙发上的布包里装着呢。 沈维星忙让大全帮着取一张夏被出来,拿着被子,来到夏思嘉房门口。 他轻轻叩了两下门,没有听见回应。 倒是大全发现,门被敲开了一条细缝。 他提醒道:“营长,门好像没锁。” 说完,还帮沈维星推了一把。 然而,沈维星却眼疾手快,立马拽住了门把上拴着的红棉绳,将门重新拉起来关上。 大全疑惑,“营长,您不是要进去送被子么?” “嗯。”沈维星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他背对着大全,轻声下命令道:“你守在门口,我进去就行了。” 沈维星推着轮椅缓缓进屋。 他没有开灯。 只是借着窗台投进来的清冷月光,迅速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环境。 起先黑漆漆的,他倒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这会儿能看清了,沈维星反倒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儿放才对! 他一会儿瞥着床底。 一会儿又看向床头。 只能用余光观察着夏思嘉的反应。 同时,又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夏思嘉。” 夏思嘉还是没醒。 她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腰间,睡相很是乖巧老实。 沈维星这才松了口气。 可屋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因此,沈维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舒气的声音。 他无奈苦笑。 夏思嘉动也没动,却把他吓成这样! 在真枪实弹的铁血战场上,都不曾这么屏息凝神,心如鼓擂。 而现在,面对着睡着的夏思嘉,他却紧张得差点冒汗! 实在是滑稽。 沈维星动作轻缓地为夏思嘉盖上被子。 离近时,他嗅到了一阵十分安神舒心的馨香。 淡雅温和中,夹着一丝微甜。 素净又矜贵。 这是什么香味? 是林老先生传下来的香包配方吗? 等她明天醒了问问。 看能不能多配一个出来,放在他的枕头底下。 想到这儿,沈维星不禁回忆起年少时的一幕。 那年他十五岁。 他第一次跟随大人到访明珠城那样的大城市。 可惜,被天天关在药香浓浓的院子里,每天背各种医经和草药典籍,枯燥无聊。 一到天黑,他和发小丁沛华就一心想着翻墙出去,到街上溜达溜达。 看看霓虹闪耀的大剧院。 看看窗明几净的百货商店。 看看有人抽陀螺、跳舞的人民公园…… 反正,啥都比在家有意思! 然而,他们俩才翻第二次墙,就被一个握着戒尺的小姑娘逮着了。 那会儿她才七岁而已。 举着那根快比她高的戒尺,比她外祖父还凶。 愣生生把他们两个半大少年从墙头叫了回来! “你怎么还没睡?” 夏思嘉忽然出声,打断了沈维星的回忆。 她困得迷迷糊糊,眼睛半睁不睁的。 迷糊中,软乎乎的白净小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捏住了沈维星的衣摆,无力地拽了拽。 “早点睡……明天可是一场硬仗。”夏思嘉咕哝道。 沈维星在夜色的掩护下,不自知的红了脸。 “……好。知道了。” 他看着夏思嘉把手缩回了被子里,这才安心离开。 出房间时,又给她把门重新带上。 沈维星在大全的搀扶下,回床上躺好。 可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止不住地冒问号。 夏思嘉睡觉为什么不关门? 她小时候不是最喜欢锁上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吗? 算了。 不想了。 她说了,明天要面对一场硬仗。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抗敌”。 可不能拖她后腿。 沈维星噙着笑意睡去。 * 次日清晨。 夏思嘉起了个大早。 她下了四碗阳春面,每碗面底下都窝了荷包蛋。 夏思嘉把四碗面端上桌的时候,大全、小全光是闻闻,就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可是,他们哪好意思和沈营长同桌吃饭? 两兄弟争着要去门口守岗。 “坐下,吃面。”沈维星命令道。 小全听话照办,坐下来,抱起面碗就哧溜上了。 大全倒是比他弟多个心眼。 他慢慢搅动碗里的面子,心底里莫名期待着“坏消息”。 比如,他弟一脸菜色地放下碗。 嘴里的面要吐又不敢吐的…… 不是大全心眼坏。 是他昨天听到两个大婶议论,说夏思嘉来了部队大院好些天了,从来都是杨玲做饭。 也没见她下过厨。 杨玲这人大局观重,而且口风紧。 一般如果不是碰上了塌天的大事,她是不爱和大院里这些军属们说东道西的。 聊聊孩子的学习成绩还行。 别人的坏话短处,她一次都没出卖过。 因此,大家都默认:杨玲见识过夏思嘉的厨艺了。 但是不好为外人道。 所以杨玲没提过。 夏思嘉毕竟是一个资本家大小姐。 下厨没把厨房炸掉就很不错了。 还能指望她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葱白小手,摆弄出一桌满汉全席? 大全继续默默搅面,等着他弟这只小白鼠传回最新消息。 然而,身边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哧溜声。 愣是没有任何不满和难受! 大全有些愕然,悄悄偏过头,正眼看向他弟。 而这时,沈维星眉头微蹙,表情严肃地看着大全,问:“挑食?” “嗯?哦!不是的沈营长!”大全连忙埋头,也开始大口哧溜。 第一口面汤下肚,大全满脑子就一个字:鲜! 不是山珍海味交织出来的鲜味。 而是粮食和油脂最本真的融合! 味道也咸淡正好。 还带着猪油特有的丰腴感。 五脏庙都被这口热乎气儿熨平了! 这时候,再挑起一筷子面。 面条吸足了汤,带着温润的油光。 一口嚼下去,软中带韧,微微弹牙! 面里混合着汤底的咸鲜和葱香,简单到极致,却又饱满到炸裂! 越吃越顺口,越吃越暖和,一碗下肚,额头微微冒汗,通体舒泰! 这这这…… 这真是资本家大小姐的厨艺吗?! 简直就像出自国营大饭店的厨子之手似的! “报告营长!我吃完了!” 小全飞快地交出空了的面碗,里边连葱花段儿都不剩一根。 更别提香喷喷的面汤了。 隔壁的大全还在大快朵颐。 他觉得汤也妙,面也妙,底下窝着的荷包蛋,更是妙绝了! 酥边嫩心,好吃到让人想要流泪…… 小全从他哥脸上看到了没出息的吃相,替他哥羞得慌! 为了不让夏思嘉见笑,小全连忙丢出在心里藏了一整夜的问题。 “营长,咱们应该怎么称呼夏小姐?总不能一直夏小姐、夏小姐地喊吧?” 小全知道他俩还没领证。 更清楚沈维星这会儿有伤在身,似乎改了结婚的计划,不着急领证。 但他们又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沈维星怎么喊她,那是他的事。 可他们两兄弟的工作得做到位,不能含糊。 要是继续喊“夏小姐”,会给本来就处境艰难的夏思嘉,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小全觉得,还是很有必要问清楚。 他望向沈维星,等一个答案。 第6章 他的眼光不会错 “帮我?你别害我就行!” 叶红大娘端着十二分的警惕心,没好气的问:“小沈受伤的消息,是你透出去的吧?” 夏思嘉疑惑,“大娘,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少跟我装蒜!” 叶红大娘一着急就习惯眼眶用力。 她半眯起眼,颇有几分审犯人的气势。 “队里的战士都是在军区医院看病的,为的就是保证部队军人的最新消息不会轻易泄露!医院和部队方面,肯定不会随便把小沈受伤的事往外传……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能干出这种事了!”叶红大娘怒道。 夏思嘉慢慢收起笑容。 “您的意思是,外边的人知道了沈维星负伤?” “你还装呢!”叶红大娘不耐烦了,“你那些旧相好听说小沈受了伤,前赴后继要往咱坪山部队这儿来,说说什么‘来接你’、‘准备一下’……你知不知道,这影响多恶劣!” 夏思嘉总算是听明白情况了。 她端正坐姿,诚恳而磊落地说道:“大娘,这事真不是我说出去的。不过,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夏思嘉暗暗在心里冷笑。 肯定又是夏思芫干的! 她前世是跟着沈维星的,所以很清楚这会沈维星要遭难。 可是,知道就知道吧。 她竟然还不消停的借着这个契机,妄图给夏思嘉添堵! 既然妹妹这么客气,送上“大礼”。 那当姐姐的怎么能干坐着呢? 夏思嘉再看向叶红大娘时,脸上又挂起了和善的笑意。 她和风细雨地解释道: “大娘,您知道的,咱们部队打出去的所有电话,都要经过接线员转线。因此,我有没有和外边的人通过电话,部队领导问一句就能查证,我没必要撒谎。” “不过,既然有人存心陷我于不义,我肯定是要拿出个态度的。” “您且放心回去忙自己的事吧,这些电话很快就不会再有了!” 说完,夏思嘉如同一阵风似的,小跑离开。 半道上碰见上厕所回来的杨玲,她也只是匆匆说了一句“玲姐我晚点回来”。 杨玲以为又出什么事了,眼看着沈维星家里的门还没关,赶紧过去替他们锁门,却没想到和叶红大娘撞上。 “大娘,你怎么在这儿?” 叶红大娘皱着眉头,答非所问的说:“这个夏思嘉……看着脾气还挺好的。不是那种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资本家小姐!我刚刚都那么不客气了,她还乖顺礼貌的很,也没和我吵起来……” 其实叶红大娘刚刚快紧张死了! 这会儿后背还冒着冷汗呢! 杨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叶红大娘这么说,她忍不住笑了。 “大娘,资本家小姐也是人,人有千姿百态的样儿,哪能都是您说的那种!” 叶红大娘默默认同了这话,点点头。 杨玲又说:“再说了,过去那么些年,咱们可没少给小沈选对象,可你看他相中谁了没?一个都没有吧?这夏思嘉是他自个儿挑的!他的眼光,不会有错!” 杨玲和叶红大娘唠家常的这会儿功夫,夏思嘉已经跑到了沈维星的新家,二栋103室。 门虚掩着。 她一推就进去了。 “沈维星?” 夏思嘉满屋子转了一圈,没看见沈维星的影子。 她以为他出去了,带着几分失落,在客厅的软皮沙发上坐下。 夏思嘉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但她不希望沈维星误会! 他现在身体受了伤,情绪也正是脆弱的时候。 出了这种事,旁观者尚且气愤不已,来找她兴师问罪。 他本人知道后,岂不是更加难受? 夏思嘉想马上向他解释清楚。 可他的行踪不归她管。 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去哪找人。 夏思嘉想了又想,决定先执行自己的反击计划。 她一通电话打到了红麓报社,点名要找梁靖书。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梁靖书的声音。 “妹夫!” 夏思嘉小嘴一张,既娇弱又无助。 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你说!是有关于我爷爷奶奶留下来的一笔钱……算是夏思芫的嫁妆钱吧!这件事我还没告诉思芫,因为她和碧姨都是沉不住气的人,我不敢告诉她们!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约在你家见面吧!细节当面再说!” “我家?”梁靖书很意外,“哪个家?” “江北路那个。”夏思嘉言简意赅,“尽量避开你父母,也别惊动思芫!这事我必须和你单独谈!” 她挑明说是为了钱财。 又再三强调,不要告诉其它人。 梁靖书一时间心猿意马。 他该不会是桃花运缠身,被夏家两姐妹都看上了吧? 夏思嘉太熟悉这人的花花肠子了。 见他迟疑,便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十拿九稳。 “明天上午十点半你方便么?到时候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这一次,梁靖书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明天见!” 夏思嘉挂了电话,看向半敞着的大门,快步走了过去。 门外的沈维星,腿上放着一盆刚洗过的冬枣。 从轮椅的状态来看,他显然不是刚刚才回来的。 夏思嘉没和他商量,直接把人推进了屋,关起门来,说道: “我与我妹妹夏思芫关系并不和睦,之前在家就是这样,没想到离了家,她还小肚鸡肠,想要置我于死地。” “所以,我明天打算去和我妹夫谈谈,和他们一家划清界限。” “我希望你陪我一起。” “如果能再带两个帮手就更好了!” 说完,她捻起一颗冬枣扔进嘴里。 嘎嘣嘎嘣。 嚼得脆响。 仿佛嚼的是敌人的骨头似的! 沈维星莫名想笑。 鬼使神差的,竟就答应了她的话。 “好。”沈维星沉声说道:“团长刚调了两名警卫员下来,明天就带他们一块儿出门吧。” …… 这天晚上,夏思嘉在杨玲和警卫员大全、小全的共同帮助下,顺利完成了搬家大事。 九月的红麓城,昼夜温差渐渐增大,晚上凉快舒适,温度宜人。 坪山部队依山傍海,夜里更加凉快。 夏思嘉简单洗漱完就上床睡了。 她怕沈维星半夜有事找她,就没有锁死房门。 然而,沈维星总想到她下午打电话时,娇娇弱弱的哭声,心里如同浸了一桶青梅酒似的,酸劲十足。 该不会…… 夏思嘉最初要相亲的对象,是梁靖书吧? 因为看上的人被妹妹抢走了,所以,姐妹不和? 沈维星越想越没有困意。 他拿起书柜里的教员语录,静静翻阅,反复研读,平复心情。 大全、小全两兄弟,分上下半夜值班。 这会儿是哥哥大全陪着沈维星。 大全像个门神似的,守在沈维星房门口。 他偷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想着,这都快10点了,该提醒沈营长睡觉了。 刚酝酿好张嘴的勇气,就听见隔壁夏思嘉的房间里,传出两声猫儿哼似的喷嚏声。 第5章 莺莺燕燕 因为沈维星腿脚不便的缘故,坪山部队下达了特批通知,安排沈维星搬到部队大院二栋一零三单元来住。 这一户是之前的团长家属住过的。 后来因为升迁调令,他们一家子走的急,家里的家具没带走,就这么一直放着了。 眼下要搬进来住也方便。 收拾些日常用品就行了。 萧伯善安排了几个人帮沈维星搬家。 正式搬家之前,他还叫杨玲去帮忙打包收拾。 杨玲一见到夏思嘉,就忍不住吐槽起这事。 “你是没看到,他对你家的事情多上心!” 杨玲清了清嗓子,模样她男人下命令的样子。 “咳……玲啊,你得和小夏说,搬家还是要细致点,不然容易弄丢东西!” “小沈平常自己不在意,家里没人照料,就更没人帮他收拾。” “尤其是他的勋章、奖章、奖状、荣誉证书那些——那些都是小沈的荣耀,千万不能弄丢!” 夏思嘉刚刚还嘻嘻哈哈的。 听到杨玲这最后一句,她当即立正站好。 “请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杨玲一愣,随后仰天大笑。 “小夏,你才来几天啊!进步很快嘛!” 她们俩在屋里说说笑笑的,让门外趴在窗口偷听的几个小孩都好奇疯了。 “她们不是干家务活吗?咋这么高兴呢?” “你小点声,别让思嘉姐姐发现了!” 几个小孩蹑手蹑脚的跑开,回到二栋103室门口找萧参谋长通风报信。 萧伯善正在和团长陈拓聊天,见到几个孩子回来,萧伯善立马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孩子们一看就训练有素。 神神秘秘的来到萧伯善身边,小声汇报:“萧伯伯!思嘉姐姐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她和玲婶婶有说有笑的,开心坏了!” “哦?是吗。”萧伯善若有所思。 他发了一把糖给孩子们作为奖励,孩子们愉快的四散跑开了。 陈拓朝紧闭着房门的103室看了一眼,也放轻了说话的声音,“老萧啊,看来这位资本家大小姐适应得还挺快!” 萧伯善眉眼一凛,“这才多久?哪能看得出什么!我看,她还能笑得出来,并不是真的能吃苦,而是之前在家压根就没干过这些活,觉得新鲜而已!还可能,是因为暂时靠着小沈的庇护,躲开了外界的压力,所以,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弛……” 陈拓明白他想说的意思,笑道:“老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不用紧张,小沈腿伤的实情,还是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那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告诉他本人,更不告诉这个夏思嘉……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103房内。 沈维星并没有听到两位领导的聊天内容。 他正在顶着药效带来的强烈困意,埋头书写一份特殊的申请报告。 这份报告,关系到他自己的前程。 也关系到,他和夏思嘉的下一步发展。 受伤之后,他时时刻刻都在思考: 如果他就此成为废人,要如何维持着现有的强大羽翼,护她一生平安无虞? 直到,他从今早的秘密会议上,听到一项新的任务。 或许,他能加入这个任务计划。 不。 他必须全力以赴,加入这个计划! …… 夏思嘉这边还没收拾打包完搬家的箱子。 然而,沈维星受伤瘫痪的消息,却已经不胫而走。 传遍了小半个红麓城。 夏思嘉过往认识的好几个男性同学朋友,在听夏思芫描述她姐姐的悲惨遭遇后,都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信心倍增。 俗话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他们曾经高攀不起的夏大小姐,现在落了难,他们又有机会了! 收到消息的这些人里,有家里开钟表行的小孙。 “夏家再怎么落败,也不能让思嘉再给一个残废军官吧?不行,我要去接她来我家!” 有国营肉肠厂职工的儿子小赵。 “之前夏思嘉门第高,眼界也高,所以哪怕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可现在夏家房子都被收了,她也该好好想想,往后余生是跟着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残疾人,还是跟我回来过清贫但平凡而安稳的日子!” 还有家里在城郊开武馆的小刘。 “趁她还没嫁呢,赶紧把人先抢回来!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就只能嫁给我了!” 一想起夏思嘉清水出芙蓉的那张漂亮脸蛋,他们根本坐不住! 男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坪山部队打电话要人。 “你们让思嘉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接她!” 头一次听到这话,通讯员还以为,是夏家的亲戚打来的。 可接二连三,全是男同志来的电话。 而且,每一个男同志的语气,都暧昧不清! 那语气,仿佛夏思嘉该是他们的媳妇似的! 好狂的人! 他们竟然不把沈营长放在眼里! 通讯员以敏锐的嗅觉感觉到异常,于是火速将情况上报。 “怎么的?这个夏思嘉还和其他男人藕断丝连?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脑子这么精,给自己找了不止一条后路呢?” “她以往怎么样,按说是不该我们管的……可她往后想要生活在部队大院,想要嫁给小沈,就得趁早把这些莺莺燕燕全都断了!” “否则,小沈的面子,我们坪山部队的荣耀和名声,都要葬送在这个娇小姐手里!” 夏思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部队大院推举了老军属叶红大娘当代表,由她负责出面,和夏思嘉单独谈。 认真地谈! 好好地谈! “要是这个资本家小姐臭毛病太多,咱们就替小沈好好纠正她!绝对不能允许一颗老鼠屎,搅坏了咱们坪山部队全体军属的名声!” 叶红大娘带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来找夏思嘉。 刚巧杨玲肚子疼,离开了一会儿。 屋里就夏思嘉一个人在。 明明没有养花弄草,可屋里却飘着一股茉莉花混金银花的味道。 清新怡人。 “您好,请问您找谁?”夏思嘉礼貌地问道。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和蓝布裤,整洁大方。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眼睛又大又亮,水盈盈的,嘴角天然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叶红大娘一对上这张吹弹可破的白皙小脸蛋儿,顿时就来气。 这标致的小模样,一看就经不起风吹雨打! 她跟了小沈,将来是她照顾小沈,还是小沈照顾她,那还两说呢! 叶红大娘的眉眼瞬间就冷到了极点。 她把夏思嘉往旁边一推,径直进屋里坐下,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夏思嘉眼眉微挑。 找她? 看对方来势汹汹,不像有什么好事。 但夏思嘉全当看不明白,客气地倒了杯温水奉上。 “大娘,您说吧,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第4章 你可以重新考虑了 杨玲忙替夏思嘉问:“沈营长也回来了?” 士官气喘吁吁,越过夏思嘉,只看着杨玲说道:“嗯!回是回来了……不过,沈营长负了伤……” 杨玲听完就是一哆嗦。 但她还第一时间来扶住了夏思嘉。 假装镇定,追问士官:“伤哪了?伤得多重?人在哪呢?!” “不知道,反正当时是坐轮椅下船的……这会儿应该去医院复诊了。” 杨玲又是一哆嗦,“行。” 送信士官离开后,杨玲手足无措地拢了拢头发,强打起精神宽慰夏思嘉。 “小夏啊,你别紧张!沈营长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夏思嘉却出奇的冷静,“嗯,我不慌。” 只要沈维星活着回来了就行。 人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 不久后,夏思嘉被叫去了另一栋家属楼。 “一零三号房,沈营长在那儿等你。” 她一进屋,就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即便坐着,沈维星的身躯依旧笔挺伟岸。 可屋里的浓重药味,也让夏思嘉的心蓦然收紧。 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下似的。 “沈营长?”夏思嘉轻声唤道。 沈维星动作生疏的驱动着轮椅,有些笨拙的转了小半圈。 “我帮你!” 夏思嘉小跑到了他身边,替他扶住了不听使唤的轮子。 沈维星轻声说:“多谢。” 夏思嘉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打量沈维星。 短短几天没见,他竟然瘦削了这么多! 原本就正气凛然的国字脸,轮廓更加冷硬。 下巴上还带着青黑的胡茬,透着冷酷海风磨砺出的粗糙感。 好在,沈维星的双目依旧炯炯有神,雪亮如星。 看不出丝毫被重伤摧残,生命力枯萎沉寂的迹象。 “你还好吗?”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两人同时问出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们又一起愣住。 随后,沈维星率先致歉:“是我回来晚了……没人为难你吧?” “怎么会!” 夏思嘉声音雀跃,笑容开朗的说道:“我在萧参谋长家蹭住了三天,玲姐处处照顾我,我比在自己家过的还好呢!什么事也没有,倒是你……” 夏思嘉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到了沈维星的腿上。 她难掩担忧的问道:“医生怎么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维星很平静,像是在叙说别人的经历,“说是至少得在轮椅上休养半年。后续要看恢复情况。” 夏思嘉不禁蹙眉。 像沈维星这样优秀的人民子弟兵,不能就这么残疾了吧?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吗? 他怎么恢复的? 夏思嘉受邀采访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提过? 而且,根本看不出任何腿受过伤的痕迹。 是真的能恢复如初,还是他凭借着军人的坚强意志力,隐忍不发而已? “夏思嘉,现在你可以重新考虑了。” 沈维星打破沉默说道。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竟然饱含着春和景明般的笑意。 “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嫁给一个身体残缺的男人。” 这是在考验她么? 夏思嘉收敛了小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 “沈营长,我不用重新考虑!君子抵一诺万金,我既然说了嫁给你,那就不会轻易改变。”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沈维星指了指自己的腿,说道:“虽然医生目前说的是,有康复的可能。但要想回到和从前一样,恐怕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而你,年轻漂亮,正是最好的年纪。夏思嘉,青春重于万金承诺。” “沈营长真会权衡利弊!” 夏思嘉的双眼里是明晃晃的夸赞,还有长驱直入的探究意味。 “那我很好奇,这么会权衡利弊的一个人,当初去我家相亲之前,真的好好考虑过吗?你应该很清楚:娶一个资本家小姐,会阻碍你的未来发展!” 沈维星微微怔住。 他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忽然显出几分违和的匪气。 “夏小姐就当我这个人没什么太大的抱负吧。我就是羡慕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所以,听说夏家着急嫁女儿,到处约人相亲,我就答应去了。”沈维星说道。 夏思嘉有点不高兴。 这算是什么回答? 要不是她前世为沈维星带的那支特殊任务小队写过传记,她还真要信了他这话呢! 明显就是为了敷衍她,才故意说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相亲的原因上撒谎? 难不成,是因为他喜欢夏思芫? 这个推测,让夏思嘉茅塞顿开。 还真有这种可能! 反正上辈子相亲的时候,沈维星和夏思芫就聊得挺好的…… 只不过,这辈子,夏思芫选了梁靖书。 他无奈之下,才被迫接受了她这个拖油瓶。 夏思嘉沉默思考的模样,被沈维星尽收眼底。 他想:她此刻应该是在担心她被扫地出门,无处可去吧? 沈维星连忙说: “你家的情况,我都听说了。你不用担心没地方去。回头我让萧参谋长和玲姐帮忙当个见证人,你和我义结金兰,我们以兄妹关系相处,你还是可以留在这里住的。直到……你找到合适的安身之处。” 义结金兰? 这倒也是个名正言顺收留她的理由。 只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变成了她纯占沈维星的便宜? 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不能给他的仕途带来帮助也就罢了,还处处都要他庇护,那真是成拖油瓶了! 不行! 夏思嘉陷入了沉思。 眼神不自觉的又落回到了沈维星的腿上。 对了! 她的花园木屋里,有从老宅搜罗出来的古书典籍。 其中有一大箱子书,全是母亲的陪嫁,那里边就有外祖父家传家的医经宝典! 那宝典上记载的,都是通过了一个个成功实例验证的中医古方! 她从前也是跟着外祖母学过看方抓药的。 成大医,她还不够资格。 但她可以尝试帮沈维星治腿! 这样一来,无论将来他们是结为夫妻,还是结成异姓兄妹,她都能坦坦荡荡,不亏不欠的和他相处! 想到这里,夏思嘉的心安定了下来。 再抬头时,她望着沈维星雪亮的眼睛,故意和他打起赌说: “这样吧,沈营长,我不是个喜欢白占别人便宜的人,你愿意帮我,我非常感激,同时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做点什么。” “不如,我们俩做个约定。” “以半年为期——如果这半年内,你的腿伤好了,那我们还是履行婚约,我嫁给你。” “如果半年后,你的腿仍然没有痊愈的迹象,那我就当你妹妹,陪伴在侧,照顾你的起居。” “你意下如何?” 沈维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那就半年。” 他的眸光中暗流涌动。 有自嘲。也有对夏思嘉急中生智的感激。 自嘲,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哪个断了腿的战友,能在半年内就恢复如初的。 他沈维星只是在军事战斗中比一般人勇敢一点点。 但他不是神仙。 奇迹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在他身上。 而感激,是因为感谢夏思嘉既给了他体面,又故意给他希望。 她旁敲侧击的激励他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复健。 真难为她这份心意了。 第3章 这个谜团重重的男人 “姐姐,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部队大院听着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我听说,那些军属大姐大婶,一个比一个彪悍,你去了之后,一定要夹紧尾巴做人,千万别摆大小姐姿态。” “否则,哪天被人使了绊子,可有你好受的!” 一想起前世的种种细节,夏思芫就不寒而栗! 她夏思芫,绝不会再重复上辈子的老路! 这辈子,她一定要嫁给梁靖书,当诺奖文豪的妻子,过着陪他周游世界的潇洒日子! 而至于沈维星那个泥腿子军官,草包糙汉…… 就让夏思嘉去嫁! 让她嫁给沈维星之后,先在部队大院,受那些军属老娘们儿的磋磨! 然后,再下放去乡下,被沈家受婆婆、嫂子、小姑子的轮番折磨,还要守一辈子活寡,替沈维星掩藏他的龙阳之好……! 夏思芫光是回想一番都觉得快恶心死了! “谢谢妹妹的好意。”夏思嘉不急不慢的收起了信,浅笑说道:“我会和沈维星同志携手并进的,也预祝你和梁记者恩爱两不疑。” “你就等着看吧!我们会过得非常、非常好!”夏思芫趾高气昂。 …… 夏家姐妹忙着分头拆家时,坏消息接踵而来。 父亲被定了罪。 要去省城的学习班接受改造。 夏家其它人虽然暂时没有受到牵连,可夏家现在住的这栋三层高的小洋楼,要被充公回收。 县里来人张贴了文书,勒令她们母女三人即日搬走。 “搬走?那让我们去哪儿住?这里是我们的家,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们该如何生活?!” 消息下来之后,林碧惶惶难安。 就像是一根离了树的藤,举目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林家亲戚已经集体撤去了海外。 她没有娘家可依靠,也没有丈夫或姐姐在身边商量! 她该怎么办? 而夏思芫态度坚决,当天就去和梁靖书扯了结婚证。 “妈,靖书家凭借着自荐书升任报社副总编啦!他的工作不仅更稳定了,还升职加薪,并且,新分下来一室一厅的宿舍!” 夏思芫当着夏思嘉的面,张扬的高声宣布道:“靖书说了,我们俩可以先搬去他的新宿舍住,等回头把他家里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再让您住进去!” 林碧悬着的心,终于又找到了归宿。 她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逃生的浮板,搂着女儿喜极而泣。 夏思芫看着发呆的夏思嘉,笑了。 “姐姐,我那儿只能收留妈妈,实在是无法多带一个你了……你可要自求多福啊。现在外边民怨沸腾,要是被人发现,资本家的大小姐流落街头,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当街扒下你一层皮呢?” 夏思嘉这次没和夏思芫斗嘴。 因为她明白,夏思芫的这番话,可不算是危言耸听。 时局不安,她独自一人,很难全身而退。 夏思嘉稳住心神,先给坪山部队打了一通电话。 然而,却被告知,沈维星不在办公室。 “沈营长带队出海执行任务去了,还没回来。” 夏思嘉只得留言说明自己遇到的状况。 尽管还没办婚礼,但部队那边因为收到了沈维星送呈的结婚申请,知道他们俩定了婚约的事情,便说,让夏思嘉先来部队大院报到。 夏思嘉趁着林碧母女都不在,最后将全屋搜刮一空,就剩下一个空壳子,这才心满意足。 她拎着一个素简得布袋,直奔坪山部队。 …… 部队大院。 “这里就是沈营长家。” 负责给夏思嘉带路的,是一个穿着靛蓝色粗布衬衣的中年妇人。 她叫杨玲,也是军属。 但杨玲考虑到夏思嘉在坪山部队没有其他熟人,所以,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就没说得太复杂。 怕这花一样的小姑娘记不住。 “你喊我‘玲姐’就是了!咱们两家都住三楼,虽然中间隔着两户,但也算是邻居了!”杨玲热情大方的笑说道。 杨玲领着夏思嘉进了他们家,把夏思嘉的行李包暂放再在她儿子萧宝棋的小屋里。 “这会儿放暑假,宝棋跟着他几个堂哥去了乡下撒野。沈营长没回来之前,你就安心在这儿住吧!” 杨玲家虽然简朴,但收拾得还挺干净的。 她丈夫也出任务在外,因此,家里就她一个人。 夏思嘉早就褪去了娇生惯养的那层皮。 因此,她很快适应了和杨玲的相处模式。 杨玲这人直爽,有什么话,直来直去的都挂在最边上。 中午,两人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杨玲就老试探着问夏思嘉家里的情况。 夏思嘉没有避讳,开门见山的叹了口气,“玲姐,不瞒你说,就是我爸被定了性,我家房子被收了,我才这么着急来投奔沈营长的。” 说完,又眨巴着眼睛,好奇的反问杨玲。 “玲姐,像我这样的出身,是不是容易拖累沈营长啊?” 杨玲用手背蹭了蹭鼻子,讪笑道:“妹子,你这么问,那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啊……” 夏思嘉莞尔,“嗯,您说。” “娶一个资本家小姐,肯定比娶贫农家的姑娘要麻烦啊……沈营长要是不打算再往上走了,那还没什么。一旦要升职调任,肯定是要考察家庭背景的。你这出身,只能给他扣分,拖后腿。”杨玲小声说道。 夏思嘉包饺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想,杨玲都能想到这一层利弊,那沈维星本人肯定就更清楚了。 那他为什么要选择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前世,夏家两姐妹分别嫁人之后,好几年不曾相见。 直到十年后,改革春风吹满地,夏思嘉和夏思芫才有了第一次重逢。 因此,夏思嘉并不清楚,婚后的头十年,夏思芫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晓得她和沈维星这对看似合拍的夫妻,是怎么把好好的日子过得鸡零狗碎,乌烟瘴气的。 更无法得知,沈维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轻易答应了林碧邀他上门相亲的请求。 又为什么在如今这个动荡的时刻,坚定地答应迎娶仅一面之缘的资本家小姐? 而且,回想他应邀上门那天的情形,夏思嘉觉得,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娶的是谁。 仿佛只要未来妻子是夏家的女儿,就可以了。 他走的时候,还带着一股“任务完成”的坦荡磊落…… 这太奇怪了! 而答案,只有沈维星最清楚。 夏思嘉忽然很期待沈维星快点回来。 然而,夏思嘉在杨玲家住了三天,都没有打听到沈维星归来的明确时间。 她难免心不在焉。 杨玲安慰她,“妹子啊,你就安心住吧,他们出任务就是这样的,高度保密!就算是咱们这些当军属的,也没法知道具体的细节。” 心事被轻易看穿,夏思嘉有些不好意思。 她端着洗完的衣服,准备去走廊上晾晒。 刚打开门,就看见楼梯口跑来一位年轻的士官。 “玲姐!参谋长他们出任务回来了!” 第2章 再次相亲 夏思嘉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的四人正坐在一起喝茶。 夏思芫只顾着和斯斯文文、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梁靖书说话。 “梁记者,我曾认真拜读过您发表在红麓城晚报上的几篇时评,言词锐利,针砭时事,字里行间透出的全是当代有为青年的远大抱负,令人景仰!” 梁靖书轻轻抻了抻西装,“夏小姐谬赞了。” “哪里哪里,我一直很希望能拜梁记者为师,跟随您学习,进步!”夏思芫笑得灿如夏花,眼里根本没有沈维星的影子。 沈维星眼下好歹还是军官。 他没有如同夏思芫所预言的那样,被撤职查办。 因此,夏思芫敢晾着沈维星,林碧却不敢得罪他。 林碧看女儿这么坚决,只得自己硬着头皮,有一搭没一搭的陪沈维星聊着,心不在焉的。 还时不时朝二楼瞟。 瞟着瞟着,终于让她看见了夏思嘉。 林碧连忙招手说道:“思嘉,你可算是起来了!……快,快下楼,别让沈营长久等!” 夏思嘉打心眼里鄙视林碧。 她父亲还只是被叫去调查问话! 夏家也还处于成分存疑的阶段! 可林碧却自轻自贱,端着一副老鸨卖姑娘的口吻,迫不及待就要把她丢给沈维星了! 才刚起了点波澜,她就着急卖女求荣。 真是把夏、林两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夏思嘉怀着怒气,快步下楼。 到客厅后,她径直走向了沈维星。 这男人眉如刀锋,还深如墨色,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超强压迫感。 再加上锐利的眼神,和紧抿的薄唇……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哪怕不动,不说话,也让人莫名觉得紧张。 哪怕夏思嘉之前已经活过了一辈子,此刻对上沈维星的眼神,依旧有种心弦发颤的感觉。 她礼貌颔首示意过之后,开门见山地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沈营长您好,您好,我叫夏思嘉。” “今年23岁,属龙,生日是11月9号。具体的出生时间,我得去翻找我父亲的笔记。如果你需要请人合八字的话,我一会儿就去翻出来,给你带回去。” “我会弹钢琴和中阮,但目前还不会洗衣做饭。将来有需要的话,我会努力学着做。” “我父亲之前是麓江大学的历史学教授,也是红麓城博物馆的讲解员,但他目前因为被人诬陷举报,成分存疑,正在接受调查。” “我母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的夏太太,是我的继母,也是我的亲小姨。” “虽说家里的琐事都是小姨在操持,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尽管我对后妈瞒着我贸然安排的这场相亲活动,心存不满。可是,见到沈营长本人后,我非常满意。” “我认为,您有资格成为我余生的生活搭子!” 夏思嘉行云流水般的说完了。 她稍微停顿,目光含笑地深看了沈维星一眼。 “我要说的就这些,您看,您还有其他想要了解的吗?” 沈维星双手撑在腿上,坐得笔挺,俨然是一副首长听下属工作汇报的姿态。 确认夏思嘉说完了,他才抬起冰刃一般的锐利眼光,肃容说道: “那我这边的基本情况,你了解清楚了吗?” 沈维星接着夏思嘉刚刚的话,波澜不惊的说道:“我是驻扎在坪山部队的军人,31岁,未婚。” “平常,我必须待在部队受训,偶尔要出海执行任务,因此,基本上不能住在自己家。如果你跟了我,将来要么和我家里人一起,在我的老家海螺乡生活。要么随军,住部队大院。” 他顿了顿,又说:“部队大院的条件不如你家,不过邻里邻居之间,来往密切,亲如一家。” 夏思嘉莞尔一笑。 “好的,谢谢沈营长告知,我明白了。” “您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希望尽快把婚期定下来。否则,我后妈必定还会仗着这层长辈身份,不停地给我物色新的人选。” “我不想浪费时间应付,相信沈营长的时间也很宝贵,没空挑挑拣拣!” 她快刀斩乱麻似的一番表态,夏家的客厅静了半晌。 沈维星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心中生出几分棋逢对手的快意。 她说的没错。 他时间宝贵,不想挑来选去,磨磨蹭蹭。 况且,他好不容易才调来坪山部队,终于有机会再见到她! 虽然时光残忍,让他们分隔多年未见。 且世道变化莫测,再见面,他们的社会地位竟然对调了一番。 但好在,她还是她。 和当年在林家庄园外,拿着她外公训狗的铁棍,把他们一群少年人追得做鸟兽散的那个她,毫无二致! 她很好! 沈维星抱起放在了一旁的军帽,身姿挺拔地站了起来。 “思嘉小姐,我对今天的相亲会面也很满意。” “竟然你已经决定嫁给我,那我这就回去挑选日子,定下婚期,尽早和你结成婚姻关系中的盟友!” “我也希望在正式结婚前的这些日子,你能安心在家养好身体。” 说完,他微微抬眼,冷眼扫视了林碧母女一遍。 “出嫁那天,可不能像今天这样面色虚白,气色不佳了。” 夏思嘉心弦一颤,但立马又恢复了平静。 她扬起客气而疏离的笑容,莞尔应道:“嗯,好,我会努力的。” 沈维星深看她一眼后,快步离去。 而梁靖书和林碧寒暄客套了一会儿后,也表明了心意,提出之后安排正式的宴席,请他的父母亲和林碧一起为他们挑选结婚的吉日。 他们说话的时候,夏思嘉就站在客厅的窗口浇花。 听见她前世的丈夫,此时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夏思芫身上,她生不出半点醋意,甚至有点高兴! 是那种终于“送瘟神”成功后的狂喜! 她终于不用和梁靖书这个伪君子、文抄公、剽窃狗纠缠。 这辈子选择嫁给沈维星,虽然看似无奈之举,但她并不担心。 因为她知道,无论嫁给谁,日子都得自己好好过。 无论嫁给谁,她夏思嘉都能活得精彩! …… 接下来的几天,夏家的女儿们各有各的忙。 夏思芫偷偷变卖客厅里的物什,换成现钱和少量黄金,给她自己筹备嫁妆。 此外,她还把父亲书房里的书都搬到院里烧了。 烧得黑烟袅袅。 烧得林碧的心扑扑直跳。 “思芫,这些可都是你爸爸的珍藏……他回来之后要是看见你把这些书都毁了,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夏思芫望着冲天的火光,神情有几分魔怔。 “妈,你就放心吧,爸不会怪我的,他只会反过来感激我,感谢我帮他销毁了这些定性定罪的直接证据!” 相比之下,夏思嘉似乎清闲多了。 她基本上就待在家里没出过门。 像是真的在履行她和沈维星的约定,安心养病。 只有夏思嘉自己知道,她有多忙,多充实。 她先是把父亲书房内的古籍真迹,用空间花园里的其他纸质书替换。 再将书房密室中的古董和字画,尽数搬走。 还有祖父祖母设计在阁楼、地下室各处的机关暗道里的金银珠宝,以及祖父祖母那间屋子里的保险柜…… 通通搜刮一空! 全部用来充盈她的空间花房! 夏思嘉连做梦都能笑醒! 没过多久,沈维星差人送了书信过来,说他看好了日子,下个月初八最合适,到时候他来夏家接亲,他们在部队大院办婚礼。 夏思嘉还没看完信,就听见夏思芫阴阳怪气的笑声。 第1章 重生 夏父的病榻前。 夏思嘉耐心细致地为父亲擦去嘴角溢出的汤药,可父亲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思嘉,爸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我走之前,没有别的事情求你。只有一件……” 夏父盯上她腕间的碧青手镯。 “思嘉,你外婆当年把这只镯子传给你妈妈时就说过,这镯子有庇佑平安、吸拢福运的能量……爸过去一直不信,可看完你和思芫这半辈子,爸知道了,你外婆没有撒谎!” 夏父忽然紧紧拽住了夏思嘉的手镯不放。 “当初,人人自危,你却和靖书避开了下乡流放的苦日子!后来,靖书又步步高升,成为了全球知名的作家,让你一生备受宠爱,顺遂安康!……这些,都是福镯的力量!” 夏思嘉清冷一笑。 一生备受宠爱,顺遂安康? 这些,不过都是她丈夫梁靖书,一心装给外人看的深情戏码而已! 她真没想到,别人不知内情就算了,父亲居然也没有看出来? 夏父却没看见夏思嘉的自嘲,老泪纵横的继续说道: “可你看看思芫!就算她当年高嫁军官,可后来却忍受颠沛流离之苦。她在乡下苦熬了几十年,一儿半女都没有,最后还被沈维星那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抛弃!” 夏父说到这里时,坐在病床边的夏思芫伏在床边痛哭。 “爸!你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是我自己命苦……” 夏父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他伸手来抢夏思嘉腕上的玉镯,也不管会不会弄疼她,像是魔怔了似的,眼里只有镯子。 “思嘉,是你吸走了你妹妹的福运!你把镯子给她,让她余生过得痛快点!” 夏思嘉挣脱了夏父的手。 同时,当着他们的面,从腕上硬生生拔下了这几十年没有离过身的镯子,捻在指尖,悬在半空。 她淡淡冷笑,笑容里满是苦楚。 “我这一生苦心孤诣避开灾祸,经营家庭,扶持丈夫……熬了多少夜,耗费了多少心神!” “可是,到头来,在你们眼里,这一切不是我凭本事挣的,而全是这只镯子的功劳?” “爸,你以为,得了这只镯子,夏思芫就能过得好吗?” 夏思芫剧烈颤抖着站了起来,“你把镯子放下!放下再说话!” 看着她疯癫痴狂的模样,夏思嘉笑得停不下来。 她轻轻松开手,任凭那只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不!” 夏思芫尖叫起来,“夏思嘉!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突然,她抓起床尾果盘里的水果刀,猛地刺向了夏思嘉的腹部! 鲜血横流的瞬间,夏思嘉忍痛拔出了刀。 下个瞬间,她反手一划,划破了夏思芫的脖子。 夏思芫当场断气。 而夏思嘉也气息奄奄。 她望着拼命摇晃夏思芫肩膀的老父亲,黯然一笑。 好不容易熬过这压抑苦涩,斡旋盘算,兢兢业业的半辈子。 却没想到,人生竟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收场! 夏思嘉含泪倒在血泊之中。 …… 再睁开眼,夏思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鼻息间萦绕着早已失传的古法熏香,清幽古朴。 身上盖着母亲亲手绣字的蚕丝锦被。 这里……分明是五十多年前的夏家老宅! “思嘉,你可算是醒了。” 床边说话的人,居然是记忆中死去多年的继母林碧…… 夏思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 林碧已经看出她气色不佳,但却没有要停止碎碎念的意思。 她端着掐丝珐琅茶杯,絮叨道: “思嘉,你不要怪我擅自做主……谁让你自己一病不起呢!” “你爸去了两天还没回来,凶多吉少!” “夏家祖上的成分本来就存疑,这次要是真被查出什么大罪,那大家就只有抱团等死了!” “我一个人拉扯不了你们俩个姑娘……所以,你和思芫必须尽快嫁人!” “嫁出去了,应该就不会受牵连了!” 夏思嘉惊讶不已。 她居然重生回到了五十多年前,继母给她和夏思芫定亲事的这天! 林碧还在劝说,夏思嘉却一个字都听不进耳朵。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放在被子里的手臂交叠在了一起。 前世种种,全因为外婆留下的这只传家玉镯而起。 还是早点藏起来为好! 夏思嘉刚要摘掉镯子,怪事发生了。 手镯像是有了生命似的,钻进她的皮肤底下躲起来,摸不着了! 怎么会这样? 夏思嘉仔细摸索着左手手腕,却真的什么也摸不到! 同时,她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个芬香氤氲的丰饶花园。 这里,不是她前世日夜相伴的小院吗? 连带着她亲手参与搭建的玻璃花房,也一并在内。 仿佛,伸手就能触摸…… “妈妈!” 夏思芫好像失心疯发作似的,突然大喊着闯了进来。 一进门,她就直接扑进林碧怀里痛哭。 那实打实的委屈和喜悦,让夏思嘉瞬间意识到—— 她这个好妹妹,也重生了。 “妈,镯子!……” 夏思芫紧张兮兮的贴在林碧耳边说起悄悄话。 几句话的功夫,说得林碧脸上风云变幻。 接着,她们母女俩齐齐瞪着眼睛,神色诡异的盯着夏思嘉。 夏思嘉却不急不慢,撑着床坐了起来。 刻意露出空荡荡的两只手腕。 “姐姐,你的镯子呢?” 夏思芫揪住夏思嘉的手,逼近她,面目狰狞。 “思芫,你弄疼我了。” 夏思嘉娇弱地挣脱她的手,“你说外婆那只镯子吗?我给爸爸了。爸爸上次出门前,说家里正值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到处要用钱,需要我也出一份力。我就把镯子给他了。” “真的?”夏思芫半眯着眼,将信将疑。 夏思嘉却仿佛没看懂她的凶狠似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紧张地问:“妹妹怎么这样看我?是我脸色很难看吗?”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这可不行,得赶紧起来收拾一番……我人在病中,气色不好,一会儿梁先生来了,相不中我可怎么办?” “梁先生”三个字,明明说得轻飘飘的。 可却当即让夏思芫像中了邪似的,喃喃自语道: “对……也许我过得那么惨,不是因为没有镯子,是因为嫁错了人……” 夏思嘉假装没听见她的鬼话,故意激她,说:“碧姨,梁先生也是高材生,他应当更喜欢淑女打扮吧?碧姨,辛苦你替我拿那条芽青旗袍来,我——” “姐姐!” 夏思芫突然坐到床边,捉紧了夏思嘉的左手手腕,殷勤地说道: “姐姐!梁靖书不过是一个小小记者,他怎么配得上你这样满腹诗书才情的大才女?你应该看看沈维星!他年纪轻轻就当了营长,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闻言,林碧大吃一惊,上前一步拽走夏思芫。 “思芫,这可不是小事!你要想清楚了!那个叫做沈维星的,是最年轻的营长!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得嫁给军官!” “妈,他那么年轻就能当上军官,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资历和战功,还和提携他的领导有关系,但他的上级马上就……”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夏思芫捏紧她母亲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妈!总之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梁靖书将来比沈维星强一百倍!” 母女俩谁也不再管夏思嘉的死活,说着悄悄话离开了。 她们走后,夏思嘉强行拖着病体下了床。 她在夏家老宅里仔仔细细转了一圈。 妆盒、茶具、灯盏、挂画…… 夏思嘉把所有看见的东西,尽数收进了脑海中的小花园里。 虽然这个家里不剩什么现钱了。 可是,眼前的这些老物件,好多都是母亲当年的嫁妆。 反正留是留不住的。 她统统都要带走! 夏思嘉正忙着搬空家里时,门铃突然响了。 有客到。 估计是沈维星和梁靖书他们到了。 前世,这两人在应邀来相亲的半路上遇见了,于是有说有笑一同赴约。 夏思嘉抬手拂去了眼前的空间花园,匆匆走出父亲书房的密室。 她还挺期待,她的好妹妹一会儿要怎么表现。 第33章 婆婆这大偏心眼子 疾风骤雨没有持续多久。 等看着天色亮了点,沈向阳提议道:“阿妈,这会儿能回去了。” 沈老太扒着窗户,感受了一下外边风雨的强度,也点了点头。 “嗯,那走吧。” 回程又是一路的泥泞坑洼,走路都很艰难,更别说聊天了。 沈老太走在最前面,夏思嘉走中间,沈向阳垫后。 一路小心翼翼,穿过丛丛绿林,终于又回到了沈家的老房子里来。 沈老太从里屋的鞋架上找出了一双塑料凉拖,放在夏思嘉脚边。 “你鞋子都湿透了,快换下来吧。” 夏思嘉愣愣地看着这双和三角梅同色号的水晶凉拖,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拒绝。 算了…… 入乡随俗吧! 她脱掉了湿透的布鞋,坐在最高的那把长条凳上,曲起双腿在半空中甩了甩,打算等脚自然晾干了再穿鞋。 彭晓媚煲了姜茶从厨房出来。 一走近就注意到了夏思嘉白白净净的脚丫子。 那白到晃眼的,是人的脚吗? 怎么能这么白呢? 而且,一点伤疤都没有。 就是右脚踝略有点红肿。 再仔细看,那上边青紫的毛细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真叫一个细皮嫩肉啊! 彭晓媚低头看了看自己套着木底鞋的脚…… 她真想大喊:妈耶!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夏思嘉的脚就是嫩豆腐做的! 她的却是树根子做的?! 难怪以前老人家常说,不能随便让男人看女人的脚呢。 那确实不能随便看! 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人见了这双脚,都喜欢得很。 恨不得马上搂到房里好好端详! 彭晓媚撇嘴。 难怪这女人能把老三的死牢牢勾死…… 这狐媚子的本事,果然是天生的! “阿妈,姜茶煲好啦!” 彭晓媚把小砂锅端到了堂屋的方桌上,只顾着喊沈老太一个人。 沈老太正在屋里给夏思嘉找替换的衣服。 她刚刚脱下雨衣,露出了打湿了一大片的里衣,沈老太真怕她又着凉! 中暑还没好,要是又受风,身体进了湿气、寒气…… 那接下来的日子,真是有她好受的! 他们岭南的天气,可是人人都该敬畏的酷刑! 想到这里,沈老太就挑了沈小满最新的那件花衬衣出来。 还特意又选了一条腰带是松紧设计的阔腿裤,一并拿上。 沈老太拿着衣服走到堂屋给夏思嘉。 同时,把庄婉玲盛出来的第一碗姜茶,推给了夏思嘉。 彭晓媚和庄婉玲在旁边看着。 大眼瞪小眼的。 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但是,也没人敢质疑沈老太的做法。 沈老太催着夏思嘉喝姜茶,一边看她喝,一边说道:“你先把这碗驱寒姜茶喝了,然后就马上去换一身干衣服。这衣服是我女儿小满的,都是没穿过的!我亲手洗的,保证干净!” 说完,就顺带着给夏思嘉介绍起家里的成员。 “我大媳妇晓媚骨架大,腰本来就宽!生了五个孩子了,新裤子的胯是越做越大……她的裤子你穿着大了。” “二媳妇婉玲才一米五三,她的裤腿比别人的都短一截,你穿着肯定不够。” “所以,你穿小满的最好。” “你们俩身材差不多,她这条新裤子也才穿了两回而已。” “正好小满今天去她表姐家里串门子去了,不在家里,不然以她那个小孩子的智力,看见你穿她衣服,她要哭鼻子的!” 沈老太说笑着,慈眉善目的,看着很好相处。 夏思嘉有些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伯母,您太客气了。谢谢您这么照顾我!” 说着,夏思嘉就想起了继母林碧。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妈妈去世得早,后来是我小姨一直照顾我……她虽然是我亲小姨,可这些生活上的事情,还不如伯母您想的细呢。” 沈老太不太能听得懂夏思嘉说话。 她忙把庄婉玲叫过来,让庄婉玲翻译一遍。 庄婉玲大差不差的转述了意思,听得沈老太眉开眼笑。 她不再因为自己的普通话不好,而觉得说起来拗口费事。 一反常态要坚持用普通话和夏思嘉聊着天。 “我这还不是因为家里人多,照顾的孩子多,所以才熟练起来的……以前我刚嫁到沈家当媳妇的时候,也什么都做不好!没事,慢慢来!” 彭晓媚和庄婉玲又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火星子! 她们俩都当了沈家多少年的儿媳妇了! 也没见婆婆什么时候这么轻声细语的和她们说过话! 原先以为,婆婆的温柔和爱心,都只留给小妹沈小满一个人了。 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还没过门的老三媳妇,居然也能让婆婆显出如此温情款款的一面! 气人! 嫉妒使人浑身难受! “阿妈,等会儿再聊吧?她身上还是湿的呢。”庄婉玲忍不住出声打断沈老太的话。 沈老太连声说着“是哦是哦”,一边就收走了夏思嘉喝完的空碗,让她进自己屋里去换衣服。 庄婉玲灵机一动,打算跟着夏思嘉一起进去。 “阿妈,我去给这个妹妹帮忙——” 话音还没落,人就被沈老太拽住。 “她有手有脚的,换衣服而已,哪里用得着你帮忙?你和晓媚一起过来,我有事情安排你们做!” 庄婉玲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婆婆现在是明摆着偏心啊! 她演都不演了! 新来的又喝姜茶又穿新衣服的。 她们两个老的就只有干活的份呗! 庄婉玲不情不愿地靠向了沈老太。 彭晓媚也有点儿挂相。 然而,任凭她俩怎么不高兴,沈老太都像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吩咐下去: “这台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停,海上风浪比岸上的大,老三今天估计是回不来了。” “知青宿舍的房顶都被掀了,肯定是不能让小夏回去住的。” “她今晚住家里,晓媚一会儿去把老三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让小夏补觉。” “她脚扭伤了,还没有完全好,不能频繁走动。要是她有什么事要人帮忙,你们俩机灵点,对她好点!” “你们迟早要当她大嫂、二嫂的,嫂子要有嫂子的样!” “还有,后院鸡窝积水了,等雨小点之后,你们把鸡棚里的坑洼填一填,别让队上的这些鸡染病了!” “要是病一只,死一只,到时候就罚你们俩的工分!” 第34章 别人吃剩下的才来哄你 沈老太安排完家里的活计后,又火急火燎地再次出了门。 女儿沈小满还在亲戚家里呢。 她得去接小满回来。 沈老太本来想着距离近,就不拉大儿子一块儿去了。 可沈向阳隐约感觉到,家里这次来的这位客人不简单。 他要是留下来,免不得要在女人的战争中当和事佬。 端水工作难做。 他可不想被夹在中间,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沈向阳索性跟母亲一起出了门。 临走前,嘱咐二弟沈拥军:“你多看着家里点!万一我们被困在四姨家里,你得主持家里的大局!” 一语成谶。 沈老太和沈向阳刚出门不到一刻钟,天又黑了。 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夏思嘉站在檐下望着天皱眉,担心沈老太母子的安危。 “没事的,我阿妈和我大哥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附近的路他们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走歪。不会怎么样的。” 沈拥军拿着剥好的半个柚子送过来,“你能吃酸吧?这个柚子酸酸甜甜的,前两天刚从树上新摘下来,应该是你们那边没有的味道,你尝尝!” “谢谢二哥,你太客气了。”夏思嘉感激道。 沈拥军是这个家里普通话最好的人了。 因此,夏思嘉当即就觉得他亲切。 她微微偏过头,一边接柚子,一边暗暗打量沈拥军。 和大哥沈向阳、老三沈维星相比,沈拥军是他们家三兄弟当中,最秀气的一个。 身高大约不到一米七五。 骨架也偏小。 在壮实的沈向阳,魁梧高大的沈维星面前,自然显得矮小。 但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五官长得端方大气。 刚中带柔。 很耐看。 身形清癯如竹,一身再常见不过的粗布蓝衣,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气质。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天给他关上了一扇门,但却会给他打开另一扇窗。 尽管夏思嘉打量的目光藏了又藏,可还是被沈拥军捕捉到了。 他带着几分怯意和羞赧,轻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夏思嘉莞尔解释道:“我是觉得,二哥长得很标致。” 沈拥军愣神。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夸他。 他忽然就脸底发热。 沈拥军讪讪一笑,“小夏,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哪有三弟长得俊……” “你俩不一样!” 夏思嘉诚恳地说道:“二哥你的眼睛特别深邃有神,是那种会讲故事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一句诗——‘雾失楼台’……有一种朦胧的、诗意的美感。” 她没说太透。 但是,心底里却想到了一个比喻。 沈维星更像烈日骄阳,仿佛是淬火锻造出来的硬朗面部线条里,又融合着暖玉生烟的温润。 沈拥军更像明月清风,晨露一般清亮的瞳仁,眼底却有一丝刻意敛藏起来的锋芒。 刚柔并济之中,又带着几分稚气。 像一个没落的忧郁贵族。 越看,越让人觉得,他和这个海边的小渔村格格不入。 夏思嘉端着几分欣赏艺术品的心思,更加坦率磊落地看着沈拥军。 “二哥,你名字是不是改过啊?” 沈拥军错愕不已,“老三连这事都跟你提过?” 夏思嘉摇头,“他哪会和我说这些啊?我跟他压根就没聊过几句正常的天……是我推测的。” 她慢条斯理掰下一瓣柚子肉,分析说道:“大哥叫向阳,老三叫维星,所以我猜,你们兄弟的名字应该是按太阳、月亮、星星来取的。” “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 沈拥军搓着手夸赞道:“嗯!我以前叫拥月,结果打小一直生病。那会儿我爹还在世,看我这么坎坷,就请了族里德高望重的伯公帮忙看了,说是名字没取好。后面就改成拥军了。可惜,错过了长个头的年纪。” “现在不就挺好的吗?长得高的人,不一定有二哥这么健谈呢。而且,你普通话说得好,一看就知道,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强一大截。”夏思嘉笑道。 沈拥军心里的小疙瘩,就像忽然被抚平了似的。 夏思嘉的这句评价,于他而言,重若千钧。 别人也不是没有因为他的身高安慰过他。 可那些人的话,听起来就是不如夏思嘉说的让他心里舒服。 “快,尝尝柚子。”沈拥军由衷一笑。 屋里。 彭晓媚看向缝补衣服的庄婉玲,撅嘴怼她。 “还缝呢?再缝你男人就让人拐跑了!” 庄婉玲斜眼睨她,“谁拐啊?台风拐他啊?嫂子!你是不是又拿拥军的身高说笑呢?等阿妈回来了,我马上告诉阿妈!” “谁笑他啊?”彭晓媚快步走到庄婉玲身边,拿手指头戳她脑门,“你赶紧出来看看吧!老三带回来的这个小狐狸精,跟拥军聊上了!” “什么?!”庄婉玲一着急,针眼扎着手指头了。 血珠直冒。 她赶紧把手指头放嘴里嘬着。 彭晓媚推她,“还愣着干什么啊?去啊!你还真愿意看着你男人被她勾走啊!” “大嫂……不会吧?”庄婉玲皮笑肉不笑的,“拥军肯定是看在老三的面子上,怕她无聊,才跟她聊聊啊……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了。大嫂,我和拥军平时感情好得很,你不用这样。” 彭晓媚双臂交叉往身前一抱,端起了一副看戏的姿态。 “行啊!反正又不是我男人被抢,你不急,我急什么啊?那你慢慢缝吧!你可千万别出来看!” 说着,故意大笑了两声,出了屋。 她刚一走,庄婉玲就坐不住了。 庄婉玲丢开手里的衣服针线,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门边。 伸头一看,夏思嘉和沈拥军已经聊完了。 沈拥军正拿着另半边柚子过来。 “婉玲,吃柚子。” 庄婉玲的嘴角不自觉的就高高扬起。 看看! 她男人就是比大哥心细! 知道疼老婆! 大嫂肯定就是嫉妒她过得好,所以无中生有,挑拨离间。 借着这个新来的客人,就想给他们夫妻添乱。 坏心眼! 庄婉玲捧着柚子,如同捧着个宝贝。 然而,大房的两个女儿敏仪、敏慧却呲着牙笑话庄婉玲。 “二婶婶真好哄!三婶婶吃不完、吃不下的一半柚子才给你了,也值得你这么高兴,笑得像花儿一样!” 庄婉玲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 沈拥军转过头去训两个侄女,“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说这是剩的柚子?这半边本来就是给你二婶准备的!” 敏仪、敏慧朝沈拥军做鬼脸,跑了。 哼! 谁让二叔切柚子不预备他们的份? 有客人来,他们这些孩子在二叔眼里,就连人都算不上了呗? 第35章 你敢抓鸡? 两个孩子捣完蛋就溜之大吉。 留下沈拥军独自面对怒气冲冲的庄婉玲。 “沈拥军!你是不是疯了啊?那是你未来的弟媳!你再怎么一肚子花花肠子,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去吧?”庄婉玲怒道。 沈拥军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孩子们那明显是嫉妒你有柚子吃,她们没有,所以才来开玩笑的!就你还真的听进去了!” 庄婉玲扁嘴,“可她就是比我早一步拿到柚子!” “那是因为人家站在屋檐下边!难道我拿着柚子从她身边走过,却不给她吗?” 沈拥军越说越气,“你现在宁愿相信孩子们乱说的鬼话,你不相信我给你的解释了是吧?” 见他沉下了脸,庄婉玲忽然就不敢再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啊!刚刚大嫂跑过来说了一通,说你们俩也太不注意影响了,我还把大嫂给说走了呢!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 闻言,沈拥军缓和了面色,捏了捏庄婉玲的小脸。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尝尝柚子吧,应该挺好吃的!” 小两口把话说开,自然没能吵得起来。 隔壁屋。 踮着脚、竖起耳朵听动静的彭晓媚,等了老半天也没听见自己期待的场面发生。 她很失望! 这个庄婉玲,也太不中用了! 眼看着要到中午了,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她也没闲心再看戏,赶紧拐进了厨房,收拾做饭。 然而,庄婉玲却在哄着沈拥军去收拾沈维星的房间后,单独找到了夏思嘉。 “小夏啊,阿妈出去之前,特意叮嘱了,说等雨停了之后,就让我们三个一起把后院的鸡棚收拾收拾。那鸡棚里养的是队上的鸡,本来是因为队上在重修鸡窝,见咱家后院有现成的鸡棚,就说放过来养几天而已。哪知道这么不巧,碰上台风天了……阿妈说了,绝对不能让这些鸡有事!” 庄婉玲煞有介事的一顿说。 夏思嘉听明白了,又看了一眼外边小了一半的风雨,应道:“那行,等雨小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捉鸡。” 庄婉玲似笑非笑,“你不是和我说笑的吧?你敢抓鸡?” 夏思嘉笑而不语。 她当然不敢。 但她有办法啊。 看出庄婉玲这话里有话的样子,夏思嘉好奇地追问了一嘴,“鸡窝要怎么收拾啊?” “先把鸡抓到筐子里,然后把窝里的水坑水洼填平,因为有积水容易长蚊子,又脏又臭,鸡还容易生病……反正就是要收拾干净!” 庄婉玲本来还说的挺认真的。 但说到一半,忽然想着:自己跟一个资本家大小姐说这么多细节干什么呀? 好像人家真的会帮她们干活似的? 她不就是打算做做样子吗? 庄婉玲都想好了。 等下收拾鸡窝的时候,她就故意踹其中一只鸡两脚! 受到惊吓,鸡肯定就会扑腾着翅膀乱窜。 到时候,整个窝里鸡飞狗跳,保准吓得夏思嘉哭鼻子! 要是她慌张得一屁股摔倒在鸡屎堆里,那才好笑呢! 她就等着看夏思嘉出洋相! 想到这些,庄婉玲禁不住洋洋得意。 连带着忍不住对夏思嘉多了几分笑脸。 “一会儿还有的忙呢,你先去坐着休息休息!我去帮大嫂做饭了,待会我们收拾鸡窝的时候我叫你!” 夏思嘉连忙点头,“好的好的,辛苦嫂子啦。” 等庄婉玲走了,夏思嘉开始静静观察沈家的大人孩子们。 两个媳妇都在厨房,大伟、小伟兄弟被叫去了厨房帮忙,其他孩子不是在沈向阳他们屋里打弹珠,就是在给沈拥军帮忙抬东西,收拾屋子。 根本没有人注意她。 夏思嘉乐了。 她悄悄走到了后院,看了一眼鸡窝,不由得心生一计…… “吃饭了!” 没多久后,彭晓媚通知众人吃午饭。 夏思嘉从后院方向姗姗来迟,阔腿裤的裤脚高高挽起,头发上、脸上还沾带了些雨水。 沈家众人见到她这副模样,都有些吃惊。 “你怎么又淋雨了?”沈拥军边问边去找干毛巾。 夏思嘉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彭晓媚和庄婉玲。 “大嫂、二嫂,我刚刚实在是没事干,但也想着给家里帮点忙,所以就去后院收拾了一下鸡窝!一会儿吃完饭你们俩过去看看吧,看我这么弄对不对。” 彭晓媚和庄婉玲同时一愣。 啥? 她一个人去收拾鸡窝了? 瞎说的吧! 彭晓媚往碗里夹了两筷子菜,端着大海碗就去了后院。 庄婉玲不甘示弱,也有样学样,端着碗跟上。 两人来到后院一看,顿时傻眼。 沈拥军晚来一步。 见她俩妯娌的背影同时一僵,不禁心想:难道夏思嘉拿什么东西把鸡窝给捅坏了,让鸡都跑掉了? 可再往前走两步,出屋一看,鸡窝里哪还有什么坑洼积水? 地被填的平平的,十几只鸡正在地上愉快地找食,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台风天气的影响…… 不会吧? 她一个人做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 沈拥军暗暗对夏思嘉刮目相看。 夏思嘉狡黠一笑,盯着他们三人,再次问道:“二哥,两位嫂子……我这么收拾对吗?” “对,对!” 沈拥军当即给予她正面肯定,“你做得很好,特别好!速度快,效率高,而且……你胆子可真不小啊,我们队上这些鸡平常认生的很!之前隔壁大队来借鸡蛋的社员,还被这些鸡啄伤过!你,没受伤吧?” 夏思嘉摇头,微笑说道:“它们可能是受到了台风的惊吓,所以变乖了吧?反正我进去赶它们的时候,它们全都缩到角落里,没有给我添乱,所以我才能快速打扫完。” 庄婉玲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她小声喃喃:“不是说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干吗?你怎么就偷偷一个人收拾完了……” 沈拥军嗔她,“给你帮忙你还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婉玲咬住下唇,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夏思嘉转过身去,偷着乐。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当然得珍惜! 她只有趁着没人的时候,才能把鸡群搬进了空间花园里,再去打扫空的鸡棚! 这下好了,她付出了有目共睹的劳动,在沈家也就不算白吃白喝了! 第36章 她肯定是妖怪 除了在人前立功之外,夏思嘉移动鸡群的这个动作,还有意外之喜。 大概是那些鸡也很喜欢空间花园里那么好的环境。 它们才进去待了一小会儿,居然就给她留下了一窝蛋! 这会儿实行的是集体生产模式。 家禽家畜由生产大队统一饲养,各家各户不能单独养。 因此,想要自由吃鸡,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但如果,空间里那窝蛋是能孵出小鸡来的,那夏思嘉之后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她默默期待着,充满希望的心情,让胃口都变好了不少! 尽管沈家吃的糙米,可夏思嘉还是兴致满满地破例添了半碗饭。 彭晓媚见她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由得拉长怪调,笑说道:“还是昨天那碗凉茶管用吧!你看看你昨天来的时候是什么样,今天又是什么样?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夏思嘉知道,彭晓媚肯定因为昨晚灌凉茶挨骂那件事而心里梗着。 她也不是来结仇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思嘉干脆就接着。 “大嫂说的没错,那凉茶确实有效果。昨天都是我不好!没听懂你说什么,所以才误会了你的意思,闹出了不愉快……一会儿我想再喝一碗凉茶,辛苦大嫂再帮我热一碗,行吗?” 彭晓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喝凉茶?” “是啊。”夏思嘉抿唇轻笑,“大嫂不都说了吗?喝了凉茶,解了暑气,我整个人的精气神比昨天好多了。那不得再喝一碗,好好巩固巩固!” 彭晓媚这回相信自己没听错。 可她还是不肯相信夏思嘉的话。 明明她昨天怕苦怕成那个样子了。 又已经尝过凉茶辣嗓子的味儿…… 她应该恐惧才是! 过往的外乡人,哪个不是被他们骗着喝了第一口,就再也不想喝第二口的? 夏思嘉也绝不可能是例外! 彭晓媚打定心思,认为夏思嘉只是嘴上逞强。 她也和庄婉玲一眼,觉得有必要借机会让夏思嘉好好栽个大跟头! “那行,一会儿我就去给你煮一煲!你可要喝一大碗!”彭晓媚热情似火地说道。 沈家的孩子们在小餐桌旁偷偷发笑。 “一会儿该有好戏看喽!” 没多久后,一煲翻滚着热泡泡的沸腾凉茶,就被端上了桌。 哪怕是从小喝到大的孩子们,也对这东西嗤之以鼻。 他们想躲,但又被彭晓媚机关枪般的目光,集体逼停。 只能一个个被困在原位上,哪也不敢去。 彭晓媚给夏思嘉添了一大碗凉茶。 铛的一声,将碗搁在了她面前。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煲的,你一定要一滴不漏的喝完啊!”彭晓媚的笑眼里带着腾腾杀气。 孩子们噤若寒蝉。 一个个缩着头,动也不敢动,像鹌鹑似的,悄悄瞥着大人们斗法。 只见夏思嘉灿灿一笑,还给彭晓媚道了声谢。 接着,她低下头,吹散了凉茶上冒着的热气。 一口接一口的,竟然真的把那碗凉茶给喝完了! 整个过程里,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仿佛喝进肚子里的,不是能苦得百转千回的岭南中药。 而是一碗油汁饱满的老母鸡参汤! 沈小伟拿手咯吱他哥,“哥,三婶喝的不是癍痧吧?” “你没长鼻子啊?你闻不到吗?那就是凉茶!绝对是凉茶!”沈大伟笃定说道。 沈小伟还是想不通。 “那她怎么鼻子都不皱一下就喝掉了……她是怪物吧?!” 沈小伟在家里的孩子当中,排第二。 十二岁的半大少年,在孩子堆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被他挑头这么一说,其他孩子也纷纷用惊诧的目光盯着夏思嘉。 夏思嘉感受到旁边投来的灼热目光,不由得扭头看向他们。 “怎么了?” 她举起自己手里的空碗,笑盈盈地问:“你们也想喝吗?” 孩子们集体吓呆了。 不是! 没有! 他们一点也不想喝! 他们凝神盯着夏思嘉的笑脸,以及她嘴角残留的一滴凉茶,脑海中浮现出了小画书里的一些片段。 据说,有些山野精怪吸收日月精华,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就能幻化为人形! 他们专吃小孩,因为小孩细皮嫩肉! 而且,妖精不像人那么讲究,他们吃了东西都不擦嘴。 因此,嘴边时常残留着小孩的血迹…… 就像现在夏思嘉嘴边的那抹暗色一样! 所有的孩子在这一刻共脑了。 他们感觉,下一秒,夏思嘉的嘴角就会越咧越开,咧到耳根子后边,变成一张血盆大口! 然后,一口把他们统统吃掉! 说时迟,那时快—— 老大家的五个孩子,大伟、小伟、敏仪、敏慧、家乐; 老二家的四个孩子,大杰、小杰、淑仪、淑萍…… 纷纷抓起手边的筷子,不约而同地砸向了他们眼里的“山野精怪”! “嘿!你们干什么呢!” 沈拥军提前一步看出孩子们不对劲的动作趋势,及时拽开夏思嘉,替她挡了这一轮筷子雨的攻击。 彭晓媚和庄婉玲也吓一跳,纷纷训斥自家孩子。 然而,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还是被十万火急赶回家的沈维星,撞了个正着。 他惊讶而失望地看着满屋的侄儿侄女,同时,又难掩担忧地看向了夏思嘉。 “夏思嘉,到我这儿来!” 沈维星的轮椅卡在门槛外。 他的目光越过屋里众人,定定落在夏思嘉身上。 听见他的呼喊声,夏思嘉就像一只被重新激活了生命力的快乐小鸟似的,绕开摔了一地的筷子,直奔沈维星而来。 她忙不迭的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酥梨。 “喏,给你的,独一份!” 沈维星接过梨子,薄唇紧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 他环视打量着夏思嘉的周身,见她换了一身土里土气的花衣服,还穿着一双硬邦邦的玫红色水晶凉鞋……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重新提上了一口气。 嗓子眼紧得难受。 “吓坏了吧?”沈维星问道。 夏思嘉笑笑,“你说台风啊?是挺吓人的!不过,看到伯母来接我的那一刻,我就不怕了!倒是辛苦她老人家了,顶着大风大雨还冒险出门。” 说着,抖了抖自己的阔腿裤,向他展示。 “这身衣服也是伯母特意找给我换上的。” 沈维星眸色幽深如墨,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哪怕听着夏思嘉如此雀跃的语调,他的脸上也毫无半分笑意。 “你过来点。”沈维星忽然说道。 “怎么了?”夏思嘉弯腰凑近,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 却见他忽然抬手,用右手大拇指指腹,轻柔地替她揩掉了唇角的凉茶余渣。 “大嫂又逼你喝凉茶了?” 沈维星沉声问道。 他灰褐色的鹰眼,顷刻间迸射出了不容置喙的凌厉和狠辣! 这一瞬,就连窗外恼人的蝉鸣声都停了。 第37章 新鲜荔枝 夏思嘉急忙澄清误会。 “大嫂没有逼我,是我自己要喝的。” 她淡然一笑,“你不是也倡导说,暑气太重,回家喝一喝凉茶就好了吗?所以,今天是我主动要求的。” 彭晓媚连忙搓着手,小跑着上前来为自己辩白。 “对对对,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哪里敢灌她……” 沈维星就当没听见她说话。 他捧着那颗酥梨,同时微微侧过脸,招呼大全把东西拿过来。 大全身上也还披着雨衣。 他解开雨衣外扣,露出护在身前的一只竖长的竹编篓子。 “今早刚摘的荔枝!新鲜着呢!不过,真就是最后一批了,让你赶上了!”大全笑道。 夏思嘉的双眼里几乎快要蹦出小星星了! 耀眼夺目的红色荔枝,颗颗饱满。 翠绿的叶片上还带着大滴水珠,确实一看就是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 夏思嘉伸手拿了一颗。 去掉上边的长条枝干,用指甲轻轻一掐荔枝壳,鲜嫩胶弹、水水润润的果肉,就着急忙慌的挤出了壳。 “你吃过了吗?” 她把剥好的荔枝递给了沈维星,“可不能光我一个人吃吧?” 说完,又转头去看刚刚朝她扔筷子的孩子们。 孩子们见她回头,立马缩成了一圈。 警惕地盯着她。 夏思嘉:“……” 这群臭孩子可真是…… 嘿,算了,好心没好报她少干! 夏思嘉转正身子,还是把第一颗荔枝强行喂到了沈维星嘴边。 沈维星张嘴的动作居然也很自然。 两人好像不是第一回这么配合似的。 夏思嘉迅速又剥了一颗。 这次,她终于尝到了。 沁甜沁甜的荔枝味儿,一下就滋进了她的心底! 而且,果肉的香甜之中,还带着一股子凉意,像是冰镇过的! 也不知道这大风大浪的天气,沈维星是怎么变戏法似的,居然还让她吃上了冰冰凉凉的新鲜荔枝。 这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用心和努力。 一想到这些,夏思嘉的心情就更好了。 她愈发珍惜这一篓子荔枝,不想辜负了沈参谋长的一片苦心。 夏思嘉抓了一把,站在屋门口就吃上了。 还是小全看不下去,提醒一句:“小夏同志,这要不是我一直给参谋长撑着伞,他早就要被雨淋湿了。这台风还没停呢,咱们能不能进屋里坐着吃?” “小全。” 沈维星打断了小全的话,给出了新的指示。 “你把伞给大全,然后带小夏去厨房调一碗淡盐水。荔枝吃多了上火热气,喝点淡盐水不容易嗓子疼。” 小全眼观鼻、鼻观心,立马听出了沈维星话里的意思。 他连忙伸手作请,“走吧,小夏同志!” 反倒是平常反应飞快的夏思嘉,一时被荔枝甜昏了头,没有察觉沈维星的异常。 她跟着小全就去厨房了。 他们俩刚一走,彭晓媚就哭丧着脸,主动过来道歉。 “三弟,我真没——” 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维星的轮椅忽然原地打旋。 一个180度大转身,面朝向了屋外。 “大嫂,我没什么可说的,家里多的是事情等你操持,你忙你的去吧。”沈维星冷声说道。 彭晓媚慌了神。 “三弟,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要不……我去给小夏道歉!我说对不起,行不行?你不要生气了嘛……你再生气,一会儿阿妈回来看见了,肯定要怪我的!” 彭晓媚这嘴大概是开过光。 她话音刚落,雨幕里就出现了沈老太和沈向阳的身影。 沈老太人都还没有走近,光是远远看着沈维星回来了,她就高兴发笑。 笑得露出了牙花子。 等走近点,发现儿子脸上神色不对。 再看他居然连家门都不进,瞬间就猜到了七八分。 回来之后,沈老太连雨衣就没脱,就开始训沈向阳。 “你看看!这个家就是不能离了你!” “这才出去多久一会儿啊,家都要被你老婆掀翻了!” “我是管不了了。” 沈老太拉着沈小满进屋换衣服,边走边说:“你自己管吧!” 沈向阳立马接收到指令,揪着彭晓媚就进了他们自己的屋。 不久后,屋里传来争吵声,哭声,闹哄哄的。 到这时候,夏思嘉才察觉不对劲,端着淡盐水走出来。 然而,沈维星却依旧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再见到夏思嘉,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已经报完到,等风雨小了,能出船了,我们就去七巧岛。” 夏思嘉百感交集地点点头。 也好。 早点走吧。 在这儿待久了,她自己不舒服。 沈家其他人也不安生。 七巧岛的确荒芜偏僻。 可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双刃剑。 没有人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多战争。 她这浑身的大好精力,还是用来斗蟑螂、蜘蛛、老鼠吧! …… 在沈老太的严令禁止下,沈家其他人一时半会儿都不敢随便打扰夏思嘉了。 她独自在沈维星的屋里补了个午觉。 不睡还好。 睡着之后,居然做了个噩梦。 梦里,大海上掀起惊涛骇浪。 海浪像条巨蛇似的,一把滚落下来,就把她卷进了漩涡。 她头晕目眩,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捂着胸口,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 猛地一摸左手手腕子,心里更慌了。 回头要是真的上了海岛,海啸不知道赶不赶得上,但台风、涨潮,那肯定是家常便饭! 万一再碰上毒蛇毒虫,她是不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可她要是就这么没了,手里捏着这万贯家财怎么办? 生不带来,死也不该带去。 既然这个手镯是传家宝,那是不是她有孩子了之后,空间就能传给孩子? 横竖是睡不着了。 夏思嘉起床到窗边掀开了帘子。 一道灿烂的阳光居然就这么直晃晃的从外边照了进来。 夏思嘉看愣了,也看笑了。 这就是岭南的天气啊? 一天三变呢? 这可真新鲜! 她唏嘘感慨着海边天气变化无常时,沈维星正在准备和沈老太辞别。 沈老太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这么着急走啊?!” “雨是停了,可海上的风浪也不一定小了啊!” “你从金鹇岛回来,那不是近,所以要回就回了……” “七巧岛它远啊!” “就算你非要去,人家不出船怎么办?” “儿啊,你出去当兵那么些年,阿妈一年上头都见不到你一面……你就多住几天,陪陪阿妈,行不行?” 第38章 她改主意了 沈老太一哭,其他人又都忍不住跟着红眼。 大家都劝沈维星留下多住两天。 尤其是大哥沈向阳。 “三弟,你大嫂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我替你大嫂向你道歉!” “还有小夏!……我去喊她起来,给她道歉!” 沈老太一听他们这光打雷不下雨的动静,就窝火来气。 一生气,她的眼泪就止住了。 她盯着彭晓媚这个罪魁祸首,恨恨的眯起眼,诘问道:“你说你知道错了,你说要去道歉,前面小夏没睡觉的时候,你不是有的是机会道歉吗?怎么屁都没见你放一个?现在你知道搬向阳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了?晚了!” 沈老太一拍桌子,也不挽留沈维星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在你们两个媳妇心里,早就没有我和老三、小满的份了!” “那行吧!以后我也搬到七巧岛去住!” “这套老房子就给你们去分、去抢!” 夏思嘉靠在门边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沈老太撒完火没多久,沈小满就哇哇大哭,吵着说午饭没吃饱,肚子饿了。 家里的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 外边的说话声渐渐小了。 等到靠近黄昏时,彻底风平浪静,小全才来敲门喊夏思嘉。 “小夏同志!码头来了准确消息,咱们可以乘船去七巧岛了!” 真的能走了? 夏思嘉犹豫了几秒,在考虑该给沈老太留下什么作为见面礼。 思来想去,决定干脆跟她爹一样,当个俗人! 钱能解决世界上99%的困难。 虽说这个年代买东西不仅要钱,还需要票证。 但钱这种好东西,谁会嫌多呢? 夏思嘉嘴上答应着小全说:“好,你等等我,我马上收拾好就走。” 说完就立马进了空间。 从二号箱子里抓出了一把金豆子揣着。 等出了屋,她直接找到沈老太,对着她上衣口袋里就是一塞。 “伯母,这是我自己藏的一点好东西,你帮我用了吧!岛上什么也没有,带了钱也没地方用……谢谢您今天大风大雨的还愿意去接我!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沈维星的!” 接他们的司机按了按喇叭,催促道:“赶紧的吧!一会儿太阳下山就不好出船了!” 夏思嘉只得最后再握了握沈老太的手,匆忙道别。 他们一路风风火火赶到了码头,顺利搭上了小型轮船。 海风吹得夏思嘉的两条麻花辫翻飞。 她却仍然坚持趴在客舱的窗户口,欣赏着天边灿红如血的火烧云霞彩。 海岛生活正在向她拉开帷幕。 前世的一幕幕往事,也慢慢浮上了夏思嘉的心头。 她记得,夏思芫曾经回娘家哭诉,说七巧岛上虽然有淡水,不至于活活把人熬死,可是那地方到底密林丛生,人迹罕至,天黑了就不敢去外边乱窜。 夏思芫还怒骂,沈维星不是个东西,说在那样压抑枯燥的环境里,他心性扭曲,逐渐变得喜欢男人,而对女性丧失了生理兴趣。 她说,沈维星无数次将她一个人丢弃在停电的小楼里。 只剩下她独自承受魔鬼般的天气,和深渊般的孤独。 然而,此时此刻,夏思嘉侧过头看向坐在轮椅上闭眼假寐的沈维星,只觉得她妹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她所说的那些,都是经过她主观臆想和编造而扭曲失真的谎话! 沈维星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本来压根就不必这么着急去七巧岛安家。 纯粹是因为看见她在沈家实在没有立锥之地,怕她再受气、受欺负,所以才坚决提出今天就要上岛。 如果站在沈老太的角度来看,他这个儿子甚至有些自私执拗。 可是,站在夏思嘉的角度再看他,看见的全是他处处对她的维护,关心…… 甚至还有偏爱。 遇上这样的男人,很难不动心啊。 夏思嘉不由得又联想到了自己午后的那个噩梦。 沈维星很好。 他很适合结婚。 而且,她也需要有计划地尽快要一个孩子,尝试着把自己携带的万贯家财传承下去…… 于是,在海风和海浪的怂恿鼓励下,夏思嘉忽然握住了沈维星的手臂,摇了摇他,说道:“醒醒。” 沈维星没有睁开眼,但却应了她的话。 “醒着的。怎么了?” 夏思嘉扬唇一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沈维星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嗯?” “虽然我们俩相亲之后,遇上了各种各样的波折!但不管怎么说,你没有放弃对我的承诺,我也没有因为困难和障碍,而后悔跟随你来到岭南……所以,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是经得起时间的磨砺和考验的。” 夏思嘉一板一眼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早点打申请,把结婚证给领了吧?” 沈维星的眼睛倏尔睁大。 他严重怀疑,是这摇晃的海浪把夏思嘉的脑浆给摇混了,让她迷糊了。 昏了头。 这才说出这荒唐的话。 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提起结婚的事?! 夏思嘉却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是这个反应啊?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我非常希望我们俩尽快把婚事定下来,这样你可以安心工作,我也可以安心生活。” 不等沈维星说话,她又抢着问道: “难不成你今天去报到,上级领导敲打你了?他们提醒你说,千万不要被我这样的资本家大小姐腐蚀,叫你不要娶我?” 沈维星正色答道:“不要胡乱猜忌组织的指导思想!暂时没有人对你的出身提出异议。你就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不用多想。” “既然不是组织反对我们结婚,那就是你自己个人还没有想通咯?你是担心我婚后表现不好,不能让你满意,所以打算再观察考量我一段时间吗?”夏思嘉紧追不舍地问道。 沈维星不由得蹙眉。 好端端的,她怎么忽然着急结婚? 是哪件事刺激到了她,吓到了她? 沈维星用更加严肃的语气反问道:“我们之间不是有为期半年的君子之约吗?说好了半年之后再——” “那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才做出的错误决定!” 夏思嘉打断他,坚定地说:“既然我都决定跟你随军了,以后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要是一直以这么不清不白的身份相处,反而倒对我俩影响不好!” 第39章 有商有量 听着她这有极高思想觉悟的话,沈维星陡然生出几分兴致。 问道:“那你现在是真的想清楚了?一定要尽快结婚?” “对!” 夏思嘉心里还回荡着那个海啸滔天的梦。 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能抓沈维星进小船舱,努力生猴子! 他的腿是伤了,但是脊骨和腰椎都还好好的。 一点也不影响造人计划! 就是…… 不知道他本人的意愿。 娇羞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会拒绝吗? 要是他拒绝,她就来硬的! 假设她将来霸王硬上弓……该不会把这钢铁般的硬汉欺负哭吧? “夏思嘉同志。” 沈维星见她眼神飘忽,不知道她心底里究竟打的什么小算盘。 但在他看来,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领了证,就不能随便离婚了。这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军人的婚姻是受到国家和组织的保护与约束的。”沈维星故意板起面孔。 夏思嘉拿出了参与重大会议一般的端正态度,笃定说道: “我明白!我就是想过了,想好了,考虑得明明白白了,这才来和你提的!” “我们俩当初相亲,不就是以结婚为目的去的吗?” “现下,经过了这几天的磨合相处,我对你特别满意!” “你就是最适合我的结婚对象!” 她的再三肯定,以及无形中的夸奖,竟让沈维星心神荡漾。 他是想拒绝的。 可是,他这两天感觉腿恢复得很好。 或许,他的意志力正在催促伤口加速修复。 如果他没有受伤,根本不用夏思嘉提,他会主动求娶! 现在,倒是让她抢占先机了。 这种滋味,一言难尽。 不是难过,也不是没面子。 就是…… 有点被动。 显得他结婚的决心不如她大似的! 不过,一想到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的美好愿景,居然真的要实现了……沈维星无法拒绝。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带兵打仗是如此。 商议终身大事,也是如此! 他不能再让夏思嘉继续不明不白地等下去。 就像她说的。 他们暧昧不清的关系,只会给她带去更多不好的影响。 要是这样,那就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沈维星沉了口气,缓缓说道: “好。那我上岛之后就马上写结婚报告。” “哎呀小夏同志,这话你怎么不早说呢!”大全替他们着急,“七巧岛上的通讯设备时灵时不灵的,进出岛的船也不是天天都有……这要是早在岸上就打好申请,然后再出发,不是更好吗?” “唐玄奘西天取经都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这叫好事多磨!” 夏思嘉朗朗一笑,“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大全撇嘴。 哼!他是不懂!但他看参谋长是挺懂的! 瞧他嘴角那不值钱的笑! 嘿!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小全也撇嘴。 他之前听说,他们俩迟迟不领结婚证,是因为参谋长的腿伤问题。 现在,参谋长的腿还没好,他们俩怎么又迫不及待要结婚了? 难道是小夏同志有火眼金睛,看出参谋长的腿其实没有大碍了? 小船载着他们各自不同的心思,摇摇晃晃地靠近了七巧岛。 夏思嘉走出客舱,扶着甲板边的围栏,远远眺望着这座海岛。 海天相接的深蓝水平线上,巍巍屹立着一座苍翠的小岛。 岛上绿林繁茂,还有绵延起伏的小山丘。 船再近些,就能看见海岛上的民房了。 刷着各色墙漆的小房子,鳞次栉比,一层层、一圈圈像彩带似的,环绕着岛屿。 海边陡峭些的岩壁,直直地插进海里。 更多的还是形状各异的嶙峋礁石。 礁石的深褐色,和岛上深沉的绿意对比起来,让眼前的小岛更像画中景。 “小夏同志,参谋长让你回客舱坐着。一会儿船到岸了会猛震一下,站在甲板上不安全!”小全跑来提醒道。 夏思嘉笑盈盈地“哦”了一声,“好嘞。” 她喜滋滋地回到客舱时,发现客舱里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 夏思嘉不禁坐到沈维星身边的位子上去,轻声问:“怎么了?我被风吹成稻草人了吗?大家怎么都盯着我看?” 舱内也没有能反光的东西,夏思嘉想照个镜子都不行。 她忽然灵机一动,凑上来看沈维星的眼睛。 借着他眼里的倒影,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我头发也不乱啊……”夏思嘉不解地嘀咕着。 沈维星薄唇微抿,忍俊不禁,“头发不乱,他们看你,是因为好奇。” 夏思嘉更想不通了,“好奇什么?” “好奇你刚刚在看什么。”沈维星瞥了一眼舱外,“在他们眼里,这地方又荒又偏远,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个好。” “就是因为偏远才好啊。” 夏思嘉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不就是到这偏僻地方来享清福的嘛。” 沈维星审慎的看了夏思嘉一眼。 “以后可不能随便这么说!而且……人前要保持距离,注意影响。” 说完又补充说:“主要是怕别人议论起来,对你影响不好。” 夏思嘉端正坐好,“好的好的,我以后绝对注意,坚决不能给参谋长丢脸!” 沈维星蓦然笑了,“好了,不和你闹了。其实,我也和他们一样好奇——你刚刚在看什么呢?小全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七巧岛,外号叫‘鬼岛’,你就这么喜欢这地方吗?” 他其实还想说,让夏思嘉不要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岛上不方便的地方多了去了。 到时候动不动断水断电,又闷又热,虫子还多…… 她就笑不出来了。 可是,他又不忍心说。 犹豫踌躇时,突然听见夏思嘉清亮悦耳的笑声。 “别人给它取名叫鬼岛,那是别人的看法。我难道就必须因为他们先入为主的看法,嫌弃这个小岛吗?” “饭是自己吃,日子是自己过,总不能总活在别人的描述里吧?” “我亲眼看到是漂亮的,那就是漂亮的啊。” “再说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他们将来会明白这里的好。” 第40章 参观新家 夏思嘉看海岛,觉得新鲜稀奇。 其他人看她欣赏海岛的样子,也觉得新鲜稀奇。 于是,这枯燥烦闷的最后一程,反倒还格外有意思起来了。 船在最后一丝夕阳余晖中,稳稳靠了岸。 夏思嘉还期待着船身一震的发生呢。 却听见小全提醒说:“到了!” 夏思嘉想撒开沈维星,先行一步下船。 但是,脚步还没迈开,就像到他这会儿不能跑、不能跳的。 她还是老实稳重点,陪着他慢慢走。 大全负责推沈维星走在前面。 夏思嘉帮忙拎着从沈家打包来的日常行李。 小全垫后,和夏思嘉争着抢着拿行李。 “小夏同志,还是让我来拿吧!” “没事,这才哪到哪啊。一点也不重!” 夏思嘉意气风发,甚至还走快两步,特意不让小全追上。 “慢点。”沈维星忍不住出声提醒。 夏思嘉从侧面探头瞧他。 “行啊你,后脑勺长眼睛啦?我在后边小跑你都看得见?” “小夏同志啊,船板都震成那样了,好悬没把咱们参谋长给抖下去,哪能不知道呢!”大全打趣道。 他们刚有说有笑的上了码头,忽然就看见前边比他们早一步下船的几个人,惊声尖叫,四散跑开。 “出什么事了?!” 夏思嘉一个闪身就跳到了沈维星面前,唯恐那些逃窜的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轮椅上。 “蛇!有蛇!” 离他们最近的那位大婶,惊慌无措地喊道。 夏思嘉怔住,“哪儿呢?” 人群如潮水般躲向了一边,让位于右前方的码头上突然腾出了一块空地。 夏思嘉踮起脚,越过前边乡亲的头顶,看见了一条体型粗壮,身上有着一圈一圈横向金纹的大黑蛇! 这不是她认知里纤细无害的草蛇。 它椭圆形的黑色颅顶高高昂起,嘴里不断吞吐着腥红色的蛇信子。 狂躁的海风吹得人们的头发和衣服翻飞,却似乎不能撼动这条蛇分毫! 夏思嘉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冰透。 手臂和脖子上裸露的肌肤上,汗毛直立。 “嗖!——” 一声锋利而迅猛的尖啸,突然刺破空气。 紧接着,夏思嘉就看见一根长长的铁矛利箭,从右后方飞入视野。 利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果敢,径直射向了那条粗壮的金环毒蛇! 快如闪电! 一击即中! 尖锐矛头贯穿了那条黑蛇。 像切豆腐似的,轻易破穿了它的黑鳞,并将它弹飞到好几米之外! 金环蛇虽然没有立马死去,但却因为这根利刃的刺穿,而痛苦地在地上绞成了一团麻绳。 它的尾巴“啪嗒、啪嗒”的抽打着水泥堤岸,猩红的血珠犹如廉价颜料一般,喷溅得到处都是。 船上的海员立马冲上前,用钩钳和竹篓套住了那条挣扎的金环蛇,将它收起封好,结束了这场混乱。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 夏思嘉顿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回头看向沈维星时,只见他已经收起了手里的弓弩,将它重新放到了轮椅左侧悬挂着的布袋里。 “这是什么时候装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夏思嘉又惊又喜地问道:“而且你这射击的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沈维星几乎是在刹那功夫,就收敛起了眼底的骇人精光,换回了宁静温和的眼神。 他淡声说道:“以前打小就跟着叔叔伯伯们在山里边跑,用的都是弓弩,早就练出来了。” 说起这个,他脸上似乎还有几分遗憾。 像是对自己刚刚的表现略有一些失望。 毕竟没能直接打中七寸,给了那条吓到人的毒蛇留了一线生机。 夏思嘉却和他的心情完全不同。 她激动地抓握住了沈维星的肩膀,恳切地请求道:“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也教我使用弓弩吧!我想增强自保能力,这样一来,你以后也可以少担心我!” 小全哈哈大笑,“小夏,你要跟我们参谋长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慢慢来吧!” 夏思嘉重重点头。 嗯! 她一定要好好学! 要是有机会接触到枪杆子那就更好了…… 等她学会了射击,她木屋里藏着的那一箱秘密,不就也有了用武之地吗? 无论何时,无论身处何地,保持警惕,提高自身本领,都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夏思嘉前进的脚步更加有劲了。 夜幕降临。 夏思嘉搭乘着派来接沈维星的车,经过一路过山车般的颠簸摇晃,来到了他们的新家门口。 这是一间靠近岛中心的半山小院。 外院的围墙由石头垒砌而成。 半人高的院墙,围绕着屋子,包出一个六十几平的半圆形宽敞大前院。 进了院门,右手边有一个黄土搭出来的露天灶。 院子左侧有一张黄泥砖块砌出的三米长桌。 桌面是三大块青石拼成的,边缘保留着石头原本的不规则弧线。 看起来既大气,又有种原生态的野性风情。 主屋也是石头砌的。 负责给他们带路介绍环境的勤务兵小马,介绍说道:“咱们常年要经受台风的考验,所以岛上的房子基本上都是这种大海石搭的。因为经过岛民们世代的生活经验总结,还是石头房子最扛造!” 主屋外墙刷了混有红土的泥灰,看起来格外喜庆。 夏思嘉伸手摸了摸粗粝的墙壁,在这海石砌缝里,看见了贝壳和海螺的碎片。 “这墙由石头垒起来,再用红土、贝壳灰、稻草灰混合成的泥浆,仔仔细细刷了好几遍,里边还另外再砌了一层,所以,防风、防水、防潮,但透气性还很强,而且冬暖夏凉!之前在这儿住过的外国专家都夸咱们岛上这些屋子好,墙壁都是会呼吸的!” “这屋顶是荔枝木搭的,加上竹木织网,叠盖野菠萝叶子和茅草顶,看着是粗糙,但是耐候耐造!” “参谋长,您再看看厨房,多敞亮啊!我们用水泥刷了内墙……” 小马如数家珍,细说着方方面面的细节。 而夏思嘉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厨房,就跑去数屋子数目了。 “一间,两间,三间……哇,有六间房呢。”她小声惊呼,“这房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从前他们夏家在红麓城的老房子,上下加起来总共也才八间。 平常请保姆打扫都要收拾一整天才能倒腾完。 现在分给沈维星这么大一间屋子…… 往后是打算累死她啊?! 第41章 得把他哄成什么样? “主卧和次卧已经收拾干净了,直接就能住!” 小马刚说完这话,门外就来了邻居。 “屋子都看完了吧?嗨!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不就是四四方方一间房?” 门口,一个穿着深灰色衬衫的中年妇人,一边擦汗,一边热情招呼沈维星和夏思嘉。 “走吧小沈,带着你媳妇上咱们家吃饭去!” 沈维星连忙为夏思嘉引荐,“这位是我们金鹇岛守备区团长的太太,你叫宝娟嫂子就行。” “宝娟嫂子好!” 夏思嘉小跑到了门口,坏笑着揉肚子,亲昵地说道:“嫂子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我刚还看着新家空荡荡的厨房,感觉肚子饿得咚咚直打鼓呢,您就来叫我们吃饭……您也太好了!” 说着说着,就挽上了黎宝绢的手臂。 好像看不到对方身上汗涔涔的印渍和油污似的。 一边说,还一边欢欢喜喜地往外走。 “参谋长,嫂子认识宝娟嫂子?”小马都看呆了,“她们俩看起来好像认识很久了!” 沈维星也挺意外的。 他忽然就明白,那会儿他还在坪山部队的时候,才出任务那么几天,她怎么就和杨玲混得这么熟了。 原来是这样。 一见面就亲切如旧识。 谁能不喜欢呢? 她倒是一点大小姐架子都没有。 把“既来之,则安之”的思想精神,贯彻得很扎实嘛! 眼看着夏思嘉已经走得没影了,而他这边还毫无进展。 沈维星不由得转头去看大全,问:“怎么了?就小夏去吃,我们不吃?” “去,马上去!”大全从震惊中回过味来,赶紧推着沈维星出门。 他们晚两步到,夏思嘉这边已经替黎宝绢摆上碗筷了。 她手上的活计不停,嘴上的巧语也没停。 “嫂子,你这家里也收拾得太干净了!” “而且这锅黑芝麻糊好香!太馋人了!” “团长好福气啊,娶了您这么好的太太!” “以后在料理家务和做饭这块儿,您可得多指点指点我!” “我一定好好向您学习!” 黎宝绢都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的啊?打小看我阿妈阿姐她们做,看着看着就看会了!你要是实在不会,往后就常来我家,多看我收拾,慢慢就会了!” 夏思嘉兴高采烈,“好啊!只要嫂子你不嫌我烦,我肯定天天往你家跑!” 黎宝绢看夏思嘉的眼睛老是往小砂锅里瞟,破例给她先添了一碗黑芝麻糊。 “你最想喝这个是吧?” “那你就先喝黑芝麻糊!” “我一开始还想着,你是北方来的姑娘,不喜欢这些甜了吧唧的。” 夏思嘉端着黑芝麻糊高高兴兴出来的时候,团长叶欣荣眼睛都看直了。 他指着夏思嘉手里的小瓷碗,无比惊讶地说: “你这未婚妻好厉害啊!我爱人平常在孩子们的吃饭问题上,就一条铁一样的纪律!就是吃饭之前,不准喝糖水!但是你看看,她一来,就把我爱人严格遵守了七年的规矩给打破了!” 夏思嘉忙说:“叶团长,您快别夸我了,我这人容易骄傲,一会儿可得把我高兴的饭都吃不下了呢!宝绢嫂子做了这么一大桌美食,我要是吃不下,那多可惜啊!” 叶欣荣更加感慨不止了。 “瞧瞧,瞧瞧……这张嘴还没喝上我们家的糖水呢,就已经这么甜如蜜了。就往后再多喝两碗糖水,得把咱们参谋长哄成什么样啊?” 夏思嘉正好借机会嘟哝。 “叶团长,宝绢嫂子,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这还没拿下参谋长呢!不然怎么还是未婚妻?”她垂头丧气的。 叶欣荣和黎宝绢面面相觑。 随后,又看向了沈维星。 脸上都写着:“这么好的姑娘,你小子怎么不懂珍惜啊?” 沈维星笑笑,“快了快了,之前因为受伤耽搁了,就一直没来得及打结婚申请。现在正是在岛上安了家,事情慢慢也得定下来。到时候还劳烦嫂子帮忙选个好日子。” “没问题,没问题!尽管包在我身上!”黎宝绢一口就答应了。 饭桌上,男人们聊他们的天,夏思嘉则虚心向黎宝绢讨教起了厨艺。 她诚挚中肯地评价道:“您这手艺真堪比城里国营大饭店的厨子!” 无论是开胃前菜中的凉拌海蜇头,凉拌鱼皮; 还是正菜里的爆炒蛏子,椒盐皮皮虾,红烧管鱿; 以及为了照顾他们口味,特意做的不加糖版梅菜扣肉,和酥脆猪耳朵…… 都让她赞不绝口! 吃了一口,马上就想来第二口! 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黎宝绢看笑了,“这不知道的,以为你饿了多少顿没吃过饭呢!” 夏思嘉也不含糊,说道:“中午在参谋长家里吃了点,但不敢放开了吃。我到底是没过门的媳妇儿,还没得到全家人的认可,当然要夹着尾巴做人。” 她刻意把这话说得小声了点,不想让沈维星听见。 但他生来就有一心二用的本事,从她们俩单独聊天开始,他就一直放了一只耳朵在这边。 因此,夏思嘉此刻的低声碎念,全被沈维星听见了。 他心里有些惭愧。 可没想到,转而又听到夏思嘉夸他。 “幸好参谋长今晚带我上岛来吃饭了!这顿饭吃得很好,多谢嫂子!你看看,我肚皮都鼓起来了。” 黎宝绢端详着夏思嘉,越看她就觉得越喜欢。 “你今年多大呀?我怎么看着你还跟十七八岁的小闺女一样呢?要是我女儿长大以后,能有你一半漂亮,我就知足喽!” 夏思嘉扭头到处看,“您家孩子呢?都来了这么半天了,也没见到孩子们。” “都在主岛上住着呢,和他们爷爷奶奶一块。”黎宝绢笑道。 黎宝绢和叶欣荣生育了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六岁。 小的是儿子,三岁半。 黎宝绢是医生,因为工作调动,被安排到七巧岛卫生所上班。 加上叶欣荣所在的十六团,也驻守在七巧岛,所以,夫妻俩在这儿单独住。 天气好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回金鹇岛家里。 “嫂子,你是本地渔民吗?可你这普通话说的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外地过来的呢!”夏思嘉小声惊呼。 说起这个,黎宝绢也跟着压低了嗓音。 “我家不算是渔民,只是家住海边,种地为生。以前我太爷爷家在雷城城里住,勉强也能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吧……不过现在不兴说这个了!况且也是祖上的事情,到我们这一辈,就都是普通平头老百姓,也没啥值得炫耀的。” 夏思嘉又惊又喜。 “嫂子,原来你是地主家小姐啊!” 黎宝绢连忙拽她,“你小声点!别让老叶听见!他最讨厌我提这些旧事。” “嫂子,你是不是不知道他们私底下都怎么叫我呀,他们管我叫资本家大小姐呢!”夏思嘉忍俊不禁。 黎宝绢一愣,“就你这个小模样,要说是大小姐吧,那肯定是像的!可你这言谈举止,待人接物的方式风格……那真是没有一点资本家的架子啊!” 第42章 不能浪费优秀基因 夏思嘉夹了一筷子爽脆的凉拌海蜇头。 放进嘴里嚼吧嚼吧的,垂眸笑道: “资本家该有什么样的架子呀?不都是人吗?只不过是率先富起来的一批人而已……但是现在大家都一样,人人平等!” “对对对,你说的也有道理……来,吃菜吃菜。” 黎宝绢及时收住了这个话题。 但打从和夏思嘉聊完身世背景之后,她就更觉得她亲切可爱了。 喜欢上夏思嘉这个人的同时,也禁不住替夏思嘉捏一把汗。 “你来之前,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小岛上的事情吧?”黎宝绢问道。 夏思嘉听出她话里有话,忙顺着话问道:“他们就跟我说这是鬼岛,具体的没展开说……要不您给我讲讲?” “要说这是鬼岛,确实是夸张了点。” 黎宝绢轻轻叹气,“不过,这里既然被取了这么个别名,那也不是空穴来风。大概十二三年前吧,这里发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瘟疫,岛上的半数居民都在这场风波里丢了性命。活下来的那一半人里,又有一大半,出岛去谋生路去了。所以,现在岛上的常住渔民也就一千来人吧。” 夏思嘉忽然觉得身旁直冒冷气。 这么大个岛,才一千左右的人口…… 除了想到“地广人稀”这个概念。 也确实感觉到有点瘆得慌。 想着想着,夏思嘉忽然又噗嗤一笑。 “嫂子,你说如果我俩努努力,按照两年一个的速度生孩子……那是不是等我们老了之后,这岛上就全是我们两家的人了?到时候我大手一挥,是不是就是这个岛上最有群众号召力的老太太?!” 夏思嘉双眼雪亮,可黎宝绢却被她问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这姑娘……怎么人还没出嫁,就已经想着生孩子了?” 资本家的大小姐,性情都这么豪放吗?! 不止黎宝绢感到惊讶。 竖着耳朵听两头的沈维星,也被吓得呛了一口酒。 “算了算了,你不是说还在吃药吗?你少喝点吧,虽然是自家酿的果酒度数不高,可到底还是酒,万一喝多了,影响你身体康复,那我可就要记大过了!”叶欣荣说道。 沈维星听劝,当即放下了酒杯。 他有意无意朝夏思嘉那边扫了一眼。 可她还沉浸在自己的造人计划当中,浑然没有察觉他眼底难以捉摸的暗涌。 夏思嘉说:“嫂子,我和沈参谋长两个人这么优秀的基因,要是不抓紧传承下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她说这话时,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因为虽然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可夏思嘉没当过妈妈。 她帮着带过别人家的娃。 也曾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从嗷嗷待哺的奶娃娃,长成会打酱油的毛头小子; 长成皮得一天能摔破两条裤子的调皮猴子; 长成情窦初开,嗓音沙哑的半大少年; 再拔尖长个,从少年变为青年,渐渐褪去青涩,结婚生子…… 看别人家养孩子,只觉得日子窜得也太快了! 否则饿,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还抱在怀里的小白团子,就长成了能生小团子的青壮年? 没能体验当母亲的滋味,是夏思嘉上辈子的缺憾。 重来一次,她总算有机会踏上这条没走过的路了! 夏思嘉越想越觉得心头火热。 心猿意马的,脑子里全是自己怎么诱导沈维星献身于她的条条诡计。 旁边的沈维星也有些心不在焉,渐渐的,都不怎么接叶团长的话了。 “老叶,别聊了,早点放他们俩回去休息吧。” “今天又是上主岛报到,又经历了台风,待会儿回新家还得收拾床铺,累够呛呢。” “往后反正天天都要见,你们俩回头再慢慢聊!” 黎宝绢都发了话了,叶欣荣也就放了筷子,和妻子一同送他们到家门口。 叶家门口细心地用厚木板搭了个临时的斜坡,方便沈维星的轮椅上下。 夏思嘉看在眼里,将这对夫妻的好,默默记在心底。 回到他们自己的新家,夏思嘉第一时间找洗手间。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尽管岛上一直有风,可连风都是热的! 屋里比外头凉快两三度,但这也不顶用。 还是得洗个澡,换身衣服才能好好睡觉。 然而,重新转一圈下来,夏思嘉发现—— 新家竟然没有洗手间! 沈家后院好歹有个水泥搭砌的露天旱厕。 这里倒好,什么也没有! 夏思嘉打开新家后院的门。 只见被野菠萝与仙人掌围成刺篱的四方小院里,遍地沙子。 沙子…… 这倒是好东西啊! 从前养猫,天天都得铲猫砂盆。 如今,条件艰苦,她也得把自己当成小猫养了! “是想要洗澡吗?”沈维星温声问道。 还不等夏思嘉回答,他忽然抬高手臂,闻了闻自己,接着鼻头一耸…… “还真是腌入味了。” 大全小全立马抢活,“我们去挑水!” 说着,这俩争先恐后地就拿着扁担和水桶跑了。 夏思嘉望着他们俩的背影叹气,“就算有水,家里也没有地方让我洗啊。” “在后院支个临时帐篷就能洗。” 沈维星指了指最靠近后院的那间小屋。 “小马之前说过,这里边放了两个全新的篷布帐篷。帐篷的设计原理和雨伞差不多,很方便的。撑开骨架,放下垂帘,再用空地上的鹅卵石在帘底周围压一圈就行了。” 他微微停顿,接着带有几分安慰意味地说道: “简陋是简陋了点,快速冲冲汗渍还是够用的。要是想洗得更舒服点,就得去海滨浴场了。淡水水井就在那边,据说,下午三四点去洗是最好的,水是温的,太阳还没那么大。” 夏思嘉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海滨浴场?半露天的那种?一大群人扎堆在那洗的那种?” 她也不是故意要显得自己有多金贵。 只是,她以前通过资料片看过,那些海滨浴场的地上,全是厚厚的老泥。 里边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味道。 再加上海边的腥咸之气…… 夏思嘉合理怀疑: 在那里洗澡,真的不会越洗越脏吗? 沈维星看着她心有戚戚的模样,暗觉好笑。 此刻的夏思嘉,和刚刚在叶团长家里,豪情满怀说要三年抱俩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沈维星拉动了墙边垂挂着的电风扇开关绳,想着趁还有电,把屋里的风扇都开开,多吹一会儿,凉快凉快。 然而,扇叶转动的时候,一个巨大的灰影也猛地从扇叶背后窜出来! 只看一眼,夏思嘉整个人就僵住了。 毛茸茸,八条腿。 每条腿都是大长腿。 它连体带身体,比夏思嘉的手掌还大一圈。 它像是害羞似的,飞速爬到了房顶上。 而夏思嘉也在这位“不速之客”消失后,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蜘蛛啊?!” 第43章 申请一个锻炼机会 这一路上。 炎热没让夏思嘉流泪。 中暑没让她红眼。 毒蛇没让她后退。 就连遇上刮飞半边屋顶的台风,夏思嘉都没有受这么大的惊吓。 可看到这只白额高脚蜘蛛,她是真的慌了神。 妈妈呀! 她真的遇上克星了! 夏思嘉仓惶地看了看四周围陌生的环境,又看了看泰然自若的沈维星。 她很想躲到沈维星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大哭。 可是,理智却又告诉她,现在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她真的哭得稀里哗啦,他肯定就想挺身而出。 但他又不方便行动。 不能健步如飞的去帮她把恐怖大蜘蛛抓下来。 所以,对着他哭也没用。 解决不了问题不说。 反而还可能连累得沈维星心情不好。 还是坚强点吧! 夏思嘉强撑起笑意,硬是把刚刚那股哭劲憋回了肚子里。 “……让你见笑了。我,我确实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蜘蛛。” 沈维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事,高脚蛛就是腿长,看着大,乍一看很容易吓到。别说是你,就算是我大哥这样在岭南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见到高脚蛛也要喊娘的。” 他不仅没有取笑夏思嘉,还耐心给她科普道: “不过,白额高脚蛛是蟑螂的天敌。有高脚蛛在的地方,就不用怕被蟑螂咬了。” 夏思嘉:“……” 谢谢你。 谢谢这番毫无用处的安慰。 她又收获了新知识,知道了蟑螂这油光水滑的“双马尾”害虫,长得丑,恶心人就算了。 它居然还咬人! 果然是祖宗严选的流放圣地。 名副其实!!! 沈维星见她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便打算换个话题。 他指了指几张敞开的房门,问:“你想住哪间?” “都可以。” 夏思嘉这会儿哪里还在乎睡哪间屋啊。 她恨不得马上钻回空间里,到明天早上再出来! 沈维星见她不选,便给自己选了最大的那间。 他刚想挪轮椅,就发现轮椅动不了。 像是被人摁住了。 回头一看,果然是夏思嘉死死抓住了轮椅后边的扶手。 “在大全和小全他们回来之前,咱们俩还是别乱动了……” 夏思嘉的声音里带着颤儿,“万一这些蟑螂、蜘蛛、蛇一类的,都怕生,我们动一下,它们也动一下……那太‘热闹’了!” 劳碌了一天。 她真的累了。 她不想再看这些本地昆虫展示移动速度了! 呜! 沈维星看出她是真的害怕,就不动了。 他指了指旁边干干净净的木椅子,示意她过去坐着等他们回来。 然而,夏思嘉一步也不挪。 “没事,刚吃饱饭,我站着就挺好的,助消化。” 沈维星轻笑,“脚踝不疼了?” “哦……早没那么疼了。” 说起这个,夏思嘉缓和了情绪,还想起给沈维星补上一句谢谢。 “多亏你帮我及时处理,不然这两天还真不好受。” 沈维星回过头去看家门口的木架子,说:“小马他们特意备了一个小医药箱,你一会儿去看看里边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酒。虽然现在是不影响走路,但脚踝扭伤也没那么快能好,你得上点心,别留下隐患。” “我这点伤算什么啊。” 夏思嘉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顺势就问起了沈维星双腿的恢复情况。 “你的腿怎么样?” 沈维星坦然一笑,“没太大起色。不过,腰力恢复了不少,再过段时间,应该能自己翻身了。” 他说出来的时候,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但瞥见夏思嘉神色微动,再想到她在饭桌上和黎宝绢说的那些话…… 沈维星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大全和小全挑着水回来了。 家门口就摆着一口大陶缸,他们俩揭开木盖子一看,缸里本来就是满的! “出门前应该看一眼的!” “那现在这四桶怎么办?” “直接拿去厨房起火烧水吧,参谋长和小夏同志不是都要洗澡?” 他们兄弟俩干得热火朝天的,说着就要穿堂而过。 路过沈维星和夏思嘉身边时,小全看出他们俩表情都有点怪,不由得问道:“咋了小夏同志?你咋不坐啊?” “别小夏同志了,可以改口喊嫂子了吧?”大全打趣说道:“参谋长马上就要打报告申请结婚了,这还不喊嫂子吗?” 夏思嘉被他们说得有点升温。 她搭在轮椅上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正尴尬着,却听见沈维星说:“着什么急?等你们真的喝完了喜酒再改口也不迟。” 夏思嘉当即就不同意了。 不着急? 谁说不着急? 她还是挺心急的。 这要不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她觉得今晚就可以和沈维星切磋切磋! 她这一急,倒是急出了一个主意。 “沈维星。” “嗯?” 夏思嘉支吾着问道:“你……待会儿,打算让大全小全帮你洗澡吗?” 沈维星的眸光徐徐晃荡。 一句反问差点脱口而出: 不让他们帮忙,难道你来帮忙? 但他到底是悬崖勒马,克制住了。 幸好幸好。 幸好没说出口。 这要是说出去了,他在夏思嘉眼里得成了什么人? 地痞流氓街溜子? 沈维星光是想想都觉得又惊险又好笑。 然而,他闪神的功夫,却听见夏思嘉一本正经地问道:“要不,我帮你擦洗吧?” 沈维星仿佛被仙人掌的刺暗算了似的,虎躯一震。 他抬眸看向夏思嘉,却见她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宣誓。 “我说认真的。” 夏思嘉轻轻把手搭在了沈维星的膝盖上,“你刚不是和我说,身体正在稳步恢复吗?那……大全、小全迟早要转调到其他岗位去工作的嘛。他们不在,那照顾你的任务,不就落到我肩上了吗?” 她温声细语的,说得沈维星心底的热燥荡然无存。 夏思嘉继续和他商量着: “可我这不是日常工作存在欠缺吗?” “经验需要慢慢积累。” “你总得给我一些练习的机会吧?” 沈维星目如墨渊,嗓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深沉低哑。 “这么着急要练习机会?” 夏思嘉迎上他烫人的目光,嫣然一笑,“要啊。” 这两个字一出口,可了不得。 沈维星忽然觉得自己双腿倍有劲,腰杆子也挺拔了! 她都说要了,这还能拒绝? “参谋长!第一壶水快烧好了,您看是您先洗,还是小夏同志先洗啊?”小全从厨房探头出来问道。 第44章 我是宝藏? 夏思嘉腾地站起来,“让参谋长先洗!你们给我做个示范!” 小全一愣。 示范? 做什么示范? “他们也没有帮我洗过澡。也就是擦过身上。”沈维星移着轮椅进了房间,“也不用他们做示范了,辛苦你端水过来,我教你。” 小全傻眼。 他回厨房,对着他哥一顿摇。 “哥,你听见了吗?参谋长刚刚说啥?!” 大全憋着笑,“听见了,你小声点!他们马上就要结成夫妻了,小夏帮参谋长擦身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可也不能现在就擦吧!这,这不是先上车,后补票吗?”小全紧张到磕磕巴巴。 大全踹他,“赶紧闭嘴吧!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被别人听到了,他们不得说参谋长乱搞男女关系?!你想坑参谋长啊!” “不是!”小全急着纠正,急得都咬到舌头了,“嘶……我的意思是,这么一来,小夏同志不是占了参谋长的便宜了吗?!” 大全:“……” 要不明天他去找宝娟嫂子要一包毒药,被他这个傻弟弟毒哑算了吧! 小全被大全安排着,战战兢兢地端来一盆兑好了水温的水。 他低着头走进主卧大屋,不敢看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 唯恐一个不留神,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然而,夏思嘉和沈维星,一个比一个规矩。 “小全,扶我躺下吧。” 他波澜不惊地说道:“脸朝下躺着。” 小全狐疑。 脸朝下? 那多难受啊? “你毛巾放在哪个行李包里了?我去看看。”夏思嘉借机回避。 毕竟,沈维星现在还得靠小全帮忙才能躺上床。 她怕自己在这儿大喇喇地看着,会不小心刺伤他的自尊心。 夏思嘉出去后,小全一边托举沈维星的手臂,一边忍不住小声问道:“参谋长,一会儿真让小夏同志帮你擦身上?!她,她这样不好吧!” 沈维星自己用手扶着床,缓缓躺下,温声问道: “有什么不好?她说将来如果有机会,想去卫生所当护士。现在正好就借着照顾我的机会,测试自己是否真的有耐心胜任这份工作。这是有上进心的表现,当然是件好事,应该给予支持。” 小全皱眉,“可,可这样一来,您的身子就被她看光了。” 沈维星好奇又疑惑。 “我是什么机密宝藏么?赵小全。” “机密宝藏当然算不上……可您爱惜羽毛,您洁身自好啊!怎么能和那些成天不注意影响,天气一热就把衣服脱掉,打着赤膊乱窜的痞子相比呢?”小全的语气里充满了怜惜。 沈维星险些被气笑了。 但笑归笑。 一点也不耽误他解衣服扣子的动作。 等夏思嘉再进来,他已经光着后背。 头偏向里侧,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见他安安静静地躺着。 呼吸均匀平稳,看起来毫不紧张。 可夏思嘉紧张。 她默默欣赏着沈维星宽阔的背脊,刚硬的轮廓下,是古铜色的紧实肌肤。 每一寸都散发出让人血脉贲张的粗犷野性,仿佛随时能爆发出惊人而持久的战斗力。 几道浅色的旧疤痕纵横交错,无声诉说着身体主人曾经在面对危险的战斗时,英勇无惧的胆气和魄力! 沉淀的威压感,和旷野烈阳般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几乎要化成有形的实质,带着灼人的热度,霸道地直击夏思嘉心底!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这谁受得了啊?! 怎么能拿美人计来考验女人呢?! 不止夏思嘉紧张,小全也很紧张。 小全看她迟迟不动,不由得说:“要不还是我来吧?你也不用着急上手,先多看几遍,看会了再说。” 沈维星:“……” 夏思嘉捏着毛巾没撒手。 她将毛巾浸入盆里,完全打湿后,再拎起来拧干。 故作镇定地说道:“参谋长都已经这么高度配合了,要是我还连擦背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啊?小全,你别小看人!” “行,那你擦吧,我看着。”小全更紧张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夏思嘉好不容易不紧张,又被他盯得手足无措。 “要不你先出去吧?我——” 小全骤然打断了她的话,“我可不能出去,我这要是出去了,你们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吗?!这对我们参谋长影响不好!” 夏思嘉的耐心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说断就断了。 她啪的把毛巾扔给了小全。 “那行吧!今天还是你来擦吧!” 这时,外头传来大全的喊声:“赵小全!第二壶水也烧好了,你赶紧过来!” 小全置若罔闻,像平常一样细心、耐心地替沈维星擦拭后背。 夏思嘉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屋里有点多余。 她扭头就去了厨房,“谢谢你大全!辛苦你了!你也过去帮忙吧!我今晚也随便洗个脸得了!” …… 洗漱完毕,夏思嘉进了紧挨着大主卧的小屋,简单地铺了床。 隔壁屋里隐约传来训话声,也不知道是为哪般。 夏思嘉累了。 她不关心了。 通过今晚的事,她算是看明白了。 想要和沈维星培养感情,恐怕还得再等些日子! 起码得等这两颗电灯泡不在家了才行! 她倒头准备睡觉。 可刚躺下,就听见了屋顶上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 夏思嘉再一次汗毛直立! 白天里见到的金环蛇。 刚刚才见过的高脚蛛。 还有沈维星提过好几次的岭南大蟑螂。 集体在她的脑海里开派对。 一个比一个舞得欢! 夏思嘉的哆嗦一阵接着一阵来。 这倒好。 透心凉! 热倒是不觉得热了,可她也不敢闭眼睛了! 谁知道这些小昆虫、大动物们,会不会为了“尽地主之谊”,半夜三更来陪她睡?! 她瞪了屋顶好一会儿,实在没发现明确的异样,也不好胡乱喊沈维星过来,只能硬着头皮下床,把房门插销栓上,这才安心躲进了空间。 哼!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进了空间,习习凉风扑面吹来,把她对特产虫子的恐惧吹散了大半。 夏思嘉随便找了条毛巾被往身上一盖,在花园竹椅上倒头就睡了。 第45章 迎难而上 一夜好眠。 再醒来时,三只软乎乎的小奶猫正分别趴在夏思嘉颈窝、肘窝和脚边睡觉。 夏思嘉恍惚了好一会儿,差点忘了自己这是在哪。 等她彻底清醒,她看着三只花色各异的小猫,决定给它们取名字。 其中一只全身纯黑,唯有四个爪爪是白色的小猫。 一只是典型的狸花,灰色的底毛上有着清晰的鱼骨刺斑纹。 另外一只通体雪白,生有一双蓝黄异瞳。它的被毛是三兄弟里最长的。两腮处的毛尤其长。 又奶又可爱,还有点飒! 夏思嘉一看它们三个这样,当即就有了灵感。 “那你们就叫踏雪,斑斑,奶糖!” 三只小猫大概是受了空间花园的灵气滋养,眼神里都透着机灵劲儿。 听夏思嘉说完它们的名字,三只猫轮流“喵”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夏思嘉逗了一会儿小奶猫,拿没吃完的鸡蛋糕喂了它们。 这仨小东西倒是比昨天刚获救时稳重多了。 也不知道它们自己在空间里捞着什么好吃的了。 反正,对鸡蛋糕兴致缺缺的,不大感兴趣。 既然小猫不用她喂,夏思嘉就自己顾自己了。 她把南沙城拿来最后几包特产全拆了,拆出了烧咸鸡和蛋挞。 都还新鲜着! 味道像刚出炉的! 夏思嘉大快朵颐。 饱餐一顿后,再慢悠悠地泡上一壶金骏眉。 夏思嘉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又有勇气面对新一天的挑战了! 准备出空间时,她无意间瞥到花园和木屋中间的大理石拖把池。 忽然觉得,这里也可以改成她的私人洗手间! 这样,以后就彻底免除上厕所后顾之忧了! 夏思嘉在空间里愉快地完成了个人修整工作后,才元气满满地离开空间,回到潮热如蒸笼的七巧岛家里。 昨天大概是因为有台风过境的缘故,一整天都有风。 可今天就不一样了。 夏思嘉走出后院一看,沙地在烈日的炙烤下,仿佛随时能起火冒烟。 远处的空气也被热到扭曲蒸腾,仿佛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毛玻璃。 而且,不得不说,这太阳光仿佛自带尖刺。 她就在那太阳底下随便晃了一圈,就感觉皮肤要被晒红了。 “你可算是起床了啊?我上午都下班了才看见你……你还真能睡!” 黎宝绢甩着一个米浆色的粗布斜挎包,从不远处的高坡上走下来,隔着仙人掌围墙跟夏思嘉招手。 “瞧你这样,午饭肯定没着落吧?怎么说,是要我带你去食堂认认路,还是上我家,我给你做饭吃?” 夏思嘉回头看了一眼屋里。 四下空荡荡。 不用问也知道,沈维星他们肯定回部队集训去了。 夏思嘉果断选择了黎宝绢给的前一个选项。 “嫂子,你都上一上午班了,该休息的!就不劳烦你做饭了。走~咱们去食堂看看吧!” 军人食堂位于夏思嘉他们家下两层的位置。 直线距离应该也就二百来米。 但岛上的路是环形结构,所以,夏思嘉不能直接飞过去,得沿着之字形的路,老老实实走过去。 她刚出家门,就见到黎宝绢匆匆拿着一套草帽和蒲草披肩给她。 “赶紧穿上,别晒伤了!回头你家参谋长要是看见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娇娇,才来没两天就晒出个好歹来……那他不得找我麻烦啊。”黎宝绢笑道。 夏思嘉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哪敢找您的麻烦啊?您可是他上级领导的太太,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黎宝绢一边教夏思嘉传防晒用的加宽版蒲草披肩,一边笑说: “那可不一定!光就昨晚吃饭看了那么一会儿,我就感觉,他虽然也没和咱们说话,甚至没朝咱们这边多看一眼,可我就是觉得……他整个人的心思全长在你身上了!” 夏思嘉只当黎宝绢这是哄她开心,说着玩的,没有往心里去。 在她看来,沈维星这个人冷冷清清的,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因为旁人而随意改变自己的性格。 两人走着走着,就碰见了岛上的渔民。 几个大婶一边和黎宝绢打着招呼,一边不时拿眼偷偷瞧着夏思嘉。 “黎医生,这是你家小妹吧?哎哟,长得可真俊,像颗白珍珠似的!” 黎宝绢笑道:“我要有这么好看的小妹就好咯!这是新调过来的沈参谋长的未婚妻,小夏同志!” “哎呀妈呀,嫁咱们这来了啊?” 婶子们一脸惋惜。 她们围着夏思嘉绕圈圈地看,想拉起她的手臂,像看自家小闺女那样细细端详。 但是,一想到她也即将成为军官太太,她们又都不大好意思上手了。 只能左手搓右手,忍着心痒,继续打量。 同时也没忘了叮嘱黎宝绢。 “黎医生啊,你可得让她好好涂海泥!” “对对对,可别把这样干干净净的白珍珠给晒坏了。” “你们戴的斗笠还是太素了!回头我拿家里新编的给你们!” “对对,得戴像我们这种加了叶帘子的!不然,真要晒伤!” “要是还是不小心晒伤了,就赶紧涂点蛇婆子草浆!立马就没那么疼!” 婶子们热情的比比划划。 可惜,夏思嘉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只能耐心地等着,等婶子们走了,听黎宝绢给她翻译。 “她们都在为你着想呢,说你这么白净可人,要是来她们这毒辣海岛,被晒伤就不好了!” 说完,黎宝绢忽然抓起路边的小型露天蓄水池旁的一滩软泥,毫不客气地糊了夏思嘉一手臂的泥。 夏思嘉看愣了。 “嫂子,用泥巴防晒啊?” “哈哈哈!” 黎宝绢恶作剧成功,捧腹大笑。 笑完了,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给夏思嘉解释说:“水下的浅层海泥混点椰子油,防晒又护肤!这可是经过实践验证的,没和你开玩笑!” 夏思嘉低头看手背。 她不怕泥。 不嫌脏。 她只是担心泥巴里藏着会动的东西…… 黎宝绢看她傻了眼的样子,终于不笑了,替她拍掉了手背上的软泥。 “好了好了,你可别哭鼻子,我和你闹着玩呢!” 说完,又抬了抬下巴,指向刚刚说话那几个婶子。 “你就安心在这儿过吧,岛上的乡亲们都挺好相处的!金鹇岛片区的农户,都属于第九生产大队。主岛上还有知青点。” “从去年开始,雷城就发了通知,让各乡各队的知青们,给大家开设普通话普及课程。不过,乡亲们的心思都在种地上,所以,这项工作的进展不明显。” “但大家确实都很善良淳朴,对我们这些外来人也很照顾。尤其是部队在金鹇岛驻扎之后,动不动就有乡亲给我们送海鲜……” “你们俩昨晚吃的管鱿,就是老乡硬送给老叶的!” “老叶平常总教育我,说绝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我心想着,我要不是你太太就好了!我天天和邻居们互相换着菜送,日子多有意思啊。” “呵,跟了他倒好,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的。” 黎宝绢笑着抱怨了一通。 第46章 这都被你想到了 两人一路往食堂走,又聊起了不少生活细节。 夏思嘉从黎宝绢的叙说里,又对七巧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七巧岛虽然只有7.8平方公里,但岛上有小学、卫生所、军人食堂和服务社,基础设施还算完备。 不过,念完小学的孩子,基本上就都不念书了。 要么跟着家里下海学捕鱼,要么送去金鹇岛种地或者种椰子。 “因为要换粮换菜啊,不挣工分,哪来的粮食和新鲜蔬菜?” 黎宝绢指了指七巧岛上随处可见的沙地。 “小岛这边的土壤不长菜,多好的菜苗来这儿都变得黄不拉几的,而且也长不大。” “这天气你也见识过了,动不动就暴雨台风的,更没法像陆地上那样种水稻、玉米。” “所以,很多东西基本上都得靠岛外运过来。” “大米饭在咱们这样的岛上,那可金贵得很!” “我家女儿常叨叨,说如果哪天我们家熬了番薯稀粥,那都算是过年过节的标准了!” 夏思嘉默默听着。 并替自己的碳水脑袋感觉到一阵头疼。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忽然深刻体会到了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是有多么不切实际! 她本来觉得空间花园千好万好。 但她这一瞬间,真希望空间里是万亩良田。 民以食为天啊! 无米下炊,她就算有一手好厨艺,也派不上用场啊。 何况,她做饭还很一般…… 可是,沈维星他现在要吃饱喝足,营养均衡,才能养好受伤的筋骨。 将来,他每天在海风烈日下训练,更要有强健的体魄。 天天吃青菜豆腐,那怎么能行? 夏思嘉一路犯愁,愁得大汗淋漓。 从走到军人食堂,到打完饭菜出来,回到他们山坡上的小家,夏思嘉都还没缓过神来。 黎宝绢不禁发笑,“这就开始害怕了?受不了了?感觉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拍了拍夏思嘉的胳膊,安慰说: “虽然岛上不能产米,但只要我们积极劳动,全年有椰子、槟榔,春天有莲雾、桑葚,夏天有红毛丹、火龙果,秋天有释迦果、蛋黄果……就算是别人那儿穿大棉袄,咱们也还有芒果和西瓜!” “这些东西拿去岸上,都是好东西!” “咱们可以换米、换油、换白面。” “而且,你要对咱们服务社有信心!” “只要不刮大台风,不连天的下暴雨,服务社的物资还是很全的!” 尽管黎宝绢的这番话,起到了很大的安慰作用。 但夏思嘉心里还是咚咚打鼓。 她不想等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再发愁。 既然有空间,她就得发挥到极致! 岛上人少,服务社的物资再怎么跟得上,也不会储备太多。 她为了注意影响,也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钱。 看来,只能回到去海螺乡的时候,再放开手脚,大把囤货! 黎宝绢摇了摇夏思嘉的手腕子。 “好了好了,别发愁了!小同志,无论前路有多少困难,咱们都能个个击破!” 夏思嘉狡黠一笑。 “是呢嫂子,眼前就有一个小困难,等着我马上去突破。” 黎宝绢立马来了兴致,“怎么了?你说我听听,我给你出出主意,帮帮忙!” 夏思嘉抖了抖衬衣,问说:“服务社有没有大木桶?” 黎宝绢:“多大的木桶?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洗澡的。”夏思嘉郑重其事地说:“我想给沈维星弄个浴桶,让他可以躺在里边好好泡一泡。内径长度,起码得有一米五才够吧?他那两条腿那么长……” 黎宝绢神色一肃,“唷,那是挺大一件事的!你还真是体贴细致啊,这都想到了!” “光我想到了没用啊,嫂子,我要的这个尺寸,没有现成的吧?” 夏思嘉继续打听,“岛上这么多树,锯一棵来定做个浴桶行不行?嫂子你有没有认识的能工巧匠,能帮着定做?” 黎宝绢一时还真没想起合适的人。 “这样吧,我晚点去医院的时候,帮你问问人。大队里能干的人多着呢!但是,就算真找到人做,做好一个浴桶也要点时间。” 夏思嘉连连点头,“没事没事,好货不怕晚!不过,在此之前如果能找到最常见的那种圆形浴桶,也能凑合着先用。天气这么热,肯定要每天洗澡的!有现成的就将就先用。” 黎宝绢笑笑,“好好好,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打听!你就安心吃饭吧!” 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夏思嘉咬了一大口芥菜包子,终于挽起袖子开始吃午饭。 …… 午饭吃完,黎宝绢回她自己家睡午觉去了。 外头的日光灿烂得晃眼,夏思嘉却一点也不困。 大白天的,家里看着干干爽爽、清清静静。 没有飞虫、蚂蚁、蟑螂。 看着很舒坦。 按说,这个环境是能安心睡觉的。 但夏思嘉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总想着给这里边添点什么。 比如漂亮的水晶垂帘台灯。 比如精致的进口挂钟。 比如她从家里收拾的蚕丝雪被。 可惜,太打眼招摇的东西,她也不好往外拿。 算了。 这些东西还是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慢慢往外放。 首要的,还是先给主卧、次卧装上纱帐吧! 有纱帐,沈维星也能安心睡觉,不用怕被蟑螂、蚊子咬了! 就是房梁太高…… 夏思嘉的脑筋转得飞快。 蚊帐、银钩、挂绳,她一应准备齐全后,跑去找离得近的邻居家借来梯子,将纱帐一通改装,改成了毡包的形状。 刚挂好,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夏思嘉以为是邻居家来要梯子,连忙咬牙扛着梯子就出来了。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居然不是邻居,而是谢长青。 他崭新的白棉布背心外边,罩着一件天青色的短袖衬衫。 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看着既清爽,又整洁。 他文质彬彬的样子,以及精神抖擞的精神面貌,和那天在车站接风时完全不同。 夏思嘉见了都眼前一亮。 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十四五岁的青葱时光。 “你怎么来啦?” 谢长青先拎起手里还热着的圆坛形砂锅,展示主要来意。 “昨天突然刮台风,我被队上调去帮忙修堤防洪,就没来得及上知青宿舍看你。” “等我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宿舍都快塌了!” “我吓个半死,可找了半天,既没看见你的行李细软,又没看见你人,想想觉得,可能是沈家人离得近,把你接走了,就又跑去沈家找。” “一问才知道,你跟着沈维星火急火燎上岛了……” “我本来昨晚就想来,看看你怎么样。” “但沈维星他母亲说,让我等今天天气好了再来,顺带给你们带点好东西。” “喏,就是这个,新鲜的蚝汤。” “蚝是渔民们昨晚刚捞上来的,沈家婶子早上一起来就开壳处理干净,赶着给你们准备这煲汤。” “趁着还热乎,赶紧喝一碗吧!” 第47章 势必达成 夏思嘉午饭没捞着肉吃,又干了这么一会儿体力活了,正愁不得劲呢,没想到,居然有人送汤来。 她喜滋滋地揭开砂锅盖子一看。 又鲜又白的汤汁,馋得人垂涎三尺! “你这可算是雪中送炭啦!” 夏思嘉赶紧把人往家里迎,“光是闻着这味道,我就快馋疯了!这么一大煲汤,晚上可有口福了!” “别等晚上了,你先尝尝吧。” 谢长青一边朝屋里走,一边暗暗环视打量着这件屋子。 总体环境还算不错。 干净,明亮。 房子所处的位置也好。 外院做了斜面排水沟设计,估计就算刮超大台风,也不用担心院子里积水。 不过,海岛上再好,也不如岸上方便…… 想到这里,谢长青不管不顾的,忽然问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跟着他上岛了?不是还没领结婚证吗?” 夏思嘉听他语气不对,拿碗筷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来随军的,领不领证压根不影响我上岛的进程。” 谢长青蹙眉,盯着窗外的仙人掌树,气恼地说道: “之前你是没有碰见我,所以你认为,自己将来只有跟着沈维星才能过,这我可以理解。但我们既然都重逢了,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性吗?” 夏思嘉蓦然笑了。 她拿着一双干净碗筷,往饭桌边一坐,闲闲问道:“什么叫做其他可能性?” 谢长青收回目光,严肃地看着她,“嘉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关乎你的下半生幸福!” 夏思嘉挑眉一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我是特别特别认真的在问你——什么叫做其他可能性?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吗?” 谢长青的目光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从她身上移开,颤颤不安地落回了窗外。 夏思嘉笑得更灿烂了。 老兄。 就你这胆量。 咱俩还是别处对象了。 我怕我胆子大起来吓死你! 夏思嘉一边舀汤,一边不急不慢地说: “谢长青,我知道,我爸以前喝多的时候,在你们家饭桌上提过,说咱们两家要是将来能成为自家人,那可真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 “但当时是什么局面,现在又是怎么样的形势?你作为一个早就已经下到乡村,深入基层的知识青年,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吧?” “况且,我当时通过相亲,就已经确定将来是一定要嫁给沈维星的。” “无论我和他什么时候领证,无论这中间遇上过什么样的人、发生过哪些事情,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因为这是我自己拿的主意,自己做了决定,是我一心要追求、势必要达成的结果!”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相信你早就清楚: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我想做的事情,必定能成!” “所以,你不用在这期待我突然性情大变,变成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的人。” 她掷地有声地表完了态,怀着美美的心情,猛喝了一大口汤。 然而,过于鲜美的蚝汤,直接让夏思嘉一口就吐了。 这这这…… 这也太腥了!!! 谢长青连忙跑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绣有他名字的手帕。 “是不是烫到舌头了?你慢点喝嘛!我知道这岛上没什么东西吃……你该不会连午饭都还没吃吧?” 夏思嘉挡开了他的手和手帕,用自己的手背囫囵擦掉了嘴边的残汤。 “我吃过午饭了,只是刚刚喝的太急,有点呛到。” 她迅速掩饰了自己对汤的不适应,视线在谢长青的手帕上匆匆扫了一眼后,挪开了。 “谢长青,往事不可追,无论我们两家过去有怎么样的交情,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已经变了,你不用再拘泥于之前的口头约定,敞开心扉向前看吧!” 谢长青敛起眼底的落寞。 再抬头时,笑得格外从容。 “谁拘泥于以前的口头约定了,难道就不能是我真的芳心暗许,早就把你定为了未来妻子的不二人选吗?” 夏思嘉立马朝他比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谢长青!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破坏军婚属于重罪,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别在这自寻死路。” 谢长青欲言又止。 夏思嘉接着说:“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来到广大乡村,也一定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应该有不少人喜欢你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挑三拣四的,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你们就顺理成章走到一块去呗。” “我不急于成家,就别讨论我的个人问题了。”谢长青坚决地斩断了这个话题,“还是说说你吧——你真的想好了?” 夏思嘉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啊,我做决定向来果断干脆,从不拖泥带水!沈维星已经向组织上打了结婚申请的报告,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批下来。” “说到这个正好问问你——到时候我该怎么通知你来喝喜酒比较方便?” 谢长青的胸口发紧。 他知道夏思嘉说一不二。 可他更知道,这口喜酒他也不是非喝不可。 谢长青这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由得说道:“我听说你离开红麓城之前,家里的祖宅被查封了……夏叔叔最后到底是怎么定性的?以你们家从前的情况,他们不管你叫资本家小姐吗?组织上能同意你和沈维星结为夫妇吗?” 夏思嘉微微一滞。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过。 因为基于前世的经验,夏思芫是顺利嫁给了沈维星的。 没听说组织上卡她身世成分。 所以,夏思嘉也就自动默认,她和沈维星能顺利领证。 但谢长青忽然这么提一嘴。 她不禁也生出几分担忧来。 结婚领证这事该不会受到阻挠吧? 谢长青见她不说话,心底顿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嘉嘉,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在这儿。”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改主意了,你都可以立马去第四生产大队办公室找我。” “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永远不会动摇我的打算。” 他铿锵有力地保证道。 第48章 有缘无份 夏思嘉又情不自禁地粲然一笑。 “所以,那天在车站刚一见到我,你躲着我,不愿意见我,不是因为担心我成分不好,怕是我牵。连?” 谢长青的目光忽然像被点着了的稻草堆似的,逮谁都能烧得皮开肉绽。 “当然不是!”他笃定地回答说:“当时我刻意回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我自己……” 说着,谢长青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右边脖颈。 “我……之前在回国的途中差点葬身火海。逃出来之后,脸上就留了疤。” 提起这桩令人难过的往事,谢长青的笑容变得惨淡而苦楚。 “就是因为这样,我刚刚才说,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了……医生说了,这疤痕应该会伴随我的余生。现在这样已经算恢复得很好了。” 夏思嘉心头的小结,慢慢解开了一个。 可她并没有打算因为这一个小小误会的解除,就轻易动摇她嫁给沈维星的决心。 “谢长青。” 她轻声喊他的名字,语重心长地叮嘱说:“我前面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点任何要和你赌气斗嘴的意思。我肯定是要嫁给沈维星的,你说的那些保证……我就当没有听到过,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谢长青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望向夏思嘉,眼神里透露出不解。 “为什么?” 夏思嘉欣然笑道:“这很难理解吗?我看上沈维星了,我喜欢他,欣赏他,爱慕他,崇拜他。” 谢长青语塞。 好半天没再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今天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了!蚝汤,我会和沈维星一起好好喝的。你要是没其他事情,就赶紧回去忙你自己的吧。” 夏思嘉委婉送客。 直到这时,谢长青才恍然记起自己左手上提的一网兜东西,也是要给夏思嘉的。 “这里边有三包挂面,是我去供销社特意给你买的。” “海岛上的资源很有限,每次好不容易有点不解,都要排队才买,哪怕你是军人家属,也不一定事事都能优先。” “所以,你之后缺什么,就托人送口信给我。” “如果身份上实在不方便,对外就说我是你表哥,这样一来,今后我们俩再有往来,也不用担心影响你的婚姻生活。” “除了挂面之外,我还去采摘了一些新鲜荔枝放在里面。” “打小你就很喜欢甜食,这里的荔枝味道很好,而且是今年的最后一批了,你可以好好尝尝。” “还有驱蚊水……你别看是用橘子罐头的瓶子装的。这是我们大队赤脚医生家里祖传的土配方,特别灵,特别管用!” “不仅能驱蚊,还能防虫。如果你要进林子里干活,记得提前在身上涂两遍!这里边有些成分就连毒蛇也不喜欢,虽然不能完全避免毒蛇的攻击和伤害,但可以一定程度地帮你避开它们。” 谢长青一顿严谨细致的叮嘱,听得夏思嘉有些走神。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当然不可能看不出谢长青是真的为她好。 可是,她只长了一颗心。 而这颗心,又已经被她主动放在了沈维星那儿。 她不能也不该劈出来一小半,分给谢长青。 别说一小半。 就是一丁点,她也做不到。 只能说,他俩算是有缘无份。 就像他给的荔枝一样。 明明是同分量的礼物,却因为来迟一步,而显得没那么珍贵了。 “行啦,谢谢你的一片好意,真不枉我俩认识那么多年!我很开心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 夏思嘉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谢长青送的一网兜好东西。 “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就早点回去——” 谢长青打断了她,说道:“还有一件事。” “嗯?” 谢长青:“思芫不知道为什么,打听到了我在四大队的消息……她跟我通电话的时候,说稽查队去夏家老宅查搜查,却发现家里全是空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夏思嘉煞有介事地O起了嘴。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只拿了些贴身的衣物和用品,全部东西加起来也才一个背包……她难道怀疑那些东西是我弄丢的吗?” 谢长青皱眉摇头,“她倒是没这么说,只以为是你在他们母女离开之后,偷偷把家里东西全部变卖了,还说要让他们来岭南调查你……” “她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夏思嘉没好气地嗤笑道: “当时局势那么紧张,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呢!我哪有那本事,能把家里的东西变卖掉?我看是她嫁去梁家之后,改不掉那些资本家小姐的生活习惯,大手大脚惯了,手里钱不够花,就伙同我小姨一起偷偷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又来栽赃到我头上……呵呵!她倒是老谋深算!” 谢长青还是替她捏把汗。 “到时候如果真的查到你身上来了,有人能替你证明清白吗?” 夏思嘉理直气壮,“那当然!坪山部队整个军属大院全都是我的证人!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当初就背了一个小行李包去随军……身上的细软加起来连一百块都不到呢!” 谢长青继续透露自己探听到的情报,说: “可思芫在电话里一口咬定,说你手里拿着你母亲留下的存折,还私吞掉了夏叔叔单独留给她的那份嫁妆……” 夏思嘉差点憋不住笑。 “我当初是和她丈夫说过这么个谎话,但那都是为了治一治她夏思芫,才故意无中生有了这么一件事的……” “谁让她夏思芫自己抢着嫁给梁记者,可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非要处处给我找不痛快,到处去跟我以前的老同学、老朋友瞎说,说我不愿意随军,恨不得马上离开部队!” “我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那不是白吃这么多年大米饭了吗?” “也就是她那猪脑子才会信这话……亏她还好意思来跟你说!” 演到这里,夏思嘉情难自已,重重叹气。 “我倒是希望自己手里有点钱呢……” “不然以后想买点什么,都只能盼着我未婚夫的工资。” “将来还不知道要过得多拮据……唉!” 第49章 不该问的少打听 “不会的。” 屋子大门口方向忽然响起沈维星的声音。 夏思嘉和谢长青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谢长青。 脸都白了。 他心说:这个点,部队上上下下不都应该在集中训练吗? 怎么会…… 而且,也不知道他回来多久了。 是从哪一句话开始听的…… 夏思嘉倒是很快恢复镇定。 她小跑到门口,主动从大全手里接过轮椅,推沈维星到谢长青面前,为他俩相互引荐。 沈维星看出她的打算,忙说:“不用忙活了,你忘了吗?你去知青宿舍住的那天晚上,小谢把情况都跟我说明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 “哪有青梅竹马那么甜啊,我和小谢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兄弟情!” 说罢,夏思嘉冲谢长青挤挤眼,“对吧,谢长青!” 谢长青轻轻一笑。 眼底清风朗月,平静无波。 心里却如山崩地裂,惊涛翻腾。 他们本该是命定的恋人。 是被双方父母都祝福的两小无猜。 是门当户对的天生一对! 谢长青还清楚地记得,十二岁那年的深秋傍晚,他父母接到通知,要在单位实验室加班。 一通电话打去夏家,请夏家帮忙安排他的晚饭。 雷雨交加的下午。 天色阴沉。 他因为小半日都没有吃饭,半晕半睡躺在楼梯口,手里抱着还没看完的诗集。 夏思嘉在他们家大门口敲了好半天。 他还以为是做梦。 所以没有起身去开。 最后,是夏思嘉像个顽石里蹦出来的野猴子似的,踩着他们家花园的水桶,爬上窗台,翻窗而入。 她抢走他手里的书,举起来,朝着他脑门敲了好几下。 “书呆子!知识又不能当饭吃,你打算把自己关在家里饿死吗?” 说完又强行拽他起身。 拉住他的手。 牵着他往外走。 “你爸妈来电话了,说手里的工作丢不开,所以让我来接你上我们家吃饭。” “你真是太娇气了。” “不就是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待了半天吗?” “你就为这事和你爸爸妈妈赌气,连饭都不吃了?” “别傻了,你爸妈对你那么好,他们只是工作忙而已。” “他们很疼你的。” “不要和爸爸妈妈瞎较劲。” 她一边数落他,一边没忘了叮嘱他拿家里的钥匙。 走到大门口,她拿起放在门边的黑色大伞,抖掉伞上厚厚的水珠,勉强撑开。 夏思嘉明明比他矮一个头,却还坚持由她来撑伞。 风大雨大,她又要费劲撑腰,还要挖空心思安慰他。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身上穿的这件毛线背心,是伯母给你织的吧?” “真好看。” “不像我小姨,逢人就说对我视如己出……可是,她只给我妹妹织围巾。” 谢长青记得,他当时就定在了原地,抱着和夏思嘉谈一场交易的心态,问她:“你喜欢我这件毛线背心?” 夏思嘉扭头看他,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她明明不稀得承认。 但也不情愿撒谎逞强。 她梗着脖子说道:“对啊,好看,我喜欢。” 谢长青得逞地笑了,“那我把背心送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夏思嘉:“你说!” 谢长青:“你以后别和我爸妈一样,随便丢下我。” 夏思嘉顿了一秒,忽然抬手和他击掌。 “好啊!一言为定!” 那一年,谢长青十四岁。 他以为,谁也不会分开他们。 因为他们俩在雷公电母和秋雨的见证下,击掌为誓了。 然而,夏思嘉刚刚却说,她是必然要嫁给沈维星的。 谢长青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而发,漫过全身,浸透每一寸筋骨。 就好像当初他随着翻掉的渔船,绝望沉入大海。 “小谢同志的脸色不大好。” 沈维星提醒夏思嘉,“该不会也是中暑了吧?” 谢长青回过神,神色僵硬地笑说道:“不不,我没事……可能只是有些累了。” 说着,将注意力转到了沈维星身上。 他看向沈维星的目光,仿佛融入了炽烈岩浆。 “沈参谋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全肃然抢过话说道:“军事训练时间安排是部队机密!禁止打听!” 谢长青讪笑,“是我多嘴了。这儿是沈参谋长的家,您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是我叨扰了。你们忙吧,我这就回去。” “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沈维星主动邀请道:“我们今天在海边查获了一艘小型盗船,截获二百来斤海鲜。团长把查获的战利品分了,我们拎了两大铁桶的海货回来。” 他拿眼环视周围一遍。 “家里就我们四个,就算请上团长他们两口子,也吃不完。天气热,东西也存不住,还不如趁鲜都吃了!” 说完,他从轮椅左边的布兜里掏出一把锃亮的杀鱼刀。 “我负责清理食材。大全厨艺好,负责烧水做饭。你和思嘉正好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好好聊聊天。小全有空,他还能给你们泡茶。” 大全和小全对视一眼,分头执行命令。 谢长青却打定了主意要走。 “我晚点还要回队上帮忙,你们吃吧。回头我替婶子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再陪您喝茶。” 夏思嘉看出他不对劲,便没有帮着挽留。 只道:“路上小心。” “……嗯。” 谢长青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思嘉甩头就要去厨房看看铁桶里都有哪些宝贝海货。 却被沈维星叫住。 “夏思嘉同志。” 夏思嘉一个急刹车,回过头,“嗯?怎么了?” 沈维星侧过轮椅,问道:“你不送送人家?” “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用得着我送?”夏思嘉一脸无辜,“再说,我对七巧岛也不熟啊……你就不怕我送完他,回来就迷路了啊?” 沈维星莞尔,“你那么厉害,还能迷路?” “我哪厉害了?沈参谋长,请你不要盲目相信我,我这人还是挺迷糊的!” 夏思嘉说完就执行原计划,小跑进了厨房。 “小黄鱼,虾姑排,带鱼,鲳鱼,秋刀鱼,花螺,白枪虾,黑虎虾……还真是大丰收啊!” 第50章 你们该不会都想歪了吧? 听夏思嘉如数家珍似的报出眼前这些海鲜的名字,大全和小全都瞪圆了眼睛。 “你还挺熟悉这些呢!” 夏思嘉骄傲扬眉,“那当然,红麓城也是海滨城市,我又不是没吃过!不过,这些东西处理起来可不轻松……” “没事,我来,我熟。” 沈维星晃动着手里的杀鱼刀,说话间,手起刀落。 快刀去鳞。 再熟练地剖开鱼肚子,掏出鱼杂。 接着,将刀尖当钩,擅用巧劲,剜除鱼骨,抽掉鱼刺。 几条大鱼瞬间被处理得只剩下鱼肉。 夏思嘉看得兴致盎然。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沈维星笑而不语。 大全立马给小全打眼色。 小全心领神会,一边问夏思嘉:“外边那个砂锅里装的啥汤啊?能吃吗?” 夏思嘉这才记起那煲新鲜蚝汤。 她猛地一阵干呕。 沈维星愕然地转过头看她,“中暑还没好?” “不是……” 夏思嘉把蚝汤的来历说了,还坦诚了自己喝不惯蚝汤的事。 她苦笑,“那味道也太冲了……” 沈维星一脸了然。 “我妈煮蚝汤就是这样,为了保留蚝肉原有的鲜味,基本上不加佐料。最多撒点盐。” 夏思嘉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得了好东西,做了原汁原味的鲜汤送来。 她喝不惯就算了,还一口吐了。 地板还没收拾…… 夏思嘉抄起厨房的一块抹布,就去了客厅。 小全紧紧跟上她。 等确认沈维星没有关注他们这边,才忙推夏思嘉到一旁,小声说道:“小夏同志!你以后别在家里单独招待男客了,被邻居看到了,要说闲话的,你懂吧?” 夏思嘉懂他的意思。 可她不爱听这话。 于是反问小全,“这世上只有男的和女的,难道我以后都不能和男的来往了吗?可你和大全也是男的。如果沈维星留你和我单独在家里,其他人就不会说闲话了吗?” “那不一样!我是军人!受部队纪律约束!我不会做出逾越雷池的事情!”小全纠正道。 夏思嘉振振有词。 “那我还是即将成为军人家属的人呢,我也即将受到部队的管束!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况且,人家谢长青同志,是为了帮参谋长的母亲送汤才来的,又不是特意为我来的。你们该不会都想歪了吧?” 小全皱眉,“小夏同志,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说的话,我们在外边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小全一脸鄙夷,“听见他说:‘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性吗?’,我们就回来了。” 夏思嘉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那么早就回来了?那你们……” 她眯眼盯着小全,“还侦察到了不少重要情报啊。” 小全小声哼了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瞧你这态度,好像我干什么坏事了似的?”夏思嘉光明磊落地挺直了腰背,“你们听见了也好,省得我再费心解释了。” 他们窃窃私语时,门外又来人了。 夏思嘉扭头一看,来人是黎宝绢。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帮忙的渔民,手里抬着一个超大号的圆形木浴桶。 嘿! 还真让嫂子找到这好东西了! 夏思嘉高兴地迎了出去,“嫂子!你太厉害了!这以后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哇!” 很快,浴桶被抬进屋了。 夏思嘉安排他们放在了离厨房比较近的小屋里,将这里临时划作水房。 “谢谢,谢谢,辛苦你们啦!” 夏思嘉大方地从桌上的网兜里,掏出三包挂面,分给了帮忙的渔民兄弟。 “家里没啥好东西,这些就作为我的谢礼啦!还请不要嫌弃!” 渔民们当然不收。 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躲得比一个快。 还是黎宝绢帮忙劝说,他们三个才终于伸手接过了夏思嘉递上的挂面,匆匆道别。 闲杂人等走了之后,黎宝绢拽过夏思嘉,轻声问:“你和小全刚刚猫在这儿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哦,我在问沈维星今天往组织递交结婚申请的结果。”夏思嘉理直气壮,“我说,不管怎么样,我非沈维星不嫁!” 小全在帮着清理地上的残汤。 听见夏思嘉这话,他羞得待不住,快步跑去厨房躲着了。 黎宝绢起先也是笑,可是笑着笑着,忽然握住了夏思嘉的手。 “思嘉啊……这事,恐怕还真没那么快有结果。”黎宝绢话里有话。 夏思嘉微微一愣。 “怎么的?组织上不同意我嫁给他?” 黎宝绢朝厨房瞟了一眼,更小心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别说是我说的……这事确实不太顺利,组织打算再考察考察你。” 夏思嘉的眉宇间浮起了愁云。 结个婚真难。 要是真的没法嫁给沈维星,她以后该怎么自处? 夏思嘉默默为自己的未来发愁。 并暗暗觉得,得尽快把自己的医术技能落到实处。 这样,即便将来不能当军官太太,她也能通过自我价值的展现,在这片岛屿上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 同一时间,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沈维星,心情比夏思嘉好太多了。 他看起来只是很机械化的,不断重复着杀鱼的动作。 但他每刮一次鱼鳞,耳边就自动回响起夏思嘉亲口说的话: “我喜欢他,欣赏他,崇拜他,爱慕他!”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亲耳听见别人倾吐爱意! 就连和他关系最好的发小,丁沛华烈士…… 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也没能说出这样直白热烈的心意! 只是重复地一遍遍摩梭着手中的信物。 无声地展示着他对远方爱人的思念与牵挂…… 却没想到。 今时今日。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竟然会听见夏思嘉这么说。 喜欢。 欣赏。 崇拜。 甚至到了“爱慕”的地步?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一点也没觉察出来! 哦,也不能这么说。 细想一番…… 当夏思嘉在来七巧岛的轮船上,决然提出要嫁给他的时候,她对他的感情,就已经和在坪山部队时,完全不一样了! 可沈维星还是想不通。 他也没为她做多少事啊。 怎么就如此打动她了呢? “参谋长,要不还是我来杀鱼吧?”大全看着沈维星逐渐失去焦点的眼神,难免担忧,“您这样一心二用,不小心伤到手就麻烦了……” 沈维星回过神,手上的动作却流畅迅速,一刻未停。 “没事,我认真杀。” 大全蹲在他身边,看着铁桶里还蹦跳不休的海虾,忍不住感慨。 “参谋长,您要是有情绪,不应该全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 第51章 心意胜过千言万语 沈维星斜睨他,问道: “你认为我有什么情绪?” 大全难得直言不讳,说道:“但凡是一个正常男人,都没法接受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竟然跑上您家里来对您的未婚妻表白?” “这要是换了,我就直接打报告上报组织了!” “他这种行为,正如小夏同志所说——是蓄意破坏军婚!” “他一个下到乡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成天不想着如何建设广阔的土地,反倒惦记上您的未婚妻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维星把杀鱼刀浸入铁桶里洗了洗。 看着鱼鳃的残片慢慢沉入水底。 满不在乎地笑说道:“就为这事?那我确实不如你生气。而且,我也不打算上报他的所作所为。” 大全撇嘴,“我知道您大度,不会和他斤斤计较。我只是替您觉得委屈!” “本来是该委屈的,但你不也听到小夏同志说了吗?她喜欢我,欣赏我,崇拜我,爱慕我……她对我心意,胜过谢长青的千言万语。” 说完,沈维星更加有力气杀鱼了。 可惜,两个铁桶里的鱼,已被他全数处理干净。 只剩下各种各样的虾了。 沈维星兴致缺缺,一副还没杀尽兴的模样。 这时,黎宝绢挽起袖子进来帮忙弄虾,厨房里的话题也就就此打住。 大全默默叹气: 咱们参谋长也太好哄了吧! 就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轻飘飘的蹦出四个好听的词儿,就把他哄得心花怒放,啥也不计较了? 沈维星知道大全为什么心里梗。 可他总不能说,他早就已经见惯了情敌遍地跑的场面吧? 她被很多人喜欢,这再正常不过。 如今的关键,在于她喜欢他,欣赏他,崇拜他,爱慕他! 这就够了! …… 晚饭做了一大桌子。 叶欣荣知道沈维星家要张罗,所以把自己分得的那一铁桶海货,都送去给相熟的渔民家了。 “你们昨天吃了我家的,今天就换我们两口子来吃你们家的,这没问题吧?以后就这么有来有往的过,将这种优良的习惯长久地保持下去!”叶欣荣端起酒杯说道。 今天的饭桌上喝的是黄酒,黄酒配海鲜,更能体现出海鲜的鲜! 而且,岛上服务社提供的黄酒,度数也低,糯米的清香中,还带着一股子芒果的甜味。 是七巧岛的特色之一。 夏思嘉和黎宝绢也跟着小酌了两杯。 不过,和昨天晚饭桌上的气氛不同的是,今天的夏思嘉格外安静。 安静的原因有二。 一是饭桌上的菜实在太美味。 而且,还有叶团长送来的白米,煮了一大锅白米饭。 夏思嘉光顾着吃,没空说话。 二是她心情也不太美丽。 一想到不能顺利结婚,她心里就很有压力。 像她这么优秀的女青年,如果不能和沈维新这样杰出的男青年结为夫妇,那将不单单是他们彼此双方的损失! 还可能影响整个七巧岛走向美好明天! 她越想越不忿,一口咬住虾排,嚼得咯吱咯吱。 叶欣荣原本还打算着,等吃完晚饭,好好参观参观沈维星的浴桶,回头好帮忙规划着定制个更合身的。 但夏思嘉一个人在饭桌上,把虾排连软壳一起嚼得脆嘣嘣地响…… 顿时让叶欣荣没有了打趣他们俩新生活的热情。 “今晚酒足饭饱,好好洗个澡就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去禁区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得养足精神才行。”叶欣荣叮嘱道。 “禁区”两个字,重新抓回了夏思嘉的注意力。 七巧岛的禁区,她知道。 那是一片位于小岛西南面岛心的幽深密林。 林中长满了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小叶榕。 榕树树干上垂挂着无数细小纤长的树藤,远远看去,如同女人浓密的长发。 因此,枝干叶片遮天蔽日,让林间更显阴暗幽深。 恐怖瘆人。 再加上,无论多厉害的人,只要靠近这片林子,就会自动迷失方向。 即便在天气最好,林间没有丝毫瘴气的情况下,人们成群结队的进入这片树林,也还是会遇上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突发情况。 比如突然缺氧头晕。 又或者碰上巨蟒之类的巨型生物。 在这个科技水平还很有限的年代,这片神秘的密林,无疑为原本就迷团重重的七巧岛,更加添重了几分诡秘的色彩。 但是,夏思嘉基于前世的经验,知道这密林的孕生,实际上是得益于地下丰富的天然矿石资源。 经过了数万年沧海桑田积累和沉淀的矿源,自生出强大的磁场能量,严重干扰着一切通讯信号,以及人类的感知。 因此,在一代又一代人的传说演变下,变得更加恐怖。 她猜测,沈维星调过来的第一项主要任务,就是要揭开岛心密林的神秘面纱! 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可以提供不少帮助! 于是,饭后消食的时候,夏思嘉一边陪着沈维星等水烧好,一边向他分享自己今天的劳动成果。 顺带,找机会向他透露点科学知识! “沈维星,你过来看看我给你挂的蚊帐!” “之后你让大全、小全他们扶你上床的时候,小心注意点,别扯着帐子了,不然,要是你整个人都压上去,这帐子又不是钢丝做的,肯定要扯坏的。” 说着,夏思嘉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个铁夹子。 “掀起蚊帐的时候,记得先把这两边挑高,夹起来,固定住。” “这样就不容易扯着顶上的挂钩,把帐子拽破了。” 她细细叮嘱着。 沈维星用心在听。 他时而看向她手里的夹子,时而看向白如初雪的柔幔纱帐,心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夏思嘉当初到坪山部队的时候,手里就只有一个简易的行李包。 里边看着也没几件衣服。 后来辗转南下,又经历了台风的冲击,她的行李,按说早就七零八落了。 没想到,居然还能翻出这么干净整洁的纱帐来。 真不愧是她。 东西不在多,在于精。 想到这里,沈维星又联想起了夏思嘉对谢长青说的那几句叹息—— “我倒是希望自己手里有点钱呢……” “不然以后想买点什么,都只能盼着我未婚夫的工资。” “将来还不知道要过得多拮据……唉!” 沈维星立马从轮椅的内袋里,摸出了曾经交给过夏思嘉的那个钱夹子。 “这些是咱们家的零花钱。” “你拿去采买置办新家的东西吧。” “除了这些钱外,我还有一部分积蓄。” “存折放在我母亲手里了,回头等你过了门,我就从母亲那儿拿出来,全都交由你保管。” 第52章 真的不是报复吗? 夏思嘉大大方方收下了沈维星的钱包。 “是你自己要交出来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这人挥霍起来不知节制,你将来别后悔!” 沈维星耸肩,“你都不后悔跟我来了这里,我怎么会后悔?” 他清俊一笑。 笑容里不见了晚饭之前,他专心杀鱼时,作为渔民的淳朴直率。 此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透出雪后初霁般清亮透彻。 “钱既然给你了,你就放心大胆花。花完了再和我说。” 夏思嘉像个小守财奴似的,煞有介事的,用衬衣紧紧包住了钱夹子。 “那我先拿回我屋里放起来!”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过会儿,又蹦跳着小跑回来。 手里还多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布包。 深灰色的粗布袋子,用细麻绳紧紧在封口处馋了好几圈。 沈维星的鼻子灵得很。 从她跑来时带起的微风里,他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 “一会儿用这包药泡澡吧!” 夏思嘉指着布包说道:“这里边是我今天去采的草药,都洗净晒干处理好了的,对你的筋骨恢复有帮助!” 沈维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 她推着他去了水房。 大全、小全也紧随他们地脚步,拎着热水冷水进来。 往浴桶里兑水。 夏思嘉赶紧把她用细麻绳封口的布袋丢进了浴桶。 “先倒热水,把这些药泡开。”她说道。 大全愕然,“这里头装着什么药?” 夏思嘉简要答道:“活血化瘀祛风的草药。” 大全挑眉,“你还会这个?” “我没说过吗?我外祖父以前是医师,我小时候还跟着外祖母一起看方抓药。不然你以为我小名为什么叫当归?” 说完,夏思嘉看大全愣着没动,连忙指挥他继续往桶里倒开水。 “你接着倒啊。这里边绝对都是好东西!你们参谋长刚把财政大权交给了我,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你还担心我害他?” 大全没吭声,但也没动。 等了两秒,还是没听见沈维星出言阻止,他只能乖乖照办。 小心翼翼将滚烫的热水,哗啦啦往浴桶里倒。 浴桶里很快升起腾腾白气。 药香浓郁。 甚至有点儿呛人。 夏思嘉光洁的额头上,很快被蒸出了一层薄薄细汗。 她却好像不怕热似的,拽着泡在水里的布包来回晃,确保药材能最大程度得到浸泡。 沈维星招呼小全,“去搬张椅子来……还有蒲扇。” “是!” 夏思嘉看大全、小全兄弟又都出去了,悄声问沈维星:“你们明天要去的禁区,很危险吧?” 沈维星迟疑。 在想要怎么说才不让她担心。 但夏思嘉没有等他回答,又说道:“该不会像我在书上看到的那样,是那种会让人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恐怖森林沼地吧?” 沈维星没有正面承认,只是迂回地说:“还没去过,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可能明晚不能回来……你要是害怕,我帮你去和宝娟嫂子打声招呼,上她家借住一晚。” “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没必要去麻烦宝娟嫂子。” 夏思嘉趴在浴桶旁边继续晃草药包,温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们去禁区那种地方,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沈维星的心口蓦然一紧。 正如她手里的布袋,猛地被绳子束紧了似的。 夏思嘉还在碎碎絮叨: “我以前在书上读到过——” “这些地方的温度变化无常。哪怕是在咱们这个热得人都快要熟了的岛上,你要去的禁区,也可能温度很低。所以,你最好要多准备一件御寒的衣服。” “如果身上不慎被打湿,要先脱掉湿衣服,以免不小心就着凉了。在危险环境中生病,会更难脱身。” “家里有糖块吗?最好也一起带上。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及时补充能量。”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记得带个哨子!” “遇上突发情况,吹哨子比口头呼叫节省力气,而且,制造出来的动静也更大!” 沈维星的眼睛忽然亮了。 像是漆黑的墨色池塘中心,飞起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口哨,不算是稀罕物资,但也不可能突然给每个人都配一个。 但小叶榕、三角梅在的叶子,却是天然制成口哨的好材料! 而且,这两种植物,岛上随处可见! 如果他们这个特殊作战团,能全团学会吹叶子,或许,在某些关键时刻,真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博学广识的人,果然与众不同。”沈维星由衷夸赞,并感慨,“我这是娶了一位军师回家啊。” 夏思嘉忍俊不禁,“你眼光不是挺毒辣的吗?怎么现在才看出来啊!” 两人说笑时,大全、小全又送了第二批水进来。 这一次,冷热水兑一兑,应该就够泡澡的了。 小全严肃地看向夏思嘉。 “小夏同志,我们要给参谋长泡澡了,你可以出去了!” 大全补充道:“厨房还有一壶正在烧的水,是给你准备的。你去看着点吧。” “行。” 该叮嘱的都说完了,夏思嘉放心地离开了水房。 她刚走,小全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 大全火速配合,一把将桶里的布袋捞了起来。 沈维星:“……你俩干什么?快把药包放回去。” 大全痛心疾首地看向他:“参谋长,您真相信这是活血化瘀的药包啊?!” 沈维星蹙眉,“为什么不信?” “参谋长,这一看就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小全斩钉截铁地说:“小夏同志这是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报复您让她喝癍痧凉茶的事呢!” 大全深以为然的点头,“对啊,就没见过拿人下汤药的……她这是把您当成煲汤用的白斩鸡了吧!” 沈维星苦笑。 真拿这俩傻小子没办法! 他从大全手里夺回药包,放回了浴桶里。 厉色说道:“她的是用什么药,我还能闻不出来吗?” 不用拆开布袋,沈维星也能通过味道分辨出,其中有川乌头、当归、艾草、没药、苍术、鸡血藤等好几味活血的名药。 等泡进浴桶里,他又拆袋确认了一遍。 的确有他闻出来的这些,额外还有几种他叫不出名字的中草药。 所有的药材,看起来都没太大问题。 唯一让人想不通的是—— 她从哪弄来当归和苍术这两种南方不常见的药材? 难不成,她那看起来干瘪瘪的行李包,实际上是个百宝箱? 那也不应该啊。 像当归这种味道这么重、这么鲜明的药材,不可能逃得过他的鼻子。 也许,是她拿什么好东西,或者个人的劳动和付出,去跟岛上其他人换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夏思嘉早在白天很早的时候,就在为他此刻的泡澡时光,耗费心神。 第53章 她怎么不贪心? 沈维星捏紧了手里的药袋。 浓郁的棕色药汁,顺着他小臂上凌厉的肌肉线条,缓缓淌下。 这种被人时时刻刻惦记关怀的感觉。 真好。 难怪谢长青不管不顾的,也非要跑来他家里,跟他抢夏思嘉。 沈维星眸色一沉。 看来,从禁区回来之后,必须尽快领证! 否则,夜长梦多。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又冒出两个情敌?! …… 新的一天。 夏思嘉又一觉睡到自然醒。 起床之后,她循例先喂了三只小猫。 刚收拾完毕,准备出空间回家里,忽然听见了几声小鸡仔的叫声。 该不会…… 夏思嘉惊喜地跑到树下,果真看到前两天意外收获的那堆鸡蛋,自然孵化出了小鸡! “一只,两只,三只……” 这堆蛋居然孵出了七只鸡! 夏思嘉高兴坏了,恨不得掘地三尺给这群鸡仔子挖蚯蚓。 然而,她拿起工具篮中的小铲子,刨了好几个地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一条蚯蚓。 夏思嘉不禁发愁。 这空间花园干净是干净。 可是没有虫子,小鸡吃什么啊? 夏思嘉从沈维星给她的钱夹子里,刷刷抽出好几张大团结,又单独挑了粮票出来,跑去服务社买了小米。 出门太着急,忘了戴斗笠。 等夏思嘉一来一回跑完,脸上和手臂上都已经晒红了。 用凉水敷一敷,竟然还刺痛! 完蛋。 十有八九是晒伤了。 夏思嘉用泡软的小米喂了鸡,然后就赶紧翻书,找晒伤的急救方法。 “芦荟或者木瓜去皮掏肉,捣烂成泥……” 夏思嘉一边记下从书上看来的,一边从后院割了两大片芦荟叶子下来。 七巧岛上这地方就是稀奇。 这些植物要么完全不能在这里存活。 但凡能在岛上活下来的,都长得巨大! 就像夏思嘉割的这两片芦荟。 单片叶子赶得上她的整条手臂那么长了。 要不是她今天晒伤了想要找芦荟,估计会一直把这长得四仰八叉的几株芦荟,当成菠萝树看待…… 夏思嘉忍着晒伤的刺痛,快速挖出透明的芦荟肉,捣碎成泥,往被晒伤的皮肤上薄薄的敷一层。 晚些时候,黎宝绢果真又来叫她一块打午饭。 进门一看,夏思嘉脸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看看你!” “昨天我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反复提醒,叫你出门一定记得戴帽子……” “怎么还是忘了呢?” “这下好了!现在是晒红,晚点可能还会肿!” “再过两天还得脱层皮!” “有些特殊体质,这么晒过一次之后,全身都会长黑斑……” “你这还没嫁给沈参谋长呢,不得好好保养小脸蛋吗?哪有黑乎乎的新娘子……” 夏思嘉知道黎宝绢是疼惜她。 可她心底倒真的没那么在乎! “以后要长期生活在这海岛上,难免是要晒黑的!” 夏思嘉粗枝大叶地笑着,“我看那些大娘大婶虽然出门总带斗笠,可她们的皮肤也不白啊。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搞特殊化!” “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通过语言而迅速融入新环境,那我就先从肤色开始,积极向当地居民靠拢!” 黎宝绢听得大笑不止。 “你这小词儿怎么还一套一套的……小夏同志,你思想觉悟很高嘛!” 笑完了,黎宝绢又揶揄她道:“不过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去当地的姑娘婶子面前说!咱们出生在大海边上的人,天生就是这酱油肤色,不知道多羡慕你们这些白豆腐似的小美人呢!你要是敢把这话说给她们听,人家肯定觉得你是在故意气人!” 夏思嘉连连点头。 黎宝绢替她把抖落的芦荟泥胶又重新敷回脸上,转而一声叹息。 “唉,我本来是想着,这两天他们都出任务去了,咱俩可以去找点事情干!就找了生产队的人打听,知道队上组织他们今天下午去金鹇岛摘椰子。可你现在这样……还是别出门了吧,免得雪上加霜。” 夏思嘉心里惦记的全是她的小鸡仔。 因此,想要出门的心情,并没有那么迫切。 索性就顺着黎宝绢的话,推拒了去金鹇岛的行程。 “七巧岛我还没逛熟呢,哪有心情去主岛啊?要不下午我先跟你去卫生所转转,先把岛上的几条主路摸清楚再说吧。” 黎宝绢含笑点头,“好好好,听你的。” 她私心里,又因为夏思嘉的稳重而更喜欢这姑娘了。 去年冬天,政委家的妹妹因为养病的需要,也来七巧岛住过一段日子。 但那姑娘天天就计划着要出门玩。 明明来的时候说好要谨遵医嘱,安心静养。 可是,一有上金鹇岛的机会,人家永远冲在第一个! 夏思嘉倒好。 不仅对摘椰子这项活动没有兴趣,甚至对椰子这种宝贵的果实也没有兴趣! 她一点也不贪心。 就好像,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尝,过什么都玩过。 她这种不急躁的稳重性子,和沈维星这样只报喜、不报忧的闷葫芦,不知道多相配! 黎宝绢真觉得,应该在他俩结婚这事上再推把劲儿! …… 夏思嘉在家里安心静养晒伤的时候,沈维星正在岛心禁区立功。 他一早就用开玩笑的方式,吸引了大家跟他学习吹叶子的技巧。 等真正到达禁区开展工作后,头两支探路小队,很快就因为通讯器信号被陌生磁场干扰,而和主队断开了联系。 紧接着没过多久后,密林中就雾气丛生。 正当大家为这两只祖师的小队而担忧时,林子中的两个方向,都先后传来了吹叶子发出的哨音! 通过有来有回的哨音,走散的小队很快又找了回来。 而且,他们还带回了密林深处的地形图,以及采集的部分土壤。 “这绝对是超额完成任务!” “多亏了沈参谋长今天教了我们叶哨!” 先遣大队兴致勃勃的往回走。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干劲十足的神采。 因为只要禁区被开发利用起来,秘密任务的实验小组成员的进岛事宜就能排上日程。 等实验小组的人都到齐,这个项目才算正式启动! 而这个秘密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将关系到国家在医药学和地质学等相关领域的重大发展进程! 因此,无论是实验小组本身的成员,还是被组织安排来负责保卫他们的守备军团,都肩负着重如泰山的责任! 这个项目,以及全体参与项目的相关人员,都必须平安无事,顺顺利利! 都说万事开头难。 可他们今天却在禁区一波三折的考验下,依旧保质保量的完成了第一轮探索任务。 这就是开了个好头! 第54章 你也时刻惦记我吗? 回到基地后,组织上临时召开了一场口头表彰会议。 重点提到了沈维星的叶哨。 并要求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必须教会整个金鹇岛区域全体士兵这一项保命技能! 除此之外,会议还讨论了接待实验研究团队的各项事宜。 沈维星因为暂时还行动不便,所以留在七巧岛上,负责督促和检阅研究队成员们的住宿场地。 划分给他们居住的是一栋三层高的灰砖楼。 这里曾是海关单位的机关宿舍。 前年年初,海关工作重新调整,所有人都被调回岸上,宿舍楼自然就空了下来。 空置了两年,里边被蛇虫鼠蚁据为己有,再加上茂盛的爬藤植物也“占山为王”,让整栋宿舍楼看起来如同被绿海淹没似的。 因此,清理工作量相当庞大。 困难程度和危险系数也不容小觑。 任务分配下来后,沈维星拿到了一份详细的清理小组人员名单。 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清理打扫计划,而且,向组织上申请调拨了需要用到的工具和物资。 并嘱咐小全:“回去之后不要多嘴提及明后两天的工作安排。以免小夏过分担心。” 小全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您放心!保证守口如瓶!” 落日在海平线上残留最后一线血红时,沈维星回到了家里。 进门一看,家里多了很多小物件。 比如窗台上多了一排瓶瓶罐罐。 干净的圆胖玻璃小罐子,用裁剪过的厚油纸包住瓶口,再用细麻绳缠绕封好。 瓶子里边装着各种干花、干草。 风扇吹过的时候,就能带起一阵清新的草药香味。 薄荷,金银花,茉莉,藿香…… 明明只看到干花和闻到浅浅的味道。 却让人莫名感觉,置身在绿意盎然的花海中。 而且,又一次将沈维星的记忆,拉回到少年时期,在明珠城求药学医的那段日子。 “你回来啦!” 夏思嘉忽然出现在通往后院的小门边。 沈维星抬眸看去时,记忆中那张清瘦的小脸,和眼前双颊红扑扑的小脸,重叠交织。 让他一阵恍惚。 夏思嘉举起手里捏着两颗鸡蛋,说笑着吐槽道: “沈维星!你都不知道下午后院沙地的温度有多高!” “鸡蛋埋在沙子上面,没一会儿就熟了!” “哦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锅里有土豆焖肉!” “肉是我掏钱买的,菜是宝绢嫂子做的,你们快来尝尝!” 沈维星他们正饿得前胸贴后背。 听见有肉吃,大全、小全浑身是劲! 他俩很快摆了碗筷,就着红薯稀饭,大口吃着酱汁浓郁的土豆焖肉。 沈维星吃得很斯文。 他靠在轮椅后背上,望着夏思嘉的红色斑块,问道:“脸怎么了?” “哦……没事,晒伤了。”夏思嘉浑不在意地说道:“宝绢嫂子说了,多晒几次,褪几回皮,自然而然就不会轻易泛红了。” 沈维星:“……她就没说带你去卫生所拿点药?” “涂过药的,已经不疼了。部队不是常说一句话吗?轻伤不下火线!我这点皮肉辛苦,和你们日常训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说得好好的,夏思嘉忽然一歪头。 她用盛满星河的眼眸,牢牢锁定着沈维星的脸。 “您好,我的未婚夫同志,请问:你是在关心我,为我担心吗?” 沈维星呼吸一滞。 旁边的另外两双碗筷,也忽然悄无声息。 恨不得能愿意消失。 以免影响参谋长谈恋爱。 夏思嘉抿唇憋笑。 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明晃晃地露出得逞的坏笑。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还不是希望你也像我一样,时时牵挂着心上人咯!” “哼,你是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我一直在祈祷你今天去禁区勘察要平平安安……” “没事,你不用和我说勘察过程中的细节,那些都是机密!我懂!” 沈维星唇角微扬。 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他倒是省却了不少解释的功夫。 夏思嘉莞尔笑道:“我本来也不关心过程。只要看到你好好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一切都很顺利!这就够了!” 她拿起一只被沙地烤熟的鸡蛋,在桌边轻轻一敲,敲碎了蛋壳,剥开放进沈维星碗里。 而这时,沈维星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写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递给夏思嘉。 说道:“之前听谢长青说,驱蚊水和紫草膏在队上都属于稀有物资。” “只能定期领取,没有多的。” “今天组织上下发了一批物资,其中就包含有驱蚊水和紫草膏的配方。” “我抄了一份,让你可以自己在家调配。” “反正你认识草药,而岛上山林又是开放的,需要什么就去摘就是了。” “不过,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到这里,沈维星也记起了夏思嘉想学弓弩射击的事情。 吃过饭后,他就带着夏思嘉到了后院,把最老的那颗仙人掌树当靶,教她基本的射击方法。 半壁长的弩箭,并不显眼。 但接到自己手上,夏思嘉才发现,这玩意儿到底是个武器,比她想象中的沉不少! 她学着沈维星上次用弩时的姿势,左手自然地托住弩身中段,让弓弩保持平衡。 “第一步,拉弦装箭。” 沈维星指挥夏思嘉用左手捏紧弩弦中央坚韧的牛筋绳。 猛地向上一提一拉。 拉开弩臂的同时,将箭放入箭槽。 “咔哒”一声脆响后,尖头木弦便被牢牢卡进了弩身的机括中。 弦张开了,弩身仿佛蕴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端平,瞄准。注意腰背发力,别光用手指、手臂的蛮劲。” 沈维星适时提醒,大手虚扶在夏思嘉的腰后。 他手掌的温度高得灼人。 夏思嘉的脸颊蓦然滚烫。 “认真点。” 沈维星收回手,沉声提醒道:“遇到危险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给你晃神的机会。” 夏思嘉苦笑。 她的这位教官可真严厉! 但在沈维星严肃的凝视下,夏思嘉也变得更为专注。 她眯起左眼,右眼的视线顺着箭杆和弩身前端的V形缺口望出去。 硕大的仙人掌树,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对手,正在无声挑衅着她这个射击新人! “看见树中段的那个浅褐色的疤痕了吗。” “那就是你的瞄准目标。” “是敌人的要害。” “别憋气,自然呼吸。” “缺口对准靶心下方一点。这种距离下,箭飞出去的时候,会有点弧度。” “准备好就射击,射出第一箭,你就能更加清楚地感受到箭的运动轨迹。” “我倒数三声,你做好准备。” “三,二……” 夏思嘉在沈维星的倒数声中,努力屏住一瞬呼吸,让准星、靶心在视线里尽量重合。 “一!” 伴随着不动如山的号令,夏思嘉果断扣动弩箭扳机。 咻!—— 利箭离弦飞出,直直射向六七米外的仙人掌树。 噗的一声闷响过后,只见短小的弩箭射穿了仙人掌肥厚的掌臂。 绿色汁液喷溅而出。 虽然箭最终的落点离沈维星说的那块树疤,还有两张宽的距离,但总归是稳稳地扎在了树靶上。 仙人掌老树上扑簌簌掉落了好几根长刺。 沈维星轻笑:“还不错。再来。” 夏思嘉玩上瘾了,不等他说完,已经给弩机装上了第二支箭。 屋里,探头探脑的赵家两兄弟,小声议论着。 小全:“小夏同志天赋异禀啊!学什么就会什么!” 大全:“他们俩是高兴了,就是可怜了那棵仙人掌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遭这种罪。” 第55章 有心事的一夜 咔哒! 第二次装箭,夏思嘉已经不需要沈教官指导,就能轻松上弦。 她麻利地装好新箭,再次端平瞄准。 小巧的弩,在她手中忽然变得格外趁手。 而不远处的仙人掌树,也再次挨了一击。 咻! 咻咻! 夏思嘉一口气射完了十四支箭。 那棵目标仙人掌树,几乎快被打成筛子。 小全适时从屋里跑出来,帮忙捡箭。 沈维星却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一抬手,就稳稳地按住了夏思嘉还意犹未尽的左手手腕上。 夏思嘉用右手捏着弩箭,一边往身后藏,一边讨价还价:“再练一组!就一组!” 她的鼻尖沁着细汗,眼睛亮得惊人。 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依依不舍。 沈维星微微蹙眉。 目光落在她因为反复上弦、拉手柄,而微微发红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内侧。 那点薄红,在夏思嘉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不留余地地朝她摊开了手掌。 再次示意她交出弩。 “下次做个草靶再练吧。” 沈维星收走夏思嘉不情不愿交出来的弩机,指向了旁边断了半截,只剩半截的仙人掌老树。 “要是让邻居看见,我们刚搬进来没两天,就把后院摧残成这样,估计会吓得想要搬家。” 夏思嘉暗暗撇嘴。 他们旁边就没住几户人。 房子基本上都是空的。 她昨天去借梯子挂蚊帐的时候就发现了。 只有隔着四间平房,两百多米外的小矮屋里,住着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 白天的时候,就只有老婶子一个人在家。 邻居这么少,谁会注意到他家突然断掉的一棵仙人掌树啊! 但她能说什么呢。 沈教官都发话了,她只能乖乖听命,注意影响! 夏思嘉略显沮丧地回了屋。 锁上门。 然后就悄无声息了。 小全将收好的弓弩和箭,一起交给了沈维星。 沈维星自己移着轮椅,从另外的小屋里,清理了一个单独的手提小木箱出来。 他将整套弓弩都放进空的小木箱里。 送到了夏思嘉门边。 除此之外,他还从医药箱里挑出了的活血化瘀药酒。 也放在了箱子一角。 他看着紧闭的门,忽然有点想念住在坪山部队大院的那两个晚上。 那时候,夏思嘉还不锁门睡觉。 而现在,看似将要成为夫妻,即将拉近关系。 但实际上,心却明显疏远了。 夏思嘉不知道门外的事情。 她回空间花园了。 手里拿着沈维星给她抄回来的驱蚊水和紫草膏配方。 静静发呆出神。 当夏思嘉第一次打开这张配方时,她没有被内容吸引,全在看沈维星的字。 他的字工整端方,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令人越看越喜欢。 可是此刻,再看这张纸,见字如见人…… 她只觉得憋闷难受,很不得劲。 其实,她今晚本来心情很好。 不仅因为沈维星给她带的这一纸配方。 还因为他能平安顺利归来。 在夏家遭遇动荡后,他的确是夏思嘉浮萍命运中的一根稻草。 他收容了她。 也尽全力托住她。 无论在坪山部队,在海螺乡,还是在七巧岛。 他总在避免她受到伤害。 对此,夏思嘉心怀感激。 但是,也正因为沈维星处处护着她,让她忽然在弓弩被收走的那一刻,意识到她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弱者。 需要时时刻刻被保护。 就像一只关起来的金丝雀。 没有自保能力。 她也不怪沈维星会这么想。 可她不想被这种框架框住! 如果别人认为她弱,她就真的甘心只当笼中鸟,那才是失败的开始! 老话常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因此,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警惕任何想要弱化她的举动! 她不仅要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岛上精进医术。 她还要学会用刀。 用弓弩。 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强化训练自己! 谁都不能阻止她勇猛前进的步伐!! 这么想着,夏思嘉忽然就不困了。 她再一次鼓起勇气打开了第七个箱子。 直面里边那些土铳,猎枪,以及各式各样的子弹。 沿着木屋墙根,夏思嘉把这些东西摆了一排。 意外的是,她在这对武器的最底下竟然也发现了一把袖珍的弓弩! 尽管弩身比沈维星用的那把还要小一圈。 然而,黑木和精铁混合打造的弩机机身,让这把弓弩看起来更加有爆发力! 夏思嘉又找了一捆箭。 这箭倒是比沈维星的逊色了几分。 虽然每一支箭都苍翠如玉,仿佛保留着从新鲜竹子上刚劈砍下来的生机活力。 但箭的一头磨得特别尖,像一根加大版的牙签。 箭身的翠绿,丝毫不影响它的强韧和锐利! 夏思嘉光是用手指指腹在箭头上轻轻摩挲,都能感觉到,一股能将她的皮肤如同纸张般,轻易破开的凌厉锋芒。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她太喜欢这把小弩了! 夏思嘉拿上弓弩和箭,跑到屋外,朝着她的酥梨树,嗖嗖射了两发! 树干粗壮,因此巍然不动。 但竹箭还是实实在在的在树上扎出来两个2cm左右的孔洞! 射到硬邦邦的树干上,尚且能扎这么深。 那要是碰上血肉之躯,岂不是也有穿皮刺骨的可能性? 夏思嘉抓起剩下的箭,一顿猛练。 她尝试着射击不同的对象。 比如树干,树叶,花藤,土壤。 多层次地感受竹箭的威力。 她又体验了不同的射击距离所造成的伤害。 比如离树两米、三米、五米时,分别能给树干造成多深的射孔。 多角度模拟实战状况,为自己增加经验。 直到玩断了三根竹箭。 手臂也发酸。 夏思嘉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她欢喜地捧着她的小黑弩,美美地躺上了竹椅。 妙啊妙啊! 今夜做梦也会笑! …… 新的一天。 沈维星离家之前,看了一眼夏思嘉的房门口。 小木箱毫无变化。 他昨晚放过去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里边的东西没人动过。 就连木箱正对着的那扇房门,也丝毫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她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昨晚竟然被他气得没有洗脸就睡了吗? 于是,沈维星今天监督宿舍楼打扫工作时,一直紧绷着脸。 毫无笑意。 天边又飘来阴云,刮风下雨。 他移动轮椅进入打扫过一遍的一层宿舍楼间内,拿着柴刀和锋利的小号匕首,利用清理下来的树枝树干和竹子,动手削制新的箭矢。 第56章 打制新箭 清扫小分队结束第一轮清理工作,前来汇报进度时,沈维星的脚边已经堆了二十支新的箭矢。 部队里的士兵都听说了沈维星出身渔家,长于海边山林的经历。 再加上,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又跟过禁区勘察队,见识到了沈维星能吹叶如笛的本事。 他们对沈维星十分敬佩。 私底下将他比作“挖不尽的宝藏”,都想跟着沈维星多学些超绝的傍身技能。 因此,这会儿看到沈维星不断削制而出的竹箭,都很好奇这是干什么用的。 大全真替这些愣头青士兵捏把汗。 他们的眼睛长来干啥的? 看不出参谋长现在非常郁闷,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吗? 还问这些木箭、竹箭是干啥用的…… 当然是做去给他们未来嫂子赔罪用的! 一天下来,沈维星总共做出将近七十多支新箭。 “扎起来居然有四捆!”小全诧然,“参谋长,你这手速也太快了吧!” 大全把玩着新箭,也忍不住惊叹,“在没有尺子度量的情况下,您居然能把这些箭做得和原本那套箭相差无几……果然是老猎手啊!” “那小夏同志今晚该高兴了!现成的箭加起来快一百支了,她想把整棵仙人掌树都射穿打倒,也不成问题!” 沈维星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些箭还不能直接上手用。” 大全:“这不是挺好的了吗?” 小全悄悄瞥了一眼沈维星满是细小划痕的手掌,也附和说道:“对啊,反正也是练习用的,您不用那么精益求精。” 沈维星坚持己见。 “缺少尾羽,容易影响新手的射击准确性。” “射击不准,就会磋磨她的信心和耐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总出问题,她的学习积极性就会降低。” 她就会……不高兴吧? 因此,沈维星还是想着,回去之后,找些干硬的动物羽毛,或者废旧铁片,给箭矢全都加上尾羽。 而且,还得用火苗,将箭的表面再烤一遍。 让箭硬化的同时,也烧掉、磨掉表层的细小毛刺。 避免夏思嘉回头拿起来用的时候,不小心就被刺伤。 天色渐晚,滂沱大雨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沈维星下令让小分队暂时停止打扫工作,原地生活,就地取材,准备简单弄点吃的,给大家补充体能。 在沈维星的指导下,小全处理了三只七斤多重的竹鼠,还烤了两条麻绳粗细的花蛇。 食物香气渐渐飘开,可大家都不怎么有食欲。 反倒是沈维星吃得最欢。 吃饱以后,他又继续扯起草藤树蔓,扭绳扎束,缠竹而绕,制作一个方形的弓弩射击练习的草靶。 等沈维星的草靶初见雏形,外边的大雨也终于停了。 小队轮流推护着沈维星的轮椅,越过泥泞不堪的路,大费周章才终于送他回到了家。 可是,夏思嘉居然不在家里。 她房门敞开着,显然不是躲在屋里睡觉。 而大全在几间屋子里快步溜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留下的字条,只能往黎宝绢她们家猜。 “可能她还待在宝绢嫂子那儿吧。” 沈维星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也没有立马让小全出去找人。 因为他确认了小木箱里的弩和箭,都被拿走了。 箱子角落的那瓶药酒,也少了一点。 这说明她是涂了药之后,带着他给的武器出去的。 “小全,”沈维星指着他们带回来的新箭说道:“你出去转转,看哪家收起来没用的动物翅膀羽毛?或者薄点的废铁片也行。借点回来。” “收到!” 小全迅速出门。 他当然知道,这一趟出来,找羽毛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找夏思嘉。 怎么能看着他们参谋长的未婚妻,大晚上的还一个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岛上乱晃?!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小全忽然就听见了一群人的说笑声。 其中有男有女。 都是年轻的声音。 不应该吧…… 现在愿意留在七巧岛的渔民之中,就没有几个年轻人。 全都是上了年纪,对这片土地有深厚感情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 年轻人都出去闯荡,或者去岸上吃大锅饭去了。 怎么会…… 小全带着强盛的好奇心,探头探脑地张望。 他扒拉开路边围墙处碍事的龟背竹,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五个青年男女,拎着、背着、抱着、扛着几大兜椰子,沿着岛上的环形小路,正从坡下往沈维星家的方向而来。 他们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聊什么,一个个都笑弯了腰。 其中,背了个斜挎包走在其中的夏思嘉,最为显眼。 她抱着一大筐椰子,浑身上下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全大喊:“小夏同志,我们回来了!” 夏思嘉仰头看他,小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那你还不来帮忙!快看,这一筐全是我们家的椰子!” 旁边的三男一女同伴也跟着夏思嘉一起展示。 “这些也都是要送去你家的椰子!” 啥?! 全是?! 这里的椰青和毛椰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十个! 这也太多了点吧? 小全知道主岛上会不定期往他们这儿分物资,但一颗椰树上也就长三四十个椰子吧? 夏思嘉拿这么多回来,别人背地里不得说她? 小全觉得不妥,先一步跑回屋里,把夏思嘉带了三十几个椰子回来的事情,先汇报给了沈维星。 “三十几个椰子?” 沈维星也吓一跳。 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她之前没有吃过椰子。 第一次发现这种甜滋滋的天然饮料,所以一下就爱上了? 正想着,夏思嘉已经跑到了家门口。 她满头是汗,一边打开家门,一边通知沈维星。 “一会儿我的新朋友们会来家里坐坐,不打扰你吧?” 沈维星浅笑,“没事。” 话音刚落,一张熟悉的青涩小脸就出现在了夏思嘉身后。 方杰双手抓着大背篓的背带,立定站好,喊道:“参谋长好!” 后边紧跟着的三个青年也齐刷刷地喊:“参谋长好!” 沈维星点点头,淡声说道:“随便坐。” 他不大会待客。 而且,这些青年看着也都才二十岁左右。 和他以前带过的新兵蛋子似的。 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懵懂。 他和他们,估计很难聊到一起去。 还是把客厅让给夏思嘉和她的新朋友们吧。 沈维星拿起自己新做好的箭,去了厨房,拿小火盆,慢慢烤箭。 第57章 椰子外交 客厅里。 方杰带着其他小伙伴一起,把拿来的椰子沿着墙壁边缘,修长城似的,垒起了三排。 “一共三十七个,你慢慢喝!”方杰笑嘻嘻地说道。 夏思嘉望着大大小小的椰子,如获至宝般高兴。 她一想到这么些椰子能产出多少好吃的,就垂涎三尺! 椰蓉、椰浆、椰子油、椰奶冻…… 谁说小海岛上的日子不好? 这可真是太幸福了! “方杰……” 他们之中唯一的女孩子,黄珍珍,轻轻拽了拽方杰的海魂衫衣摆。 “你看,我们一来,参谋长他们就回避了……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他了?要不,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方杰不由得看了看周围,果真发现沈维星带着大全、小全都回避了。 方杰无奈地挠挠头,“看来参谋长不记得我了。” 黄珍珍笑话他,“就见过一面而已,参谋长哪里能记得住你!” “可是思嘉姐不就记住了吗?”方杰小声争辩。 黄珍珍笑得合不拢嘴,“那是因为你去接他们的那天,手里拿的都是好吃的啊!女孩子都喜欢好吃的,所以思嘉姐对你印象深刻!” 方杰讪笑,“也是啊。” “走吧走吧,反正我们今晚住岛上,明天再来找思嘉姐玩!”黄珍珍提议道。 方杰接受了她的建议,便向夏思嘉道别。 “思嘉姐,椰子摆好了,你慢慢收拾吧!我们先回去了!灶上不是还熬着药水,我们去盯着看,别让它偷偷熬干了!” 夏思嘉看他们四个进屋之后,就变得拘谨起来,也就没有强留。 “那行!你们回去休息吧!药熬得差不多了就端下来放凉,我明天去看看效果!” 伙伴们特意拔高声调和沈维星打招呼。 “参谋长!我们走啦!” 等沈维星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不见了客人们的踪影,只有夏思嘉在大门口送客的背影。 他不禁问道:“怎么没留他们多待会儿。” 夏思嘉将斜挎在身上的蓝布背包摘下来,挂在墙壁上,嘟哝说:“因为你太凶了呗。” 沈维星被气笑了,“我都进厨房了,还能吓到他们?” “我开玩笑的!是他们自己胆子太小了。” 夏思嘉从包里摸出弓弩,拿来还给沈维星。 “谢谢你愿意借给我玩一天。我玩够了,这东西还是你带着吧。你出门的次数比我多,而且,我听岛民大爷说,你们今天去收拾的那栋宿舍楼周围,全是蛇窝,多危险啊。所以,弩箭还是你拿着。” 小全插话说道:“要弩干什么啊?你是没看到,参谋长今天拿一根断木就刺死了两条五步蛇。嗝!……” 小全停下来打了个饱嗝。 嗝完继续说:“我们晚饭吃的就是烤蛇肉!” 夏思嘉:“……” 那你们挺猛啊。 大全也帮着说:“小夏同志,这弩还是你拿着吧。参谋长今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给你新做了一堆箭,以后你可以拿着弩随便练了。” 说完,就从厨房拿出一把烤过的新箭,向夏思嘉展示。 “过后加上尾羽就齐活了!到时候你就放开了用!” 提到尾羽,小全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办,风似的跑了出去。 大全也笑了笑,默默退回了厨房。 客厅里,又只剩下夏思嘉和沈维星他们两个。 沈维星盯着墙边的椰子,问道:“这些都是你的新朋友们送你的?” “不是送的。我哪好意思白拿他们的东西?” 夏思嘉笑道:“这些椰子,说起来还多亏了你昨天给我的那张配方!” “我今天和宝绢嫂子说起的时候,她告诉我,熬药别在家里熬。” “靠近码头的那间蓝墙房子,以前是药房。” “后来他们家搬走了,房子空出来,就成了大家公用的药屋。” “我去看了,他们家确实有很多大砂锅,用来煲药最合适!” “所以,我就按方配药,熬了驱蚊水和紫草膏药浆。” 沈维星略微挑眉。 语气中难掩愕然。 “你这么快就找齐了方子里的草药?” 夏思嘉有些心虚,背过身去,装作在挑椰子的样子,含糊道: “没有啊……运气好,找到了大部分。个别药材岛上实在没有,那就不用呗。先熬个精简版的出来看看效果。” 沈维星抿唇,“嗯,也对。” 他记起,从前跟随林老先生学习用药时,也曾听他反复强调说,方剂不是固定死的。 要根据实际情况,适时调整。 哪怕是为同一个人身上的特定病症调配方子,也要分阶段的进行观察。 调整优化。 他不禁暗笑。 在医理这块,她的根基还是比他扎实多了。 “我刚刚说到哪了?”夏思嘉嗔他一眼,“都怪你打断我!” 沈维星噙着笑意提示道:“说到你熬药的事。” “哦!对!” 夏思嘉继续说道:“我熬药的时候,听见码头有热闹,就站在窗口看,然后就看见方杰了。” “他是特意来给我们送椰子的。” 方杰说,原本就是要给沈维星家十个椰子。 但他拿了16个。 其中多出来的那6个椰子,是谢长青的。 据方杰转述,说谢长青最近脾虚气滞,吃不了椰子,就委托方杰送夏思嘉这儿来了。 夏思嘉觉得,这屁大点事,就没必要跟沈维星说了。 于是,默默跳过了这个部分,继续说回方杰送椰子。 “椰子可真是个好东西!浑身都是宝!” “我想着,如果要熬椰浆,那得多多益善啊,就问他们手里有没有多的,我愿意拿驱蚊水和紫草膏和他们换。” 说罢,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谢长青上次来的时候,不是给我特意带了一份吗?” “我心想着,反正还没用上,就送给方杰一起来的那个小妹妹了。” “他们好像还真挺宝贝这东西的,都愿意拿自己手里的椰子跟我换。” “我就答应他们,明天等我自制的第一批紫草膏出锅,就先给他们一人一竹筒,管够!” 夏思嘉豪迈而得意地笑了。 她熬制的那锅紫草膏里,加入了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上等乳香。 能直接生嚼服用的藏品级别。 绝对比他们给的椰子价值高多了! 他们拿椰子换她的特制紫草膏,简直赚翻了! 不过,夏思嘉提出和他们交换,主要不是为了椰子,而是为了交朋友。 为朋友们多付出一点,那是理所应当的! 说话间,夏思嘉从毛椰里挑出了两个最沉的。 “你们今天辛苦啦,我请大家喝饮料!” 第58章 勤能补拙 夏思嘉把椰子送去厨房,沈维星也跟着过来了。 他担心大全不会砍,特意拿刀在椰子外壳上,给他划出了下刀要领。 大全瞠目结舌:“我又学到新知识了!真不敢想象,您康复之后,战斗力会有多强!” 夏思嘉差点伸脚踹他! 好好的提这事干嘛? 沈维星他自己不想快点康复吗? 真是的! 没见过你们这种贪吃鬼! 看到个椰子就失了分寸,说话没轻没重的,居然往他心上扎刀子! 夏思嘉悄悄留意着沈维星,却发现他似乎并不介意大全这话。 她不禁又想: 嗯。 这男人胸襟宽广,大概不在意大全的冒失之言。 又或者,他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即便心里有点不爽,也不会轻易让她看出来。 不管怎么说,在沈维星的腿没有康复之前,夏思嘉还是希望,他的心情能一直阳光明媚。 她赶紧拿起旁边没烤完的箭,扯开了话题。 “这么多新箭……都是给我准备的?” 沈维星抬眸笑道:“嗯,就差尾羽了。” “这也太多了!” 夏思嘉又惊又喜。 开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两步跨过来,检查沈维星的手。 “你这……这么多划痕,都是今天做箭的时候弄的?!”她忽然柳眉倒竖,“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沈维星自如地活动着手掌,“轻伤不下火线。这点皮外伤,很快就能好。” 夏思嘉瞪他,“参谋长的嘴皮子好厉害啊,居然拿我的话噎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是觉得你说的对,说得有道理,所以才牢记在心的。” 沈维星灿然一笑,眼中星光熠熠。 “我还做了一个新的草靶,今天就用草靶来练习吧。” 小全空手而归的时候,后院正一片安静。 大全接到命令,要在睡前把所有的新箭烤好。 所以,他一步也没空走出厨房,只能等着小全回来,赶紧让弟弟去视察后院的情况。 “今天也不知道练得怎么样,怎么一点响声都没有呢?你把这两碗椰子水端了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哦。” 小全因为没顺利完成任务,而深感沮丧。 走到后院门边时,特意放轻了手脚。 然而,当他打开一条门缝,看到草靶上的情况时,却骤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 “哇……” 草靶用颜色深浅不同的草绳,略分区分出了十层环圈。 而此时,扎在上边的十几只箭,都位于八环内! 这和她昨天打得仙人掌树满身是伤的情况,截然不同! “哇什么哇?”沈维星侧目睨他,“哦,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水准还比不上小夏。所以感到惭愧?” 小全:“……是!以后一定加强训练!” 小全递上两碗椰子水,同时,好奇地问夏思嘉。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昨天不是也就练了一遍?” 说完就跑去草靶边,帮忙拔下了箭。 再跑回来时,小全眼里闪耀着虚心请教的光。 “小夏同志!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一日进步神速的特殊射击技巧?分享给我吧?哪怕不说全部,只说一半也够我用的了!我就不会每次打靶都排倒数了……” “没有技巧,全是用心。能力都是练出来的。” 夏思嘉心疼地拍拍小全的肩膀,“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加油吧小同志!” 小全很委屈,“参谋长,您看她!” 沈维星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加油吧小同志!” 小全:“……” 天才就能随便羞辱人吗! 临睡前,沈维星和昨天一样,把收回的箭放在了夏思嘉门口。 不过,他的心情和昨晚全然不同。 看到她这么快适应了海岛生活,沈维星心里的负担轻了很多。 只有她好好的。 健康活泼。 充满生命力。 他才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带她南下的决定,没有做错。 …… 夏思嘉终于早起了一天,赶上了和沈维星他们一起吃早饭。 “着急去看药汤、药浆吗?”沈维星问道。 夏思嘉打着呵欠摇头,“就是饿了。” 她啃着大全用菜油煎过的馒头片,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想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 空间里的东西不会坏。 只是每次拿出来自己加热,总不如大全现做的早餐好吃。 跑去食堂打,打完回来又累到没有胃口。 所以,宁愿早起赶这一趟。 但实话实说,就显得她很娇气。 雌鹰般的女人怎么能轻易低头? 夏思嘉大口喝着小米粥,掩饰眼底的心虚。 早饭过后,沈维星他们照常出门执行任务。 夏思嘉则直奔了药屋。 驱蚊水和紫草膏的基础药浆都已经熬好。 趁着方杰他们都在隔壁打地铺睡着没醒,她快速从空间里拿了布网和蜂蜡,为紫草膏进行最后的工序。 等方杰他们起床过来的时候,夏思嘉已经将熬好的紫草膏,分别装进了方杰昨天就准备好的干净竹筒中,静待冷却。 “好香啊!这比公社发的哪一批紫草膏都香!”方杰赞叹道。 黄珍珍也在旁边拱鼻子,轻声艳羡道:“是啊,部队的东西就是好……” “那你也找个兵哥哥结婚呗!别成天缠着长青哥不放!”同伴揶揄道。 长青? 夏思嘉搅拌驱蚊水药汁的手微微一顿。 她回过头去,果真从黄珍珍小麦色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害羞的泛红。 “这是两码事!” 黄珍珍纠正和她开玩笑的青年,“兵哥哥保卫海防,所以我对他们是感激和敬佩。但长青哥不一样,我对他是喜欢!”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四大队、九大队谁不知道你喜欢长青哥。” 说话的青年,左眉骨的下边,以及鼻梁左侧,各长有一颗黑痣。 这让他意气风发的脸上,多了几分异域风情。 夏思嘉记得方杰介绍过,这人叫桑野。 昨天闹哄哄的,也没顾上仔细看每个人。 这会儿,桑野逗了一番,倒是让夏思嘉加深了对他的印象。 “姐姐,你看什么?” 桑野忽然凑到夏思嘉面前。 他弯腰背着手,像是想要透过夏思嘉漂亮的眼睛,看穿她的心。 第59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夏思嘉一巴掌推开了他的脸。 “我在听你和珍珍说话。” 说完,绕开桑野,看向黄珍珍,问道:“珍珍这么喜欢谢长青啊?” 方杰忽然紧张起来,“哎呀,她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还不是因为长青哥长得好看。” “我怎么不知道?”黄珍珍争辩,“反正我看着你们三个,就从来没有过那种平然心动的感觉!” 桑野带头大笑。 “黄珍珍!你要不还是申请回去多读几年小学吧!” “什么‘平然心动’?那叫怦然心动!!!” “真不是我存心打击你!就你这个土包子样,长青哥怎么看得上你啊!” 黄珍珍抓起旁边用来勾芒果的长杆子,追着桑野打。 方杰走过来说道:“思嘉姐,不用管他们,他们平常在队上就是这么打打闹闹的,打小就这样了……” 夏思嘉笑笑,“这样挺好的,挺热闹的,而且我也挺喜欢珍珍的性格!她要是真的喜欢谢长青,我还可以去帮她说媒。” 方杰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 说媒? 不好吧! 长青哥从七巧岛回去之后,本来就够郁闷的了。 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还真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 可方杰却是最清楚的。 他们俩平常最聊的来,谢长青有什么心里话都和方杰说。 因此,那天在火车站接完沈维星他们,方杰就看出谢长青不对劲。 后来回到队上,一问才知道,夏思嘉竟然就是谢长青平常做梦会喊到的那个“嘉嘉”。 可惜,造化弄人。 夏思嘉已经是沈维星口中的“爱人”。 方杰清楚,谢长青这辈子和夏思嘉是没有机会了。 但即便如此,方杰也不愿意看到夏思嘉给谢长青说媒! 稍微代入想想,他就替谢长青觉得遗憾! 委屈! 窒息! “思嘉姐,你千万别帮珍珍说媒!”方杰急忙制止,“长青哥不喜欢她!” “我就是随口一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夏思嘉坏笑,“难道你喜欢珍珍?” 方杰吓一跳,不慎咬到了舌头,“没有!不是!你误会了!我才不会喜欢这个疯婆子!” 夏思嘉若有所思,“可人人都说,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珍贵的。” “那种感情跟喜欢不一样。”方杰挠头,“我没觉得珍珍不好。可只要想象一下,将来得和她这个小疯婆子住一个屋子里,还要一起生儿育女……就会觉得生活没有希望。” 桑野正好从他身边跑过。 完完整整地听见了这句话。 桑野大喊:“对!谁要是娶了珍珍,那真是前途一片黑暗!” “我不觉得啊……”另外一个叫万里的青年,默默反驳他俩,“我就愿意和珍珍一起生活……” 黄珍珍尖叫,“想得美!就算是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都看了你们十几年了……烦都烦死了!哼,用不着你们在这挑三拣四!我以后肯定会嫁给长青哥的!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桑野做鬼脸,“珍珍!你还是跟着思嘉姐,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女人样儿吧!就你这样,成天连个麻花辫都要梳不好的粗鲁笨人,靠哪一点能吸引长青哥啊?” 黄珍珍咬牙,“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他们俩追出了屋,万里也跟上去给黄珍珍帮忙。 方杰看得摇头叹气。 他收回目光,帮着夏思嘉一起把两个大砂锅搬回去。 夏思嘉一头扎进了紫草膏的分装工作中,忘了方杰他们今天要离开七巧岛的事。 还是方杰主动说起,夏思嘉才急忙一拍脑门。 “我给忙忘了!船来了吗?走,我送你去码头!” “没事,不用送!我打小在这长大,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方杰走出去几步,又忽然回头,叫住转身准备回屋的夏思嘉。 “思嘉姐。” “嗯?” 方杰顿了顿,问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应该能用来形容得而复失的心情吧?” 夏思嘉听出他别有用意。 但方杰不挑明,她也不想深究。 只是就诗论诗的回答道:“这首诗原本是悼念亡妻的,用来形容得而复失的爱情可以,但套用在其他感情上,那就不合适了。” …… 送走了方杰,夏思嘉开始满屋子搜索能分装紫草膏的东西。 家里的玻璃罐子被她用完了。 剩下的容器不是碗就是盆。 昨天开壳的两个毛椰,又还没有挖空洗净,暂时也装不了东西。 夏思嘉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从空间木屋里拿了两只装饰用的翡翠葫芦,往葫芦里填装紫草膏。 一份是要给邻居大婶的。 另一份当然是给黎宝绢的。 她才收拾完,还打算给两个宝葫芦都系上玉线绳子,收拾得精精致致再送出去。 可黎宝绢突然上门来找她。 “你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跟我去机关宿舍楼一趟!” 夏思嘉见她神色紧张,忙问:“嫂子,出什么事了吗?” 黎宝绢:“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老叶刚刚派人来家里,让我带上你一起过去,说是在海关以前的宿舍楼里,搜出来一批可疑的物资!” 黎宝绢雷厉风行的,骑着自行车载上夏思嘉,一路在小岛路上疾驰。 没多久,她们就穿过一片茂密树林,抵达了宿舍楼。 尽管这里已经经过了一整天时间的清扫修整,但昨天半夜的暴雨,将许多树叶连同枝干一起打落在地,看起来仍是一片狼藉。 发霉长菌的墙体,让整栋大楼看着略显阴森。 夏思嘉安静地紧跟在黎宝绢身边,直到在这里见到了沈维星。 “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沈维星笑着问道:“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这些外文书籍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说着,将几本封面被撕毁、书页发黄的旧书递了过来。 夏思嘉刚想伸手接,忽然见到书缝里钻出一条扭来摆去的蜈蚣。 “啊!” 她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屋外的清扫兵也被她这声尖叫吓得不轻。 沈维星眼疾手快,迅速将蜈蚣抖落在地。 小全完美配合,一脚踩死了这“刺客”。 夏思嘉长呼了口气。 眼看着小全要拿扫把簸箕将蜈蚣尸体扫走,她出声制止道:“蜈蚣可以入药,你们要是不用,我一会儿收起来带回去。” 众人纷纷抬头看她。 啥? 她刚刚都被这条小拇指大的蜈蚣吓成什么样了…… 怎么还能记着入药的事? 夏思嘉透过他们的眼神,读懂了他们心底的疑惑,小声解释说: “怕归怕,但我好歹也是药师……总不能看着这么好的药材浪费掉。” “嗯,别浪费。” 沈维星星好不容易才压平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伸手拿起一片阔叶,窝成卷,递给小全,让他帮忙收起死蜈蚣。 接着,又命大全惊愕他一起,再次把查获的这堆外文书籍,从头到尾抖了几遍。 第60章 逐帧学习 夏思嘉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 翻来一看,竟是法文。 再拿一本翻翻,是苏文。 还有德文,日文…… 夏思嘉起先还紧绷着神经,以为他们真的查获到了什么绝密机要。 但她每本书看了几页之后,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眼神也耐人寻味。 “怎么样?这些书里写的是什么?”沈维星问道。 夏思嘉小嘴一抿,“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些情情爱爱类的书籍。” “情情爱爱?”大全猜测说:“是外国人写的言情小说吗?” 夏思嘉欲言又止,“差不多吧……” 沈维星的面色变得严肃。 “思嘉,这事比较严肃,不能笼统含糊的说是‘差不多’!得明确说清楚,最好是能详细的翻译其中的内容。” 夏思嘉又抿了抿唇,“你要这么问的话,那每本书中的侧重点确实有点区别……就比如说这本,讲的是用哪些姿势可以生双胞胎。而这本讲的是,怎么做才能让女性如登仙境……” “知道了。” 沈维星及时截住了她的话。 行了。 他明白了。 一批不堪入目的边角料作品。 夏思嘉看他们一个个严肃得好像如临大敌似的,心里憋着笑。 看样子,这群人都没想到,他们打扫卫生,竟然会搜出这样的东西。 夏思嘉虽然不能逐字逐句的翻译这些书里的内容,但她还是读得懂大概的。 这要是能让她带回去,仔细琢磨,那她岂不是能在不久的将来,于闺房之乐中,给沈维星整点花活儿? 夏思嘉的胆子突然就肥了。 “参谋长,这些书能不能借我——” “不能。” 沈维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并瞪了她一眼。 眼神里满是溢于言表的警告。 夏思嘉:“……” 凶什么啊! 我这不是在替你谋福利?! 好心没好报。 哼! 夏思嘉还没完全死心。 她想着,既然借不走,那就在这儿多看会儿吧。 反正她打小爱看书,记性又好,但凡有兴趣的书,都能过目不忘。 她就在这儿现学好了! “既然已经确定这批书的内容,就不用再看了,你可以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了。” 沈维星无情地抽走了夏思嘉手里的“宝典”。 夏思嘉嬉笑,“还有最后三本没看完呢,要不我再确认一下,以免错判,漏掉了真正藏于其中的重要资料!” 说完,飞快地翻动了最后三本书。 不用力翻还真发现不了…… 这三本当中,有两本都带夹层! 夏思嘉快速撕开夹层页检查。 看了一眼,立马猛地将书拍上合拢。 哇哦! 是配图! 很直观! 很清晰! 很生动! 只需一眼,就能令人面红耳燥,血脉贲张! 沈维星看出端倪,二话不说从她手里抽走了书。 “怎么——” 他连“了”字都没有说出口,就和夏思嘉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啪地一声,把书合上。 夏思嘉偷偷瞟他,只见一向老成持重的沈参谋长,耳朵根子瞬间红得好像快要滴血!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跟着宝绢嫂子回去吧!”沈维星厉声说道。 夏思嘉还是有点不服气,“参谋长,您怎么这样啊?用完翻译人员,连声谢谢都不说,就直接赶住走啊。” “……谢谢。” 沈维星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饱含深意地催她离开。 唉。 看来是没机会把这些新知识逐字学完了。 夏思嘉坐上黎宝绢的车后座,又回家去了。 她们离开以后,小全一边清洗着从树林里拾到的鸟类羽毛,一边陪沈维星聊天。 “参谋长,原来您也看得懂这外国字啊?” 沈维星将书高高举起,挡住了半张脸,语气幽幽地回答道:“看不懂。” 小全疑惑,“那您怎么还看得这么专心?” 沈维星:“有图。” 而且,是快速翻页就能从静态图变成动态图的详细教程。 沈维星严肃认真地逐帧学习。 等全部看完一遍后,他带着这些资料,找到了叶欣荣,向他汇报情况。 叶欣荣起先还不信。 直到看到书里那些非同小可的插图。 叶欣荣:“……这种东西还是别留着了!赶紧烧了吧!” 叶欣荣找来一只生锈的铁桶,和沈维星两人在走廊尽头烧书。 烟熏火燎之间,意外的为这栋荒僻的宿舍楼增添了几分人气。 这天的清扫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 夏思嘉协助进行了资料翻译的事,也被叶欣荣写进了报告里。 在实验研究队上岛的这天,组织上也给沈维星的结婚申请报告,给予了明确的批复。 【同意结婚】 白纸黑字上清晰明白的四个大字。 却让沈维星在码头上,迎着强劲的海风,看了很久很久。 很快,黎宝绢也听说了这个好消息。 她恨不得拿着锣鼓跑去告诉夏思嘉! 而夏思嘉这两天也很忙。 忙着把三十几个椰子一锅熬了,如愿做出了椰蓉、椰浆、椰子油。 她从空间里洗出了好几个储物罐来,把椰子油和椰浆放进去保存。 又将一部分椰肉,炸制成了椰子脆片,给自己和小猫当零嘴。 空间里那几只鸡仔,胆子都挺大。 不怕人也不怕猫,平时和猫玩在一块,吃东西方面也跟着猫学。 看夏思嘉拿椰子脆片喂小猫,鸡仔们翘着小尖嘴就凑了上来,一副“我们还没尝过呢”的小委屈模样。 夏思嘉看着觉得好笑,差点起心动念,想去弄几颗椰子树放空间里面了。 就在她逗鸡撸猫的时候,黎宝绢上门找她。 “小夏!你们的结婚申请通过啦!恭喜你!你可以嫁给沈维星,当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夏思嘉从手里端着的小碗中,捏起一块椰子脆片,喂给黎宝绢。 眼神有些痴痴地问道:“嫂子,那……我要准备点什么啊?”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安安心心当新娘子就好了!” 黎宝绢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当然,这个椰子炸片还挺好吃的,你婚前少吃点!等办喜事的那天再吃!把自己吃得甜滋滋的,洞房的时候迷晕咱们参谋长!” 夏思嘉又羞又喜,“嫂子,我和你说认真的呢,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真不用准备什么。”黎宝绢笑得合不拢嘴,“如今不兴大操大办,何况你们这结婚申请又是好不容易才批准通过的,估计也就在家里办办家宴。” 夏思嘉默然。 也对。 哪能大操大办。 不过,简单点好。 从古至今的婚礼习俗,多半都是用来折腾新娘的。 如今,难得有正当理由化繁从简,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大好事了。 就是没想到,突然就能结婚了。 不知道沈维星高不高兴? 夏思嘉真想马上见到他,看看他是何种心情。 第61章 彻夜未归 黎宝绢从她的动作里,看出了她盼君归的心情。 不由得笑她,“思嘉,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当了军属,往后等他就成了常态。你该不会打算每天都这样伸长脖子,望眼欲穿地等他回来吧?” 夏思嘉笑着摇头说:“我倒是想每天围着他转,可情况不允许啊!” 黎宝绢不明白,“你如今又没工作,也不需要带孩子,一天到晚,除了打扫这屋子之外,连饭都不用考虑做……剩下的时间可不得全用来等丈夫回家?” 夏思嘉笑而不语。 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她每天都要出门,去岛上各处山边走一走,收集各种各样的植物放进空间里,以确保空间内物资齐备,实现草药自由。 再说,她现在只是腾不出时间做饭,并不是真的不会做饭! 迟早还是要掌厨的。 在沈维星的腿完全康复之前,她也得把精进厨艺这项计划提上日程。 除此之外,还要保证,沈维星每隔两天都能用上中药包泡一次澡…… 想想就够忙的! 每天时间都不够用。 哪有空当望夫石? 只是在这个瞬间,想和沈维星一起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 因为这次是属于他们俩共同的丰收果实。 然而,夏思嘉从白天等到夜深,都没有等到沈维星回来。 不应该啊。 怎么会呢? 他们不是说,今天只是去接待实验研究队而已吗? 研究队路上遇袭了? 七巧岛的夜总是来的特别快。 倒不是因为天黑得早。 而是因为岛上一到天黑就没人出来走动了。 路上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只剩下点点星光。 屋里的供电也是限时的。 九点就要熄灯了。 夏思嘉从空间里找了蜡烛出来,点着蜡烛在房里。 可一直等到半夜,等到她都困了,也没有听见外边传来任何动静。 夏思嘉看着只剩下半截的蜡烛,干脆地吹灭了。 这是她来岛上之后,第一个失眠的晚上。 躺回空间里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最终几点睡着的。 中途又断断续续醒来好多次。 临近天亮时,彻底没有了困意。 夏思嘉给全身涂满了驱蚊水,走到前院,趴在石墙上,顺便看个日出。 天边刚泛起一丝淡淡的鱼肚白。 海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吹乱夏思嘉额前散落的发丝。 她脱掉了木底拖鞋,赤着脚站在石屋前院清凉的鹅卵石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东方。 墨蓝与灰白交织的海天一线。 像极了此刻的她。 平静的外壳下,藏匿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满腔热情。 结婚申请通过了! 夏思嘉一想到这个,就止不住地开心。 那沈维星呢? 他怎么想的? 他人呢! 都说七巧岛小,只有9.8平方公里。 乘船绕岛一周,最多也就四个小时! 可就是这么小的岛,却能让沈维星忙到连家都回不了。 也是这时候,夏思嘉对自己脚下的土地,好像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全岛实际开发面积应该刚刚过半。 岛上的居民楼片区,都集中在小岛正南边和东南边。 而岛的西面到背面,全是部队驻扎和训练的林区。 东北和北面,则是被化为禁区的危险密林。 她能看见的、走到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而她不能去的地方,潜藏着无数不可估测的危险。 就像她眼前平静的海面。 底下是个巨大的,神秘莫测的世界。 担忧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爬上夏思嘉的心头。 越缠越紧。 就在这时,天边那抹灰白像是被无形的手点燃了。 先是浅浅的橘,然后是耀眼的金。 最后,是泼洒开来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红! 大片大片的朝霞,如同燃烧的锦缎。 铺满了半个天空。 将天之下的深蓝海水。也染上了一层跳跃的、流动的火焰。 “日出江花红似火……” 夏思嘉轻语喃喃。 这句小时候背熟的诗句,此刻无比清晰地撞进她的脑海。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壮丽强盛,又温柔缠绵的日出! 那红,不是残阳的悲壮,而是新生的炽热,带着一股不管不顾、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海面不再是单调的蓝。 在日光的魔法下,靠近天际线的海水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澈透亮的蓝绿色。 像最上等的琉璃。 又像初春刚刚融化的冰川水。 纯净得让人心颤! 这景色太美了。 美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时间无声流逝。 红日终于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完整地跃然而出。 万丈金光洒向海面,波光粼粼,碎金涌动。 海鸟被惊起,白色的身影掠过金红的天幕,发出清脆的鸣叫。 原来海岛上的日出是这样的! 夏思嘉感觉自己目睹了一场堪称完美的盛大演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欣赏。 如果这时候沈维星在身边,那该多好。 海风越刮越大,空气中飞扬着细小的沙砾。 吹得人迷眼。 夏思嘉裹紧了衬衫,准备进屋给自己做早饭。 然而,耳畔忽然传来汽车的声响。 她立马回过头,向石墙外看去。 果真在曲曲折折的“之”字型路上,看见了熟悉的灰绿色吉普车! 沈维星终于回来了! 夏思嘉高兴地跑到小院门边。 她差点就冲出去了。 但想了想,又还是按捺住了心底的狂喜,退了回来。 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的。 相亲的时候是她先主动的。 提结婚申请这事,也是她先说的。 她要是因为一晚上没见到沈维星,就在院门口热情澎湃地欢迎他。 那万一把这个男人惯上天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 夏思嘉迈出去的腿,又紧急撤回。 她看见旁边放着的小沙铲,故意把院墙周围的鹅卵石拨来弄去,假装很忙! 车停了。 车门开了。 脚步声响起。 有人推开院门…… 夏思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思嘉姐?” 进院的方杰带着一双乌青色的黑眼圈,低头看向蹲着的夏思嘉。 夏思嘉宛如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透心凉。 但她很快从巨大的失落感中找回了理智。 不对劲。 方杰平常是在海螺乡生产大队工作的。 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来七巧岛。 因此,不应该这个点出现在她家门口。 再加上,夏思嘉敏锐地从方杰的眼中捕捉到一丝的慌张。 她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第62章 求天不如求己 方杰咽了口口水,白着脸,支支吾吾的说:“是有点事……” “快说!”夏思嘉厉色催促道。 “研究队的队员里,有人被毒蚊子咬了,感染了传染病。” 方杰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打寒颤。 “昨天他们刚登岛就倒下两个。” “午饭都没吃,就开始发高烧。” “到了下午,来的11个人里,有7个都出现发烧和骨头疼的症状。” “岛上卫生所的医生、医护全部调了过去。” “部队里也调了两个班的人过去帮忙。” “参谋长他们在现场根据实际情况和经验,确定他们得的是传染病。” “所以,目前包括研究队全体、临时救援队、指挥官和几个协助运送行李的渔民在内,总共37个人,全部在宿舍楼区域接受隔离!” 方杰仓惶地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停顿几秒,喘几大口气后,继续说道: “长青哥也在里边。” 夏思嘉眉头紧拧。 “他不是第四生产大队的宣传员吗?接待实验研究队的工作,怎么和他也扯上关系了?” 方杰苦兮兮地说:“是长青哥自己申请的!” “因为来的这批研究员里,有他爸以前的老同学。” “长青哥说,比起对七巧岛一无所知的研究队成员,他能称得上一方向导!所以就和队上申请,调过来暂时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本来以为临时调过来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吧。” “但没想到,他们有人染病了!” “我是接到通知过来送药的。到了之后也没见到他们人,宿舍楼周围已经扎起护栏了,禁入禁出……” “我听医生的意思,这病不好治……” 说到最后,方杰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哭腔。 夏思嘉却从一开始听说封闭隔离后的慌乱,渐渐恢复了镇定。 她详细问道:“你都带了哪些药过来?医生有没有说到底是哪种传染病?通过什么途径传播?” 方杰一问三不知,只能可怜巴巴地摇头。 夏思嘉扶额。 传染病也分为情况。 有些是通过蚊子传播,人和人之间接触不会有事。 但如果是通过呼吸传播…… 那就真的麻烦了。 方杰看夏思嘉沉默,以为她也被吓到了,又连忙打起精神安慰她。 “思嘉姐,你先别急!我大伯是大队长,他已经向公社申请了更多医务人员和各种药物,他们很快就会搭船过来的!” “而且,主岛那边也在往这边的隔离区运送物资。” “我刚刚过去送药的时候,听他们说,军区本来就打算近期调派更多人手过来,到时候,金鹇岛和七巧岛上的守备力量都会增强。” “在大部队过来之前,我也会带领乡里的一支小队过来日常支援!” “桑野、珍珍他们一会儿就会到,到时候我们打扫你家旁边这几间屋子,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夏思嘉点了点头,和方杰道了声谢。 方杰也没啰嗦,转头又坐车去了码头,去迎接救援物资和他的小伙伴们。 夏思嘉拿上斗笠、菜篮子和钱包,匆匆跑了一趟服务社。 她要扫货! 既然确定了他们得的是传染病,且医生的初步判断是不好治,就说明,这病程短不了。 这也意味着,要打一场漫长的战役。 持久战,最消耗物资。 所以,她得囤东西! 米面粮油是最基础的。 吃不完的放在空间里反正也不会坏! 况且,方杰带了一支小队伍过来。 人多了,要吃要喝,就算他们自带物资,那肯定也不够。 她不能纯粹指望小伙伴们关照。 她也要出钱出力,照顾着这群冲锋在前的后生! 去服务社的路,必定经过团长叶欣荣家。 夏思嘉抱着一丝侥幸,想看看黎宝绢是否在家。 可惜,她还没敲上门,就听叶家的邻居说:“黎医生昨天下午就出诊去了!现在好像说在隔离区回不来……” 岛上广播也开始循环播报通知,让岛民们今明两天不要去码头添乱,更不要靠近岛上的生态禁区。 一场无声的抗疫战,忽然就打响了。 饶是夏思嘉这样多活了一辈子,前世也经历过三场大疫病灾害考验的人,在这一刻,依旧精神紧绷。 她在服务社买了三大包东西回家。 沿途一边听着广播,一边走在太阳底下。 明明应该热汗不止,可她却脊骨发凉。 一阵接一阵的寒毛直立。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 千万不要是人传人的病…… 想着想着,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 上辈子,夏思芫不是顺利嫁给沈维星了吗? 他们还没来海岛上,就已经是领了证的正式夫妻啊! 怎么到了她这儿,这事就一拖再拖,还一波三折! 夏思嘉只觉得百感交集。 一颗心揪得又紧又痛! 不行。 就算是人传人的病,也一定有办法可治! 求天不如求己。 她又有事情做了! 回到家里,把物资安置好后,夏思嘉锁上家里大门,快速进空间,在外公留下的一堆手札中,翻找相关的传染病病症。 “发烧,骨头疼,半日就发病……急症……” 夏思嘉回忆着方杰提到过的几个细节,迫切地想要从书中翻找到类似的病症案例。 等方杰带着黄珍珍他们来时,夏思嘉已经过了最慌张的阶段。 她正在客厅里默写自己从书里背下来的几个方子。 准备对应书上记载的症状,把药方一一写全,再看谁能帮着送进隔离区,给里边的医生看。 只要能确定下来方子,她就可以帮着找药材了。 玻璃花房里种了不少珍稀名品,一半是观赏花木,一半是红麓城的气候能养活的草药。 就算要用到玻璃花房里没有的药材,那她木屋里本来就有的六个定制壁柜也不是吃素的! 壁柜里全是她收藏的名贵中药! 雪山峭壁上生长着的、深海险境里潜藏着的,以及很多绝迹了的珍品,她都有! 只要能帮上忙。 只要能派上用场! 她一点也不小气! 有她在,她绝不允许沈维星和谢长青有事!!! 方杰领着桑野他们几个,把行李暂放在了夏思嘉家的前院。 然后一行七八个人,就开始分头行动,打扫隔壁的两间空屋。 黄珍珍作为他们这群人之中,唯一的女孩子,再加上又来了例假,就被方杰批准不用从事劳动活动,给夏思嘉帮忙打下手就行。 夏思嘉还在写方子,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黄珍珍看不懂这些东西,只能干点端茶递水的小事。 好不容易等到夏思嘉写完最后一张方子,黄珍珍欢快地给她揉捏手臂。 “思嘉姐,你刚刚看起来好像城里的坐馆医师啊!” 第63章 别让自己后悔 夏思嘉苦笑。 “像有什么用?如果我现在真的是执照医师就好了。” 那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到沈维星身边,他一起并肩作战。 共同抗击这场突然而来的疫病! 只可惜,当初她选的是从文这条路。 没有跟着外祖父学医。 如今,林氏医馆早已不复存在。 连那个最被外祖父看好的大舅舅,也弃文从武。 现在还…… “嘶……” 夏思嘉忽然捂住了腮帮子。 黄珍珍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思嘉姐,你别太着急上火!我们南方很容易热气生疮的,你这是火热内盛引起的牙龈肿痛……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盐水漱口。” “你家有铁质的东西没?反正拿一个清凉点的东西,贴着疼的地方,稍微冷敷一下也能缓解。” 黄珍珍在屋里奔来跑去的一通忙活。 有她这个医护人员的照顾,夏思嘉总算及时控制住了这火暴牙疼。 两人也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聊天。 夏思嘉本来想问黄珍珍喜欢谢长青什么。 可一想到,谢长青如今也身陷囹圄,情况不明,她又撤销了这个念头。 然而,黄珍珍却好奇起了她和沈维星的恋爱史。 “思嘉姐,你和沈参谋长怎么认识的啊?” “是他追你的吗?” “他怎么追的啊?” “听说你们是从红麓城来的,那是个大城市吧?” “我想知道,城里的小伙子追姑娘,都会怎么做?” 夏思嘉莞尔一笑,“我们不是自由恋爱,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合眼缘,后来就跟着他了。” “这个叫一见钟情吧?!”黄珍珍眼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你们同时看上了对方吗?” 夏思嘉笑道:“他的心又没有长在我肚子里,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见钟情。” “但你一眼就看上了他对吧?我懂我懂!” 黄珍珍傻呵呵地笑了,“我体会过这种感觉!” 夏思嘉这才顺势问起,“是在谢长青身上找到这种感觉的吗?” “对!” 黄珍珍直接承认了,丝毫没有小女孩的羞怯忸怩。 “我第一次见到长青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将来一定会嫁给他!!!” 黄珍珍说得特别笃定。 她这一锤定音的语音,令夏思嘉黯然失神。 后悔的情绪再次袭来,淹没了她的心。 要她当初坚持要跟沈维星领证就好了! 夏思嘉动容地握住了黄珍珍的手。 “珍珍,要是你真的这么确定自己喜欢他,就努力去追,勇敢向前!不管结局怎么样,只要自己全力拼搏过,将来再想起今天的自己,都不会感到后悔!” 黄珍珍也被她的鼓励触动了,“谢谢你思嘉姐!这件事上,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么支持我的人!” 说完,黄珍珍拿起了桌上用搪瓷缸子镇着的那几张方子。 指着每张单子最下边的一排字,笑道: “我虽然是在卫生院上班的医助,但确实看不懂中药方子。可这一点也不影响我看懂情书!” “‘向沈参谋长问好’……” “天呐,我都不敢想象,参谋长看见了这句话该有多高兴!” “反正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会高兴得大喊大叫!” “其他人见到这行字,肯定要羡慕死了!” “思嘉姐,以后我就跟着你学!” “喜欢谁,就是要大胆说出来!” 前门边,桑野一边气喘吁吁地进屋找水喝,一边漫不经心发问: “你喜欢长青哥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还要怎么大胆说啊?等回去了,我帮你向大队长申请,让你去公社的广播站,用喇叭对着全队的人说,行不行?” 黄珍珍点头如捣蒜,“行!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桑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还觉得不够,又倒上第二碗。 不喝水的时候,他嘴巴也没闲着,继续挤兑黄珍珍。 “你可快闭嘴吧,一天到晚,嘴里就没一件正事,颠来倒去的说半天,就会说你喜欢长青哥……” “平常拿这事来烦烦我们就算了,你还折磨思嘉姐!” “思嘉姐,你就当她放屁得了,不用管她!” 黄珍珍刷地跨过了长凳,一个箭步扑过去,猛地往桑野背上砸了一拳。 “该闭嘴的人是你!就你话多!还数你最不开窍!” “去年不是也满十八岁了吗?怎么就你像个铁树似的,成天除了出海捞鱼,就是在家杀鱼,晾鱼……” “晒得像被墨鱼汁喷过全身似的……就你这样的,将来谁能看得上啊?” “桑野,以后你都不用替我担心了,想想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如果你以后娶不到老婆,我和小杰、万里,都会笑话你一辈子!” 桑野满不在乎,耸了耸肩膀。 “像我这么强壮的男人,明明就是被争着抢着的!你是不知道,我之前漂去无名岛那回,那岛上的女人,不管多大年纪的,看到我都尖叫着跑过来!” 黄珍珍嗤他,“是因为那个岛吃人吧?他们看见你这个外来种,觉得是食物自动送上门了,所以才尖叫的!” 他们这对发小一旦斗嘴,就谁也不让谁,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 夏思嘉听着他们吵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换在平时,她可能津津有味地当成是看戏。 可此时此刻,她坐立难安。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尽快把写好的方子送去隔离区才行! “你们俩留在这儿玩吧,我得去一趟隔离区。” 夏思嘉拿起桌上的方子,“看看这些能不能帮上忙。” 桑野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水碗。 一米九二的大块头,如同一座小山似的,横在了夏思嘉面前。 “思嘉姐!队里明确发了禁令,不准我们随便靠近隔离区!” 黄珍珍也附和说道:“是啊思嘉姐,那里危险,你还是别去了……不过,方杰作为我们临时应援小队的队长,他过去应该没事。我去帮你叫他回来!” 说着,黄珍珍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紫草膏,交给夏思嘉。 “思嘉姐,这是上回你给我的第一批紫草膏,队里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还没来得及用。正好,你把这盒药膏和你的药方一起给方杰,让他帮忙给长青哥!” 第64章 及时的药方 夏思嘉不太理解。 “珍珍,你一会儿直接把东西给方杰不就好了吗?” 桑野却笑了,替她答疑解惑,说:“思嘉姐,真得靠你帮忙!要是她去说,方杰肯定拒绝,还会叫她不要添乱!” 夏思嘉想了想方杰那态度。 心说:这倒也是。 没过一会儿,黄珍珍就把方杰找了回来。 夏思嘉拉着方杰,先郑重地说了药方的事。 然后,才把紫草膏交给他。 “把这个捎上,给谢长青的。不过你得跟他说清楚,这是珍珍给他的,不是我给他的。” 方杰愣了下,犹豫两秒,还是把紫草膏收了。 “行,我现在就借辆自行车送过去!” 他刚要走,又发现自己被人拽住。 “真的不能带我同去吗?”夏思嘉问道。 方杰正色说道:“姐,现在是特殊情况。我要不是被委派来帮忙,我都不能去呢。你要是希望东西顺利送到,就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我会快去快回的!” 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桑野走到夏思嘉身边,微微俯身,像安慰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姐,别看了,外边多热啊!回屋吧!我都饿了……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夏思嘉摸了摸被他揉乱的头发,一板一眼地教训这小孩。 “女孩子的头不能随便摸。下次哪只手碰我头发,我就砍哪只手。” 桑野瞠目结舌。 夏思嘉绕开了他,径直进了厨房。 黄珍珍瞪了还在发呆的桑野一眼,赶紧跟去厨房帮忙。 …… 方杰赶到隔离区的时候,自行车差点被他蹬得着火冒烟。 他来到围栏边上,先挨了一顿训。 等接收完了训斥,才按照要求,把夏思嘉亲手写的一叠方子,通过围栏下边的缝隙递了进去。 “这是沈参谋长的未婚妻写的方子。” “是祖传的秘方呢!” “您看是交给沈参——” 嗖的一下,方子被里边的一股强力抽走了。 “我会交给参谋长的。” 方杰当即兴奋,“谢长青!” “别以为我人在危险区就打不到你。”谢长青冷声说道:“叫哥。”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正想找你呢!”方杰掏出紫草膏,塞进缝里,“给你的!” 围栏内的谢长青低头看了一眼,迅速拾起紫草膏。 捏在掌心,用指腹摩挲着紫草膏的盒子,声音微微发颤,“这也是嘉嘉让你拿来的?” “不是。”方杰悄悄抿唇,“是珍珍给你的。” 谢长青摸盒子的手指当即停住。 隔了两秒,他忽然拧开了紫草膏的盖子。 在看见里边的膏体后,脸色又由阴转晴。 “骗人。” 谢长青的嘴角慢慢扬起。 他盯着膏体上用细竹签划出来的两个加号,笑得又甜又傻。 “这明明就是我给嘉嘉的。不可能搞错的。” 因为这加号就是他画的。 这是他们以前留下来的小秘密。 谢长青含笑道:“她舍不得用,又拿来送我了。她——” 方杰无可奈何地打断他,“骗你的是狗!这就是珍珍给你的!不过,这个紫草膏确实是思嘉姐之前给珍珍的。她为了囤椰子,拿你给的紫草膏和驱蚊水和珍珍交换,所以这玩意儿就到了珍珍手里。” 方杰很头疼。 “总而言之,这紫草膏是珍珍要给你的!思嘉姐没什么要给你的东西!”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的脑子能不能用来想想别的!” 方杰的心绪忽然被搅乱了。 “你们里边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有新的病人增加吗?” “你的身体怎么样?” “如果被蚊子咬了,就马上涂这个!” “就算这东西不好弄,你只要说你没有了,我就是把全家都搜刮一遍,也会给你再弄来几个的!” 谢长青轻笑,“谢谢你了,好兄弟。” “你少跟我贫嘴!”方杰又烦又气,“要我像之前那样喊你哥也不是不行!你不要生病!不然,我就看不起你!你就没资格让我喊哥!” 谢长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好,知道了……小杰,你才21岁啊,怎么就这么啰嗦?行了,你回去吧,帮我照顾嘉嘉。” 方杰欲言又止,“……知道了。” 方杰还没走,就听见了围墙那边飘过来小全和黎宝绢的声音。 “这是……中药方子?” “有针对恶寒无汗、骨痛如杖的……” “有针对大汗烦渴、四肢痛烦的……” “还有凉血解毒,扶正透邪的……” “这来得太及时了!哪来的?” 黎宝绢惊喜异常地问道。 谢长青:“是嘉嘉……是沈参谋长的未婚妻送来的。” 小全:“对!参谋长说过,小夏同志曾被她的外公、外婆抚育!他们都是医师!所以小夏同志是真的有点水平在身上的!哈……之前不该怀疑小夏同志想炖了参谋长的!” 谢长青、黎宝绢:“……?” …… 方杰带着从隔离区带回的好消息,又是一路狂赶。 好不容易回到夏思嘉家,可却听黄珍珍说,她出门了。 “出门?!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还能往外跑?她去哪了?你怎么不拦着点?!”方杰吼道。 黄珍珍一脸无辜,“别担心,桑野陪着她去的。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太困了,我看他们家有漂亮蚊帐,我就借姐姐的房间睡了个午觉。” 方杰捏紧拳头作势要揍她。 “我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上,你还好意思睡午觉!我到底是交了一群什么狗朋友……” “别骂了。”黄珍珍伸了个懒腰,“‘狗朋友’现在去给你盛红薯稀饭粥,还有思嘉姐做的醋黄瓜。” 方杰立马收起拳头,“你还没说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黄珍珍头也没回,边走边说:“有个渔民大叔说,他材料攒够了,可以做定制浴桶了,但是不知道还有什么细节上的要求,请思嘉姐去他家指导。我怕他们没法交流,就让桑野陪姐姐去了。毕竟,那小子的手艺时好时坏,要是留他给你做饭,说不定能毒死你。” 方杰:“……” 渔民家。 夏思嘉正在研究老渔民大叔画的定制浴桶草图。 桑野则蹲在她坐的椅子身边,像一只听话的大狗狗。 “姐姐,你也太会想了吧?等这个桶做出来,你就可以随时在家里游泳了啊!不过,你要是不会游泳,我可以教你啊!我的水性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好的!” 第65章 你应该学会游泳 夏思嘉的心思都在浴桶的设计草图上。 因此,回答语气冷冷淡淡的。 “不用了。就算要学也找珍珍当老师,不找你。” 桑野用黏黏糊糊的鼻音哼咕道:“她能当个屁的老师啊!她连在海里换气都不会!” 说完,又拖长尾音,软绵绵地喊了声:“姐姐~你还是跟我学吧,我不收你学费,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心愿。” 心愿? 夏思嘉侧目看桑野。 原来这孩子是有求于她。 难怪哼哼唧唧的在这撒娇。 “什么事?先说说吧,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不用你教我游泳,我也可以答应你。” 桑野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要这样一个承诺,可我现在还没想好想要兑换什么。” 夏思嘉嗔了他一眼。 “你这小子还挺滑头的……不过我真的不想学游泳,强买强卖这套在我这儿行不通。” 闻言,桑野的神色认真了几分。 “姐姐,哪有生活在海边的人不学游泳的!姐姐,你怎么不看看——陆地上才多大地方,海却有多大!世事难料,万一你将来真掉海里去了呢?” “嗨呀!” 老渔民大叔一巴掌拍在桑野背上,接着用七巧岛特有的土话骂了他几句。 桑野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但他依旧坚持己见。 而且只看着夏思嘉说话。 “姐姐!我是说认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眼看着渔民大叔又要打他,他赶紧绕到另外一边,躲过了第二巴掌。 老渔民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他用手势比划着,示意夏思嘉不要听桑野的。 夏思嘉笑了,“没事,童言无忌。” 桑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姐姐!哪有我这么高的儿童!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夏思嘉笑得肚子疼,“只有小孩子为了骗糖吃,才会故意吓唬我去学游泳。” 桑野说不过她,又沮丧地重新蹲下。 “那我不要你的承诺了……你就跟着我学游泳吧,不会害了你的。” 夏思嘉这次倒是没有明确拒绝,“行吧,那等忙完这阵子再说。” 她也不是真的起心动念。 只是看出来,如果这会儿不答应桑野,他就会一直叨叨。 她还得靠桑野帮她翻译给老渔民听的修改意见呢。 姑且只能用上缓兵之计了。 在桑野的帮助下,夏思嘉顺利调整了定做浴桶的设计稿。 并且,趁着避开他们视线的机会,悄悄从空间里把钱包拿出来,向老渔民支付了定金。 老渔民摆摆手,坚持不收钱。 桑野帮忙翻译说:“大叔说这些木材都是从岛上的山里砍来的,不是他私人的东西。而且,七巧岛多亏了有兵哥哥们的保护,否则,他们早就被蛙人害死了。所以,给参谋长做个浴桶只是举手之劳,不需要报酬。” 夏思嘉平时都很好说话,但在这件事上绝不让步。 “材料是材料,手艺是手艺,大叔既花时间又花力气来做这东西,收点辛苦费是应该的!你跟他说,如果他不要钱我就不要这个桶了。” 桑野叽里咕噜的,几个字就翻译完了。 夏思嘉总觉得哪不对,掐他手臂,“你这孩子是不是在乱传话?” 桑野笑嘻嘻,“反正意思对了就行了嘛!” 夏思嘉还想让他好好跟老渔民说,但桑野拿起夏思嘉掏出的两张大团结就甩给了老渔民,然后拉着她跑出了屋子。 “姐姐你快看!来了好多船!” 夏思嘉顺着桑野手指的方向,向码头看去。 蓝蒙蒙的海雾里,的确出现了一整支舰队。 看着这些船只,夏思嘉的心顿时更加安定了。 看来方杰的消息很准确。 七巧岛要加强守备实力了。 “对了,”她突然想到桑野刚刚转述老渔民的话中。提到了“蛙人”,不由得好奇问道:“蛙人是什么?” “就是从海里冒出来,像蛤蟆一样,穿着脚蹼的人。” 桑野故意扯着两腮的脸皮,做鬼脸。 “他们都长得很丑,两只眼睛的眼距很宽,嘴巴又厚又宽,身上的皮肤更是跟癞蛤蟆,差不多疙疙瘩瘩的……” “他们在各个海岛上活动,喜欢吃人……尤其是喜欢吃姐姐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年轻女人!” 夏思嘉举起拳头吓唬他,“问你正事呢,你能不能好好回答?” 桑野笑得眼睛弯弯的,“我没和你开玩笑,他们是真的吃人,有人亲眼见过的。岛上好多老人都怕蛙人,说是打小就见过他们屠戮村庄!反正蛙人所到之处,几乎无人生还。大家都是跳海才能逃走的……姐姐,如果你跟着我学会游泳,以后就算碰见蛙人,也能跑得比别人快!” 夏思嘉学着老渔民的,梆梆两记老拳捶打在桑野的背上。 “你这孩子都一天到晚的怎么就绕不开游泳这事了?” 桑野结实得很。 夏思嘉这两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隔靴搔痒。 但他却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嗷嗷干嚎。 “姐姐,我这可就是为你着想啊,你怎么忍心打我呢?我对你够好的了,既陪你被毒太阳烤着,又给你当翻译,你还这样对我……” “得了吧。”夏思嘉嗤笑,“赖皮虫我见多了,你别用这套。” 桑野抱着手臂看她,好像她是什么从未出现过的新奇物种似的。 “姐姐,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我有六个哥哥,我是被他们打着长大的!所以我从小就想,如果我有姐姐就好了,姐姐肯定会护着我!不会看着他们这么揍我……” 夏思嘉一边往回走,一边笑道:“你放心,如果我是你亲姐姐,我打的更狠,你小子就是欠揍!”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家里。 方杰一见到夏思嘉,立马快速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汇报说:“思嘉姐!隔离区那边一切都好!除了实验研究队全体病倒之外,陪在里面的医生、岛民和部队军人,都没有感染!” 夏思嘉皱眉说道:“那听起来不像是人传人的病啊。” 太好了! 方杰继续汇报:“黎医生看过你给的方子了,听她那反应,应该是这几个方子都能派上用场。思嘉姐,你要立大功了!” 黄珍珍崇拜地抱住了夏思嘉的手臂,“我就知道思嘉姐有当坐馆医师的本事!” 桑野也噼里啪啦的鼓掌,“我姐就是厉害!” 夏思嘉却没他们那么开心。 因为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方子是好方子。 可是,里边的好几种药都不是南边有的。 估计得向周围医院紧急调资源。 但这样一来一回,路上就得耽误不少事。 灾难面前,人命格外脆弱。 夏思嘉不敢赌隔离区的病患们能否等得起。 她只知道,他们这支研究队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将来,他们的实验研究成果,会深远影响到海洋生物学,海洋生态环境学,以及国家的海防事业…… 因此,这11名成员,一个都不能出事! 这次抗疫战的结果,或许也会影响到沈维星的仕途发展…… 夏思嘉像小火箭般,咻的一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抱着个一尺多高的玻璃罐子就出来了。 “方杰!辛苦你再跑一趟,把这些药材送去隔离区!” 第66章 笑声也是武器 两天后,隔离区。 “这次多亏了有小夏同志及时送来的几味关键药材!……不对,准确来说,要先感激她贡献出的药方!” 卫生院江院长十分激动。 “如果不是她送来的黄芪、丹参、羌活、生地……就没有办法将这些药方发挥到极致。” “从而,也就不可能这么快治好实验研究队的专家和队员们!” “当然,这次能及时控制住病情,也多亏了沈参谋长及时做出的判断,以及果断下达的行动命令!” “看现在这情况,我们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解除隔离了!” 好消息从隔离区传出来,全岛通报。 岛民们都很激动。 因为几天前,接到岛上出现传染病的通知时,大家都很绝望。 以为是曾经发生过的灾祸再次降临。 而现在,官方正式宣布警报解除,大家自然有种如获新生的释然畅快! 全岛笑声最大的地方,当属夏思嘉他们家。 夏思嘉用旧烟盒画了一副棋盘。 和小伙伴们玩五子棋。 输了的人,接受赢的人在脸上涂抹墨鱼汁。 玩游戏这种事,总是有输有赢的。 所以,几十把五子棋杀下来,大家脸上相继出现了圈圈叉叉。 只要互相看一眼对方,就很难不笑出声来。 黄珍珍笑得都没力气了,瘫倒在铺了一层草席的地上。 “桑野!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万里本来就长得够丑的了,你还把他画成这样!” 万里干嚎,“珍珍,我也没你说的那么丑吧……” 他委委屈屈地说完这句话后,伙伴们反而笑得更凶了。 “哈哈哈哈!” 惊人的笑声仿佛要把石屋给震裂。 在附近巡看岛上空房子的几名军人,小声询问领导:“司令员,要不要我过去提醒他们小声点?让他们别吵着其他人。” “不用。”司令员摆摆手,“特殊时期,正需要这样的欢声笑语。你没看见岛上的居民,一提起传染病都心有戚戚吗?爽朗的笑声,正是赶走人们心底阴霾的最好武器!” …… 夏思嘉在小伙伴们的陪伴下,翻书似的过了又忙又傻乐的五天。 尽管这几天不勤出门走动,但在家里也玩得很高兴。 而且,岛上新增了兵员,周围的好几间空屋子也开始有了人气。 这是夏思嘉最愿意看到的事! 这个美丽的小岛,本就该热热闹闹才对。 也就是在这慢条斯理的宁静时刻,她终于从院门口的吉普车上,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沈维星回来了。 他回家了。 夏思嘉怔怔地倚靠在门边,不确定自己此刻所见究竟是真实的? 还是她犯了癔症,幻想出来的? 直到大全推着沈维星来到了她面前。 “思嘉,这几天辛苦你了。” 沈维星微微仰着头,语气平和,目光温润,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结束隔离,告别生死危险的人。 可夏思嘉光是看看他长满青色胡茬的下巴,以及明显憔悴了的容颜,就知道—— 他没有吃好。 也没有睡好。 也是。 面对病魔带来的考验,以及实验研究队全体成员生命安全的保障压力,他怎么可能过得安稳? 夏思嘉屈膝蹲下,握住了沈维星的手。 “你也辛苦了。” 她眼中泪光盈盈。 但夏思嘉极力控制着,没有让眼泪掉下。 她看到院门前停着的吉普车没走,瞬间明白他们只是回来和他打声招呼,又要匆忙离开。 夏思嘉的嘴角悄无声息地沉了沉。 这聚少离多的日子,像是一颗李子。 明知道里边的果肉甜蜜细腻,可想要享受果肉之前,先咬到的却是带着酸味和涩意的皮。 然而,为了最终能吃到甜甜的果实,付出和忍耐都是必要的。 “宝娟嫂子说,她确定、一定、肯定把消息准备带给你了。” 沈维星说道。 他此刻又冷又热的目光,让夏思嘉瞬间想起了那天的日出。 他的眼底,一如红日将升之前的海平面。 平直无波的冷硬线条下,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强盛光芒。 “我现在回指挥部办公室,先去见新调来的领导。” “等我再回来,我们一起定日子。” “确定了日子,我就立马发通知,请阿妈和两个哥哥过来。” “纪律规定不能大操大办,但请自己一家人吃饭还是可以的。”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稀疏平常。 就像他们只是刚刚从猎场打靶归来。 又要去看会儿天气似的。 可夏思嘉明白,他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 七巧岛兵力和战备同时升级,他们多的是事情要交待,多的是会议要开。 还有作这次隔离传染病的工作汇报…… 夏思嘉强压下了心头的抗议情绪,淡然一笑,问道:“饿不饿?我从家里拿点吃的给你带上。” “吃一碗面的功夫应该还是能挤出来的。”沈维星噙着笑意捂住肚子,“想吃你煮的阳春面。” “好。” 夏思嘉的这声回应,随着她快速转身的动作,差点碎在了风里。 沈维星再抬眼时,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只有厨房里丁零当啷,掀起了打仗似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了桌。 沈维星埋头吃面,而夏思嘉则像是变戏法似的,给他端了个去了壳盖的毛椰过来。 椰子里边装的是又弹又糯又清甜的椰子冻。 夏思嘉用白凉粉和椰浆做的。 一口清润,最解暑气乏意。 “喏,这个带在路上吃。” 夏思嘉还特意给了他一只手柄长长的银勺子。 沈维星望着毛椰,满眼的欢喜几乎要漫出来。 但他却说:“有这碗面就够了,哪里还吃得下?” “吃得下。”夏思嘉不容置喙地说道:“反正要带走。” 她又把毛椰的原壳盖子拿了过来。 “吃不完就及时盖上,不能便宜了岛上那些虫子。” 嘱咐完后,夏思嘉连椰子带勺,一起交给了小全。 又说:“监督参谋长吃完。” 小全:“明白!” 沈维星没有再讨论椰子冻的事。 他端起大海碗,将底下的面汤也喝了个精光。 他吃面的速度很快。 但最后放碗时,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那,我走了。” 夏思嘉收走碗,“嗯,走吧。” 她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再也没出来。 耳边响起开门声。 关门声。 吉普车渐行渐远的声音。 最后,家里又恢复了安静。 夏思嘉捏着手里打了碱水的丝瓜络,慢慢红了眼眶。 “没关系的嘉嘉。” “胜利在望。” “等他回来就好了!” 第67章 挖草比吃饭还重要? 夏思嘉收拾完厨房,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隔离区结束,意味着岛上也全员解禁。 她又可以拿上弓弩去山林边溜达了。 夏思嘉打水想洗把脸。 揭开水缸盖子一看才发现,在她刚刚煮面那会儿功夫,大全、小全又去挑了水回来加上。 其实,这两天有桑野、方杰他们在,家里的水缸几乎时时都是满的。 但哪怕看见水缸里存着七成以上的水,他们还是又给她添成了全满的。 夏思嘉的心鼓鼓胀胀的,像是被塞满了柔软的棉花。 重新撑起了她心底里,因为别离而干瘪的角角落落。 夏思嘉快速洗了脸。 挎上弓弩,带上斗笠,背上半人高的长竹篓,再把家里钥匙往脖子上一挂,夏思嘉干劲十足地走出了家门。 才走了没几步,被桑野追上来拦住去路。 “姐姐,干什么去!” 黄珍珍也小跑过来,“思嘉姐,你要上哪?去干啥?怎么不叫我们一起!” “我去采点草药。”夏思嘉说道:“这岛上常年风潮雨湿的,虫子多,病痛也多,多晒点草药,放在我家的几个空房间里存起来,等再要用的时候,也不用望眼欲穿地等外边送东西来,能及时自救。” 黄珍珍猛点头,觉得她的考虑很有道理。 “但,但方杰去接长青哥了,说一会儿我们一起烤鱼、烤虾吃呢……思嘉姐,要不你和我们一块儿吃完了再去呗?反正山下的草又没长腿,跑不了!”黄珍珍劝道。 夏思嘉抿唇笑笑。 笑容略苦。 她哪有和孩子们一起吃东西玩闹的心情。 现在一提吃的,她就忍不住想起刚刚看沈维星吃面时的心情。 他明明就坐在她面前。 可是,她却有一种他即将随风飘走,抓也抓不住的无力感。 真难受。 夏思嘉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暗暗自嘲,认为肯定是自己太闲了! 只要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所以,她必须马不停蹄地去收集草药和草籽,既要现成能用的,还要能放进空间里种植的。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走了!” 夏思嘉豪爽地和黄珍珍挥别,大步流星地向西南面的山林片区跑去。 黄珍珍叫不住夏思嘉,只能揪住想要追过去的桑野。 “你干嘛去?别给思嘉姐添乱!” 说着,黄珍珍又故意逗他。 “万里今天弄回来的海货里,有你最喜欢的濑尿虾!而且有很多!一会儿烤好了我全给你!走吧,跟我回去。” 桑野轻而易举地甩开了她的手,“今天不爱吃了,你们多吃点!” 话音落,他也大步跑开,追着夏思嘉而去。 黄珍珍郁闷地撅嘴,“这家伙最近是怎么了?还真把思嘉姐当成他亲姐姐了?” 桑野很快追上了夏思嘉。 他故意按着胸口,气喘吁吁。 “姐姐,你跑得也太快了吧!看不出来啊,你的两条小短腿还挺能倒腾!” 夏思嘉抬腿给了他一脚踹,“说谁小短腿?!” “我说我!我短腿!” 桑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深绿色裤腿上的小脚印灰,憋不住地高兴。 “姐姐,你缺什么药?我帮你找。” 夏思嘉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了个主意。 “草药用不上你帮忙……但既然你来了,不如帮我抓点虫子吧。” 桑野惊疑地挑眉,“虫子?” “干嘛?害怕了?”夏思嘉大笑,“怕就回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我才不怕!我是怕我抓了虫子,你会害怕!”桑野哭笑不得,“姐姐,你要什么虫子?要虫子干什么?” 夏思嘉盯上了路边的一丛金钱草,人已经进入了挖药的工作状态。 她蹲下身,一边摘下背篓,掏出小铲子,反手扎进土里。 一边回答桑野的问题:“大部分虫子都能入药,蟑螂,蜈蚣,蜘蛛,蚂蚁,蚕虫,屎壳郎,蚂蚱,蝗虫,西瓜虫,知了壳……” 桑野的眼睛瞪得溜圆。 “姐姐,你好像我阿妈啊……她也和你一样,嘴巴一张就能说出一堆虫子!但是,你不害怕吗?” 夏思嘉嘴角抽了抽,“怕。” 桑野惊呆了,“那你还让我抓!” “你闷死了再给我不就好了吗!”夏思嘉理直气壮。 桑野嘿嘿笑,“哦!懂了!” 他绕着旁边一人抱的粗壮大树,忽然像猴子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了上去。 没一会儿,就揪下来一堆还在哇哇乱叫的蝉。 “虫子好捉,但是没东西装啊……没事,我去找个工具!姐姐你就在这儿慢慢挖!等我回来!” 生了大长腿就是好。 来去如风。 夏思嘉还没张嘴,桑野已经跑出去十几米了。 她只能无奈地摇头笑笑,继续挖这丛野生金钱草。 “金钱草虽然性寒味苦,但却是清热利湿的一味好药。” “通过调节三焦气机,有助于水液代谢平衡,改善湿热内蕴状态……” 夏思嘉埋头挖草的时候,耳畔会自动浮现外祖父的音容笑貌。 就像是他陪着她在劳动。 陪她一起,将这些根本不起眼的野草,奉为珍宝。 因此,挖草挖得汗流浃背,夏思嘉也感觉不到累。 只有无穷无尽的乐趣。 而当她自娱自乐,且乐在其中时,谢长青却突然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 “嘉嘉!” 夏思嘉回过头,看见是谢长青,抬手擦掉了差点糊住眼睛的汗,语气轻松地打了声招呼。 “嘿,看来你也没生病。那就好。” 谢长青匆匆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臂,拎着她站直站好。 “你看着我!”谢长青怒道。 夏思嘉愕然。 她看看谢长青,又看了看跟在谢长青身后小跑过来的方杰,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方杰悄悄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谢长青则再次呵斥道:“你看他没用!谁也帮不了你!” 夏思嘉只得打起精神面对这位怒气冲冲的老友。 问道:“怎么了?” “这个!” 谢长青摸出衣服口袋里的紫草膏,质问道:“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转手就送给了黄珍珍?” 夏思嘉苦笑,“就为这事?” 谢长青咬牙,“就为这事!” “好东西当然要给有需要的人啊。”夏思嘉坦率地回答道:“况且,我也不是白送给珍珍的,我是拿紫草膏换了椰子。” “你有其他东西可以换椰子,为什么偏偏要拿我送的去换?!”谢长青不依不挠。 夏思嘉后退了半步,正色看向他。 “你送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拿去换?既然送给我了,那就是我手上的物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是我把它扔了,你也不该来质问我!” 第68章 你把我的心意置于何地? 谢长青猛地抽了一口气,“你还想把它扔了?!” 夏思嘉蹙眉。 这人以前不是还算听话讲道理的吗? 怎么如今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一盒紫草膏而已,至于吗? 谢长青的心情,却在这一瞬间,像搭乘了飞速疾驰的列车,和夏思嘉背道而驰,一路狂奔向另外一个极端。 “嘉嘉,你有必要这么践踏我的心意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潮润。 说话的同时,指尖微颤地打开了紫草膏的盒盖。 谢长青举起盒子,让夏思嘉看清膏体上的一对小加号。 “你知道我问了多少户人家,才得到这一盒没开封的紫草膏吗?” “拿到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办法要将它送给你。” “都怪那该死的台风!……” “但这些都不要紧。” “我以为,你看到这上面的加号图案,会会心一笑。” “只要想到你会露出那样的笑容,我觉得这些辛苦都很值得!” “可你根本就没有打开过这个盖子,对吧?!” 夏思嘉怔怔地盯着膏体上的一对加号,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是啊。 她没打开看过。 如果看到了,也许她确实不会拿紫草膏随便送人。 这对加号,是他们十岁出头那会儿,一起看书,看到书中说,优秀的情报员,都有一套特殊的暗号。 于是,就互相给对方设计了一个代号符号。 夏思嘉的嘉字,和加号的加同音。 因此,谢长青就说:“加号以后就代表你!” 而谢长青的代号图案,是一片叶子。 两人童年时往来的书信里,几乎全是由此规律演变出的暗号词汇。 只不过后来,夏思嘉觉得这些内容容易引起误会,再加上谢长青全家又迁离红麓城,下落不明。 她为了不节外生枝,也为了埋葬对发小的思念,就把那些书信都丢进壁炉里烧了。 没想到。 当初烧掉的,不止是一页页童言稚语。 还有她对这段往事的深刻印象。 要不是谢长青提起,她都快忘了还有这段往事了。 “谢长青,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 夏思嘉严厉地指出这其中潜在的威胁。 “岛上本来就是军事重地,你要有信息敏感度!要知道,一堆被虫啃过的外文笑话书,都要接受层层级级的核查……如果这样的代号符号出现在他们眼里,我俩就要大祸临头了!” 夏思嘉说的每一句都是道理。 谢长青反驳不了。 沉默良久后,他咬紧了后槽牙,一言不发地离开。 方杰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陪夏思嘉,还是去追谢长青。 还是夏思嘉挥了挥手,“你去看着那头犟牛吧。” 方杰这才点头跑开。 方杰他们刚走,桑野就踏着纷纷扬扬的土灰烟尘杀了回来。 “刚刚那是方杰和长青哥吗?” 夏思嘉点头,“嗯。” “他们来干什么?又来催我们俩回去吃饭吗?”桑野撇嘴,“不回,就不回!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是饭桶呢。” 可他刚说完,肚子就开始闹空城计。 咕隆隆—— 咕隆隆—— 声音大得好像要打雷。 夏思嘉扑哧笑出了声,“真拿你没办法!算了!回去吃饭吧!吃完了再来挖!” 被谢长青无理取闹折腾了一顿后,夏思嘉的心情反而轻松爽快了不少。 她和小伙伴们一起吃了一顿滋滋冒油的烤鱼,心情就更好了。 相比之下,黄珍珍却蔫巴得很。 “长青哥都解除隔离了,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方杰骑车来回跑了好几趟。 他已经累麻了。 一句多话都不想说。 只顾着埋头啃鱼,仿佛鱼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黄珍珍被他气得肚子疼。 她抓着方杰就是一顿猛摇。 “你别光顾着吃啊!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快跟我说原因!长青哥为什么不来吃饭!” 方杰还没发火,桑野和万里先看不下去了。 他们俩一个负责架走黄珍珍,一个负责帮方杰整理好衣服。 夏思嘉在旁边安静地抱着虾啃,把自己当成透明的。 不然怎么办呢? 总不能跳出来说:是我把谢长青气走的! 方杰再三犹豫后,对黄珍珍下了新的小队长指示。 “你要是只想照顾长青哥的话,你一会儿去码头跟船回去!到队上打申请报告,说你也要去给实验研究队当厨子小工!这样你以后就能天天见到他了!” 黄珍珍被他吼得冷静了下来。 小声问说:“帮厨小工的工资,比不上医助吧?” 桑野松开她,鄙夷地说道:“那当然!” 黄珍珍窘迫地搓了搓手,“那还是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你就该去给长青哥当跟班!”桑野坏笑,“反正你现在在卫生院也是个混子!要不是小杰关照你,你早因为偷奸耍滑、逃避工作而被人举报了。” 黄珍珍反手就要揍他。 却被他长长的手臂摁住了脑袋。 够不着他! 桑野继续笑话道:“要是你去当了帮厨小工,工资是少了点,可是以后就能抱上长青哥这棵大树了啊。他们下乡插队的工作,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我哥说,他们将来肯定都要回城的!你想想,要是把长青哥搞定了,将来你就能跟着他回南沙城,过城里日子了!” 桑野是半开玩笑说的。 黄珍珍却显然当了真。 她一头脑热,当即就要往码头冲。 可方杰却突然暴喝:“你还真去啊?黄珍珍!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黄珍珍一脸不解,“不是你先提的吗?你耍我啊?” 方杰急了,“都说了人家实验研究队的队员个个都是顶尖人才,为了保护他们,七巧岛都加强守备强度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靠近他们的!” 黄珍珍还是不明白。 “那长青哥还不是打个申请就进了?” 方杰的眼眶忽然爆红,“他放着舒服轻松的工作不干,非要去抢苦活累活……他自己蠢,谁拦得住他?况且,他本身就是知识分子!你呢?你是吗!” 黄珍珍小声嘟哝,“我不管!反正我也是铁了心要去的!我要争取和长青哥朝夕相处,这样一定能培养出感情!” “不会!不可能!你别做梦了!”方杰吼道。 第69章 你以为是我不想定下来吗 方杰一连三重否定,吼得夏思嘉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黄珍珍委屈兮兮,带着哭腔哼了一声,“你又不是长青哥,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喜欢上我!” 这回,方杰没回答。 他背对着夏思嘉。 夏思嘉却莫名其妙地感觉,方杰在盯着自己。 这小子该不会是把谢长青的种种行为,全都归因到了她的身上吧? 她可扛不起这么大的锅! 得了。 还是出去挖草吧。 夏思嘉重新拿起背篓,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黄珍珍如同看见救星似的,扑到夏思嘉身旁,满怀期待地问:“思嘉姐,你说过的,有志者事竟成!我吵不过方杰……你帮我告诉他!我一定能追到长青哥!” 夏思嘉一时语塞。 她刚看谢长青发完那么大的火。 这会儿还真说不出鼓励黄珍珍的话…… “珍珍,谢长青他——” 夏思嘉的话还没说完,黄珍珍忽然气恼地把她推开了。 “思嘉姐,连你也不支持我了吗?!” “上次明明是你说,你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的!” “你这个骗子!” “看来你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的!” “你们……” 黄珍珍失望地看向众人。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好朋友呢!” “我喜欢长青哥,这有错吗?” “为什么你们不支持我?” “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差劲吗!” 她哭着跑走,直冲码头而去。 方杰着急想追,但他不敢忘了自己上岛是有工作任务在身的,于是只能推搡桑野。 “小野你陪她回去!” 桑野往后连退两步,“让万里去吧,我还要留下陪思嘉姐抓虫子呢。” 方杰只得看向还傻愣在原地的万里,“去啊万里!快跟上珍珍!” “哦,哦!……我会送她回去的!”万里痴痴地应答着,也终于追了过去。 夏思嘉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也去码头看看黄珍珍的情况。 她年纪轻,脾气又火爆。 受到刺激,容易想岔。 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现在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 不能放着不管。 夏思嘉紧走两步就要追过去。 然而,桑野和方杰却一起把她拦下。 “姐,那个傻婆一发脾气就没有分寸,没大没小,口不择言的……你还是别管她了,她能把你气死。”桑野劝道:“而且,她本来就把气撒在你头上,你现在去劝她,她不但不会听,还可能赖上你,让你去帮她表白什么的……会更麻烦的!” 方杰的劝慰,则带着几分语焉不详的深意。 “思嘉姐,你和参谋长的婚事定日子了吗?早点定下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夏思嘉的心情也瞬间和天边的云似的。 黑黑沉沉。 …… 岛上又下起了暴雨。 夏思嘉和桑野一起逃到了山脚下最近的一间空屋里避雨。 桑野看出夏思嘉心情不好。 默默走开,去检查屋子里有没有潜藏的毒蛇。 而夏思嘉站在窗边,望着部队基地的方向,发呆出神。 同一时间。 基地指挥部刚结束了一场全体会议。 新调过来的守备区司令员,朱峻岭同志,又召集了叶欣荣和沈维星一起到他办公室,单独开指挥工作调整会议。 办公室的门刚一关上,就见背对着所有人的司令员朱峻岭,将手掌重重按在了脑门上。 “什么时候的事?” “谁干的?” “怎么没人告诉老子?!”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炮弹似的轰过来。 叶欣荣还在开动脑筋理解,而沈维星却垂着眼眸,深吸一口气说道:“报告司令!伤势不重。没有及时通知您,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朱峻岭回过身,再次问道:“谁干的!” “报告司令,这是执行任务过程中的小意外。养养就好了!”沈维星轻描淡写地说道。 “放他娘的狗屁!” 朱峻岭破口大骂,指着沈维星身下的轮椅斥道:“都坐上这玩意儿了,还是‘小’意外?!那啥是大意外?把你变成一抔灰了你小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沈维星端正坐直,“就算牺牲,也是为国为民,正义光荣!” “闭嘴吧你!” 朱峻岭的目光再次扫过轮椅,语气忽然变得无比蛮横。 “我现在就把你调出岛去,你回岸上,申请最好的康复中心!申请专家!” 沈维星态度坚决,“报告司令,我在这山清水秀的岛上,就已经是在休养了!” 朱峻岭的目光瞬间凶了起来。 四十载的风沙,在他脸上刻下了沟壑纵横的痕迹,也磨出了即将利剑出鞘般的威压。 他常年凝视风沙与怒海,早已淬炼出了一双枪眼般的锐眸。 以至于,哪怕不是被这双眼睛直视着的叶欣荣他们几人,也在这一刻下意识地秉住了呼吸。 “开会!” 朱峻岭忽然话锋一转,不再提沈维星腿伤的事情,正式开始宣布新的工作布署。 等这场会开完,朱峻岭再次单独把沈维星留了下来。 大全磨磨蹭蹭的,最后一个才出办公室。 他还没关紧门,就听见里边传来暴怒的训斥声。 “你的结婚申请报告,现在转到了我这儿!沈维星我告诉你,这个婚你不能结!” 大全一愣,拉门的手也不由得一抖。 最后,还是朱峻岭的警卫员小周,帮着把门带拢关好。 大全趁机问了小周一句:“我们参谋长和司令员以前就认识?” “认识!他们俩一起上过战场!那会儿沈参谋长还只是个小班长,司令是他们连的连长。” 小周简要地给他们普及了一下基本情况。 “后来,当时作为连长的朱司令被调去指挥炮艇,而沈参谋长自请调去坪山部队,两人就没再见过了。” “算算时间,中间隔着七八年呢!” 大全、小全恍然大悟。 还真是碰上了老领导啊! 那怎么还这么凶…… 也是。 老领导,就跟自家老大哥似的。 他估计是最不愿意看到参谋长娶一个资本家大小姐的! …… 沈维星回到家时,岛上吹响了熄灯号。 他本来打算擦个身就睡。 可一阵风飘过,他忽然闻见水房有浓浓的药味,连忙推着轮椅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夏思嘉趴在浴桶旁边。 居然睡着了。 桶里放了半桶热水,白雾蒸腾。 水的颜色和上次一样。 呈现深褐色。 桶的内壁边缘,也和上次一样,漂浮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布包。 “大全,点蜡烛吧。” 沈维星放轻声音说话:“多点几支。” 第70章 他们都很羡慕我 大全负责点蜡烛,小全负责倒冷水进桶。 即便他动作再轻,可夏思嘉到底是靠在浴桶上睡的。 轻微的震动,就让她醒了过来。 “回来啦。” 夏思嘉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先试试水温吧,别加太多冷水……里边的开水说不定都已经凉了。” 说着,就要伸手试探水温。 “我来。” 沈维星右手捏住了她藕节似的手腕子,左手伸进桶里搅了搅。 “嗯,温度刚刚好。” 夏思嘉伸着懒腰站起身,“那你多泡一会儿,我先去睡了……” “聊聊天吧。”沈维星突然说道。 也是这时,夏思嘉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又被他握住了。 沈维星拿眼指向她刚刚坐过的椅子,示意她坐回去。 小全不合时宜地插话道:“参谋长,要不等我抱您坐进去之后,再喊小夏同志进来吧?” 夏思嘉赞成这个做法,“正好,我出去喝口水。” 等她喝好水,拿毛巾擦了一遍脸,再进来时,水房里就只剩下沈维星一个人了。 他裸着上半身泡在浴桶里。 嘴角抿成平直的一条细心。 似乎心事沉沉。 “怎么了?” 夏思嘉抱着她泡了枸杞红枣茶的搪瓷缸子进来坐下,“该不会是我上次送的药方给你惹了麻烦吧?” 沈维星浅笑。 “不,没有,你替我立了功了。” “多亏你及时送来方子,让研究队的成员们少受了很多罪。” “大家都在说,小夏同志好厉害。” “而且,他们都很羡慕我。” 说着说着,沈维星的耳根子慢慢染上了血色。 “每张方子上都只带着对我的问候……这好像很让谢长青很妒忌。” “他把每张方子都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他自己的名字。” “看得出来,他挺失落的。” 夏思嘉蓦然轻笑,“那你没有安慰他吗?” 沈维星一怔,旋即也开怀地笑了。 “我该怎么安慰他?当时没想到,你教教我,下次我一定好好安慰他。” 夏思嘉没回答。 只是盯着沈维星的右侧锁骨看。 那里有一处贯穿伤留下的旧疤。 疤痕恢复得很好。 但曾经的伤口太深,还是给皮肤表面留下了些许沉淀的色素。 这个伤疤,倒是瑕不掩瑜。 全然不影响他骨感十足,匀称秀美的肩颈线条。 夏思嘉鬼使神差地就把手放进了浴桶里,抓起那个物尽其用的布包,一边凫水,一边说: “我帮你洗头吧。” 沈维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沉在水里的手,也不自觉悄悄捏成了拳头。 又来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又开始攻击他的心理防线! 沈维星立马回想起自己曾见过的真枪实弹,炮火纷飞。 靠着回忆的强大震撼力,才终于勉强把这股慌张压下。 然而,夏思嘉转到他身后去时,却很不君子地先拿布袋沾水蹭了蹭他的肩膀! 不是说帮忙洗头吗! 怎么…… “冷吗?” 夏思嘉看见他轻轻打了个寒战,还以为是水温冷得太快。 她重新摸了摸水。 按说还好啊? 不仅不冷。 还略有点烫手。 “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夏思嘉把怀疑对象从水温,转变成了她自己。 “我刚下手太猛了?” 她有些懊恼地看向自己手心里捏着的布包,讪笑。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擦身洗头……不太熟练。你多担待。” “思嘉。” 沈维星忽然抬起右手,从颈前绕过,不用看就精准地抓住了夏思嘉的手腕。 仿佛他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又仿佛,他就是统治这间屋子的天神。 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夏思嘉凝视着他伸过来的、带着药汁的、湿漉漉的手,轻声问:“嗯?” “结婚申请被延迟了。” 沈维星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夏思嘉定着没动。 只是疑惑:“不是都通过了?怎么还能延迟?” “没关系,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沈维星温声宽慰道。 夏思嘉却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道:“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光你去处理怎么能行?申请被延迟,总要有个说法吧?原因是什么?” 沈维星似乎不想回答。 夏思嘉心里蹭的一下就擦出了火星子。 她无言地挣开了沈维星的手,像是没事人似的,左手捏着装了药材的布袋,右手摸起皂角,沾湿沈维星后脑勺的头发,不顾一切地给他洗头。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蜡烛时不时烧到了异物,发出“啪”的一声细响。 夏思嘉的影子被投在墙上。 墙壁像皮影戏的幕布似的,投出她娇美却带有怒意的轮廓。 沈维星将庞杂而大量的信息在脑海里筛选,过滤。 最终,挑了些能说的,分享给夏思嘉听。 “金鹇岛各岛都加强了守备力量,你应该也从码头来的舰队,了解到了这情况。” “咱们七巧岛,因为要建秘密研究基地,所以按照最新命令,升为了守备师。” “新调过来的守备师司令员朱峻岭,是我刚进部队时就认识的老连长。” “他的两个亲弟弟都在实战中为国捐躯了,而我在他负伤时,救过他,因此,他一直将我当成亲弟弟对待。” “朱司令来岛上之后听说的第一件关于我的事,就是我和你的结婚申请报告。” “但他说……” “你原先有个舅舅,如今人在宝岛,是吗?” 夏思嘉眉眼里的所有云阴雾霭,在沈维星说出这句话时,全都散尽了。 她也想了很久,整理了很久,才回答他的话。 “我母亲走的那一年,我才从外祖母那儿知道,原来林家不止有我妈和我小姨两姐妹。” “她们还有一位哥哥。” “也就是我的大舅舅。” “我没见过他。我出生的那年,他因为工作调令,就带着全家人,去了宝岛。” “据说,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他在留给外祖母的最后一封家书中写到,他不知道能再为林家做点什么。他说,此一去,山高水远,归途渺茫。” “说很遗憾,没能赶回来见一见我这个新出生的外甥女。” 夏思嘉哽咽了。 她看过那封家书。 舅舅的字迹是工整但颤抖的。 泛黄的纸张是被水渍浸泡过的,凹凸不平。 见字如面。 字字如铁,字字含血。 “他为我取的名字,就当是他送给大妹妹林绯的礼物。” “他还说,如果母亲不嫌弃,就请将他对家中的最后这份凝望,作为我的乳名。” “思嘉,其实是在说……思家。” 第71章 她的名字 夏思嘉强行打起精神笑道:“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了……我们应该就真的没有可能在一起了吧。” 沈维星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记起在坪山部队的时候,他们围桌讨论对夏思嘉的称呼的那一刻—— 小全:营长,咱们应该怎么称呼夏小姐?总不能一直夏小姐、夏小姐地喊吧? 夏思嘉主动提出:不如叫我的小名,叫我当归! 她说:因为我外祖父说,当归的花像一把小伞,而我是家里的长女,将来要像伞一样,庇护着家里…… 现在想来。 林老先生当初为她取“当归”为小名,恐怕还不止她说的这层含义。 既然思家。 就当归家。 林氏父辈的厚重情思,难以宣之于口,就全数凝结在了刚巧出生在那道别之年的夏思嘉身上。 她是见证人,也是林家唯一的传承者…… 夏思嘉将沈维星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她把手里的药包,放回了沈维星的浴桶里。 接着,挽起了袖子,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浴桶边,微微倾身,一手拿着水瓢,另一只手的手指温柔地穿过沈维星粗硬的短发,揉搓出丰盈的白色泡沫。 “不过,就算不能和沈参谋长结为婚姻同盟,我也还是你的好朋友。” “总不能因为我身后的家庭,就剥夺我给沈参谋长洗头的资格吧。” 沈维星轻轻闭上眼,淡声说道:“我们今天在这里说的事情,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别担心。” 水汽濡湿了他的睫毛,也似乎模糊了他眼底深处的情绪。 他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在发间穿梭。 带起一阵阵舒适的麻痒。 他紧绷的神经,在这温柔的抚触下,逐渐放松。 就连那份沉甸甸的心事,也好像轻了很多。 因为,他比从前,又更了解夏思嘉几分了。 在这个闷热的夜晚,他却意外地闯进了她紧闭着的一道心门。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明明早就可以说出她浓厚的思念。 而不是一藏再藏,深埋心底。 她外祖父那边的家人,已经所剩无几。 即便还有小姨林碧,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思芫在世,可这对母女,好像并不能为她带来亲情的温暖。 而且…… 沈维星静静地半睁开眼,忽然用闯了祸的语气说道:“怎么办?” “什么?”夏思嘉茫然。 “离开坪山部队之前,我写了举报信,举报梁靖书和夏思芫对军队事务过分了解,恐有间谍嫌疑……”沈维星说不下去了。 夏思嘉愣了一秒,随后却骤然笑了。 “不用慌啊,你做得很好。”她越笑越止不住,“她就是该受到教训!” 沈维星抬手扶额,“思嘉……真的没关系吗?如果她因此接受严重调查,那你就……” 他欲言又止。 “我就又少了两个亲人,是吗?”夏思嘉满不在乎地抿了抿唇,“可她们对我下手的时候,是打算置我于死地的!这样的亲人,少了就少了,少了才安全啊,不是吗?” 沈维星卡在嗓子眼的那口闷气,被她这砍刀般的话,顷刻间砍碎。 她倒是很拎得清。 这样也好。 不用做无脑愚孝的小傻瓜。 不过,他还是决定,明天回基地后,联系坪山部队一趟。 看看那边的调查进展。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 只剩下哗啦的淋水声。 夏思嘉用手指为沈维星轻柔地按摩着头皮。 力道恰到好处。 沈维星没说话,是因为心里那种期待落空的憋闷,以及隐隐的焦躁,又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 夏思嘉垂着眼,看着泡沫顺着沈维星轮廓分明的侧脸滑下,滴落到水面。 她的心也像这水面的涟漪,一圈圈地荡开。 暗藏着不安和期待。 结婚申请延迟这事,听着是很打击人。 但也不尽然是坏事吧。 现在只是通知延迟。 又没有断然拒绝。 这就说明,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只是不知道,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定下来罢了。 她理解他的身份特殊,理解海岛的局势紧张。 可女人的心,总是渴望一个笃定的承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 她想听他说一个确切的日子。 哪怕只是“下个月”或者“等雨季过去”。 可看着他最近微蹙的眉头和偶尔的出神,她的话到了嘴边,又像被这满室的湿气黏住,怎么也吐不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蜡烛流下的泪,在底部开出了一朵小花。 沈维星才重新出声,说:“林老先生就是在你出生的那年,把你舅舅的户籍从林家删掉的吧?” 夏思嘉轻声应道:“嗯。” “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林家的长子从户籍名册上撕掉,是继家书后的第二次道别了。”沈维星叹道:“他老人家……一定也很舍不得。” 夏思嘉莞尔一笑,笑眼里满是对外祖父那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的敬佩和心疼。 “他不止撕掉了大舅的户籍页,他还登报宣布,他和林家再也没有关系。”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用。” “还不是被你们查到了。” 说到这里,夏思嘉忽然一顿,小心翼翼地哑声问:“还是说,你们有我大舅舅的新消息?!” 沈维星的胸口蓦然一紧。 他怎么忘了。 他是在和一个这么聪明的人聊天。 早该想到,她会一步步猜出来。 “司令得到了一份机密情报,是一份擅自离开宝岛的人员名单。”沈维星屏着呼吸说道:“你大舅父林伯屹,在离岛名单上。” 夏思嘉按在沈维星额角的手,忽而停下。 离岛。 离岛…… 舅舅他要回来?! 可是,这三十年间,是海峡两岸最紧张的时期。 他不可能被批准回来的…… “还有其他消息吗?”夏思嘉的声音都变了,沙哑得好像苍老了十岁。 沈维星轻轻摇头。 他忽然抬手,湿漉漉的大手覆上她按在自己鬓角的手背。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水汽。 “司令说了,东海舰队持续着关注所有靠岸船只。” “我们是一家人。” “我说的我们,不止是你和你舅父,更是我们和宝岛同胞。” “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 站在他身后的夏思嘉,半晌无言。 “累了?” 沈维星仰头看她。 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 他的眼神在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看进她心底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歉意。 可四目相对时,他看见她眼角如同破碎玻璃般的泪珠,心中惊起狂风海啸。 “别怕!” 沈维星握紧了她的手。 “司令和我说起这件事,应该不是要用这个作为延迟我们结婚申请的理由。” “这只是在走正常流程。” “思嘉,如果能和舅父重逢,一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夏思嘉却赤红着双眼看他,眼底滚动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如果真的接到了舅父,她或许是能重获不止一个亲人。 但她和沈维星的关系,就算是彻底走到了终点! 她,以及舅父一家,将来面对更加难以预测的考验。 这倒是还没那么让人害怕。 可她担心,和她有过瓜葛纠缠的沈维星,即便没有和她步入婚姻殿堂,也要被严查严审! 那他在枪林弹雨下拼搏所换来的成绩,岂不是通通要付之一炬?! 真要是这样,她的错处就真的太大了! 夏思嘉被沈维星团在掌心里的手,不受控制地频繁颤抖。 “思嘉。” 沈维星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甚至奋力抬起了右腿,艰难地翻了个身。 “你相信我,只要人活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大过天的困难。” 第72章 报考的时机 夏思嘉目光灼灼,低头看向沈维星。 她拿着干布,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湿发。 指尖拂过他的耳廓,滑过线条利落的下颌,最后停留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细细描摹着眼前这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 她想问,只要家人在一起,让他脱下这身光荣的军装,他也甘愿吗? 可这个问题,也没必要问了。 因为无论他甘不甘愿,她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他是捍卫祖国和人民的勇敢将士。 一旦有危险,他随时冲锋在前。 可他自己呢? 可他眉宇间明明也有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为了所谓“大局”,一次次压下自己的需求。 即使坐在轮椅上,他的脊梁骨依旧挺得笔直、不肯显露半分脆弱…… 谁来替他挡一挡这风刀霜剑? 她本来就不该是被他妥帖安置在身后,需要他分神来保护的“资本家小姐”!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狠狠将这份滚烫的决心吸入肺腑,融入骨血。 不就是立功吗? 等着! 她来! …… 结婚申请延迟的消息,黎宝绢也听说了。 她绞尽脑汁琢磨着该怎么安慰夏思嘉。 辗转反侧,想了一整夜。 隔天一早,黎宝绢拎着背包就直奔夏思嘉家,想着今天带她去卫生所坐坐。 之前,金鹇岛卫生院调过来执行紧急命令的江院长,曾郑重提到过: 光看夏思嘉给出的那三张方剂,就知道,她的医理知识远胜于各乡各队的赤脚医生! 尽管乡队的赤脚医生水平那么参差不齐,可他们的存在,还是帮助乡民们解决了很多病痛。 因此,而受到乡民们的尊敬爱戴。 像夏思嘉这样,掌握着大量学识,有着传统医学家庭背景,且能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无私奉献秘方的有才青年,就更应该受到欢迎和珍惜! “如果让夏思嘉加入咱们医疗队伍,七巧岛的岛民们不知道能少受多少疾病困苦!”江院长当时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七巧岛的卫生所,归金鹇岛的卫生院管。 夏思嘉想要进医院,需要先通过金鹇岛医院的考试。 而且,按规矩,得起码在主岛工作半年,才能申请调动到七巧岛。 黎宝绢想过了。 要是放在之前那种情况下,她不会推荐夏思嘉考医院。 因为人家小两口刚被调到七巧岛,新婚燕尔的,哪好让他们分居两地?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夏思嘉的背景需要重新深入调查。 结婚是暂时没戏了。 与其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沈维星,不如给她换个环境,找点事情做,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既能保住名声。 又养活自己。 又能从新的工作和知识中,找到个人的生存价值。 简直完美! 黎宝绢兴冲冲地走着,没想到,半路上竟和夏思嘉迎面碰上。 “宝绢嫂子,你这是要去哪?上班不是走这个方向吧?” 夏思嘉双手捧着一包油纸包裹着的鲜花饼。 这是她天不亮就起床,从空间花房里摘了最好的玫瑰花,鲜制的鲜花饼。 是专程做给黎宝绢的。 夏思嘉一边递上东西,一边说道:“嫂子,我正想去找你呢。” “我就是来找你的!” 黎宝绢接过东西,看也不看就往自己的背包里塞。 她腾出手,抓住了夏思嘉的手臂,着急忙慌地说:“思嘉,我想推荐你报考金鹇岛卫生院!” “嫂子,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的!” 两个人挽着手就往卫生所去了。 半道经过了朱峻岭如今的住处。 警卫员小周看见她们俩,笑着队朱峻岭说:“司令,您看!那是叶团长的太太和沈参谋长的未婚妻!她们俩原来是好朋友啊。” 朱峻岭正在吃芥菜包子。 他本来心情很好。 但透过窗户看见夏思嘉和黎宝绢喜气洋洋的,顿时就黑了脸。 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都不让她嫁给沈维星了,她还那么高兴呢? “清早八晨的就这么吵吵嚷嚷,笑得像摇铃似的……一点也不注意影响!就没想过会影响别人休息!”朱峻岭不满地批评道。 小周心存疑惑:不是您说,笑声是无形而强大的武器吗? 朱峻岭没注意小周的表情。 他啃完了四个芥菜大包子,拿上军帽就出门了。 他迫不及待要去基地,好好批评一下叶欣荣! 肯定是他这个娶了地主家孙女儿的家伙,带坏了沈维星! 就算不是叶欣荣教唆的,那他也带了坏头! 而且,必定是因为有“志同道合”的前行者,给沈维星吃了熊心豹子胆! 所以,这小子才会甘愿放着大好前程不管,非要众里寻她千百度,娶一个“体己知心人”…… 狗屁! 爱情都是狗屁! …… 夏思嘉跟着黎宝绢到了卫生所,按照他们之前写过的申请书的格式,手写了一份报考申请。 “这字可真好看!像是印出来的一样!” 卫生所的女医生们惊讶地说道。 在黎宝绢的张罗下,她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将他们各自的工作书籍全都找了出来,送给了夏思嘉。 “小夏,你可一定要好好考!” “对!争取将来和我们当同事!” 夏思嘉含笑着应了,“嗯,我一定全力以赴!” 今天天气还不错,码头有小船正常出海。 夏思嘉带上了自己的申请书,斗志昂扬地去往了金鹇岛。 两天后。 等其他人听说夏思嘉申请报考金鹇岛卫生院的消息时,她已经拿到了江院长亲自批准的申请书。 并且要尽快根据批复指示,到岗学习! 夏思嘉收拾行李时,家里空空荡荡的。 这个还没有完全布置起来的小家,好像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她真正的归宿。 最近几天,沈维星都回来得很晚。 而她赶着赴任,不能等他回来亲口告诉他了。 她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没有提到自己的不舍和牵挂,只写了给大全和小全的叮嘱。 “后院拔除仙人掌树的那个空位上,我新种了几棵针葵树。烦请替我照看。” “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扎好根了。” “前院每次下过暴雨后,都会长新的杂草,需要勤拔草,不然沙地里长了虫窝,容易引到屋里。” 除了信之外,她还留下了十个布袋。 “一个药包可以泡两次澡。” “我每个月有两天假。等我放假回来,再补上新的药包。” 夏思嘉只带着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个脸盆,就跟船离开了七巧岛。 她不知道沈维星看到这封信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海上的横风吹得人晕头转向。 也吹干了夏思嘉眼底的潮热。 沈维星同志! 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能比现在更好! 第73章 打扫新宿舍 夏思嘉顺利到了金鹇岛卫生院抱到。 尽管她已经通过了明面上的重重关卡,但江院长看着她比渔家姑娘们还是白净很多的小脸,忍不住再做一次思想工作。 “夏思嘉同志,你的实习时间为半年,在这半年里,不单单是要定期接受考试,还要跟着医生们实行早晚两班倒的制度。” “要在不断实践中积累经验。” “这个过程会很累,很辛苦。”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夏思嘉郑重点头,“嗯!” 她现在的处境,就和上山下乡的插队知青差不多。 条件是艰苦的。 宿舍楼是没有的。 江院长还是念及她此前在保护实验团队的紧急情况中,有突出表现,才特意出面,给她安排了离卫生院只有一百多米的一间青砖屋里。 房子很小,一间主屋,正儿八经的床都没有。 开门就对上几条长凳作腿,上面搁置着一块一米多宽的竹板。 这就是床了! 进门左手边有一张小门,小门通出去的地方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简陋厨房。 黄土砌的灶台。 好几个地方还是破的。 夏思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江院长看见了,笑道:“医院有小食堂,你以后要是实在没空自己做,就在食堂打。” “每天都有新鲜野菜和咸菜,红薯也管够。” “鱼和虾就要靠运气了!渔民们只要出了海,多少都会往我们这儿送点。就是说不定每天能吃上什么。” “你要是挑食的话,那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夏思嘉在居住和生活起居方面,都有空间当靠山。 她倒是也不太在意。 但吃饭问题…… 还真是大问题! 都说民以食为天。 天天能捞到点海货吃,那是不错。 可渔民们对于海货的烹饪方法,才是最让她感到害怕的! 她只要一想起沈维星母亲精心熬的鲜蚝汤,她还是会隐隐有点恶心难受…… 也不知道医院食堂的大厨们,能不能做点南北兼容的菜! 江院长带夏思嘉熟悉了卫生院周围的环境后,就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夏思嘉明天开始正式实习,今天还得打扫一下她的新住处。 墙角的蜘蛛网,以及来来回回活动的壁虎一家,都让她汗毛直立。 夏思嘉本来想找根长杆子,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把蜘蛛网捅掉,再吓唬吓唬壁虎一家。 “你们赶紧走……不走,我就要抓你们晒干炼药了!” 壁虎一家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她。 纹丝不动。 就在夏思嘉咬牙切齿准备发狠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喊声。 “思嘉姐!你是住这儿吗?我来帮你了!” 桑野! 救星啊! 夏思嘉立马拉开门上的木栓,将人请进了屋里。 几天没见,桑野好像又黑了几个度。 黑得都有点发亮了。 他手里拎着两盏煤油灯,胯下夹着两把新扎的大蒲扇。 进屋之前,还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可进来一看,这里边环境这么差,桑野说:“姐姐!你别住这儿了!我五哥家离这儿不远,你上我五哥家住去!” “不行。” 夏思嘉断然拒绝了,“再近也没有这儿近。平常值夜班的时候,他们在卫生院喊我两声,我就能赶过去。住哪儿都没有这儿好。” 桑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上。 “这儿哪有你七巧岛的家一半好啊?破破烂烂的,还到处都是灰尘和虫子……你不是怕虫吗?” 说着,他抓起一只在旁边偷听的壁虎就递了过来。 夏思嘉吓得连退三步。 但她态度依旧不改。 “我就住这儿,哪也不去!我是来上班,又不是来享福的!你,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趁早回去吧,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的好意!回头再报答你!” 说着就把人往外赶。 桑野笑嘻嘻地把壁虎放了。 “好姐姐,别推我,我不吓唬你了。” 他像条滑泥鳅似的,嗖地就躲开了夏思嘉的手,一个转身又回到了屋里。 “我当然是来帮你搞卫生的,我知道你害怕。” 说完,用抓过壁虎的右手,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桌面擦出一块干净地方,再把煤油灯和扇子放在了他擦过的位置,转身又从外边的手拖板车上,拿下了丝瓜络、竹刷子等工具,准备开始搞卫生。 正式开干之前,他习惯性地抓住衣角,准备把衣服脱了。 可刚掀起来,就对上夏思嘉严厉的目光。 桑野吓一跳,连忙松手。 “忘了姐姐是斯文人了,不能随便看男孩子的身体!” 他坏笑着说完,拿起短竹竿就跑了。 夏思嘉去附近的小水塘打了桶水过来,一边搓抹布准备擦门板,一边问道:“你怎么来金鹇岛了?是方杰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吧?” “当然啊!要不是靠着他这个百事通,我上哪知道去啊?我又不是姐姐肚子里的蛔虫。” 桑野用嘴叼着短竹竿。 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 他腾出双手,是为了抓蜘蛛。 来之前,他就想过了,夏思嘉说,这些昆虫基本上都能入药。 所以,桑野看见什么就顺带抓了。 他腰上别着一个葫芦形状的淡青色竹篓,还带扣盖的。 桑野抓了蜘蛛就立马放进去,怕被夏思嘉看到。 怕她嫌弃自己徒手抓过蜘蛛,以后不跟他玩了! 人在屋外的夏思嘉,倒是没注意这么多。 她只是好奇黄珍珍的近况。 “珍珍应该不生我气了吧?” 桑野朗声说:“姐姐你就放心吧!她那个脑子,记不住那么多事的!她早就没事了。” 夏思嘉挑眉追问:“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找我玩?” 桑野:“哦,方杰去七巧岛给长青哥送东西去了,万里扭到了脚,他阿妈不准他出门!珍珍不知道死哪去了……她今天也不上班啊。但我和方杰分别在两艘船上等她半天,就是没看到她人。等烦了,我们就没管她,各自出发了。” 黄珍珍居然没去找谢长青? 夏思嘉也觉得奇怪,不禁问道:“她不知道方杰要去七巧岛吗?” “怎么不知道?方杰平常都是等人齐了才说事的。不过,说完之后没多久,珍珍就没影了!可能是知道方杰不会带她去,所以又生气了吧。” 桑野满不在意地说道。 第74章 夏思芫来信 七巧岛,小码头上。 方杰还没下船,就已经看见了等在码头的谢长青。 他满脸焦灼,好像准备了一肚子话要问。 方杰回头看了一眼船上。 还好,没几个人跟他一起过来。 不然,他真怕谢长青一会儿口误遮拦的,会害了他自己,更可能影响到夏思嘉。 好不容易等船到岸了,方杰飞快跳下了床,不由分说地推搡着谢长青走出几步,到了没人的一幢民房后墙边,才说: “我确定了!思嘉姐因为结婚申请被驳回的缘故,为了避嫌,从沈参谋长那儿搬出来了!” “她现在成功考进了金鹇岛,以实习医生的身份,要在金鹇岛进行为期半年的实习工作。” “辛苦肯定是没跑的了,你知道,金鹇岛上的孩子也不少,九大队本来就愁人手不够。” “这下好了,思嘉姐只拿实习医生的工资,却能当正式医生用。” “她还主动揽下夜班工作,说愿意整晚守着需要住院观察的病患。” 方杰倒豆子似的,汇报完了情况。 说完后,忍不住补上了自己的看法。 “思嘉姐这回估计是真被伤心了。” “没想到沈参谋长在结婚这事上,这么犹豫不决……” “要我说,他想娶就娶,谁真能拦得住他?” “不想娶,就早点和人家说明白!”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耽误思嘉姐的清白……” 方杰还在高谈阔论,忽然就见到谢长青好像一支离弦的箭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了码头的船边,询问他们合适能去金鹇岛。 方杰追上来,拽住谢长青,呵斥道:“你发什么疯?!这科研助手的工作,是你写了那么多材料报告,甚至还去恳求了你南沙城的亲戚担保,这才争取到的!按说你不能随便离岛吧?!你去金鹇岛干什么?!” 谢长青言简意赅,“我要去见嘉嘉一面!” “她肯定没事的,桑野去探望她了。”方杰安慰说道:“桑野的五哥,桑左一家就住金鹇岛,他们隔三岔五就出海,在海上一住就是好几天,家里有空屋。要是思嘉姐听桑野的劝说,就会住去桑左家——” 方杰说了一大通,可他说他的,谢长青听见的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谢长青失神喃喃道:“按嘉嘉的性格,她就算住荒郊野外,也不愿意轻易去别人家打扰。” “所以,她不会住桑左家……” “小杰,你别拉着我!我要去见她,当面跟她说!” 谢长青奋力甩开方杰的手,不管不顾地跳上了去金鹇岛的船。 “被沈维星这样对待,她一定很伤心!”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沈维星是什么样的人了,也不算太晚!”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嘉嘉知道我有能力照顾她!” “我要带她离开岛上,回海螺乡生活!” 方杰紧张地朝周围看。 船员们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们的争执。 他这才松了口气,揪住谢长青的衣服,硬把他往下船的方向拽。 “长青哥!你冷静点!是思嘉姐自己主动报考金鹇岛医院的!你也说了,你最了解她是什么性格。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 “做椰子冻、椰子烤奶这种小事上她就是这样,那么,她的工作、前途和事业发展上,她就更不会听你的了!” “你去了也会碰一鼻子灰!” 谢长青却趴在栏杆边傻笑。 “可她现在不是沈维星的未婚妻了!” “只要她一句话,我就立马娶她!” 谢长青越想越高兴。 他感觉心口的激动化作了一头雄师,几乎快要撕开他的胸膛,探出头,向外部世界发出惊天巨吼! 仰头看天时,谢长青也不再觉得海云层层的天空,是充满阴霾的了。 云雨之后,分明就是烈阳和彩虹! 他深埋在心底那么多年的感情,终于得见天日了! “长青哥,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方杰忍不住要说句实话,“思嘉姐现在只是换去金鹇岛工作了,没有人说她不是沈参谋长的未婚妻了。公共场合下,你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他都这样耍着她玩了,嘉嘉不可能再嫁给他!” 谢长青忽然凶恶地纠正方杰,“嘉嘉自尊自爱,她不可能无名无份的,还非要跟着沈维星那个残——” 方杰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谢长青的嘴,也将他嘴里能掀起惊涛骇浪的那个词,及时堵了回去。 “长青哥!你是我亲大哥!大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别说话了行吗!” 谢长青掸开他的手,倒是不再说了。 可他将双手举到了嘴边,朝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疯狂地大喊大叫。 方杰叹了口气。 疯了。 这人是真疯了。 还是别跟他再聊夏思嘉的事了。 免得他一会儿疯起来,又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对了,有一份从南沙城寄过来的信。给你的。我顺路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 说着,方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有点厚度的信封,塞到了谢长青手里。 谢长青看也没看信封上的字。 只听着方杰说,这信来自南沙城,就默认为是他堂伯父来的家书。 该不会是回城的消息下来了吧?! 谢长青连忙拆信阅读。 可惜,抬眼看见第一行字,他眼里的希望之火就灭了。 “长青哥,展信欢!” 这娟秀但略显稚气的字迹,一看就是夏思芫的。 “长青哥,我和靖书哥一起,带着母亲,原本是拿着探亲证明出门,要去香江城投奔母亲林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的。” “可是,我们到了南沙城后不久,就被人当街劫走了财物……” “如今身无分文,在南沙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母亲和我都已经卖掉了身上全部的首饰细软,变成了现钱,暂时租住在招待所内。”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靖书哥受人蒙蔽,一心想要跟着他们偷渡去香江城……” “我和母亲再三劝阻!可劝了几回,就连母亲也已被他说动……” “他们决意疯狂地、不顾生命地去闯卡冲关……可我却清楚,这是不对的!” “闯成了,去那边也是住地下室,住进暗无天日、马桶挨着灶台的劏房,给别人带孩子、洗衣、做饭、搬运货物……那到底有什么好的?!” “若是闯不成更惨,轻则被收容拘押,重则被打死、淹死……” “长青哥!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如果你看到信后,立即找我姐姐,给我们汇五百块过来,我一定能劝住他们俩不要做傻事!” 第75章 我们都迟了 谢长青看得窝火。 钱钱钱! 夏思芫好像掉进钱眼子里了,每回联系他,都是让他去找夏思嘉要钱! 这已经是夏思芫在这个月之内,寄来的第三封要钱信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打听到他这儿的地址的。 但每一次接到信,谢长青还是看在夏思嘉的份上,给他们汇一百过去。 这都已经汇了二百了。 他身上这点家底子都几乎被掏空了。 夏思芫还不知足。 一张口就要五百! 还让他去找夏思嘉要这钱…… 她如今像只风雨飘摇的小船,晃晃荡荡的,孤苦伶仃。 夏思芫这个当妹妹的,不知道要帮她姐姐分忧就算了,还像以前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真该让他们三个祸害闯关去香江城算了! 到时候,两岸相隔,面都见不到,岂不是更好! 可是,生气归生气。 谢长青一想到自己如今又能和夏思嘉再续前缘了。 他对待夏思芫的耐心,也自然又多了几分。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嘉嘉的亲人。 如果能他们愿意报名下乡,来海螺乡插队,他就可以安排他们和嘉嘉团聚了。 届时,如果他和嘉嘉要结婚,办喜酒,婚礼上也有林碧这个长辈为他们证婚…… 想到这里,谢长青把看完的信又塞回了信封里。 放进口袋,贴身放好。 然而,他刚放好信,一个狼狈的人影忽然冲到他面前。 是黄珍珍。 她的头发完全被汗打湿,一绺一绺的胡乱垂着,敲着,或贴着脸。 身上的衣服也没好到哪去。 一股酸臭味。 像是刚从泡菜坛子里爬出来似的。 “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黄珍珍没头没尾的突然说道:“原来你喜欢思嘉姐!你喜欢的……居然是思嘉姐!” 方杰手忙脚乱,赶紧又来捂黄珍珍的嘴。 可黄珍珍哪里听他的! 她没一脚把方杰踹进海里,就已经算好的了! “方杰,你也早就知道长青哥喜欢思嘉姐对吧?他们早就认识的,对吧?” “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你们为什么把我当成傻子似的蒙在鼓里!” “思嘉姐更恶毒……她明明知道你喜欢她,却还鼓励我来追你!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驶向金鹇岛的这艘船,已经出发。 汽笛声声,惊涛拍船。 船侧走廊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谁的脸色更加难看。 方杰抱着头,感觉一切都乱了套了。 黄珍珍失声痛哭,既恨自己的小伙伴们喜新厌旧,更恨自己的情敌是夏思嘉。 如果把夏思嘉换成其他人,她不可能惨败!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谢长青则看着黄珍珍略显癫狂的反应,担心她疯起来会伤害夏思嘉。 于是,谢长青厉色对黄珍珍说道:“我和嘉嘉确实很早就认识了。” “那是我才十岁出头,就和她家是邻居。” “我爸妈常年泡在实验室里,有时候一去三四天都不回来,我都是在夏家吃饭睡觉的。” “夏夏给我读诗,和我探讨讲义,陪我练字。” “我吹横竹笛时,她弹中阮同奏。” “我吹长笛,她弹钢琴相和。” “这些美好往昔,是谁也抹不去、偷不走的。” “无论在绿国,还是回到故土,在香江城、在南沙城、在雷城……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嘉嘉一个人!” 黄珍珍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她又糊涂,又清楚的。 糊涂,是因为听不懂哪些笛子、中阮、钢琴同奏相和什么的。 清楚,是因为听懂了他的心意。 原来长青哥那么早就认识思嘉姐。 并且,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要从时间上看的话,那她黄珍珍也不算是输了! 她本来就来得晚了。 她来的不是时候而已! 这不能说明她自己本身不好! 只是…… 黄珍珍想起实验研究队伍被隔离的那几天所发生的事,她的身体里又涌出了一股憋不住的劲儿。 “长青哥,你的喜欢也来得很不是时候啊。” “你是不是以前没跟思嘉姐说过?” “那不然,她为什么要嫁给沈参谋长呢?” 黄珍珍内心坍圮的一角,顺着谢长青僵硬而尴尬的神色,又再一次重新建起了铜墙铁壁。 她好整以暇地望着谢长青,忽然觉得,他也没有之前看起来的那么高大帅气了。 他的眼神里飘出了难以言喻的萎靡。 甚至还有些慌乱。 黄珍珍直言不讳道:“长青哥,你怎么没在你最好的年纪跟她表明心意呢?” “现在你再去说喜欢她,不知道思嘉姐听起来是什么感觉。” “反正要换成是我,我就觉得,你是在故意同情我,同时,也是在奚落我,嘲笑我,讽刺我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方杰听黄珍珍越说越不像样,立马拽她衣服,示意她停下。 可黄珍珍露出了越战越勇的笑容,继续往谢长青心上扎刀子。 “长青哥,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 “你们被隔离的那几天,思嘉姐跟我说,她很后悔没有在红麓城就和沈参谋长领证!” “你猜,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时候,沈参谋长有生命危险。你想想,他们俩没有领证,要是沈参谋长真的牺牲了,她就算不上正式军属,自然就享受不到抚恤金!” “哈哈哈……” 黄珍珍也趴在了栏杆上,看着苍茫的大海,笑得前俯后仰。 “所以,长青哥你以为你喜欢上的是什么完美无瑕的仙女吗?” “她不过也是为了生存,工于算计的俗人而已!” “也许你心里留存着的那些美好,在思嘉姐心里早就不值钱了!” “只有你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守着过去那些事,还把那些回忆当成宝……” 方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黄珍珍,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呢?” “早知道宣传队的工作让你接手就好了。” “就你这张破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黄珍珍不屑一顾地笑着,“谁稀罕队上这些破事!我也要飞到更远的地方去……” 只有飞得更高,看更辽阔的高山湖泊,她才能像谢长青一样,随随便便就说出长笛、钢琴这样稀有的词汇。 只有走过更远的路途,她才有吹嘘自己努力过、辉煌过的资格和资本! 猛地一瞬间,黄珍珍觉得七巧岛小如蝼蚁。 金鹇岛也不过尔尔。 海螺乡更是暗如水井井底。 这里,不该是她黄珍珍的归宿! 她要出去! 不需要通过谢长青,她也一定有办法去到南沙城那样的大城市! 第76章 不打扰的温柔 船抵达了金鹇岛。 谢长青的热情却像是被冰封住了似的。 他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放着黄珍珍说过的话。 想起她说,夏思嘉后悔没有早点和沈维星领证。 在当时那种危险的情况下,她确实该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可难道,她担忧的时候,就没想到过,她还可以选他吗? 谢长青忍不住在心里,将自己和沈维星暗作比较。 比着比着,他就更觉得没意思了。 沈维星是高级军官。 而他,只是生产大队派去照顾研究队员生活起居的后勤办事员。 沈维星每个月都有稳定的工资和票证津贴。 而他的工作,钱少,事多。 就算立了功,也只能记在工分册上,等到秋收结束之后,才能分到粮食。 最重要的是,他再怎么努力,晋升的空间也很小。 除非他凭真才实学,成为研究队的成员,哪怕从助手开始做也好…… 但走上这条路,他就不能像现在考虑的这样,天天和夏思嘉朝夕相伴了。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把一碗甜蛋羹都要和他分着吃的小娇娇,一个人扔在金鹇岛上,任凭她自生自灭? 这里毕竟是三步一小虫,七步一大虫,十步就能看见蛇的岭南海岛啊! 谢长青被方杰叫到了牛车上。 颠来晃去的牛车,让谢长青的想法更加混乱,更错综复杂了。 现在娶她? 还是等他成为研究队的成员了,再说娶她? 车都把他们送到卫生院门口了,谢长青还没想明白。 谢长青刚跳下车,就看见在一间小屋门口,摆着小矮桌,埋头吃饭的两个人。 男孩高大得像头熊。 女孩骨架瘦小,但人却不瘦弱。 她按照男孩教的,先将放了牛肉干、沙虫干、鱼饼片、炸花生米等配料的酸粉夹起来,搅拌均匀。 然后才开始大快朵颐。 混入了腌芒果丝的酸粉,又酸又辣,味道层次丰富。 饶是谢长青还没吃上,只是闻到了,也能感觉出这是一道别样的美味。 再看夏思嘉。 她又晒红了的脸上,全是满足和快乐。 谢长青忽然就拉住方杰。 “别过去了。” 黄珍珍像只土拨鼠似的,从后边探头,斜仰着脸看谢长青,问道:“来都来了,干嘛不去见思嘉姐了?” “她现在大概不想看到我。” 谢长青嘴上说的是“大概”,可语气却非常肯定。 他来看看她,就是想确定她过得怎么样。 既然桑野这个小家伙这么会照顾人,夏思嘉身后的屋子看着也还行,周围还用荆棘做了围栏…… 似乎没有什么他能出力的地方了。 况且,她吃饭不喜欢被人打扰。 他要是自己来的也就算了。 可身边还带着方杰和黄珍珍。 一伙人拥过去,乌泱泱的,又得打扰到她了。 她好不容易才有这片刻的安静时光。 让她这样开开心心的就很好。 “走吧,方杰带路,我们也去找吃的。” 说完,谢长青就把他们俩推向了就近的巷子里。 黄珍珍和方杰走在前面。 她不齿的撅嘴吐槽说道:“我对长青哥忽然就没什么兴趣了!” 方杰不禁发笑,“为什么啊?” “他这人好没种哦,明明跟你说的时候,表现得一副那么喜欢思嘉姐的样子……可真的到了思嘉姐面前,他连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如我呢。”黄珍珍很是得意。 方杰踢飞路上的石头,笑道:“你还是太小了,跟你说不明白。他们的感情很深的,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黄珍珍又开始了她刨根问底的劲儿。 方杰举双手投降,“当我没说!不过,你真的不喜欢长青哥了?” 黄珍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嗯,我问过我的心了,它说不喜欢了,没感觉了。” “嘁,说得神乎其神的。”方杰笑了,“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去南沙城当阔太太的梦就实现不了咯。” “就算靠着他,我也不一定真能当上南沙城的阔太太!” 黄珍珍小声说道:“你看他自己都浑浑噩噩,一副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样子……就他这样,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南沙城呢。” 方杰不高兴了。 忽然就不再接黄珍珍的话。 他真不该和这个傻婆啰嗦的。 她什么都不懂。 和她说了也是白瞎! 以谢长青的聪明才智,他想回南沙城,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他只是不想住亲戚家,过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 他主动下乡,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发挥自己的实力,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海阔凭鱼跃。 天高任鸟飞。 谢长青的前途,明明不可估量! …… 夜晚。 七巧岛。 沈维星推着轮椅到了前院,透过石墙外围凹缺的一块,向金鹇岛方向看去。 “沈维星,你干什么呢!” 突然推门闯入前院的朱峻岭,声如洪钟地问道。 沈维星叠起手里的信,放进轮椅内侧的皮口袋里。 随后调转轮椅,面对着朱峻岭,“司令,您怎么来了。” “我来你家看看,不行吗?”朱峻岭背着双手就进了屋。 刚要进门,忽然被小全小声提醒:“司令,请换鞋。” 换鞋? 朱峻岭斜睨着小全,“你小子倒是挺会拍马屁的!不过这布鞋穿着透气,不闷脚,不用换木鞋!” “可是……” 小全还想说什么,但他看着朱峻岭已经跨开的大步,忍了。 后边的沈维星却追着朱峻岭说道:“司令,这是我们家的卫生习惯。从外边进门之后都要换鞋的。是为了减少打扫工作的负担。” 朱峻岭迈出去的步子,顿时又收了回来。 他盯着里屋客厅地上那个带沙的脚印,哼笑道:“这是你那个资本家大小姐未婚妻定的规矩吧?他们那些完蛋玩意儿的臭毛病倒是都被你学会了!” “小夏怕虫,外边的草地上多有虫卵,布鞋鞋底很容易沾带到。家里的干花干草只能起到驱虫效果,但不能彻底杀虫。所以,还是应该有意识地提高卫生意识。”沈维星淡声说道。 第77章 她就有新对象了? 朱峻岭皱起眉头,故意用审问的语气,问道:“你这是针对我吧!” 沈维星眉眼含笑,“我怎么可能敢跟司令您过不去?” “哼,你以前可没这么滑头!就是去了坪山部队之后才变样的!”朱峻岭气哼哼的,“带坏你的事,坪山部队有份,你未婚妻也有份!” 沈维星的笑容,顷刻间如同被急风吹散了似的。 他不怒不哀地纠正朱峻岭,说道:“已经不能叫她未婚妻了。婚事没戏了,她也自由了。将来遇见合适的人,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嚯!我还以为你要想很久才能想得开呢!” 朱峻岭大步走过来,重重拍着沈维星的肩膀,夸赞道:“不错!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拿得起,放得下,方为真男儿本色!” 两人正说话,警卫员小周忽然从院外进来。 “司令,有几位老渔民,抬了一个大木桶过来,说是小夏同志为参谋长定做的。” “已经付过工钱了,请参谋长验收。” 朱峻岭好奇起来,“哦?定做的浴桶?我看看!” 几人抬着浴桶到了前院。 朱峻岭光是用眼睛扫了一圈,就能确定:这个浴桶还真是花了心思的。 两侧装有缠绕了麻绳的半圆形扶手,应该是方便沈维星借力用力。 浴桶桶壁也相对比较矮,似乎只要给他泡到半身就行。 朱峻岭再结合了他从大全那里听来的工作汇报。 知道夏思嘉平时会给沈维星配泡澡用的药包。 这个桶果真是定做的。 专人专用的。 而且,老渔民又指出了浴桶的其他几点设计。 比如,桶底加了个长条形的坐垫。 是为了让沈维星泡澡的时候坐着更舒服。 腿部那头增设了可伸缩的托板。 是为了方便他泡澡的时候,适当调整脚的高度。 浴桶底部还特意采用黑色的橡胶,做成了锯齿形。 是为了防滑。 桶底边缘的位置,还做了一个圆管的排水口。 方便浴桶自己排水,不用大全、小全费力去翻桶倒水。 每一个细节都不算很起眼。 但又全能看出设计上的用心良苦。 朱峻岭呲着牙,挠了挠头顶。 顿时有点明白了这位资本家带小姐叫人念念不忘的原因。 沈维星用手抚过新浴桶,心里泛着酸,面上却带着笑。 “司令您看,不是我不肯放手,实在是人家姑娘对我情根深种啊。” “不过,也算是有缘无分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再重觅一枝花好了。” “听人说,小夏在金鹇岛那边也很受欢迎,人见人爱的。她应该很快也有新对象了吧。” 朱峻岭双手叉着腰,瞪他,“她找个了什么样的对象?肯定很差劲吧?也是,有你这个珠玉在前,谁能超得过你?她看得上谁啊?话说回来,就她那个出身,谁又看得上她呢。” 朱峻岭一个人横竖都把话说完了,沈维星只得笑着摊手,说道: “我都娶不上人家了,哪好意思问这么多?”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你都能为了见她,从前途无量的东海舰队,自请调动到了下一级单位窝着……这么大的事你敢办,现在问句话能难死你了?”朱峻岭嗤声说道。 沈维星笑意不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少来!” 朱峻岭很是不悦,“你肯定知道她谈的新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快说给我听听,我倒要看看,她放着我们这么好的年轻军官不坚守,去攀哪家的高枝了!” 小全没忍住,打岔说道:“哪里是小夏同志不坚守,这分明是组织上压根就不给她机会了……” 朱峻岭的双眼当即瞪大如铜铃。 “谁不给她机会了?谁?!” 沈维星笑着接过这话,“司令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小全你别添乱。” 朱峻岭这会儿不跟小全计较了。 他走到沈维星面前,双手撑在他轮椅的两侧扶手上,一字一顿地问:“你私底下是不是真觉得,我是存心要来搅黄这种婚事的?” “我不敢。”沈维星否定道:“我相信老领导所做的一切决策,都是为了我好,是为我着想。” 朱峻岭被他噎得忽然没话了,气吁吁地搓脸。 沈维星又说:“就是可惜小夏同志了,身边既没有能够依靠的亲人,也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好不容易通过正式的相亲,遇见倾心托付的人,却又在人生地不熟的海岛上,被突然退婚了。换成我是她,早就想不通了,可能已经扛着枪炮在去炸敌人边防的路上!因为碰上这么个朝令夕改的未婚夫,确实是一种不幸啊!不如就化悲愤为战斗力,和敌人鱼死网破!” 朱峻岭听得太阳穴突突乱跳。 “你不用在这比喻来、比喻去的吓唬我!” “再跟你说一遍,我只是让你们的结婚申请延迟通过而已,并没有直接否决!” “延迟也是为了能够将她的身世调查的更加清楚,以便于你将来晋升调迁时,能不再受她影响!” “我有什么错?” 沈维星笑道:“领导您当然没错!您不会有错!首先,我没这么说过。其次,大家也都不会这么想。所以,您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朱峻岭拿手指虚点着他的鼻子。 “瞧瞧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得理不饶人了!……比以前当排长训话那会儿,更尖锐刻薄!” 沈维星笑意更浓,“多谢领导夸奖!” 朱峻岭真想一脚踹这小子腿上! 但看见他的轮椅,顿时又冷静了三分。 “你麻溜的给我好起来!别成天躲懒窝在这轮椅上!看着真他娘的烦人!”朱峻岭气哼哼地骂道。 沈维星挺拔腰背,“好的!遵命!请问首长是否还有下一步指示!” 朱峻岭牙疼。 指示? 他还能指示个啥啊? 他要再多说两句,回头这附近各个岛都得传开,说: 他这个新来的司令员,上任后一件正事也不干,光顾着先把人家甜甜蜜蜜的准夫妻给拆散了! 棒打鸳鸯都没他这么毒的啊! 哼! 他可不想背着这口天大的锅,去执行未来的工作! 朱峻岭霎时间盯上了大全、小全。 “你,你们!明天派个代表去金鹇岛,把她接回来!” “既然是实习医生,那在哪实习不是实习呢?” “眼下就有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民子弟兵,急需她通过专业的药剂调理,以及细心的医护指导,来帮助伤处的恢复!” “医生和咱们军人一样!也应该永远冲在最需要咱们的第一线。” “因此,她没理由放着亟待解决的问题不管,而去成天为了那些小病小痛耗费时间!” “听明白了吗?” 大全小全站正敬礼:“收到司令指示!必定完成任务!” 第78章 刮目相看 小全被当成代表,派去金鹇岛,给夏思嘉带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和他同船出发的,还有朱峻岭派出去的一位指导员同志。 廖指导员来金鹇岛的主要任务,是代表朱司令,和跟岛上的民兵队队长,沟通巡逻区域分配和协作的新方案。 次要任务,是了解沈参谋长未婚妻最新工作情况。 廖指导员原计划是要去见见江院长。 哪知道,半路上就听见有岛民议论起新来的夏医生。 “是叫夏思嘉的那个外地医生?”廖指导员主动加入乡亲们的这场谈话。 岛民们一听这位穿军装的男人,口音亲切,不由得好奇地拉了几句家常。 得知廖指导员的祖辈也是雷城人,大家之间的关系就更亲近了。 因此,就有人主动说起了新来的夏医生。 “哎哟,我们一开始看着她细品嫩肉,像块豆腐似的,都以为她是仗着军区参谋长的喜欢,走后门通关系才进的医院呢!” “是啊,我家婆婆不是还在卫生院治牙疼嘛?她就和医生说,哪怕是整个卫生院的医生都休息,她也不要夏医生给她看。” 廖指导员听了这头两句,心里已经很不看好夏思嘉未来的工作情况了。 然而,又听见其中一个男乡亲,深深地感慨:“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得亏有夏医生在!” 廖指导员连忙追问:“此话怎讲?” 说话的岛民拉开了唱样板戏的架势,左手叉腰,右臂挥出,先来了一个简易版的“白鹤亮翅”,然后才打开了话匣子—— “我三叔公,昨天晚上去赶海。回来的路上,忽然倒地抽搐。抽了一会儿,脉都摸不到了!赶紧就往卫生院送!” “送到之后,其他医生都没在,就夏医生最先赶到!” “她披上衬衫就开始跪地给我三叔公检查。” “先摸了摸他老人家的脖子,又掐了掐他的手腕子,掀他的眼皮……” “你们是没看到,那会儿,我三叔公的虹孔大了一圈!” 虹孔? 廖指导员听着感觉不大对,反问道:“是不是夏医生说错了?她应该想说的是瞳孔吧?眼睛没有虹孔这个说法……” “哦哦,她说的就是瞳孔!是我不懂,我记错了!” 叙述回忆的乡民并不在意这个细节,两个手掌换方向翻掌,右手臂举过头顶,继续描述: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见夏医生高喊一声:不好!是心脏骤停!” “接着,她就驱赶我们围观的人赶紧散开,说需要给三叔公足够的空气!” “我三叔公前面抽搐那会儿,口水沫流得胸口全是。” “但夏医生给他老人家解衣服扣子的时候,毫不犹豫,根本不嫌脏、不嫌臭!” “她解完衣服,又开始拼命按压三叔公的胸口……” “当时我们看那情况,都吓得动不了。” “她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一直这么按啊,压啊。” “汗都流进她眼睛里了,她也不带停的。” “旁边的其他老乡都看不下去了,说看人这样,估计已经走了,别白费力气了……也给我三叔公留点体面,别让他带着一胸口的淤青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三叔公忽然狠狠‘嗬’了一声!” “旁边有人喊诈尸了,但夏医生却一点都不带怕的,她趴到我三叔公胸口,贴着耳朵去听,然后就喊:跳了!有心跳了!” 在岛民栩栩如生的演说下,廖指导员像是穿过了时空,回到了昨天晚上。 他既看见了其他人的惶惶无措。 更看清了夏思嘉的勇敢坚毅。 等岛民的叙说结束后,他又从乡亲们脸上淳朴真挚的笑容里,看出了他们对夏思嘉的夸赞和认可。 她才来金鹇岛多久,这么快就收获了乡亲们的好评。 这是真正的实力啊! “夏医生原来这么厉害呢!那我一会儿可要好好夸她!她在卫生院吧?”廖指导员问道。 乡亲们有些嫌弃地瞥他。 “夏医生昨晚值夜班,又费了那么大劲儿抢救了一条人命,她这会儿当然是在休息!” 廖指导员无奈苦笑,“哦对对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廖指导员按照乡亲们指引的方向,一路找到了夏思嘉的新住处。 小屋破旧,远不如七巧岛上的家。 廖指导员心绪复杂,想不通夏思嘉这样的娇娇女,是如何适应这里环境的。 他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问一问夏思嘉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他好带话回去给司令。 然而,廖指导员走近之后,刚想敲门,却发现门没有锁。 而且,屋里边还传出男人的声音。 “这都是些什么啊……” 不会吧?! 什么男人敢进沈参谋长未婚妻的单间独屋?! 廖指导员正义凛然地大力拍开了木门。 里边的人被这动静惊到,抄起了墙边放着的木棍就要打开。 “哪来的歹人?!”小全暴喝问道。 廖指导员一看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深蓝军装,顿时愣住了。 小全也愣住了。 “您找谁?” 小全手里还举着异木棉树枝打造成的天然狼牙棒,满眼惊愕不解。 廖指导员赶紧说明了来意。 小全放下了手里的武器,皱眉看向旁边的卫生院。 “刚刚有人送来一位癫痫患者。小夏同志又去帮忙去了。” 小全掐指一算,夏思嘉昨晚就没睡几个小时。 他给她送包子来的时候,她拿筷子的手还发抖呢。 明显是昨天救人时用力过度,自己的身体消耗严重。 可自己都这样了,她还要坚持去上班! 迟早把自己熬成病患! 但往深处想想。 如果小夏同志真的累病了,累倒了,那说不定是件好事…… 廖指导员看小全在收拾屋子,便也提出帮忙。 他们刚干了没一会儿的活,桑野就来了。 他盯着夏思嘉屋里的两个男人,目光如狼。 要不是他们身上穿着军装,他早梆梆几拳过去了! 但是,也正因为他们穿着军装,桑野心里窝着火,手上蓄着力。 那人不是都和夏思嘉退婚了吗! 又假惺惺的派人干什么活?! 桑野忍了又忍。 实在忍无可忍…… 他终于还是一拳砸向了朝他走来的小全! 第79章 是他先动我东西的 夏思嘉刚忙完医院的事情,就听说几个光屁股的小孩跑过来报信。 “大姐姐!桑野哥哥和军人叔叔打起来了!” 什么?! 夏思嘉赶忙向主任请了假。 跑回小屋一看,小全和桑野已经被分开了。 两个大小伙子,谁都没占到便宜,但也也都没吃亏! 脸边和手臂上全是道道血痕。 嘴角还挂着不同程度的青紫。 夏思嘉心系着桑野。 可她却直奔向了小全。 “小全,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小夏,你忙完了吗?忙完就跟我回七巧岛去吧!” 小全心系着自己的任务,迫不及待地说道。 旁边,本来在三个壮小伙的控制下,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的桑野。 又一次狂暴挣扎起来。 “姐姐!你不能跟他们回去!他们根本就不拿你当盘菜!他们耍着你玩呢!” 桑野瞪着小全和廖指导员,吼道:“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有我在,你们别想反反复复欺负我姐姐!” 这会儿临近中午,大家活儿都纷纷收工要回家吃饭。 因此,有不少乡民在旁边围观他们这通热闹。 桑野吼完之后,乡民们就等着听这两位军人同志解释。 廖指导员百口莫辩。 而小全更是一头雾水。 “小夏同志……你在这里不仅有老同学,还有一个亲戚家的弟弟?” 夏思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倒是希望自己有那么广的人脉! 可惜没有。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这不是我亲弟弟,但胜似亲弟!” 说完,又凝神盯着小全,正面表态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在金鹇岛的实习期还没过,我不和你一起走。” 小全急了,“那怎么行?是朱司令亲自要调您回去的!” “调令呢?”夏思嘉问道。 小全更着急了,“朱司令亲口说的!小夏同志,难道我还会假传话,胡编乱造吗?!” 夏思嘉:“就算是司令亲口说的,那我也不回去。” 小全甩开劝架的人,急得满头大汗,上前两步,小声劝道:“这是命令!” 夏思嘉斜睨他,笑了: “是命令又怎么样?我又不是离家出走,任性妄为!” “我是为了工作才来的金鹇岛,为了遵守规则和纪律,才坚持要度过实习期!” “古话说,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更何况,我根本不是司令的兵!也不是司令手底下的兵的家属!我就是一个普通群众而已!” “当然,现在是实习医生,称得上是我们院长的兵!我,只听我们领导的!” 她说完这话,旁边忽然有孩子鼓起掌来。 “真好看!” “这比上回看的戏还精彩呢!” “大姐姐的词说的多好啊!” “跟着她学普通话,标准!” 夏思嘉转过头,对孩子们比了个“嘘”的手势。 然而,她能制止孩子们,却叫不住其他岛民。 大家都纷纷拍手,夸赞夏思嘉的表现。 他们倒也没有坏心。 他们甚至没太听懂夏思嘉的话。 单纯是因为,没见过外乡外地进他们岛上的姑娘,谁能有这样的生命力! 他们喜欢她身上那股劲儿! 岛民的掌声越热烈,廖指导员就越觉得无地自容。 廖指导员拉着小全离开。 “走吧,咱们先回去。” 小全执拗,“可是我任务还没完成……” “你怎么看不懂呢?”廖指导员耐着性子劝说:“她是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她说不走,你难道还能把人扛回七巧岛去啊?” 小全气滞。 是啊。 他不能。 尤其是夏思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借自己的实力,就在岛民心中扎稳了脚跟。 他要是再多说几句,恐怕就要被周围的岛民们敌视针对了。 这事还真棘手! 夏思嘉带着小全和桑野进卫生院处理了伤口。 小全全程防着桑野这个疯子再动手。 但是,桑野在夏思嘉面前,如同被缰绳套住了的马。 规矩,乖顺,听话。 夏思嘉给他裂开的嘴角上药时,他明明疼得口水都快滴出来了,面部肌肉也止不住地战栗。 可他愣是一声没吭。 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小全明明很讨厌这个疯马似的黑皮青年。 但见到这一幕,他又很难讨厌起这个人来。 可惜了! 这么有血性的男儿,不来当兵,为国防事业贡献力量,成天这么散漫无度地在岛上乱跑,是真的可惜! 浪费! 夏思嘉给小全处理完伤口,便催促他回去。 “天边又来积雨云了,一会儿可能有风浪。趁早回去安全。”她叮嘱道。 小全不死心,还是再确认了一遍。 “小夏,你真的不跟我回七巧岛吗?” 夏思嘉笑笑,“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是因为实习工作才住这儿的,放假了我会去回去探望沈参谋长。” 一句“探望”。 一句“沈参谋长”。 把他们两人最新的关系,划分得一清二白。 小全走的时候,心里还莫名的酸涩难受。 他认识的姑娘不多。 岛在他印象里,她们大都经不住劝说。 尤其在男婚女嫁的事上。 当初,看夏思嘉答应随军南省海岛,小全还以为,她也是那样的软糯纤柔。 如今看来,她柔在面相上,却刚在内心里! 唉。 他今天这任务是完不成了。 金鹇岛卫生院。 夏思嘉收拾起医疗废品,旁边伸过来一只黝黑大手想要帮忙,却被她一巴掌重重打在手背上。 “这是医生的工作用具,不能乱碰!”夏思嘉呵斥道。 桑野笑嘻嘻地收手坐好,双手手臂撑在凳子坐板的一角,身体微微向前倾,屁股往后靠,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 “好,我记住了,以后不碰。嘻嘻……姐姐,你没有生我气吧? ”桑野睁大他浅褐色的眸子,静心观察着夏思嘉的一举一动。 夏思嘉不说话时,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力道。 夏思嘉有条不紊地收走了医疗垃圾,抬眸问他:“为什么和小全打架?” “他随便拿你东西!” 桑野的笑脸瞬间变成怒容,“他拿我给你打的狼牙棒!” 狼牙棒? 夏思嘉想了一秒才明白,这小子指的是他用异木棉树干做成的防身武器。 异木棉枝干带有天然硬刺,是制做狼牙棒的天然材料。 桑野将树干的一头劈成了手握的大小,当作手柄。 五根“狼牙棒”,分别安放在了夏思嘉现在这间小屋的各个角落。 方便她遇上危险时,能自保。 因此,看到小全动了他的计划,他不开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夏思嘉看着他涂了紫药水的嘴角,笑出声。 “就为了一根棒子,你就和人动手打架啊?你知不知道他身上穿的那身叫军装?随便跟他动手,你就不怕被当成犯罪分子抓起来吗?” 桑野却不笑了,正色说:“管他是谁!就算他是天大的英雄,也不该动我的东西!” 第80章 把自己当铁人? 夏思嘉适时纠正他。 “不管因为什么,打架就是不对的。” “你要是再这么喜欢打架,就不要说是我的弟弟。” “我自己本身就因为家庭成分而存在争议,如果你再给我添乱,保不齐哪天咱俩就见不到了。” “所以,你要么好好听我的话,遵纪守法,不能随便动手打人。” “要么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叫我姐姐,只管和别人一样,叫我思嘉姐。” 桑野立马乖乖坐正,“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随便和别人打架了!姐姐,你别和我生气也别因为我的事情不高兴,行吗?” 夏思嘉拍拍他的膝盖,哄孩子似的说道:“行!只要你说到做到,我就能说到做到。” 这会儿不是夏思嘉的上班时间。 带着桑野处理完伤口,他们就回小屋去了。 回来之后,桑野重新正式地展示他所制作的狼牙棒的用法。 “你看这根是最细的,也是最好用力的,但这根正因为细,所以容易折断。你用来对付误闯进来的小动物可以,如果是对付人,最好还是用这三根粗一些的。” 夏思嘉一根都不想用。 她指了指自己挂在墙壁上的军绿色挎包,说道:“我有弓弩,要这干什么?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 “要的!” 桑野很坚持,“真正碰上危险的时候,你哪有空拿驽装箭?弩绝不可能比狼牙棒出手快!” 夏思嘉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也就没有再拒绝。 “那行礼物我收下了,你也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桑野又开心起来,笑得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们海螺乡有个手势,如果两人立下约定,再按这个手势就等于是牢牢绑死了诺言!我们的口头约定,是不会被海神娘娘见证的。只有按了这个手印,才算是正式结契!” 说完,他举起左手弯曲中指和无名指。 朝夏思嘉袒露掌心。 “姐姐,你学着我的样子,用你的右手做这个动作,然后我们三指相抵,就算是正式结契!” 夏思嘉无奈。 又搞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不过这孩子的心思单纯,听说他平常无论是在岛上还是在乡里,只要遇见需要帮忙的乡亲和岛民,一定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大家都夸他天生神力,又任劳任怨,是个好孩子。 夏思嘉想:大好青年,应该有更加阳光灿烂的前程才对。 于是,和他按了手印后,她神色认真地问道: “小野,你想过以后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桑野的笑眼里好像有细碎阳光在浮动。 “当然要娶一个漂亮的媳妇!” “生一窝白胖的崽子!” “崽子全部长得像他们阿妈!” “但是力气必须随我!” “我们一家人,以后就海里、岸上两地跑!” “既种地,又打渔!” “就像我阿爹那样!强壮地保护着一家十几口人!” 他说完之后,骄傲地看着夏思嘉。 然而,夏思嘉既没有露出笑容,也没有要夸赞他的意思。 桑野瞬间蔫巴了。 “姐姐,这样的想法不对吗?” “不是,也对。”夏思嘉从桑野描绘的景象中,回过神,说道:“人各有志,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对的。不过,你看方杰在生产大队有工作,他每天都能通过各种方式帮助大家。” 桑野不明白,“我不用跟他一样有工作,也天天帮助大家啊。” 夏思嘉怔了下,“也对。” 每个人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不同。 或许,是她想得狭隘了。 对于桑野这样的孩子而言,能够子承父业,通过辛勤劳动,得到丰收果实,就是他的人生宿命。 …… 小全和廖指导员回到了七巧岛。 也带回了最新消息。 朱峻岭刚监工完实验室的建设,出来时,被冒失的工兵炸飞的山石砸到,脸上挂了一道血痕。 头发上、脸上、衣服上也满是石灰粉沫,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处理完这头的事情,又召集工程队,强调了施工安全的重要性。 一转头对上廖指导员,原以为,能听到个好消息。 却没想到,得知的却是夏思嘉没有回来的结果! 朱峻岭听完廖指导员的原话转述,当场被气笑。 “她倒是犟!” 还他娘的不是老子的兵? 哼! 她的确不是! 她如果是,他有的是法子练得这死丫头服服帖帖! 朱峻岭唾骂道:“这小娘们难道还想让沈维星亲自去接?不行!绝对不能惯着!” 话虽如此,但朱峻岭换了一身衣服后,又去找了沈维星。 沈维星最近在加强士兵们的吹叶练习。 朱峻岭还没进入他们的训练基地,就听见了各种类似鸟叫的婉转哨音。 他并不惊奇,因为此前也在野战部队见识过这种技艺。 他只是感到意外。 难道岛上的兵都学会了这门绝技? 朱峻岭揪了其中一个双唇微肿,嗓音也有点嘶哑的士兵问道:“你们都会吹叶子?” “报告司令!都在加紧练习中!” 朱峻岭更疑惑了,“加紧练习?为什么?” 士兵:“参谋长说了,最近要统一考核!考核不通过的,通通额外再加练!” 朱峻岭哼笑,“这小子是和我较劲呢?” 士兵:“报告司令!参谋长不是这个意思!” 朱峻岭叱问道:“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士兵:“参谋长是在和自己较劲!” “啥?” 再细细一番查问,朱峻岭才知道,沈维星确实是没把自己当人了! 他得了一副新拐杖,天天都拄拐走路。 不是随便试试就完事了。 “听说,参谋长的手臂内侧都磨破了!” “可他丝毫没有放弃!” “他不仅不喊疼,还为了增强手臂力量,反复练习投掷和弓弩射击等等项目……” 朱峻岭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沈维星这满腔的苦闷无处发泄,正拿自己的身体当沙包玩呢! 这个驴脾气! 朱峻岭气得不想见沈维星了。 他爱怎么练就怎么练! 等把身体弄垮了,他不想休息也得休息! 他倒要看看, 又不是铜墙铁壁铸造的金人。 他还能造到什么地步?! 可这天之后,沈维星对自己的狠,并没有减轻。 与此同时,夏思嘉那边也忙得像个小陀螺。 脚不沾地。 朱峻岭安排了很多人去打听,大家都说: “小夏好像不用睡觉似的!” “她难道就没有困的时候?” “不过,人是晒黑了不少。” “眼睛也熬红了。” “而且还瘦了呢。” “本来就不大喜欢吃东西,现在一天红薯稀饭都吃不上两口,就又要去看病人。” “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 “被她治好了毒虫咬伤、消除了腹水的几个老大娘,都争着抢着让小夏同志去他们家吃饭!” “尤其是几个家里有孩子在民兵队的,邀请得最勤!似乎是看上小夏同志了,想让她嫁过去……”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不敢直接提这事。” “更多人还是把她当成医生,敬畏有加。” 朱峻岭气得拍桌子,“他们俩都把自己当铁人了啊!” 第81章 心心相映最重要 半个月转瞬即逝。 沈维星翻看着日历,算着明天应该是夏思嘉休假的日子。 她会回来吗? 又等了这么半个月。 结婚申请仍然没有消息。 沈维星写好了退伍申请,打算回老家种田了。 他是不舍得脱下这身军装。 但一生许国,就不能许家。 他原先考虑得很清楚,也曾亲口委托过大哥,辛苦他替自己照顾阿妈。 可是,自从夏思嘉跟着他来南省后,他夜夜都在想,理想与承诺,哪个更重要。 假设他不再是一名光荣的军人,是否也能在这艰难的世道,保全夏思嘉? 思量再三,才有了这份退伍申请。 他一会儿就亲自交过去。 正好趁着她不在,他一个人把风浪全都扛完! 这样,正好明天她放假过来,他就告诉她结果就行了。 如果她不来,他收拾了行囊,直接去金鹇岛告诉她也行! 然而,沈维星准备递交退伍报告时,等收到了朱峻岭递来的一纸文书。 “夏思嘉的审查通过了。” “她最近在金鹇岛,一人干三个人的活,这是拿出了我们当初作战的气势啊!” “她在医疗前线,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病魔、和死神作斗争……她和我们一同守护着脚下这片土地。” “出身是出身,但她个人是个人!” “况且,我们也查清证实了,她刚一出生,她外祖父就和她那个立场不对的大舅舅划清了界线,还登报申明了。” “我手上那份离岛名单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他但凡顺利着陆了,不可能毫无痕迹。” “依照所有情况综合来看,她那个大舅舅,应该葬身在了海难中。” “因为名单流出前后,那附近的海峡频频遭遇台风和大潮。几乎没有船只幸免于难……” 朱峻岭说完之后,一脸不悦地盯着沈维星。 见他沉默不表态,朱峻岭黑着脸问道:“干嘛?!结婚申请给你通过了,你还不高兴呢?” “高兴。”沈维星微微一笑,“那我今晚回去就发请柬,明天就结婚。” 朱峻岭豪迈大笑,“看把你小子急的!哪有这么着急办婚事的?这次不会再有变动了!你好好准备,这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 沈维星仍旧是那副朗月清风的平淡模样,淡声说道:“严格遵照部队纪律,一切从简!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心心相映!” 朱峻岭立即皱眉,“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就算你自己不重视这件终身大事,人家姑娘不一定是这么想的!你心心念念要娶她,总不能觉得马上就要到手了,就不好好珍惜吧?这可是不允许的!作为你的老领导,这件事情上我得严肃批评你!” 沈维星虚心接受批评,浅笑道: “那您以后当她的娘家人吧。” “我的夫家人多的是。” “她就不一样了。” “她们家……没剩几个人了。” 说到这事,沈维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上了窗外。 阴晴不定的小岛,这会儿突然下起了太阳雨。 像极了沈维星不能轻易诉诸于口的心情。 但朱峻岭却抚手一笑,“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维星目光炯炯,“您这意思是答应了?原来您这么欣赏我们思嘉!” 朱峻岭被他夸得忽然咬到了舌尖,到嘴边的话也差点忘了。 “谁欣赏她!” 朱峻岭澄清道:“我的意思是,她的娘家人,我也帮忙打过招呼了!” 沈维星笑容凝滞,“她的娘家人?” “是啊!她不是还有妹妹吗?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他们在红麓城被人匿名举报是间谍,虽然通过了审查,但小夏妹夫,那个叫做梁靖书的小伙子,工作受到了影响,被报社辞退了。” 朱峻岭摸了摸自己刺棱刺棱的头发,思考着说道:“梁靖书那一家人也是胆小的,父母亲当即就躲去乡下老家了。” “梁靖书丢了工作,又被父母划清了关系,一时间有家不能回。” “最后,还是靠你的未来岳母,也就是小夏的继母,联系到了他们在南沙城的亲戚,一家三口举家南迁。” 中间的其中细节,朱峻岭快速带过了。 直接跳到了结果。 “我看红麓城那边出了明确报告,他们没有犯罪记录。” “就让他们上山下乡,调到海螺乡了!” 沈维星猛吸了一口寒气,“您说什么?!” 朱峻岭哈哈大笑,“瞧把你高兴的!都怀疑我说的话了吧?”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畅饮一口。 “要是一路顺利的话,他们今天应该就到地方了!正好赶得上你们结婚!” “小沈啊小沈,你说,我送小夏同志这么大一份贺礼,她应该不会跟我计较之前的延迟命令吧?” 沈维星忙说:“怎么能用‘计较’这个词呢?您言重了。” 朱峻岭抹掉嘴边的茶叶,“不对啊,我看你这表情,确实不像高兴啊。” 沈维星苦笑。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亲手举报的“间谍”,不仅一力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逃脱了泄露部队情报的罪责。 甚至还跑到南沙城来了! 来就来了吧。 竟然还被他的老领导,“一番好意”,折腾到了海螺乡。 这下有戏看了。 沈维星不怀疑朱峻岭的调查结果。 但他从夏思嘉对待夏思芫的态度中,明显看出,她们姐妹俩不是一般的关系不好。 是真的到了互捅刀子的地步。 这样的亲戚,被招到身边来,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沈维星想都不敢细想。 可是,这些事情,他又不敢和朱峻岭多说。 朱峻岭这个人重情重性,家庭观念极重。 要是贸然和他说:夏思嘉她们姐妹感情不好。 朱峻岭肯定会以他自己的视角看待问题,从而加深对夏思嘉的误解。 毕竟,夏思嘉是姐姐。 在传统观念里,姐姐应该永远让着妹妹。 因此,沈维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反正,夏思芫他们到了之后,要先接受海螺乡公社的安排。 海螺乡有好几个生产大队呢。 也不知道夏思芫他们仨会被分到哪里。 在这之前,他还有时间和夏思嘉商量一二。 看看她打算怎么处理。 第82章 别治了 日暮黄昏。 今天傍晚的彩霞是柿子红的。 海风吹得沈维星几乎睁不开眼。 可他守在渡船的客舱门口,寸步不离。 他在这个瞬间,忽然明白了夏思嘉第一次登岛那天的心情。 前路清明坦荡。 光明锦绣。 满怀信心,充满希望。 而如果这样美好的前行路上,还有一个可以执手相依的伙伴,那简直就近乎完美了! 所以,她平静却迫切地说,我们结婚吧。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也很想亲口说出这五个字! 每次都让她抢占了先机,真是令人沮丧的事! 除了要向夏思嘉带去结婚的消息,他还想亲口告诉她,她给的那些泡脚药方似乎有奇效。 明明之前在红麓城时,他还觉得这两条腿恐怕是彻底废了。 可没想到,前前后后也就才泡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在好几个夜里,发现自己在睡梦中,轻易翻了身。 双腿正在以他不敢想象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 而这件事,也应是属于他们二人共同努力的胜利果实! 沈维星他们仨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赶到金鹇岛卫生院。 然而,夏思嘉这会儿正在面临一桩棘手的家庭矛盾。 “我说了!这个娃不用治了!多少孩子得了这个病都好不了……治也是白花钱!”一个银发斑斑的大娘愤慨地说道。 她身上的衣服打了五六个补丁。 但即便这样,腰处的布料依旧捉襟见肘。 大娘说到激动处,稍微抬一抬手,腰上的赘皮便露了出来。 大娘面前站着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人。 她趴在窄小的病床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怎么能不治呢?医生都说了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只要孩子在这两天之内尿出来了……那就不用开刀!” 大娘很坚持,“你看看咱们岛上哪个动过刀子的人,能活过五十岁?就说老刘家那个媳妇儿吧,当初生孩子闹得要生要死的,最后开了刀,看着把人从阎王爷那拉回来了,可活不过两年,还不是死了!苟活着的那两年里,她整个人也是瘫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屎尿都要别人把……那也算活着吗?不就是家里人舍不得,硬吊着一口气罢了!” 说完之后,大娘看着小妇人仍然没有动作,伸手就开始要抢病床上的孩子。 “你赶紧起来,把红红背回去!这娃也就剩下最后这么一口气了,在医院多躺一会儿,就要多给一天的钱……家里还有那么些人等着吃饭呢!她躺病床的这钱,留来给家里买布、买粮不好吗?” 小妇人激动大哭,“不准动红红!” “我不动,那她接下来的医药费你给!别让我儿出!”大娘下了最后通牒。 小妇人用力咬紧下嘴唇,嘴唇边缘都渗出血痕了。 “文文是你的孙子,红红就不是了吗?文文之前在卫生院住了一个星期,也是家里掏的钱,怎么到了红红这里就不行?” 小妇人眼泪涟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因为文文是男儿,红红是女儿,红红就该死吗?!” 大娘指着小妇人的鼻子就骂开了。 “你自己的女儿不争气,非要得这种怪病,你还赖上我了,他这边要是好治,我会拦着吗?这不是让你们来卫生院了吗?可医生也说了,这药是他自己不争气,排不出尿,余生都是废的,身上还得挂个袋子!” 大娘指了指周围,“你上全岛看看,谁家好人身上要挂个尿袋子?那说出去不丢死人了!她自己也没脸活着吧?所以说,与其痛苦活着,不如早点了断!” 旁边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大娘也帮着劝说。 “妹娃啊,你的孩子就是这个命……认命吧!这是她自己的命数!她来这人世间活了八九年,也算是看过、闹过、笑过了!是值得的!你就放她走吧。” “对啊,碰上这种尿不出来的怪症,那就是海神娘娘的指示!海神娘娘要收她回去过好日子呢!你又何必拉着不放手?这是阻挡孩子的好前程!” 小妇人哭得愈发凶狠了。 “不是你自己家的孩子,你当然不觉得疼!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要我的孩子死!” 夏思嘉刚从隔壁病房忙完出来,一来就撞见这心碎的一幕。 她来金鹇岛也有些时日了。 这里的方言,她每天都要听。 听得多,再加上用心去学了一些基础,现在的夏思嘉,能听懂七八成的海岛土话。 她当即问小妇人:“只是差医药费的事吗?” 小妇人连忙点头,“我有钱的!我可以去挣钱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医药费都给补上!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不要放弃她!” 夏思嘉张嘴就要替小妇人把医药费的事情揽了。 可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拦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谁啊? 夏思嘉顺着手臂看过去,没想到看见的竟是大全。 “你怎么——” 话还没问完,她突然就看见了大全身后的那架轮椅。 看见坐在轮椅上那张清癯干净的脸。 医院这地方,有看不完的人间疾苦。 而沈维星像是误入这悲苦人间的谪仙。 不染凡尘,却满眼悲悯。 “什么时候来的?”夏思嘉站在原地问道。 沈维星淡笑,“刚来,还没来得及跟院长说要找你,就在这里碰见了。你先忙。” 夏思嘉点头,“嗯。” 回过头,又准备张嘴对那小妇人说话。 然而,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只见到老大娘火冒三丈,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小妇人的脸上。 “我儿辛辛苦苦冒命出海,一个月到手能有什么盼头?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攒的那点钱还不够我和你爹的棺材本……你就没想过我们两个老的,突然有一天撒手人寰怎么办吗?家里这点碎钱,就非要砸到这个赔钱货身上吗?” 夏思嘉正要出头,却再一次被大全拦下。 “嫂子,我知道人命关天,万分紧急!也知道这件事情,你有能力出手帮忙!……可是你看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要是你开了这个头,往后各个病患都求到你家门口,你救还是不救?你帮还是不帮?” 夏思嘉挡开他的手。 “你现在才来提醒我,未免有些晚了!我来这里上班已经有半个多月,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以为我想不到吗?你先让开!我去看看那孩子。” 第83章 当上了家属头子? 大全眼看着自己似乎是多余了,赶忙让路退下。 夏思嘉先护住了那独木难支的小妇人,不让大娘再有机会动手。 接着,她把了把病床上的小女孩的脉象,又翻看了床头放着的病症检查单。 大概清楚了基本情况。 她看着大娘说道: “这段时间的住院费,医院方面可以帮忙申请贫困补助,减少一部分费用,或者让你们签欠条,晚点再补上。” “所以医药费不是眼下最着急的问题,孩子的性命才是。” “她这个情况,并不是先天缺陷引起的,而是后天受到了惊吓或者外部刺激,才导致的尿路闭塞。” “再加上天气太热,惊厥不宁,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因此,这种情况下,作为家长,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如何保全孩子的性命!”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生产大队养的待宰鸡鸭!” “明明看着孩子都热成这样了,你们宁可有空在这吵架,也不知道给孩子扇扇风,难不成是存心想要害死她?!” 说完,又扭头去看刚刚闲话帮腔的几个老大娘。 “还有你们——” “这卫生院又不是你们村口的树坝,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在这里扎堆说闲话,别人家的事情你们少管,少插话!” “医院的医生已经够忙的了,人手根本不够用!不指望你们帮忙,但你们也别在这添乱添堵!有你们这些碎嘴子在,医生既要忙着抢救痛苦的病人,还要分心思来安抚家属,维持医院的秩序,那能不疯吗?真不知道你们是何居心!” “别忘了,你们自己本身也是病患家属,如果不是因为念及你们要照顾亲人,早就把你们赶出去了!” 她伸手指向了外边走廊,那尽头处,有一个用大红色油漆刷上的、比人还高的“静”字。 “保持安静,是医院的第一铁律!” “这里是供病人静养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展示龙门阵摆得有多好的大舞台!” “下次再让我抓到谁在这里叽叽咕咕,我就在他们家的名簿上,狠狠记一笔!” “如此,往后不管你们家里或者宗族的亲戚朋友再过来看病,其他医生只要看到我记的这一笔,都会优先让别人先看病!” “到时候,他们该痛的痛,该流血的流血,总要比别人多遭罪一会儿。” “如果为此而闹起来,医院也是有据可查的!追究到底,就是你们乱嚼舌根子害人!” 夏思嘉一个人占掉了整个病房的全部声音。 她开口,没人敢插话。 即使她说完了,也没人敢随便接话。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小嘴巴。 就当没事发生! 大全站在门边,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未来的嫂子啊! 她这一通训,不仅把那些好事多嘴的看客,一个个训回了他们本该在的位置上。 还让这场矛盾最中心的大娘消了火。 也让绝望的小夫人止住了哭。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期待这个孩子醒过来。” “胡医生开的药,记得按时按量吃。” “孩子要是醒了,你们就大声在走廊上喊一声,会有医生过来检查情况的。” “你们是一家人,我相信如果日子好过,大娘也不会为难这位大姐的。” “但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都有淋着大雨,以为挨不过去的时候。” “可再怎么挨不过去,也不能轻易放弃一条生命。” “就像你们信的,如果真有海神娘娘,而且海神娘娘真的显灵庇佑,她也只会照顾善人,而不会照顾心如铁石的偏心眼子。” “很多人做事只看当下,不计后果。却不知道人活着的时候,也是要为死了之后积攒应得的。” “我要是说宽了,怕你们听不明白,但十八层地狱你们知道吧?” 说到这句话时,夏思嘉故意用的金鹇岛土话,确保每个人都能被“十八层地狱”这话精准震慑住。 这些内容,如果在现在的青年人面前去说,碰上几个激进分子,指定就要吵起来。 说她这是夸大牛鬼蛇神。 可眼下的病房里,就没几个能跳起来和她作对的年轻人。 大家都病怏怏的,所以夏思嘉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这世上有这个东西,但人在做,天在看,凡事得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们医院都还没有放弃病人,你们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又怎么能在孩子的面前,说出她只有这些命数的话呢?” “换位想想,要是你稍微吹了点凉风,有个头疼脑热,我就去你病床边天天念叨,说你快死了!就算是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反正也就这几天的日子了……你们是不是得拿着火钳把我赶出来?不把我的嘴撕烂,都算是轻的了吧?” 病房里依旧鸦雀无声。 倒不是他们真的找不到反驳她的话。 只是,夏医生太有本事了! 没有人想得罪夏医生。 有时候,有着病痛,他们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夏医生稍微把把脉,再用手沾上药酒、药油,对着他们身上的穴位猛掐几下…… 效果立竿见影! 既能让病人瞬间消除疼痛,又能帮他们省去一笔基础诊费…… 何乐而不为! 大家也都是亲眼看过好多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坚定不移地相信: 夏医生就是海神娘娘派来援助他们金鹇岛的小福星! 所以,夏医生批评他们几句,那又怎么了? 听得进去的,他们就听听听不进去的,他们就当没听见嘛。 但好说歹说,也都没有必要和夏医生起冲突。 谁要是得罪夏医生,那就等于是自己掐断了自己的救命路! 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人食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生病不可怕…… 医生不救你才可怕咧! 因此,夏思嘉一通训话,全病房服服帖帖。 等她解决完了这桩家庭矛盾,再走出病房时,沈维星依旧在走廊上等着她。 只是手里多出了一只拧松了盖子的军用水壶。 “夏教官辛苦了,请喝水。”沈维星笑着递上水壶。 夏思嘉接过,咕咚几口,喝了半壶。 “哪来的什么夏教官?你少贫嘴,叫我夏医生就行。” 沈维星抿唇轻笑,“好,夏医生。我看夏医生很忙的样子,不知道明天能否顺利休假?” 夏思嘉挑眉,“你还记得我明天休假?怎么?特意过来接我放假回家的?” “是。”沈维星言简意赅,“不过,不只是接你回家这么简单。我想打听打听——夏医生明天有没有空结个婚。” 第84章 低调备婚 结婚? 夏思嘉想起了“狼来了”的故事。 她轻哂,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别搬出来开玩笑了。” “现在有一撇。”沈维星指了指自己,“我这一撇准备好了,就不知道你那一捺准备的怎么样?” 夏思嘉举着水壶,定定地盯着他看,“你说认真的?结婚申请批下来了?” “正事面前,我可从来没有糊弄过夏医生。” 沈维星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夏医生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明天正常休假吗?要是时间充裕的话,我们就明天结婚。” 夏思嘉盯着他看了半分钟。 一千句想说的话,从她脑子里迅速闪过。 可她终究一句都没有抓住。 憋了好久,夏思嘉才问出一句不痛不痒的,“时间这么赶,来不来得及通知到你家里人?” “这一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沈维星微微低头,接回了夏思嘉喝空的水壶。 拧紧盖好,说道:“对我而言,即便婚礼上没有任何的宾客朋友,只有我们两个也足够了。” “那我可不行!我也叫上方杰、珍珍、万里和桑野他们几个。” 夏思嘉的脑子已经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各种各样的疑问,也接踵而至。 “明天婚礼谁做饭?总不能让大家吃食堂打回来的吧?” “我可是要正儿八经收拾一下的新娘子,不好叫我带着一身油烟味吧?” “而且我今天肯定是不能回的,晚上还有几个情况比较复杂的病患,需要我照看呢……” “我最快也得等明天早上坐最早的渡轮才能过去。” “不是……为什么非得是明天呢?这也太赶了吧!” 夏思嘉一通吩咐猛如虎。 到了最后才想起,让他变得这么手忙脚乱的根源,就是结婚的日期! “明天是什么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吗?”夏思嘉嗔道。 沈维星光顾着笑,再也没有其他表情了。 “不知道。我收到消息,结束训练就赶过来了,也没顾得上看日历。” “我不知道明天是不是百年一遇的好日子,但我就是希望,明天就能和你成为正式夫妻。” 夏思嘉眨眼一笑,“结就结,说得好像我还怕嫁给你似的!” 旁边路过的几个岛民听见这话,纷纷瞪了眼睛。 “呀,夏医生要嫁人了啊?!” 沈维星看着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朗朗笑道:“对,她明天就要嫁给我了!” …… 沈维星他们回到七巧岛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医院食堂清汤寡水的那点饭,差点没把他们饭给饿死。 因此,回来之后,大全一边生炉子烧水,为沈维星的药浴做准备; 一边起锅烧油,烫了三个荷包蛋,再煮了一包挂面,下点香喷喷的猪油在里边。 等面端上桌,三人连客气的闲话都没有,抓上筷子,直接开吃。 吃完以后,三人瞬间回血。 同时也开始商量起明天的工作安排。 沈维星和夏思嘉终于要结婚了! 明天是大喜的日子! 做哪些菜,大全来想; 请客名单,沈维星已经拟好; 小全负责张罗“喜”字剪纸,再扎两朵红花! 他们三个大男人各有各的忙碌,叶欣荣夫妇也收到风声,过来确认消息是否属实。 等他们看着沈维星点了头,黎宝绢也开始急得冒汗。 “怎么这么临时临坎的做决定呢?这,这一晚上的时间,哪够准备的啊!” 叶欣荣望着他的傻老婆发笑,“又不是你结婚,你要准备什么?” 黎宝绢捶他:“就是我们那时候准备了好几天,现场也还是出了好多纰漏!所以我才不想小夏也留下这种遗憾!” “人家应该不在意吧。”叶欣荣看向沈维星:“要不然,也不能答应他。而且,金鹇岛的传统婚俗太冗杂了……准备半个月才来得及!” 沈维星浅笑,“我们不按地方传统办,从简。达成主要目的就行。” “啥主要目的?”叶欣荣揶揄沈维星,“参谋长是着急指导生育工作?” 黎宝绢又捶他一拳,“说正事呢!怎么你没正形?” 她推开叶欣荣,认真和沈维星商量—— “女人多半都是口是心非的……再加上你们的婚事,又一波三折,她心有顾虑,暂时降低了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要是把必要的步骤全省了,那还有结婚的意义吗?” “仪式多少还是要办的!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去替你请咱们岛上最有经验的‘大妗姐’!” “你自己明天一早要想办法去岸上的供销社,买喜饼、新伞、新鞋子!鞋子要注意,你俩一人一双!再弄点碌柚叶!……” 黎宝绢一打开这话匣子,根本收不住。 沈维星一个脑子记不过来,小全掏出随身的小笔记本,奋笔疾书。 叶欣荣看沈维星这是听进去了,也打算照办,赶紧托人传话,直接去请经验老道的大妗姐。 大妗姐,在海螺乡就是指专职的陪嫁娘。 也是传统婚礼流程的主持人,指挥官。 新人们什么时辰,该到哪个环节,做些什么,都得听大妗姐的。 尽管最近几年,各地禁行旧制。 但海岛上管得不算太严,大家私底下还是习惯延续老一辈留下的风俗。 岛民们都说,婚礼不请大妗姐,那就是男方对女方不重视。 不受重视的女方,将来嫁了人一定过不好。 所以,迫于民间的舆论压力,家家户户就是再难,也会在婚礼上请大妗姐出面。 只是视流程的复杂程度,收价不一样。 沈维星在叶欣荣夫妇的引荐下,见到了一位年逾五十的大妗姐。 “我也有些年头没操办过婚事了,毕竟我们岛上现如今除了那群新兵孩子们,年轻人都瞧不见几个……” “你们愿意请我,就是信任我。而且,你们的流程又这么简单,我就不收钱了,收一只鸡和五斤米,你们看行不行?” 沈维星连忙答应,“那就这么办。” 大妗姐这边的工作定下来后,流程上的细节,就由大妗姐教着大全、小全对接。 要买什么; 在哪些位置摆放什么…… 大妗姐门清! 有她老人家在,大全、小全的脸上终于又浮现了自信的笑容。 而沈维星也在泡过碌柚叶的水后,安心入梦。 他期待天亮。 期待明天的到来。 从明晚开始,他就不用过孤枕难眠的日子了。 本来没有心痒。 被叶欣荣调笑几句,他还真有点心猿意马。 第85章 她也太没规矩了 隔天一早,沈维星是被叫醒的。 他下床时,大全、小全兄弟已经忙活一阵了。 客厅里多了一张长桌。 桌上摆着婚礼必备的喜饼三大包。 除此外,还有桔子、椰子、芋头、石榴各两小篮子。 小全解释说:“参谋长,您听我跟您说——” “桔子,寓意着‘大吉大利’!” “芋头,寓意着‘生活富余’!” “椰子,是祝您一夜有子!” “石榴,更祝您多子多福!” “所有生果篮,合在一起,寓意着生生猛猛!” 小全在这边解释,大全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沈维星的床铺,在竹席底下撒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合称“早生贵子”。 沈维星还在回味细品,小全已经给他戴上了新郎的红花。 “对了,嫂子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还没来?” 人最不经念叨。 他们正说着,方杰就过来送口信。 “思嘉姐说,这两天天气异常热,有一艘从海上回来的渔船,全船都病倒了……卫生院人手不够,她要吃完午饭才能过来了。” 沈维星不禁蹙眉。 虽说大妗姐帮忙看的吉时,是下午七点。 海螺乡这边的风俗随古,结婚结婚,黄昏时分才接新娘进门。 还有个别地方半夜接亲的都有! 沈维星想,夏思嘉肯定是找人打听了,知道规矩,所以才不急。 她不急,可他盼着见她! 抓心挠肝的! 按说,新娘也该头一天用碌柚叶沐浴的。 当然,大妗姐也说了,这事有例外。 只要戴上结婚的红花之前,夏思嘉能用碌柚叶淋浴一遍就行。 这些东西,都可以提前给她备好。 就是这时间上…… 她掐得也太紧了! 其他人忙进忙出的,没空多想。 沈维星腿脚不便,落了个清闲,却反倒难受了。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夏思嘉,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她在金鹇岛人见人爱,难不成遇见更心仪的人了? 虽说,她家教好,重情重性,恪守承诺。 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一误就将影响余生…… 她,该不会临阵逃婚吧?! 沈维星一边心里觉得没底,一边又不断重复回忆着,她昨天在医院走廊上答应时他的爽快模样。 看夏思嘉当时的状态和反应,也不像是另有所属的样子…… 沈维星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自嘲。 结个婚而已,怎么他这么紧张? 应该相信她的。 她一定会来! 饶是如此,沈维星到午饭前的几个小时也不大好过。 他强迫自己看书,好不容易挺了过去,捱到吃午饭。 可是,午后,黄珍珍又送来消息说。 “思嘉姐应该四点左右到!” 这一次,连黎宝绢这个请假帮着备婚的旁观者,都觉得说不过去了。 “今天是她结婚,她是主角,主角一直不登场,光我们在这唱戏有什么用啊?” 沈老太是午饭前登岛的。 她听黎宝绢这么说,忙劝她道:“肯定是医院那边太忙了嘛,我这儿媳妇能干!医术精湛,性格脾气又好,深得她阿公的真传!医者仁心啊……反正这些大家都已经帮着准备好了,晚点她过来走仪式就行!” 黎宝绢看呆了。 她见过的婆媳,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 就没见过婆婆帮着儿媳妇说话的! 夏思嘉怎么做到的?! 黎宝绢这便准备回家拿纸笔。 她要催夏思嘉开课,听听她是怎么把婆婆治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夏思嘉出现。 受邀宾客们陆续到齐。 就连最让大家感觉到意外的谢长青,都拿着手写请柬出现了。 然而,夏思嘉却没来。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一天将要过去。 最淡定的大妗姐都有些慌了神,赶紧拿着自己的祖传小抄本,推演着下一个吉时。 没办法! 谁让新娘不出现呢! 这新郎官又是个军官,婚礼的各项事宜也都已经准备妥当,总不能让他捞不着人,结不成这个婚吧? 在他们七巧岛这儿,要是男方碰上这种情况,那最后就算是找遍全岛,找个雌鸟儿来当替身,也一定要完成婚习! 不然,不仅仅新郎官的面子上过不去!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他会被害得这辈子都打光棍,永远讨不到媳妇儿! 大妗姐满头大汗地重新看时辰,而沈维星则准备赶去金鹇岛,亲自接夏思嘉回来。 “不行不行,你都带了新郎红花了,这时候不能出海!你这要是出去了,会被虾兵蟹将误以为是要和海神之女结婚!船会沉海的!”大妗姐急忙说道。 叶欣荣不信这些。 他支持沈维星去接人回来。 “哪有结婚迟到的新娘子?!什么工作能比终身大事还重要?别人的事情是事情,她自己的事情就不是事了吗?真没规矩!”叶欣荣怒道。 谢长青凉凉接话说道: “她正是因为太有规矩,所以才明明不是专职医务人员出身,却在休假的时刻,为了乡亲们的生命安全和家庭幸福,牺牲小我,贡献个人利益,成全集体大爱。要是这样也会被苛责,那就是黑白不分!” 话刚说完,他就被方杰勾着脖子去看旁边。 方杰急眼,“你脑子被实验室那些毒草毒气弄糊涂了是不是?你知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吗?那是守备区团长!” “团长又如何,就算是他们司令员来了,该说我也照说,他们今天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参加工作会议,而是作为宾客的身份前来道贺的。既然都是宾客,那就人人平等!他诋毁嘉嘉在先,凭什么我不能反驳!”谢长青义正辞严。 方杰气得咬牙。 跟这糊涂虫说不清楚,还是别让他过去的好! 偏偏谢长青又不是他能管得住的。 谢长青挣脱方杰的手,还要和叶欣荣理论一二。 好在这时,黄珍珍突然大喊:“思嘉姐回来了!” “真的?哪呢哪呢?”黎宝绢跟着激动起来。 很快,大家都看到了夏思嘉的身影。 悬挂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来了就好! 身上担负着婚礼流程工作的几个人,开始各就各位。 夏思嘉一进门,就像一条被送上了流水线的鲱鱼似的。 洗净,更衣,梳头,戴花。 撑伞绕院走,再跨火盆进主屋,才算是走完了基本流程。 接下来,就到宾客献礼的时间了。 第86章 这个傻女人 朱峻岭因为工作的特殊缘故,没能及时赶来,但他送的一大缸子包谷酒,却让所有人都喜上眉梢。 部队里平常时候因为要严格训练,所以禁止喝酒。 可司令送酒作为贺礼,就意味着让大家今天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众人当然欢喜! 接着是叶欣荣夫妇送的一幅福娃锦鲤图。 画上的福娃和锦鲤,都是金鹇岛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颜色艳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是黎宝绢她之前特意挑的。 也是取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之前是打算送给她准弟妹的。 后来两人一拍两散,没有成事,黎宝绢珍惜着这幅绣图,就一直没有往外掏。 这会儿送给沈维星和夏思嘉,她倒是不吝啬了。 反而觉得正合适。 黎宝绢拉着夏思嘉的手,笑盈盈地说:“你收了我这么宝贵珍藏的一幅绣图,以后可要多帮帮我,既要教我做玫瑰鲜花饼,还要教我如何让婆婆服服帖帖!” 这最后一句,当然是贴在耳边说的悄悄话。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话说完了,会意一笑,意味深长。 夏思嘉小声回复她:“论起这处理婆媳关系,我也算是个新人……我没对我婆婆做什么,应该是沈维星在这中间当和事佬当的好。你应该向他请教请教!” 黎宝绢听得更嫉妒了。 都是第一次当老公,她老公怎么就不知道开开窍,在婆媳关系上给她帮帮忙? 每次就知道躲…… 叶欣荣夫妇的礼物送完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大家送的都是些常规的贺礼,以食物类居多。 因此,相比之下,谢长青的贺礼就很打眼了。 他送了一只手编的长提手花篮。 篮子里全是新鲜现摘的鸡蛋花。 纯白的花瓣中心,透着鲜亮的鹅黄色。 既好看,还有淡淡香味,很是特别! 黄珍珍默默酸了,对方杰说:“你看他这人,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嘛……就连送个贺礼,他都这么别出心裁!唉,如果思嘉姐嫁给了他,是不是日子能更有致趣?” 方杰熟练地勾住了黄珍珍的脖子。 “你们一个两个……今天搞什么东西?都想吓晕我是吧?赶紧闭嘴!不该说的别说!” 黄珍珍和他打闹起来,顺带问道:“你不是让桑野一早就去主岛接思嘉姐吗?怎么连新娘子都来了,却没看到桑野这个小混蛋?” 方杰也觉得奇怪,“是啊,他平常追着思嘉姐,一口一个姐姐的喊,喊得就像人家的亲弟弟似的!不是很亲热吗?思嘉姐结婚那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露面?怪了事了。这也关系到他以后要多个军官姐夫,天大的便宜……他居然不来捡?” 黄珍珍瞪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唯利是图?桑野只捡滩涂上的便宜而已!人家对你嘴里说的这种便宜,毫无兴趣!” 方杰眼看着大妗姐打开了包谷酒的塞子,被馋得不在乎桑野的死活了,甩来黄珍珍就去领酒喝。 大家也都围聚到了桌边,等着讨这碗充满吉祥祝福的习酒。 沈维星和夏思嘉被晾在了一边。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说:“坐下来歇会儿吧,从进屋到现在,你是不是忙得一口气都还没喘过来?” “还好,没事。”夏思嘉有些心神不宁的说道。 沈维星以为,她是注意到了谢长青手臂上的斑斑红痕,所以有些担忧。 他宽慰道:“谢同志手臂上的伤应该没有大碍,看他样子,多半就是采鸡蛋花之前没有做防护,被树林里的蚊虫叮咬了。那些红疹过两天就能消。” 夏思嘉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嗯,随他吧,他皮厚,结实,耐咬。” 小夫妻俩刚说了没两句,沈老太忽然过来了。 她示意他们俩跟着他一起进了婚房,把门关起来说话。 “思嘉啊,这是我们家维星的存折,你收好。” “里边有一万七千四百二十二块三毛四分。” “都是我给他一点点攒的,他从前老往家里借钱,说是要帮扶大哥,托举二哥……” “但是家里的大局有我在操持,哪能让他一个人这么忙上忙下的?所以,他的钱我都给他单独存起来了!往后就交给你管,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夏思嘉双手接过存折。 微微翻开一看。 还真有一万七千多。 她忽然就成了个有足够现钱的万元户! 沈老太接着又说:“还有你上次登岛之前,悄悄塞给我的金花生和金豆子……我一颗都没用,全都给你带回来了。” 说完,沈老太就掏出旧布缝成的小口袋,递给了夏思嘉。 “往后你俩成了家,就得好好理清你们自己这个小家的钱。” “放我这儿肯定是不行的!我要张罗一大家子人呢。” “这金花生金豆子可要藏好,别让人轻易看见!老话说的好,财帛动人心,别让这些东西招来祸害。” 沈维星掂了掂那沉沉的小布袋,当即对夏思嘉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 她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阿妈塞了这么多宝贝?! 这是她颠沛流离时,辛辛苦苦藏在身上,一路带来南边的吧? 她居然没有留着傍身,还都给他阿妈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傻女人! 沈老太瞥见自己儿子目光灼灼的模样,误会了儿子的意思,以为他要独吞这袋金子。 她赶忙替夏思嘉把东西抢了回来! 沈老太斥责儿子:“你自己不是都说了,以后这个家里,你媳妇管钱!金子和钱票都是钱,自然都该归她管!” “嗯,当然都归她管。” 沈维星哭笑不得,但也没有为自己申辩。 他暂时压下心底的惊讶,继续听偏心眼子的阿妈说话。 沈老太把钱交付完了,又拉着夏思嘉的手,叮嘱了几句家常。 “虽然说你现在要去医院上班,但一个月也还是有休假的嘛!休假的时候,你就跟着维星一起回家,和我们吃吃饭,聊聊天,好不好?” 夏思嘉受宠若惊,忙答应道:“好,我肯定常常回去看您。” “那就好!那就好!”沈老太欢天喜地。 他们这头说完了话,便又离开了婚房,重新回到客厅。 这会儿功夫,黄珍珍已经喝醉了。 她缠上谢长青,非要和他按印结契。 “你跟我学,把中指和食指弯曲起来,其他三根手指举高……快点!咱们结契!”黄珍珍瞪着眼说道。 谢长青躲开了这浑身酒气的姑娘,同时忙不迭的找来方杰,问道:“她说的按印结契是什么意思?” 方杰答道:“就是岛上流行的一种私定终身的玩法……不过听说私底下偷偷这么做了的男女,都会得到海神娘娘的祝福,所以一般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愉快地走到一起。” 夏思嘉路过他们身边。 方杰说的每一句,她都听清楚了。 她不禁失笑。 桑野这个臭小子…… 耍她呢? 明明是定情用的按手印结契,他居然骗她说,是立下承诺必要的“盖章”! 就欺负她一个外来人,什么都不懂是吧? 哼! 下次见到他,肯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顿! 宾客们吃完晚饭,闹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大全、小全今晚临时搬去隔壁,跟方杰他们几个一起住。 等人散了之后,屋里格外安静。 显得格外大,格外宽敞。 而且,还很安静。 落针可闻。 夏思嘉的心跳暗暗加速。 但她什么也没说,佯装镇定,扶着沈维星从轮椅上挪到床上。 也是这时候,她意外发现——他能自主站立了! 只是站立的时间不长,而且无法迈动步伐,还需要继续复健。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达到这样的恢复效果,已经是奇迹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没少为复健而拼命努力呢! 夏思嘉看他躺平睡好,也掀开蚊帐钻了进来。 她盘腿坐在床边,正想夸赞沈维星的双手手臂比之前更加有劲了。 可还没出声,就被沈维星抢占了话题的先机。 “我有两个新婚礼物要给你。” 第87章 我可没这么小家子气! “还有新婚礼物呢。” 夏思嘉莞尔浅笑,“而且还不止一件?那赶紧拿出来让我看看。” 沈维星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土黄色的信封。 “这是康源现在的准确收信地址。” “之前他在火车上写给我们的地址那个地址有问题。我写信过去,信被退回了,写着‘查无此人’,应该是他们知青下到地方后,又有了细微的变动和调整。” “我特意托人查问,才问到这个新地址的。” 说完之后,他才把信封放在了夏思嘉的腿上。 明明她身上穿着水墨色的渐变条纹睡裤。 可沈维星侧目匆匆瞥了一眼,仿佛看穿了这薄薄布料下,细滑柔嫩的肌肤。 他面红心燥,触电似的收回了目光。 夏思嘉则是拿起信封,放到了蚊帐外边的床头柜上。 “这叫什么新婚礼物?我和康源也就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最多算个普通朋友吧?他的收信地址,也值得当我的新婚礼物?” 夏思嘉又好气又好笑地撇嘴,“你也太给他面子了!” 沈维星:“你别急啊,等听我说完再看看他有没有这么大面子。我把他的地址给了你,你是不是也得作为交换,把那枚苏国红星勋章送给我当新婚礼物?” 夏思嘉水汪汪的鹿眼瞬间瞪圆。 “原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在这儿等我呢!你想要那枚红星勋章,直接问我要,我也会给你的啊……” 不过,东西被收进空间里了。 这会儿不方便拿。 夏思嘉只能搪塞说道:“在我房间里边放着,不确定塞在哪个角落里了。你是希望我现在去拿,还是——” “没事,不急,明天再找也行。” 沈维星下意识按住了夏思嘉的腿。 这一次,他是真的触碰到她细滑的肌肤了。 尽管依旧是隔着睡裤的,可也让沈维星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第一次觉得,床头柜上的煤油灯居然这么亮。 要是能再暗点就好了! 暗下来,她应该就看不见他此刻的局促窘迫了。 不过,夏思嘉像是没注意到沈维星耳朵颜色的变化似的,紧接着问道:“那第二件礼物是什么?” 沈维星蓦然咧嘴笑了,“这第二件礼物,就很有说法了。” 夏思嘉挑眉,“嗯?怎么说?” “结婚申请正式批下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往坪山部队打了电话。” 沈维星娓娓道来,“杨玲姐听说我们马上就要领证办酒了,激动得在电话里哭了出来,说是替你高兴的。” 夏思嘉的眼眶也骤然一热。 沈维星:“杨玲姐还提醒我,让我务必在结婚之前,好好和你说清楚,当年信物的事情。不要让我们彼此之间留下心结。我也是听她说了才知道,原来你听过了信物的事情啊。” 信物…… 夏思嘉差点都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南下之后,日子看似清闲,但大小事情接踵而至,就没有断过。 以至于,她都忘了,沈维星身上还贴身带着信物的事! 这事,是该好好说清楚! 否则将来拖成了历史遗留问题,就如同从肉里拔老刺。 盘根错节的,要扯断血肉,不知道该多疼! 夏思嘉跪坐在腿上,催促道:“那你倒是快说,信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维星不急不慢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第二样东西。 “这个,你还有印象吗?” 说完,递过来一块玉石牌。 那是一块色泽温润的寿山石。 底色为乳白半透明状。 面上又有着黑灰相间的流形弧线。 如同被泼了墨后,墨汁均匀淌下,最终定形成了现在的样子。 石头也就一寸半左右的长度。 是标准的无事牌吊坠形制。 吊坠打了个小孔眼,用黑色的棉绳吊着。 从绳子的磨损程度来看,持有者平时确实没少戴。 但夏思嘉之前和沈维星朝夕相对的时候,没见过他脖子上露出过这黑绳。 这说明,要么他最近这两个月没戴在身上。 要么,这吊坠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在戴。 夏思嘉接过无事牌吊坠,放在手里把玩,问道:“我应该见过吗?” 沈维星眉心轻拧,“这不是你送给阿华的吗?” 夏思嘉很迷茫,“阿华?哪个阿华?” “丁沛华。”沈维星的神色瞬间严肃庄重。 好像在说一桩神圣不可侵犯的秘密。 夏思嘉反复回想。 调动了两辈子的记忆。 都没有想起“丁沛华”是何许人也。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不认识丁沛华。”夏思嘉说道。 沈维星的眸色越来越深。 如同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当初你外祖父和沛华兄的父亲,丁伯父,一同定下了你和沛华兄的婚约……正是因为定了婚约,你才送了这件定情信物,给沛华兄,希望他在战场上避开危险,永远保全他自己,平安活着回来。” 夏思嘉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说,这东西是经我手送出去的?” “这不是对我的污蔑和羞辱吗!” 夏思嘉将寿山石拍在沈维星胸口上,郑重其事地说: “首先,如果我送别人东西,怎么也不会选这种品次的寿山石!” “不对!我根本就不会选寿山石!” “家里又不是没有别的好东西了,我送这么沉的石头给人,我不怕压断他的脖子吗?” “这种小家子气的做派,别来沾我的边!” 沈维星肃容说道:“可这是沛华兄临终前交托给我的。他说,他与夏家千金书信往来将近三年,两人情投意合,互诉衷肠……” 他说话时,夏思嘉就盯紧他的眼睛看。 在提及“夏家千金”四个字时,两人忽然都想到了第三个人。 因此,沈维星后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难道……是你妹妹冒充你的身份,和沛华兄培养了感情?”沈维星猜测道。 夏思嘉笑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她,也只能是她了啊!” “看样子,她比我更了解这桩婚约的内情!” “她倒是精明,知道外祖父挑给我的人,必定不差。” “所以,她捷足先登,先把人心给收了!等将来时机成熟,她再与你的沛华兄生米煮成熟饭,再请家里重新做主……” “呵呵!这套做派,真是和她亲妈一脉相承!!!” 夏思嘉气得很,嘴里本来还有几句更难听的话忍不住骂出来。 可她转瞬又想起,沈维星刚刚提到过,这信物是他战友临终前托付的。 丁沛华已故,再强调他愚笨好骗,只会让沈维星平添伤感。 夏思嘉咬紧后槽牙。 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第88章 大事未竟 夏思嘉重新拿起那块寿山石,颠来倒去地看。 按说这东西如果是定情信物,不应该这么素。 即便不像后世的年轻人那样刻上“520”之类的谐音符号。 那起码也会有颗爱心吧? 摸着摸着,还真让夏思嘉发现了一处异样。 “沈维星!你看!” 她像是发现了宝藏似的,指着吊坠石牌底部的位置,努力让沈维星看清。 “这里有两个圈圈!看见了吗?” 沈维星这会儿又觉得煤油灯有点暗了。 他没能一眼看清她说的圈圈。 但她捏起他大拇指,让他凭着指腹摩挲石牌的时候,他的确感觉到了两处细小的凹槽。 如果只有一个,还能认为也许是巧合。 可两个圈圈大小均匀,水平、垂直都对称。 显然是人为刻上去的。 “这有什么寓意吗?”沈维星问道。 夏思嘉狡黠一笑,“这是夏思芫的小名!” “嗯?” 夏思嘉用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两个圈圈。 一边画,一边说道: “一个圆,两个圆,就是‘圆圆’,谐音‘芫芫’。是我小时候懒得写她名字,给她取的代号。没想到后来她就一直这么用了!” “而我名字,嘉嘉,和加号的加同音。所以,你以后要是给我写信,就写两个加号,省了多少笔划!” 沈维星忽然捉住她戳他胸膛的小手。 不安分的小爪子,真该给她扣在身后,罚她不许乱动! 男人的胸口岂能这样乱摸? 这和拿火柴刮擦磷面砂纸有什么区别?! 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 “干嘛?” 夏思嘉看着被他捉住的手,不解的神情里带了几分挑衅。 “我们俩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合法夫妻。” “是受部队保护的、铁一般坚实而焊死的两口子。” “你为什么阻止我给我丈夫按摩胸口?” “我摸一下怎么啦?” “你不让我碰,是要留着给谁碰?!” 夏思嘉一叠声地追问道。 她理直! 气更壮! 然而,沈维星却只是浅浅一笑,说:“这不是还有事情没说完?” 夏思嘉怒瞪他,“新婚礼物都给完了,还有什么事非要在新婚当夜说?!” “你妹妹,妹夫,还有小姨,已经抵达丰收公社了。” 说完这话,沈维星下意识地想闭上眼。 因为他有预感。 下一秒要挨打。 不过挨打也是应该的。 他自找的。 谁让他硬说这件事呢? 她该生气的。 挨揍就挨揍! 但沈维星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他凝神看向夏思嘉,迟疑地问道:“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夏思嘉非但不气,甚至毫不感到意外,“夏思芫神通广大,她能折腾到南省来也不奇怪。” 停顿了两秒后,她甚至笑出了声。 “哪怕有一天,她突然勾引你这个姐夫,都不算稀奇事。”夏思嘉说道:“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沈维星墨眉一凛,“她敢!” “她敢啊。”夏思嘉拍拍沈维星的胸口,“你就等着瞧好吧。她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夏思嘉真的累了。 白天上班就已经够辛苦。 这会儿还听说夏思芫和林碧这俩催命鬼来了,她身心俱疲。 她侧躺下来,枕着沈维星的臂弯。 明明累得睁不开眼,可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白天在卫生院上班时,亲眼所见的情形。 无风无雨的天气下,单单只是高温,也是能杀人的。 那些被送到卫生院的船员,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尽管经过所有同事的全力抢救,可仍然还是一个一个呼吸骤停。 岛民们帮着把断了气的人抬出去的时候,昨天因为尿路损伤而昏迷的那个小姑娘,忽然在夏思嘉身后出现,轻轻握住了夏思嘉的小拇指。 小女孩问她:“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冷不丁的被问到生死大事,夏思嘉心里一阵伤感。 但她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眼睛时,忽然就不忍心说那些残忍的事实了。 这小姑娘才八岁。 她自己都才刚刚从鬼门关跨出来。 转眼看见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大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在她面前撒手人寰…… 万一她心里没扛住,受到惊吓,再次病倒怎么办? 瞬息之间,夏思嘉考虑良多。 但抢在在小姑娘胡思乱想之前,她握住了孩子的手,反问道:“你家里人难道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吗?” “他们说过的,只是大家说的地方都不一样。” 小女孩如实答道:“爷爷说他们去一个鸟语花香,百花盛开的好地方了。” “奶奶说,他们去海神娘娘那里报道了,所有的人、牲畜、草木,都是海神娘娘用海水幻化出来的。来这世上走完一遭,完成了海神娘娘交付的任务,自然就回海神殿去了。” “妈妈说,他们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亲人。” “所以……是不是每个人会去的地方不一样?” 夏思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她也是死过,又回来了…… 每个人的结局,或许真的有所不同。 于是,她无比肯定地对小女孩点了点头。 “是啊,其实你家里人说的都不算错,可他们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听的都是别人的故事。每个人究竟会去向哪,只有等自己走到了那一天,亲身经历的时候,才会知道。” 小女孩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说:“姐姐,那是不是因为有些人去了不好的地方,所以,他们没办法托梦回来给家里的亲人……就像我大伯一样。大伯娘和我哥哥姐姐他们,从来没有在梦里见过大伯。” “不是的。”夏思嘉否认道:“可能你大伯去了新的地方之后,变成了像我一样很忙碌的医生或者船员,正在被他所生活的那个地方需要着,所以抽不开身带口信回来……但他心里一定是惦记着家里人的。” 小女孩忽然皱眉,“姐姐,你在撒谎对吧?” “我骗你干什么?这些可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夏思嘉眼眶红红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是个天大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就算是你妈妈问起,你也不能说!” 小女孩终于深信不疑,默默答应了夏思嘉的话。 当时,夏思嘉还没觉得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眼下,夜深人静,她从严肃认真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变回她自己时,一股强烈的情绪,如同洪流般漫上心头。 死亡和告别,是重要的人生课题。 每个人都必须经历这重考验。 但命运从未给大家演习的机会。 导致大家在面临人生的永别时,总是慌里慌张,手忙脚乱。 哪怕死亡在金鹇岛这样气候莫测的海岛上,已经是家常便饭般的事。 哪怕夏思嘉作为一个自己已经经历过死亡,也面对过很多次告别的人而言,今天送别那些被热死的渔民时,她依旧难以完全平复内心的震动。 在人前,她克制、冷静、理性。 可脱去医生外衣后,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怜悯那些为了生计而出海挣工分的遇难者。 也心疼那些失去了家庭顶梁柱的遇难者亲属。 夏思嘉闭着眼睛,努力想要让自己睡过去,不要再沉没在这些令人无力的悲伤中。 可沈维星坚实的胸膛,以及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都让她分外心安。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无声地陪着她,就足以消解她外在的所有伪装和防备。 夏思嘉终于没有扛住情绪的冲击。 热泪顺着她的眼缝溢出。 第89章 他懂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沉沉地摔在了沈维星的衣服上。 他仍然没说话。 只是抬起了手臂,用宽厚的大掌,轻柔地抚摸着夏思嘉的后脑勺。 越安抚,夏思嘉就哭得越凶。 她的双肩剧烈颤抖,抓着沈维星衣服的手,也攥成了一只紧紧的拳头。 沈维星低下头,嘴唇温柔地贴上了夏思嘉的额头。 “家里没有其他人,想哭就哭出声来吧。” “卫生院每天迎来送往的,笑脸中夹杂着哭声……确实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 “我第一次从真实的战场上下来之后,也偷偷哭过一场。” “尽管那场仗我们赢得很精彩,可还是牺牲了六个战友。” “他们之中,有一个还曾亲手教我包饺子。” “他把擀饺子皮的要领诀窍,说得很细致。总以为将来有机会了,能再向他请教。可惜,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一声,他就走了。” “再后来,沛华兄牺牲时,我也猛然间领悟到,世事无常这四个字中,包藏着多么沉甸甸的预示。” “沛华兄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完全走出来。” “我和他幼时在乡里一起长大。少年时一起拜师学艺。青年时一同加入军营。” “他见过我摔成狗啃泥的狼狈相,我也见过他被狗追得尿裤子的窘态。” “我上头虽然有两个哥哥可他们俩和我的关系,反倒不如我和沛华兄那么亲。” “为沛华兄收拾遗物时,我还总产生幻觉,觉得他就在我身边,只要我一扭头就能再看见他。” 沈维星微微哽咽。 他搂着夏思嘉的手臂,也悄悄蜷紧。 “可是有些诀别,就是永远。” “后面这些年,我去他坟头为他扫墓时,总忍不住和他多说一会儿话。”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我确定的是,如果我不说出口,那就是故意在忘记他。” “人死了,本就什么都没了。如果我们再忘了他,那他岂不是像没来过这世上一样。” “管不了别人怎么想,我是一定会记住他的。” “虽然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但他永远在我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夏思嘉的呜呜哭声小了很多。 她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了沈维星身上。 并等他说完之后,哑着嗓子抱怨道:“别人家的新婚夜肯定不像我们这样……” 沈维星笑了,将怀中的娇娇宝搂得更紧了些。 “我们本来也不追求和别人一样!” “将来的日子是属于咱俩的,咱俩喜欢怎么过,那就过成我们心中想的那样。” 沈维星很感激夏思嘉。 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他这辈子恐怕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可以勾得他主动提及他最好的朋友丁沛华。 说出那些话,他心里很舒坦。 磊落光明。 清风穿堂。 而夏思嘉也很感激沈维星。 谢谢他在她什么都不用解释的情况下,就读懂了她的疲惫和悲伤,理解她的压力来自哪里。 这一晚,他们俩互相贴近的不仅是身体。 更是灵魂。 夏思嘉原先还以为,沈维星总会在思想观念、生活习惯或者待人接物的态度看法上,和自己产生分歧。 然而,他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她一样。 他什么都懂。 这种亲密无间,是夏思嘉前世心心念念期盼的。 没想到,还真让她实现了。 就像漂泊在海上多日的一叶孤舟,终于在茫茫黑暗之中,看见了有光的灯塔。 在日出来临之前,这束光会支撑着小船走得更远。 而不会被沉重的黑夜轻易压垮和淹没! …… 新婚的第二天,夏思嘉赶了最早的一班船,又回金鹇岛上班去了。 沈维星也一如往常,前往基地训练。 叶欣荣看见他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由得调侃道:“看来昨晚发挥的不错!你这腿……没有影响造人工作的顺利进行吧?” 沈维星谦和一笑,不置可否地回答说:“感谢组织和团长对我个人生活问题的重点关心,但是,无可奉告!” 叶欣荣咂咂嘴,“不说就不说,好像我很稀得听似的!嘁,谁家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你以为我要向你这么一个造人计划上的新兵蛋子请教吗?” 沈维星继续笑:“部队工作中,您是领导,当然是我向您请教。但其他方面,团长非要向我请教,我也不是不能传授一二!” 叶欣荣笑得呲牙咧嘴,“夸你几句,你还真喘上了!我家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用得着向你请教造人工程?!” “不好说。”沈维星语焉不详地说道:“团长要是信不过,那等一年之后,自见分晓!” 他们这边嘴仗打得激烈,谁也不服谁。 两人还私定盟约,还真就等着,看沈维星一年之后能造出什么名堂来! 夏思嘉哪里知道一早上就被人惦记上了他们房里那点事。 她在渡轮上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还以为是自己吹晨风着了凉。 说起来,昨晚睡在火得像碳块一样的沈维星身边,她一晚上都感觉被泡在了汗水里。 好在天亮时分,他起来给她扇风,才让她又安然多睡了一会儿。 想到这个,夏思嘉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很喜欢这个体贴的男人。 中用! 回头等天没这么热了,她一定找机会酣畅淋漓地还他这份人情…… 到了卫生院后,夏思嘉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 巡视病房,查验药品,忙活了半天,早餐都没顾得上吃。 还是昨天那个小女孩的妈妈—— 前天和努力捍卫自己女儿生存权利的小妇人,阿湘,给夏思嘉送来夹有咸鱼肉松的薄饼。 “累坏了吧?快吃快吃。哦对,还有这个。” 阿湘从裤带里摸出两贴黑乎乎的膏药。 “这是阿妈让我带给你的,说你昨晚肯定腰腿受罪,贴上这个,可以活血!” 夏思嘉:“……” 她的脸骤然乍红。 什么腰腿用力? 她没用力! 她光顾着哭和睡觉了! 没有他们想的那些好事! 第90章 风暴来袭 夏思嘉本来以为阿湘一个人说说就算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万里又背着一筐子草药,额外还拎着一筐子生蚝,也来找她。 “思嘉姐,这些都是桑野让我给你的。” 万里看了一眼卫生院人满为患的诊室,主动提议说:“思嘉姐,要不我帮你把东西放你住的地方去吧?” 说完,他自己又先犹豫了。 “这么热的天,你那个小屋里放放草药还行,这些蚝估计不能就这么放进去。要是臭掉了,屋里几天都散不娶那味道!” 夏思嘉夸赞他,“谢谢你啊万里,考虑得这么周全!那要不你让桑野帮我把生蚝送去七巧岛卫生所?” 她想,黎宝绢那边没这儿忙,而且她也会处理生蚝,让她带回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万里点头答应了,拎着东西就要离开。 夏思嘉叫住他,“对了,桑野那小子昨天跑哪去了?” “哦,他跟着他三哥出海了。”万里木讷地说道:“他三嫂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他们想弄点大海货回来,回头去乡里找人换鲫鱼和肥鸡,给他三嫂补身体用。” 夏思嘉愕然,“桑野的嫂子要生了?在海螺乡吗?医生说了预产期是哪天吗?” 万里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夏思嘉在说什么。 什么鱼铲七? 还马铲八呢。 但他还是回答了听得懂的部分。 “思嘉姐,我们这儿的人生孩子不喜欢上医院的,都找稳婆接生。要是家里有接过生的,也能直接上手接生。”万里说道。 夏思嘉听得心口一抽一抽的。 在家里生孩子,环境卫生跟得上吗? 而且,要是孩子胎位正,顺产容易,那是谢天谢地。 万一碰上特殊情况,他们怎么办?! 多少产妇看着是顺利生下了孩子,最后却因为产后大出血,或者护理不得当,造成严重感染,突然就去世了的?! 夏思嘉都不敢往深了想。 “万里,你知道桑野什么时候回来么?让他回来之后立马来找我!”她厉色说道。 万里看得出她生气了,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思嘉姐,出海这事说不定的。要是他们运气好,一网网到了大的,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但如果没啥收获,又或者遇上了风浪,就得好几天才能有消息了。” 说着,万里看向了外边火球似的太阳。 “看这几天的天气,应该不会有大风浪,就是会有点热,难顶。” “希望他们运气好吧。” “只要捞够了鱼虾,三哥肯定比桑野还着急回来。” 夏思嘉也朝外看去。 太阳照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色彩斑斓的小岛,在白惨惨的日光下,似乎黯然失色,一切都成为了这个巨大蒸笼中,等待被蒸熟的食物。 夏思嘉忽然心神不宁起来。 她又想起了昨天抢救无效的那一船船员。 活活热死,何其痛苦…… “万里,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回来吗?!”夏思嘉急迫地问道。 万里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从哪个码头出发的,找不了啊。而且就算知道了是哪个码头,也不知道他们去的是什么方向。” 夏思嘉不说话了。 看样子,只能等。 她默默在心里为桑野祈祷,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但下午四点多,江院长忽然来找夏思嘉。 “思嘉,海上大风暴要来了!趁着还没变天,你赶紧回七巧岛去!” 夏思嘉蹙眉,“没关系的,如果来了风暴,医院比家里更需要我!” 江院长:“咱们卫生院人手足够,少你一个没问题!何况,你住的那临时小屋,恐怕顶不住这次大风暴!所以你还是回家住吧!等风暴过了你再回来!不算你旷工!” 夏思嘉紧张追问:“院长,多大的风暴啊?有确切消息吗?” “具体多厉害不清楚,但观测站的同志说,看天色和风向,是这几年来,最大的一次风暴!” 江院长推着夏思嘉朝外走,“你快回去吧!再晚点就真的没船回七巧岛了!” 夏思嘉惴惴不安地带上了桑野捎给她的东西,趁着今天出发的最后一班船,回到了七巧岛上。 沈维星他们还没回来,夏思嘉把草药放进了空间,喂鸡逗猫玩了一会儿,可始终坐立不安。 她赶紧出了空间,拿上那筐生蚝,想出门去找黎宝绢。 然而,刚打开前门,一阵大狂风就把她吹得麻花辫翻飞。 黄沙和辫子一起乱舞,打得夏思嘉睁不开眼! 睁不开眼就算了。 她只感觉有一股巨力在拼命挤入屋子,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衣服撕烂! 更狠不得将她的五官从她脸上吹飞! 屋里的椅子直接被吹得移了位,客厅长桌上的果篮也尽数落地…… 夏思嘉定心咬牙,拼尽全力狠狠推门。 等她费劲关上门后,再透过窗子向外看时,外边的世界好像末日来临一般。 狂风吹得树枝折断,还卷了大量落叶飞上半空。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 远处的海浪像巨鲸的鱼尾似的,高高掀起,一层又一层。 夏思嘉猛然感觉到后怕。 如果那会儿不是江院长催她回来…… 如果她在渡船上耽搁了一会儿…… 那现在,她就置身险境之中了! 可她一个人转危为安了又怎么能够! 沈维星他们不知道在路上还是在基地。 如果在基地,那还好。 要是在路上…… 以这狂风的量级,估计能把一台大卡车都给掀翻吧?! 沈维星还好,但桑野他们…… 他们在海上啊! 他们该怎么办?! 世界只剩下轰轰隆隆的倒塌声。 雨水被风吹得几乎变成了横着下的。 夏思嘉还看到有一块大铁片被卷到了半空中,如同巨型刀片,碰到树就直接切出了一块光滑的截面…… 天色还在不断变黑。 明明才不到五点,却已经像深夜一样,漆黑一片。 夏思嘉想去开灯,发现岛上已经断电。 她听着屋子周围嗡嗡的闷响,控制着有些颤抖的手,点燃了家里存着的蜡烛。 光明的出现,让她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这场风暴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即便能迅速过去,它给海岛,以及沿海乡村带来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因此,生存问题,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 厨房有一大筐子红薯、土豆,五斗柜里有十来斤白面和半篮子鸡蛋。 客厅里有昨天办婚席留下的椰子、芋头、桔子等。 空间里有从红麓城带来的酥梨树和蜜桃树,还有长大了一圈的韭菜、大葱和大蒜。 以及,之前吃剩下的零食干粮,和她囤在空间里的新鲜玉米、香菇、海带、瑶柱、虾干、螺干、墨鱼干。 养活她自己这一张嘴,绰绰有余。 就算沈维星他们回来了,这些粮食储备也够用! 第91章 才结婚就吵架? 狂风暴雨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天色终于亮堂了几分。 屋里还是昏暗得很,电路也似乎是彻底坏了,开不了风扇。 夏思嘉摇着蒲扇在客厅里等,等了好久,才终于盼见了那两土绿色的吉普车。 她抓起伞就要冲出屋却帮忙,却见到一个穿着宽大黑色雨衣,撑着拐杖的男人,一步步稳健地向家里走来。 沈维星能站起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别出来,快进屋,一会儿该淋湿了!” 沈维星迎着强风说道。 夏思嘉本来就还愣着站在房檐下。 听他这么说,连忙收伞退了回去,给他让道。 沈维星一边拄拐进屋,一边说道:“你不用担心谢长青那边,我教了他们实验室全体成员吹求救叶哨,如果他们遇到了麻烦,吹哨求救,部队会第一时间派人去帮忙的。” 夏思嘉怔了一秒。 再抬眼时,眼底浮现了一丝势不可挡的怒气。 “我刚刚出门不是要去见他……我是去接你的!” 她没想到,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沈维星回来。 可他进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曲解她的意思! 沈维星听出她语调不对劲时,夏思嘉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思嘉,我不是那个意——” 啪! 小门一关,甩出一线尘雾。 沈维星被呛得连连咳嗽。 “参谋长!您走那么快干什么?” 大全看出这俩在较劲,故意拔高声音说道:“您腿才刚刚好一点,就这么不要命的瞎走,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沈维星瞪他,示意他闭嘴。 可小全也追了上来。 “就是啊!外面狂风暴雨,您不管不顾的非要赶回来,已经冒着天大的风险了!雨天湿滑,您衣服上又沾了这么多水,拐杖万一没撑住,害您摔跤了可怎么办?” 沈维星又瞪小全。 小全心酸,小声嘀咕:“我又没说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自己不爱惜,也要替婶子考虑考虑!她昨天还特意给我塞了一包冰糖,说知道我们平常训练辛苦,再加上这天气又毒,容易低血糖,叫我们好好看重自己的身体。” “可我家也有老娘,我知道她心里真正操心的不是我和我哥。而是您!” “婶子肯定就想着:如果她对我们好点,我们将来照顾您时,就会更加细心细致。”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得保重身体,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沈维星啼笑皆非,“行行行,都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都少说两句吧。” 他们三个大男人杵在夏思嘉房门口,面对着紧闭的房门,面面相觑。 大全是真不明白。 他就晚了一步的功夫而已…… 他就一两句话没听到而已! 他俩怎么就吵上架了? 而且,谁家新婚夫妇跟他们两个似的? 人家小两口个个都甜如蜜,如胶似漆的…… 怎么参谋长已经这么宝贝夏医生了,她还不知足? 还要动不动就甩脸子,使小性子? 她之前也不这样啊! 果然老人说的对。 人结了婚之后,就是会变的! 亏他之前还觉得,夏思嘉是个讲道理的姑娘。 如今看来,女人都一样! 蛮不讲理! 但是,这些话他也就在自己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大全两兄弟协助沈维星脱了雨衣,又扶他回轮椅上坐好。 小全本想推他回主卧去看看书,好好休息一会儿。 却没想到,沈维星居然提出要亲自下厨。 “这不是有生蚝吗?我给思嘉做蚵仔煎。” 大全了解沈维星的脾气。 既然他开了这口,那就算派出十头牛来拉,也没法将他拉回头。 他索性不劝了,直接拎起筐子,想办法撬生蚝壳去。 小全也帮着备菜,同时竖起耳朵听厨房外的动静。 夏思嘉一直没出屋。 像是生了很大的气。 小全也没见过她这样,不由得好奇: 参谋长到底做错什么了? 难道顶着大风大雨赶回家,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小全的嘴没憋住,问沈维星说:“参谋长,我和我哥今晚也没办法出去住,只能留宿在这儿……既然住这儿,我们也不能对您和嫂子的情况视而不见啊!要不您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啥事了?” 沈维星不爱提他和夏思嘉的相处细节。 可是,大全小全兄弟也不是外人。 小全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他便笑了笑,说:“行,那我把刚才的经过复述一遍,你们也帮着想想办法吧。” 沈维星照实说了。 说完之后,这俩还没欢派的光杆司令就彻底傻眼了。 “嫂子生气的点在哪儿啊?”小全不懂就问。 沈维星一时语塞。 得了。 看得出来这俩是恋爱小白。 男女关系里的新兵蛋子! 带不动! 沈维星只得笑道:“想不通你就再多想想吧!多开动脑筋,对你之后处对象有好处。” 小全撇嘴,“不瞒您说,我以后谈的姑娘,肯定没有嫂子这么细的心思!” 沈维星立马瞪眼拉脸,“心思细怎么了?心细如尘是优点!” “对!当然是优点!”大全忙不迭地替弟弟打圆场,“参谋长,小全的意思是——他以后找的对象肯定跟他一样,是个粗心的糙人!” 沈维星细细洗净大全破开的生蚝内壳,哼声说道:“这解释还算像样!” 眼看着好不容易把矛盾揭过去了,大全走过来偷偷踹了小全一脚,示意他闭紧嘴巴! 本来外边就刮风下雨,不得安宁。 家里要是再掀起惊涛骇浪,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三人火急火燎地把晚饭做好,准备敲门喊夏思嘉吃饭。 就在这时,门自己开了。 夏思嘉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轻声夸赞道:“好香啊!大全的厨艺又进步了!” 大全哪敢冒领这功劳! 他急忙纠正道:“嫂子,这不是我做的,这是参谋长做的!他特意为您做的这蚵仔煎!” 夏思嘉伸到一半的筷子,立马改了方向,放弃蚵仔煎,而去夹了旁边的清炒枸杞叶。 大全愣住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也是多余长的。 他非要这个时候解释干嘛呢?! 就不能等着她吃上一口了再说吗! 沈维星佯装看不出夏思嘉临时修改筷子路线的小动作。 他夹了一筷子蚵仔煎,往夏思嘉碗里送。 霎时间,大全、小全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真怕夏思嘉会拿筷子一挑,把这块蚵仔煎从碗里掀出来! 人家小两口闹矛盾,想怎么吵架都可以。 按说他们是管不着的。 可他俩一不聋、二不瞎的,要是坐在这里目睹了参谋长被驳面子的全过程,他们心理压力很大啊!!! 第92章 提提纪律 就在大全、小全急得快要冒汗时,余光中,却见到夏思嘉安静地低下头,什么也没多说,夹起那块蚵仔煎送进了嘴里。 蚵仔煎,一般都是用硬币大小的生蚝仔来做。 奈何,桑野给的这一筐生蚝,个顶个的大。 没有其他选择,沈维星只能用生蚝“太爷爷”做出了这份蚵仔煎。 夏思嘉一口咬下去,新鲜生蚝的鲜甜汁水爆浆而出。 饱满的生蚝肉中透出丝丝蒜香,而且边缘有些焦,可见蚝肉是单独煎过的。 和她上次喝到的鲜蚝汤的做法,略有区别。 当然,蚵仔煎的做法让她更容易接受。 蛋皮底下还包裹着嫩豆芽,嚼起来更加爽脆。 海蛎的鲜、蛋的香、粉浆的糯、豆芽的爽全部融合在一起,并带来强烈的甜咸鲜冲击。 夏思嘉吃一口就胃口大开。 这次她没再避嫌客气,主动又夹下一块蚵仔煎,大口吃饭。 饭桌上的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偷偷吐气。 愿意吃饭就行! 最怕大小姐生起气来,不吃不喝,那多折磨人! 夏思嘉不仅吃了,甚至还添了半碗粥。 不过,从厨房走回餐桌边时,她忽然指着窗户,问道:“每次刮这么大的风,都会有海鲜上岸吗?” 啥? 沈维星他们一齐朝窗户看去。 只见一只半壁长的八爪鱼,正扒在贴了加固条的窗户外边,一动也不敢动。 还真是海鲜上岸了…… 但看见八爪鱼时,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担忧。 外头的风暴还在继续。 天也还是黑沉沉的。 不知道是太阳真的下山了,还是他们仍然处于风暴中心。 夏思嘉端着碗回到饭桌边,轻声喟叹,“我们还有地方躲,还能吃上热腾腾的饭,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他们这个新家,位于七巧岛岛心山丘上。 地势高,不用担心海水倒灌。 但住得离码头近的几户人家。 包括夏思嘉曾经用过的那间药屋,估计都要遭到海潮攻击了。 夏思嘉的心像是被灌了一壶柠檬水似的,酸得发苦。 酸过之后,又揪着揪着疼。 沈维星又往她碗里夹了菜,“先吃饭吧,我们保住体力,等风暴过了之后,才能有力气去救援。” 救援两个字,格外沉重。 饭桌上的四人都没再说话,只顾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后,沈维星给夏思嘉开了个椰青,将汁水倒在碗里,递给了夏思嘉。 人在慌张状态下,喝点甜的,能帮忙抚慰情绪。 夏思嘉捧着椰子水,给面子的喝了两口,就放回桌上了。 沈维星看得出她忧心忡忡。 又想起两人晚饭前的摩擦。 他斟酌片刻后,还是觉得应该主动为自己的言行作出解释。 “思嘉,我知道你当时是为了接我。” 他拉过夏思嘉的手,放进了自己双手掌心里,小心团起来,温柔而有力地护着。 “我当时原意是想说:我挺好的,没什么事。” “但是话赶话的,就没有先向你报平安,以为你看到我安然无虞,自然知道我没事。” “我提起谢长青,是因为我想到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也是你在七巧岛上,最熟悉的故交。” “那我自然也把他当成我的朋友。” “而我又刚好知道他的情况,为了让你少担心,我才着急说出他们也很安全。” “刚刚做饭的时候,我反省过了,是我不对。咱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思嘉盯着被他握住的手,沉默。 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 这危急关头,能团聚就很不容易。 她还很谢谢沈维星能回来呢。 不然,让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守着熹微的烛光和煤油灯度过今夜,她不知道该多么煎熬。 但脾气都发了。 不能白发。 得给他提提纪律! 夏思嘉看向他,正色说道:“以后,在任何情况下,你都应该先分清主次和轻重!” “相亲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我为自己挑选婚姻伙伴时,希望他是能并肩作战的盟友!” “所以,和平时刻,他必须和我同一阵营,彼此心照不宣,深信不疑!” “特殊时刻,他更应该和我站在统一战线!我们的同盟关系是最最重要的!优先于任何关系!” “否则,我会将你的行为做法,视为你对我个人的怀疑和轻视。明白了吗!” 沈维星笑得整个人都在晃,“好,明白了,牢记在心!” 小全从厨房门口缩回头去,悄悄咂舌。 大全:“哥,我看参谋长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而是给自己找了个领导……” 客厅里传来夏思嘉他们两口子的笑声。 似乎是又在前院发现小海鲜了。 沈维星大声喊道:“大全!你把装生蚝的那个筐子腾出来,去前院捡海鲜吧!狂风卷上不少鱼虾蟹!” 大全、小全都是中原人,没见过这种阵仗。 一时间兴致大发,拿着筐子,套上雨衣就上前后院忙活开了。 他们之前听人说过,赶海很好玩。 可惜部队训练日程密集,他们总赶不上赶海的好时候。 没想到,这大狂风居然还把海鲜送上门来了! 让他们在家门口就能体验到赶海的乐趣! 夏思嘉也有雨衣,她也想参与一二。 但被沈维星严令禁止。 “外边黑漆漆的,你又不熟悉那些海货,万一被夹伤怎么办?” 夏思嘉抱起双臂,瞪他,“你这人怎么还执行双重标准?他们俩兄弟能去,我就不能去了?他们是铜墙铁壁做的吗?他们就不会受伤?” “他们是战士,而你是医生。如果战士受了伤,医生还能帮着治。如果医生受了伤,那我们这艘小船上的所有人,岂不是都陷入了险境?”沈维星说的头头是道。 夏思嘉仍然不愿意干坐着。 她的心里满是对桑野、黎宝绢、谢长青、方杰他们一众朋友的担忧。 要是不找点时间分散注意力,她就会胡思乱想。 所以,即便沈维星说的很有道理,她也还是决定参与海鲜的抓捕行动。 夏思嘉一边走,要拿起自己挂在墙上的弓弩和箭筒,一边说道:“这会儿风没那么大了,我就站在门口,拿小海鲜练练箭,这总可以吧?” “行,那——” 沈维星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耳边爆发一阵惊天尖叫。 “啊!!!” 夏思嘉吓得魂飞魄散,小脸煞白。 整个人如同一道疾风闪电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墙边弹到沈维星的轮椅前。 那只躲在她弓弩布包之下的高脚蛛,也显得吓得不轻。 它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又一次消失在了屋顶中。 夏思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沈维星的腿上。 手臂还死死抱紧了他的脖子。 仿佛只有这样,她被吓得离体出走的魂魄,才能得以回归。 第93章 三箭杀蛇 “呜。” 夏思嘉没出息地小声哭了。 她以为自己之前天天和桑野送来的死蜘蛛、死蜈蚣打交道多了,早就已经练出来了。 可实际上,当高脚蛛用它黑洞洞、圆碌碌的迷茫大眼盯着她时,她还是很害怕! 它纤长而毛茸茸的八条腿,能让夏思嘉的密集恐惧值瞬间达到顶峰! 她,堂堂夏医生,面对主治医生给病人剜腐肉、拔指甲倒刺的时候,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场面,都没有抖过一下! 但面对高脚蛛,她输得很彻底…… “没关系,想哭就哭,谁还没有个害怕的时候。”沈维星轻轻拍着她的背,温言哄道。 夏思嘉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依偎着沈维星的胸膛,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们挨得格外近。 近到夏思嘉能觉察出沈维星的心跳。 咚咚,咚咚。 强壮而有力。 并且,跳得还有点快。 快得有点不正常。 夏思嘉低下头,将脸贴上他的左侧胸口,用最原始的办法观测他的心跳。 沈维星的耳垂骤然起火。 他看了看前后院的方向。 大全、小全都不在屋里。 但……她这样,还是让他好一阵紧张! “思嘉,快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回房间再——” “你别乱动!别说话!”夏思嘉霸道地摁住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的心率不太对劲,让我再听听,确认一下……” 她还挪动了下屁股,调整自己的坐姿。 丝毫不记得自己正坐在沈维星的腿上似的。 细腻的摩挲感,让沈维星的身体愈发紧绷僵硬。 心跳也不受控制的一路狂飙。 “好好的怎么会跳这么快呢?!”夏思嘉紧张地捧住了他的脸,关切地问道:“除了觉得热,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沈维星抬手托住她的后腰,哑声说道:“嗯,还觉得有点胸闷,想回床上躺着。” 夏思嘉忙从他身上起来,转到背后就去为他推轮椅。 然而,后院方向忽然传来夺命般的吼叫。 “哥!救我!我脖子上飞来一条蛇!” 是小全! 说时迟、那时快,夏思嘉抓起墙上的弓弩,在跑向后院的这几步路的时间里,迅速装箭上弦。 等她拉开后院门一看,只见小全身上正挂着一条红如烈火的赤链蛇。 她连0.1秒的犹豫慌张都不曾有。 托住弩身,稳如磐石,紧接着眯眼瞄准目标,扣发扳机! 咻!—— 箭声擦出的破空声落下后,小全身上的赤链蛇也疯狂抽动起来。 “嫂子!嫂子救我!” “别怕!” 混乱中,夏思嘉眼看着那条和她手臂差不多粗细的赤链蛇张开了大嘴,露出了尖牙,马上就要咬上小全的脖子…… 她再度拉弦装箭,以最快速度瞄准蛇的喉咙,向它的血盆大口射出了第二箭! 第二箭的力道,大于第一箭。 再加上,赤链蛇二次吃痛,力气下降。 它笨重地从小全身上跌落在地,扭曲缠绕,如同一团乱麻。 小全吓得腿软,艰难地向屋里躲去。 大全赶来,扶住了他弟弟,同时检查小全身上有没有被毒蛇咬伤。 而夏思嘉装上了第三只箭,朝着赤链蛇的七寸,再放一箭。 蛇终于渐渐停止了疯狂扭曲翻滚的动作,彻底死去。 夏思嘉扒在后院的门框上,宽慰大全说道:“我在医院的工具书上看到过这种蛇的介绍,赤链蛇只是看着血红吓人,但它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攻击人类的!如果真被咬到了也不要慌,赤链蛇毒性较轻,好处理……总之,有我在,没事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夏思嘉的声音忽然小了。 沈维星不放心,想要出去检查夏思嘉的情况。 然而,小全因为腿软,瘫坐在了通往后院的窄道上,拦住了沈维星轮椅的去路。 沈维星只得先问小全一句:“被蛇咬了?” 小全欲哭无泪,“好像是,在肩膀上……” 大全立马撕开衣服检查伤口。 果然见到两个针刺似的小孔。 伤口周围已经红肿。 而且,小全的颈部、胸口和背上,也开始浮现细小红疹。 “思嘉!快回来!”沈维星催促道:“先不用管那条蛇了!” 夏思嘉在空间里一番倒腾,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来。 并临危不乱的,把她亲手射杀的赤链蛇,甩手就扔回了空间里。 好药! 这是一味好药啊! 它对治疗风湿性关节炎有奇效。 磨粉入药还能全身镇痛! 蛇粉对于溃疡也有一定的帮助…… 这简直就是老天送到家门口的药材快递! 当然,她是绝对不能让沈维星他们看出她这么高兴的! 夏思嘉手里捏着从空间里捣成了草泥糊糊的混合解药。 一进屋,她二话不说,直接一整坨按压在了小全的伤口上。 “嘶!……” 沈维星和大全一起嫌弃他。 “战士可以流血、流汗,但不能流泪!” 小全瘪着嘴,强行忍痛。 夏思嘉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实在想哭就哭出来,别听他们的。” 小全的眼睛立马水汪汪的。 他最后还是没能哭出来。 习惯了当坚强的人,身体的肌肉和神经都不熟悉流泪这个动作了。 但夏思嘉仍然把他当成小孩似的对待,一边给他抹平那些草药泥,一边还给他吹了吹。 皮肤破了口子,敷什么药肯定都是疼的。 更何况蛇牙那么尖锐,被咬的两个坑挺深的。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起红疹。 万幸的是,今天碰上的是赤链蛇而已。 夏思嘉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维星想起她刚刚在外边待了好一会儿才进来,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草药是你在后院拔的?” “是啊。”夏思嘉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阿公说的,被毒蛇咬到,百米之内,必能找到草药。” 沈维星又看了一眼她身上干燥的衣服,“解药就在屋檐下?” “我一脚迈出去的时候,雨刚好就突然停了。”夏思嘉绷着脸,假装真有其事。 甚至,还洋洋得意地反问:“你不知道吗?我这人有点运气在身上。” 沈维星示意小全把腿收一收,似乎想去后院再看看。 夏思嘉却拦住了他,“我采完草药,天又恢复下雨了……你别去,地滑。” “我是想看看那条蛇死透了没有。”沈维星说道:“万一待会儿又刮大风,把它卷去别人家,它再攻击其他人就不好了。” “死透了!” 夏思嘉指着小全,“小全你说!你是不是看到我三箭搞定了赤链蛇?它包死的!死得透透的!” 说完,又自圆其说,补了个谎话。 “我看小全实在是怕这蛇,怕他留下心理阴影,抓起那蛇对着后边的空房子上就是一扔!” “看情况应该是扔到屋顶上去了。” “等明天太阳出来,肯定给这蛇晒得皮开肉绽!” “谁让它咬我们小全呢!” 夏思嘉明明是笑着开玩笑的,可小全却忽然掉下一滴眼泪。 他小时候掉了门牙,跑回家找他娘,他娘也是这样哄他。 是和夏思嘉一样,浑身充满一夫当关、为母则刚的霸气。 同时,也有最温柔、最温暖的耐心和宠爱。 在这一瞬,小全忽然觉得,自己往后理应是夏思嘉的娘家人。 这个秘密,他连亲哥都不想告诉。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反正整个守备区的领导都是参谋长的夫家人。 独他一人悄悄转移阵营,当思嘉姐的娘家人,也没什么问题吧。 第94章 一个比一个清白 夏思嘉帮着大全一起,把微量蛇毒中毒的小全扶回了房间。 看着他躺好。 “今晚你就不要乱动了。” “草泥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如果蹭到床上就蹭到了,回头洗就是了,不要有压力。” “等伤口没那么疼了,你就安心睡一觉。” “大全你注意看着他,别让他睡着之后去抓挠身上的红疹。” “我去看看家里的干草里边有没有好的解毒方子,给他煮一壶水。” “喝点清热解毒的,红疹就不会那么痒了。” “只要好好休养,这点毒素,两三天就能从身体里排完了。” 大全看夏思嘉的眼光,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温情中,带着感激。 “谢谢嫂子。” 夏思嘉摆摆手,“这算什么啊,平常多亏了有你们照顾,不然我早就被生活压垮了!行啦,大家都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她又朝窗外瞥了一眼,眼底闪过悲伤的暗色。 “明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肯定又是一场硬仗……你们都歇着吧。” 安顿好了小全,夏思嘉到处寻觅沈维星的身影。 然后,意外地发现他自己烧了水,还兑了水,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倒腾进的浴桶。 “参谋长好神勇啊。” 夏思嘉惊诧不已,“你怎么做到的?!” 沈维星指了指浴桶两侧的扶手,“多亏了聪明伶俐的夏医生,给我设计了这么方便使用的机关,所以,靠着这套设计,我一个人也能完成这些琐碎事了。” “你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 夏思嘉拿起浴桶旁边搭着的帕子,沾水打湿,替他擦背。 替沈维星擦背的时候,夏思嘉特意观察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果然比之前更加紧实。 而且,手臂内侧还有大片淤青。 她好奇地用手捏了捏乌青的地方,问道:“这怎么弄的?” “啊呀,有点疼。”沈维星动也没动,光用嘴喊疼,“你轻点儿。” 夏思嘉收手,蹙眉追问:“好,我不捏了,你快说是怎么弄的?” “拄拐拄的。” 沈维星将手臂一起沉进了浴桶里,不让她再有机会细看。 同时说道:“不过也就是小问题,过两天自然会好的。” “你这个淤青的颜色可不像过两天能好的!而且,还有明显的肿块……这是练了好一段时间才造成的吧?”夏思嘉一眼看穿。 沈维星故意开玩笑,连呸了几声。 “呸呸呸……胡说八道。等过段时间,我的腿好了,不就不用拄拐了吗?只要不拄拐,这伤自然就会消退了。你现在这么说,难道是盼着我的腿永远都不好?” 夏思嘉似笑非笑,“我干嘛要盼着你的腿不好啊?你的腿脚不方便,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沈维星的后背忽然酥酥麻麻地发痒。 他知道,是那颗想扒了夏思嘉的心又在蠢蠢欲动了! 新婚燕尔,外人都以为他俩该是干柴烈火,烧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可他自己最清楚,水未到,渠未成。 他们俩的身体,一个比一个清白!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他只是不想处处都被动得像一块石头! 之前好几个情感进展的重要节点,都被夏思嘉主动一步,抢占了先机。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再输! 今日的韬光养晦,是为了明日的激流勇进! 反正他守身如玉也有三十个年头了。 眼看着腿脚已经在迅猛恢复。 他难道连这几天的时间还等不了吗? 待他身体复原,他必定叫夏思嘉明白—— 什么叫做猛虎下山,火力全开! 至于现在,还没到他真正展现勇武神威的时刻。 沈维星屏息凝神,气沉丹田,准备将内里的那股子邪火,原原本本地压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伸过来一双微凉的纤纤玉臂,如同轻柔的藤蔓,绵绵缠住了他的脖颈。 夏思嘉搂着沈维星宽厚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说:“沈维星,我们要个孩子吧。” 沈维星心中顿时方寸大乱: 不好! 这美人计一出,恐怕城门即将失守! 但在答应和拒绝之间,沈维星选择了保持中立! “今晚天气这么诡异,万一中途出了状况,逃生都来不及。” “况且,大全、小全都在,也影响发挥……” 夏思嘉没有放手,只是突然贴着他的耳朵,又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沈维星,你是不是……不行?” 沈维星气得闭上了眼。 他像一尊毫无生命迹象的雕塑般,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坐着。 他媳妇居然以为他不行! 男人怎么能不行! 沈维星真想立马跳出浴桶,将身后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打横抱起,扔到床上! 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雨打芭蕉,惊涛拍岸,一石激起千层浪! 到那时候,这朵小娇花就会明白,他根本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他只知道一味地索取。 要了还要!!! 届时,且看是他们身下厚厚的木床板先断,还是她纤柳般的小腰先断!!! 但,这些念头很快又被他风卷残云似的,通通从脑子里扫除干净。 “今天还是别了。” 沈维星缓缓睁开一条眼缝,淡声说道:“我是不想你明天一觉醒来,看到外边人人都在受苦受难,再想起自己今晚还在寻欢作乐……心生愧意。” 夏思嘉依旧抱住他,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你别把事情想的那么坏。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而且岛上的乡亲们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天气了,他们必然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即便是在海上漂泊的船只,也说不定碰上了奇迹般的转机……” 夏思嘉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安慰自己的心。 她碎碎絮叨着:“总之,坏事还没有发生,我们不需要提前焦虑!话又说回来,我作为你的合法妻子,向你提出正经请求,怎么能被称为寻欢作乐呢?” 沈维星这会儿已经把最后一丝邪火也彻底扫除干净。 他平静地拍了拍夏思嘉的手臂,温声说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我手臂有伤,全身都难以使劲。我也很想和你生儿育女,但不用急在今天。来日方长。” 夏思嘉在他背后偷偷勾起嘴角。 行吧。 她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不会因为没吃到糖,就撒泼耍赖,无理取闹。 既然他说他也想…… 那就让他先想想吧。 反正憋久了,憋坏的又不是她。 第95章 吃肉紧张 泡完了澡,沈维星看着夏思嘉拿过来的干净衣服,说:“有劳你去后院屋檐下替我收一张干净的帕子。” 夏思嘉不为所动,从五斗柜里拿了一条宽大的黄毛巾出来。 “参谋长同志是不是忘了今天刮的多大的风啊?那后面屋檐下哪还有能剩下了的东西?” 她将毛巾捏在自己手里,并没有要递给沈维星的意思。 夏思嘉问:“你不是能稍微站一会儿吗?你自己站起来,我帮你擦身上的水。” 沈维星也不动,“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不是也要擦个身再睡吗?你去给自己准备水吧。” 夏思嘉抿唇忍笑。 为了不给她看,这男人真是什么说法都想出来。 也罢。 既然他那么不情愿,她就不当女流氓了吧。 身融魂交这事,还是在情投意合、你情我愿的状态下完成比较好。 不然,强扭的瓜甜不甜的不好说。 孩子是很难有的。 即便有了,也不是最好的种子。 反正她看过的科普书就是这样写的。 夏思嘉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 人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立马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看把沈维星吓的! 她一转身,他就忙活成这样啊! 哼! 禁欲军官、清冷佛子,倒是都让他一个人演完了! 难怪前世的时候,夏思芫会到处去宣扬,说她不是存心要出轨别的男人的,而是因为他的丈夫从不疼爱他,还说沈维星喜欢男人! 夏思嘉倒不认为沈维星喜欢男人。 因为她刚刚搂他的时候,他明明热得像一块烧红的炭似的! 他要是对女人没兴趣…… 才怪! 虽然最后还是坚持拒绝了。 但她想,大概是心里还没有准备好吧? 毕竟过去吃了那么多年的素,突然让他吃肉,他感到紧张,也是合情合理的? 夏思嘉去洗漱了一番。 收拾好后再回来,沈维星已经睡下了。 他躺得四平八稳的。 双手自然交叠,放在了肚子上。 下半身穿着军绿色的短裤。 但上半身…… 光着。 煤油灯微弱的亮光,照得他身上更加轮廓分明。 肩膀宽沉,胸膛健硕。 胸肌、腹肌线条清晰而刚硬。 肚脐眼下,长着一线暧昧不明的汗毛。 就像一条箭头的后半截。 可惜,只见尾,不见头。 让人忍不住产生一股要顺势向下,寻找到箭头的头的冲动。 夏思嘉不禁双眼一眯。 这男人嘴上说着“今天不要”。 “改天吧”。 可一转头,又和她玩欲拒还迎这套? 夏思嘉掀开蚊帐就钻了进去。 微凉的皮肤紧贴在沈维星炙热的胸口。 夏思嘉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轻声问:“沈参谋长,您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这体温高得太异常了,不大对劲啊!” 沈维星没有睁开眼。 只是抬起被她枕去了一半的右手手臂,摁住她散开头发的小脑袋。 “别乱动。” 夏思嘉的头发用艾叶混着保加利亚玫瑰花瓣洗过。 她特意在空间里烘干了才出来的。 这会儿,伴随着她的任何一个微小动作,香味都能自然飘逸散发。 沈维星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轻盈蓬松,自带阳光感的味道,就像一只无形的妖媚似的,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了他的心里。 他想问一问,爱妻这是用了什么香? 怎么这么好闻? 可是,光是想到“爱妻”这两个字,他就觉得心痒难耐。 沈维星真想让夏思嘉和他分房而居。 不是真的想。 而是不得不。 这样一个软玉温香的仙子睡在身边,谁扛得住?! 他只是军人! 不是皈依教门的道僧! 拿心爱之人来考验他的克制力…… 着实残忍!!! 沈维星苦笑。 甚至后悔自己当初的腿伤得真不是时候。 他这头精力旺盛难消,喉结滚动,宛若承受着烈火焚心的煎熬。 而夏思嘉却已经靠在他怀里呼呼睡着了。 白天上班,晚上杀蛇,她好累。 需要及时补充睡眠。 等沈维星听见夏思嘉喃喃呓语时,她已经在梦里狠狠赏了林碧两巴掌。 “如果你不是我亲小姨,我早就杀了你!” “要不是你勾引我爸,妈妈就不会遭遇双重背叛的打击!” “她应该活得更久……” “也许现在都还健健康康的陪着我,为我梳头,看我出嫁……” 夏思嘉在梦里,战斗力爆表。 但实际上,躺在沈维星身边的她,却双手握拳,手指头紧紧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沈维星不知道她梦见什么了,但不愿意她这么掐伤自己,连忙掰开了她握拳的手,将她再搂紧了些。 一行清泪忽然顺着夏思嘉的眼角落下。 流到了沈维星的手臂上。 他心中大惊,不知道夏思嘉究竟做了个什么样难过的梦。 “思嘉,醒醒。” “妈妈……” 夏思嘉嘤咛梦呓,噙着泪,露出了笑容。 沈维星不敢再摇晃她,甚至连替她整理头发的手,都由不得放轻了动作。 原来是梦见妈妈了。 沈维星暗暗叹息。 当初,他和丁家父子一起北上明珠城,向她外祖父拜师学艺的那一年,恰逢夏思嘉的母亲去世不久。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原以为时间如同良药。 医治好了她心里的伤。 然而,至亲的离世,终究是生命中的一场风暴。 就像屋外正在发生的一切。 沈维星心疼地用手臂环住夏思嘉。 哪怕手臂都已经被她压麻了,他仍不知疲倦地轻轻给她抚着后背。 宛如在哄哭得睡着的孩子。 而夏思嘉的呓语,还断断续续的,没有结束。 “妈妈,你不要再来我梦里了。” “因为你每次来,你不问我过得好不好,不问我枕边人是否真的是心上人……” “你只问我为什么不对小姨客气一点……” “她是我的长辈,这不假。” “但在我心里,她也是杀害我妈妈的间接凶手!” “她在弥补我的这些方方面面上,做得甚至不如爸爸……” “爸爸起码还会动不动给我买翡翠、钻石,名包和名表。” “但小姨多节省啊。” “她哄得爸爸把钱都花在她们母女身上。” “对我的关系和所谓的爱,全靠一张嘴叭叭就完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听得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虚情假意。” “相比起那些一点也不值钱的漂亮话,还是爸爸给我的钱最实在。” “他年纪大了之后,好像也终于看穿小姨是什么样的人了。” “爸爸发现我不爱戴珠宝名表,他就改送我名家字画,古董奇石,陈皮人参,还有旷世罕见的夜明珠。” “5.6个亿一颗,还必须成对出!为了讨个好事成双的彩头,爸爸说拍就拍了,转头就送来我家。” “统统都被我收进了花园的保险柜里吃灰。” “当然,我知道,不仅因为他看透了小姨,也因为他老了。” “他膝下无儿,夏思芫又是个没用的。他指望着我给他养老……”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嘻嘻……” 夏思嘉的梦呓,听得沈维星胆战心惊。 第96章 我媳妇太敢想了 “亿”。 这是多大的一个单位。 他入伍十年,存下来的钱也不过才一万多。 而夏思嘉张嘴就是5.6个亿?! 5.6亿,那是几万个“一万七千块”了! 应该只是做梦。 毕竟梦又没有限制条件,什么不能有呢? 但不得不说,他的小妻子还是太敢想了。 5.6个亿啊。 幸好都是假的。 要不然,这样富可敌国的财富,全被没收走了,她得有多伤心啊? 夏思嘉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她没再哭了。 不过,可能梦里还在和谁较劲。 因为她捏着他左侧颈部的软肉,下死力掐了好一会儿。 沈维星疼得冒汗。 但他忍住了! 一声没吭! 他怕把夏思嘉吵醒了,打断了她和别人在梦里的缠斗。 没分出胜负就直接离场,会很不爽的! 对他而言,这就是一点小痛而已! 小时候也没少被蟑螂咬掉一块肉。 战场上被子弹射过。 被炸弹轰过。 断腿的剧痛都熬过来了。 还怕她这小小一掐? 沈维星越想越觉得,夏思嘉还是力气太小了。 再掐狠一点,还能帮助他清心寡欲呢! 可惜,夏思嘉掐着掐着,又睡熟了。 此后,安安静静,再没有说梦话。 沈维星用枕巾替她擦了擦汗,终于也安心睡去。 第二天起来,七巧岛一片狼藉。 海水漫上来一米多深,码头直接被淹。 这还算是小事了。 全岛各条路上都能看见不同的海洋生物尸体。 常见的大黄鱼、小黄鱼、虾、章鱼,竟然都扒在地上,半干半湿。 等太阳一出来,这些东西就彻底臭了。 整个七巧岛都被笼在了浓浓的腥味中。 不仅路上有海鲜。 树上也有。 岛上的士兵们拿着各种工具,在七巧岛的绿林片区清扫被狂风卷上来的海货。 很多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海鲜从天上下来,第二天还挂了一树,落了一林子…… 他们真的差点以为是自己吃了有毒的菌子,中了毒,出现幻觉了! 沈维星接到指示,负责带队统计和核实岛民们的人数,以及各家情况。 他一边给士兵们细致分组,指派任务,一边又向前来汇报工作的士兵,打听了实验研究队那边的现状。 “正式队员都没什么事,顶多被大水蚁咬了,都涂上了紫草膏的。就是后勤处长早上在一楼扫水的时候,说是被什么蜇了一下。”士兵报告说道。 沈维星又问:“他去卫生所看过医生吗?” 士兵:“没呢。还在忙着搞卫生。” 沈维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虽然这会儿有太阳,但天空中的云团流动速度极快。 天气忽晴忽阴的,说不好会不会等下又来一阵狂风暴雨。 要是变了天,再要从实验队宿舍区出来,去卫生所看诊,那这一路上可就不容易了。 沈维星看向士兵说道:“你一会儿回去还路过他们那儿吗?带个话给谢长青,让他还是去检查检查伤口。这种天气下的海水也不那么干净,如果伤口发炎感染,会更加麻烦。” 士兵:“明白!” 口信很快就被带到了谢长青面前。 谢长青笑笑,“也不是没什么大事,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咳咳咳。辛苦你带话了。回头我再见到沈参谋长,会当面向他致谢的。” 士兵心想着:这也确实只是口信,是好心提示,不是命令。 他反正已经把话带到了。 谢长青自己不听,后果他自己负责。 连队里还有其他工作等着他复命呢,士兵转身就走。 可他刚下了几级台阶,忽然就看见一个人头朝下,从楼梯上滚落。 士兵定睛一看: 这不是刚刚还和他说话的谢长青吗?! 握草! 士兵背起谢长青就往卫生所跑。 …… 因为码头被淹,且海上的浪大,根本不宜行船,夏思嘉没法去金鹇岛参加工作,就主动来到了七巧岛卫生所帮忙。 她刚协助黎宝绢完成了一台缝针手术。 有个老妇人早上出门踩着死蛤蟆,跌了一跤,摔破了额头,流血不止。 可是,听说要缝针,老妇人又十分害怕,不配合黎宝绢,就说拿点药吃吃得了。 还是夏思嘉看见卫生所的柜子里放了一盒银针,提出可以给老妇人扎针止痛。 好说歹说,这让人家勉强同意缝针手术。 这边刚收拾完,谢长青就被送来了。 夏思嘉看见他昏迷不醒,嘴唇还莫名其妙肿了一圈,顿时以为他是被蛇咬。 “应该不是蛇,他腿上红肿的伤口挺小的,是被水里的东西蛰了一下。”满裤腿都是泥点子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说明情况。 夏思嘉暗自出神,“被水里的东西蛰了……该不会被水母蛰的吧?!” 士兵被夏思嘉紧张的神色吓得一哆嗦。 忙问:“当时我不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蛰了他……真要是被水母蛰了,会咋样?会……会死吗?” 夏思嘉一边紧急拿酒精喷涂谢长青的伤口,一边按照紧急救援的步骤,开始检查他的各项身体指标。 一般水母蜇人,不会致死。 只有被毒性超强的水母蛰了,才有生命危险。 看谢长青这伤口的状态,也不像是中毒。 那他很可能是过敏引起的昏厥。 被水母蛰了之后昏厥,大概率就是诱发了过敏。 如果过敏严重,也是有致死概率的。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所掌握的全部医学知识上了! 七巧岛上的物资有限,医疗条件也有限。 夏思嘉先按照正常急救标准,给谢长青输液,帮助身体代谢出诱发过敏的根源。 接着,她按照传统针灸疗法,往谢长青身上的几个重要穴位施了针。 送他来的士兵没有得到准信,不敢离开。 他身上好好的一条裤子,被泥水打湿了一半。 脚上的解放鞋也跟一艘被水泡过的小船似的。 夏思嘉从医生值班休息室,拿了备用的木鞋出来,递给年轻的士兵。 “先把鞋子换了,不然湿气进了身体,你也要生病的。”夏思嘉正色说道。 士兵早就从同伴那儿得知,沈参谋长的媳妇,又明艳又漂亮。 像天仙下凡! 他之前没机会见。 这是第一次见到夏思嘉。 他看得都不敢眨眼。 “您是参谋长家的吧?” 夏思嘉又不知道这孩子的所思所想。 她只是在忙碌的节奏中,忽然听到这么一问,下意识地感觉到不爽。 “在卫生所见到我,应该称呼我为夏医生!”夏思嘉很严肃,“不管我是谁的媳妇儿,都不影响我救死扶伤的工作原则!” 士兵被她一顿教育,瞬间扶正了心神。 他忙问:“哦哦,夏医生,您的意思是……谢长青同志不会有事了吧?” 这一问,更加刺痛了夏思嘉的心。 她看向病床上的谢长青。 他的嘴唇依旧肿起。 手臂上的红斑丘疹也没有消退的意思。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悬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已经尽力了。 夏思嘉眸光颤动。 她暗暗在心里骂他: 谢长青,你能不能坚强点! 别在我面前死! 不然我每年给你扫墓的时候,绝对不会哭,只会笑! 笑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如此弱不禁风,被水生动物蛰一下就倒下了! 第97章 旦夕祸福 黎宝绢接到通知,要去部队基地送药。 走之前,她看向心事沉沉的夏思嘉,不由得问道:“阿嘉,要不要我把这儿的情况告诉小沈,让他过来陪陪你?” 黎宝绢看着昏迷中的谢长青,也不免惆怅。 明明前两天还在婚礼上见过他。 那时他还能言善辩,爱说爱笑的。 可一转头,人就躺这儿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黎宝绢寻不着合适的话来安慰夏思嘉。 只能想到,让沈维星过来陪陪她。 夏思嘉却摇了摇头。 “先别跟他说吧。他那头估计也忙得满头包……这点小事,就别让他心烦了。” 黎宝绢不懂,“可这位谢同志不是你们家的老朋友吗?” 他们结婚的时候,婚礼上就来了那么几个人。 而且,当时谢长青还那么着急护着夏思嘉…… 看着应该是相识了很久的朋友。 黎宝绢温声安慰说:“思嘉,我知道你如今到了咱们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 “老朋友在你心里,就算是半个亲戚了。” “这个节骨眼上,谁都能不担心,唯独你……” “就算你不说你不担心,我也不会信的。” 夏思嘉温润一笑,“嫂子,我真没事。” 她仍旧坚持婉言谢绝了黎宝绢的好意。 “不管碰到多坏的结果,我都受得住,那边不是还等你送药吗?你赶紧过去吧,别耽搁了。” 黎宝绢深深看了她一眼。 看不懂她的冷静。 但看见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坚强。 大概就是因为她心性如此,所以,即便当初还没有和沈维星领结婚证,也毅然决然地跟着他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南边。 她看着温温柔柔,如同一朵出水芙蓉般,纯净无瑕。 可骨子里却像蒲苇一样,细软但强韧。 又像是蒲公英,落到哪里都能生根。 永远充满希望! 黎宝绢带着从夏思嘉身上感觉到的美好品质,一路晃神赶到了军区医院。 她来的时候,恰好碰上男人们扎堆在休息,互开玩笑。 叶欣荣虚指着沈维星脖子上的一处暗红掐痕,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说小沈兄弟,虽然全岛都知道你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但你们还是应该稍微注意一下影响!这这这,以后别让其他人看见了!容易动摇大家的训练专注度!” 沈维星摸了摸昨晚被夏思嘉掐过的地方,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夏医生给我揪痧留下的印记,团长您想到哪儿去了?” 叶欣荣一个字也不信。 “揪痧也不该掐这儿!你小子少跟我装大瓣蒜!” “你当你哥我也是没结婚的新兵蛋子呢?” “别人不懂,我还能不懂?” “你少编瞎话搪塞我!我又不是要打听你的生活细节!” “只是让你们平时注意点!再怎么忍不住想掐、想抓、想挠,那也往看不见的地方折腾啊!” “别弄得这么明显,引人遐想!” 黎宝绢站在门外,听着他们没营养的玩笑话,顿时火冒三丈。 他们卫生所紧张得生死攸关了。 这边却在说些捕风捉影的浑话! “得亏我没让夏医生来,不然,她听见你说的这些,她能恨死你!” 黎宝绢不好训斥别人,只能盯着自家男人发威。 叶欣荣冷不丁的被媳妇骂了一顿,颇有些委屈。 “你干啥呢?一来就骂骂咧咧的……再说,我也没说啥啊!你自己去看小沈那脖子,是不是我说的那么回事!” “我看个屁!”黎宝绢难得地爆了句粗话,“药给你们送来了!你们该干啥干啥!我还得赶回医院,帮着小夏救人!” 沈维星从黎宝绢的情绪和行动表现里,看出了端倪。 他连忙推轮椅前去,拦住了黎宝绢的去路。 “嫂子,卫生所收到很多病患伤员吗?” “不多!”黎宝绢突然也瞪了沈维星一眼,“但伤员中,有实验队后勤主任,谢长青!” 沈维星愕然,“我先前不是还人听说他没事?怎么转眼就去卫生所了?” 闻言,叶欣荣也有了自己的猜想。 他看沈维星的工作布署也安排下去了,这里没他这个参谋长也无碍,便赶人走。 “你赶紧看看去吧!不怕他真病了,怕他无病呻吟,找机会跟你媳妇儿叙旧呢!” 沈维星在心里发笑: 谢长青要真的只是装病去卫生所找思嘉搭讪,那说明都是小事。 人平安无虞就行。 他又不怕谢长青这个对手。 但凡他谢长青的锄头舞得好,思嘉早跟他跑了。 还用等现在。 他媳妇儿现在就馋他身子呢。 还没吃到嘴里的,可不就是最香的吗。 所以,他不慌。 一点也不慌。 沈维星这头在心里下着自己的大棋,而叶欣荣那边,却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顿揍。 “你当的什么守备区团长啊?” “昨天岛上是个什么情况你看不到啊?” “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拿伤员来开玩笑!” “谢长青同志就算再怎么顽劣,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装病去占用医疗资源!” “偏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叶欣荣因为那天喝沈维星他们喜酒之前,跟谢长青斗了两句嘴。 至今还对谢长青抱有意见。 现下,又听见他媳妇护着谢长青,还说他是小人之心。 叶欣荣脸上顿时挂不住,也生气了。 “你这娘儿们,胳膊肘咋使劲往外拐?到底谁是你男人!” 黎宝绢要不是看着这里人多,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给叶欣荣留面子…… 她早就两个大比斗甩他脸上去了! 别人生死一线,在和死神拉扯! 叶欣荣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在这儿计较些有的没的! 离谱至极! “嫂子,到底出啥事了?你先别慌,慢慢说。”沈维星善意引导。 一来是帮叶欣荣分散集中在他身上的火力。 二来也是想听黎宝绢讲讲,卫生所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黎宝绢听了沈维星的话,肚子里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这才叫人话嘛! “谢长青同志不知道被哪种有毒性的水生动物蛰了,身上多处都出现了红斑丘疹,眼皮、嘴唇和扁桃体都呈现水肿状态……” “小夏已经给他用过药了,也给他扎了针。” “但她说,谢长青同志能不能醒过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第98章 后悔吗 说完,黎宝绢哽咽了。 叶欣荣也慌了。 她怎么好像要哭了? 可是,她哭什么呢? 她又怎么会哭?! 在叶欣荣的印象里,他媳妇是个非常强悍的女人! 当初,他刚被调到金鹇岛的时候,就看上了黎宝绢。 这个长相上一等一出彩的姑娘,哪怕是顶着酱油肤色,也不影响她好看! 而且,她一个人赛得过两个半大小子。 他们在家门口晒鱼干的时候,他看着黎宝绢那强有力的手臂、腰肢和臀胯,就觉得,她将来肯定能生七八个健康得像跳跳鱼似的小崽子! 所以,靠着对黎宝绢的喜欢,叶欣荣在部队里又争又抢,凡事必夺第一! 等他升到副团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去了黎家提亲。 一开始,黎宝绢还是拒绝的。 可黎家家长同意了。 叶欣荣高兴坏了,扛着他的准媳妇就钻了小树林。 他当时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向她展示一下,自己也是个充满力量的男人! 想告诉她,他们是双强联手,强强结合! 没想到,黎宝绢先把他推进了小树林的绿草地,当场就给他生吞活剥了! 然后,他们顺利结为夫妇后不久,叶欣荣出海巡逻时,被困礁石群,和控制中心失联五天。 他赶回来时,胡子拉碴,在码头上看见黎宝绢的身影时,就不禁热泪盈眶。 可黎宝绢没有哭。 她见到他,被他抱起来,乐不可支的,不见眼泪,只有笑容。 她还捶他,让他轻点,说自己肚子里怀着孩子。 叶欣荣觉得,她那会儿是被喜事高兴的,所以才没有为他流泪。 后来,生大娃的时候,黎宝绢难产。 叶欣荣听说情况后,在产房外泣不成声。 可黎宝绢还是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还用最后的力气,隔着门和叶欣荣商量,将来给孩子取啥名字。 还怨他,说没早点想到这事。 再后来,大娃病得七荤八素的,高烧烧得神志不清,都认不清爹妈了。 叶欣荣又是心痛如绞,双眼通红,可黎宝绢也没有软弱过。 她总是笑着哄孩子,拍孩子,给孩子换冷毛巾,涂酒精在脚底板,一口一口给孩子喂米糊糊…… 那段日子,硬是把自己熬瘦了十四斤,她都没有红过眼。 可此时此刻,她却因为提到谢长青生死未卜,而哽咽了。 叶欣荣好嫉妒! 也很不理解! 谢长青有什么好的? 值得他媳妇这样担惊受怕? 而黎宝绢一看叶欣荣那土狗似的眼神,都不稀得跟他多解释。 她哪里是真的在意谢长青的生死。 她是心疼夏思嘉啊。 如果不是时代的浪潮如此汹涌,她本可以只在红麓城的大房子里,享受岁月静好的安泰人生。 何至于颠沛流离? 何至于事事都要从头学起? 何至于方方面面都要看别人的眼色,听别人的指示? 现在,还要承受旧友故交所带来的生离死别。 她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命运又要这样折腾她! 夏思嘉不哭不闹,不代表她不难受、不心痛、不委屈。 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滋味,黎宝绢自己体会得太多,所以,她才能共情夏思嘉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沈参谋长,你这边要是没事,就和我一起回卫生所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黎宝绢直说道。 “好。” 沈维星的心已经提前飞到了卫生所。 一路上,他只嫌车开得太慢,嫌岛上的泥路太烂,影响速度! 这磕磕绊绊地行进速度,可能还不如他百米冲刺来的快! 等他腿好了,他绝对不指望这些大铁疙瘩! 他要快点好起来。 快点。 再快点…… 经过长达一刻钟的内心煎熬,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卫生所。 黎宝绢领路先行。 可到了病房一看,谢长青之前躺的地方,居然空荡荡的! “这个病患呢?被转移去哪儿了吗?!” “哦,他刚刚突然口吐白沫,然后就彻底昏死了……估计很快就要没气吧。”同事回答黎宝绢说道:“夏医生怕留他在这儿会影响其他病人,就把他推去停尸房了。” 黎宝绢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就连一向沉稳持重的沈维星,眼中的光都瞬间变暗。 犹如一座巍巍山岭,轰然坍圮。 怎么会呢? 一个多小时之前,不都还活着的吗…… 黎宝绢素来不爱踏入停尸房。 她有顽强活着的勇气。 有向死而生的斗志。 但她在卫生所工作的自我原则就是:能不进停尸房,就不进那地方。 她不愿意看到自己被人世间的悲苦拖垮。 所以,黎宝绢只能看向沈维星。 “沈参谋长,您……” 她话音还没落,就被沈维星打断。 沈维星:“烦请指路。” “……前面走廊尽头右转,左手边第一间就是。”黎宝绢强撑着精神力说道。 等沈维星一走,她就彻底没力气了。 黎宝绢靠坐在走廊的长条凳上,冷汗涔涔。 而沈维星一路急行,轮椅在卫生所的老旧碎格子瓷砖地上,快得要摩擦出火星子了。 好不容易看见墙上凸出的木牌上,用黑墨字迹写着“停尸房”三个字。 他才用力拉住了轮椅的手刹,停了下来。 门半掩着。 里边静若无人。 沈维星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竟第一时间和夏思嘉看过来的眼神,严丝合缝地对上。 “你来了啊。”夏思嘉很平静,“别进来,这里边有味道。” 沈维星就像没听见似的,双手推门而入。 他的轮椅,此时如同一架战车,带着所向披靡的将军,杀入了看不见的尸山血海。 “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怕啊。”沈维星浅笑。 像是毫不介意这房间里沉沉的死气。 夏思嘉盯着临时活动床上的谢长青,看着他发青的面庞,努努嘴,也笑了。 “他还没死呢,我也不算是一个人待在这儿。” 谢长青还留有一口气。 但是,也只剩下最后这口气了。 沈维星将轮椅稍微调转了方向。 和夏思嘉一起,直面躺着的谢长青。 他忽然问:“思嘉,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沈维星眨了眨眼,“后悔没有选谢长青。如果事发当时,你就在他身边,或许就能第一时间施救,不至于耽误最佳治疗时间,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就算我选了他,我也不是别在他裤腰带上,时时刻刻陪着他的一个布娃娃。” 夏思嘉高度冷静,纠正了他的猜想,“人生自有定数。不管我选不选他,都不影响他寿终时刻的来临。” “所以,你后悔吗?”沈维星再次回到了问题的开始,“如果你嫁给了他,人生就会少了一重遗憾。起码,你们又携手走过了一段时光。” 第99章 瞎操什么心 夏思嘉清寡一笑。 “你不用费心激怒我。” 她用看穿一切的语气,淡声说道:“现在是还没到哭的时候。等他真的走了,我会哭的。不会把自己憋坏的。” 沈维星歪过头,略显羞赧地摸了摸鼻子。 “我这点小伎俩,还真瞒不过火眼金睛的夏医生。” 夏思嘉却在此时蹲下身来,容色疲倦地靠在了沈维星的膝盖上,哑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故作坚强。只是今天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它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感觉到了紧张。” 沈维星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说道:“所以,你是因为紧张,才往谢长青身上扎这么几十根针的?” 他完全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就看清了,谢长青被扎得像只刺猬似的。 从头到脚,全都是针。 夏思嘉似乎是把针包里的所有针,全都用上了。 “我很好奇:这么多针,是要给他止痛,还是打算把他痛醒?”沈维星问道。 夏思嘉被逗笑了,“这叫做‘死马当成活马医’。如果能镇痛,那他身体就不那么难受了,他就能挺过来。如果不能镇痛,只有刺痛,那就唤醒一下他的求生欲,让他痛醒。” 沈维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媳妇儿好计谋。” “哦,对了。” 夏思嘉用手臂抱紧沈维星的腿,仰头看他,“谢长青刚刚神志不清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 沈维星侧目睨她,“嗯?” “他喊的是……沈维星。”夏思嘉如实相告。 沈维星显然不信,“喊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我也想不通,所以问你啊。” 夏思嘉的小鹿眼湿润而灵动,来来回回地盯着沈维星好看的俊脸,寻找着她想知道的答案。 “谢长青为什么会喊你的名字呢?” “难道他弥留人间的最后时刻,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 她这么一说,沈维星倒是有点思路了。 “可能是想嘱咐我,让我一定好生照顾你,不让你吃苦吧。” “不过,他多此一举了。” “就算没有他的临终遗言,我也会疼我太太的。” “瞎操什么心。” 他说的最后这句,自带几分不可一世的傲娇感。 夏思嘉又忍不住发笑。 但是,在停尸间发出笑声,委实诡异。 所以,她只能捂着嘴,不让笑声传出去。 “咳咳……” 突然而来的咳嗽声,中止了他们小两口的闲叙。 连眼皮上方都扎着银针的谢长青,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好疼……” 夏思嘉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火速撤走了谢长青脸上的十八支针。 她先听了他的心跳,又搭脉摸了一会儿,这才果断下决心,把他身上剩下的一百支根针都拔了。 “恭喜你啊,谢长青,你暂时不用死了。” 夏思嘉拿起床边挂着的记录本,写写画画,同时说道:“阎王不收你。” 谢长青虚弱无力。 却又想接她的话。 只能咬咬牙,强撑着精神,气若游丝地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 夏思嘉走出去叫人帮忙推床。 其他医生听到她的呼唤,纷纷惊叹,并且暗忖: 还是夏医生厉害啊! 头一回看见被推进停尸房的人还能活着出来的! 而沈维星也笑着恭喜谢长青,“你挺厉害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一位坚强的战士了!” “谢谢你……” 谢长青语含深意,“不是谢谢你的鼓励……是谢谢你,及时派人去提醒我……” 到这时,沈维星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谢长青在昏迷中,会念叨他的名字。 谢长青是想告诉思嘉,是他间接救了他一命? 等谢长青被转入普通病房,其他人都忍不住来看看他。 不管是前来治疗痢疾的小孩子。 还是想要缓解牙疼的老大爷。 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了一桩奇迹。 夏思嘉对谢长青委以重任。 “精神信念也是一种有效的疗法。” “因此,不管谁来看你,你都得好好说。” “不过,不要夸大了我的针灸疗法。” “毕竟我当时是想的是,反正挨扎的人是你,我又不用疼,我就把能扎的穴位都扎了。” “但这肯定是不可取的。” “面对别人的时候,我可没有这样的狠劲儿。” 她叽里咕噜一通说,谢长青别的没怎么听进去。 就听懂了一层要领:她待我和别人不同! 谢长青的心情很明媚。 连带着,他觉得身上的刺痒、刺痛都没那么难以忍耐了。 不过,要是沈维星不在这儿,就更好了。 他今次算是被沈维星救了一命。 再把他当纯粹的情敌看待,似乎不是君子之举。 谢长青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沈维星给谢长青削了一颗番荔枝。 但还没递过来,就被夏思嘉截胡了。 她抱着和冰淇淋口感差不多的番荔枝,一咬一大口。 沈维星笑道:“你慢点吃,还有。宝绢嫂子拿了好几个过来。再说,你怎么能和病人抢东西呢。” “要不是我,他现在就不是病人,是死人了!” 夏思嘉无情地说道:“辛苦受累的是我这个医生,他就躺在那儿,什么也没干,他累什么?还是我更需要补充能量。” 谢长青:“……” “夏思嘉,这话你就说错了。” “我累啊。我怎么不累啊。” “我半梦半醒间,还要听你们两口子在我边上谈恋爱,我心里苦。” “这你就不懂了吧?良药苦口利于病。” 夏思嘉将床底下的垃圾桶,扫腿勾了过来,准备吐掉番荔枝里黑漆漆的果核。 但转念一想,这果核也是种子…… 她又撕了张白纸放在床头柜上,把果核都收集了起来。 并且接着说道:“你能有现在的精神劲儿,也不算全靠自己。” “我和沈参谋长,都有一定的功劳。” “所以,你就别哼哼唧唧的了。” 话说完,她手里的番荔枝也吃完了。 反正满手都是甜甜的果汁,一会儿肯定要去洗的,她干脆就着脏手,给沈维星也剥了一颗番荔枝。 剥好了,还喂送到他嘴边。 沈维星配合地咬了一口。 谢长青:“……医生,您先别喂了行吗?您要不看看我呢?我感觉嘴发苦,身上好像也更疼了。” 第100章 哭小声了他们听不见 大风暴发生后的第三天,七巧岛终于恢复了水和电。 码头也退了潮,清扫干净,恢复如初。 方杰和黄珍珍风风火火地乘船赶来七巧岛,探望谢长青。 “长青哥,听说你差点死了!”黄珍珍用力拍打谢长青的胸口,说着说着就哭上了,“我在家天天做梦都梦见你的鬼魂回来看我!太吓人,太恐怖了!” 谢长青:“……” 方杰真想给她套个麻袋,打晕得了。 “人家大病初愈,得安心静养,你别吵着长青哥行不行?而且不准说什么死啊鬼啊的!很不吉利!”方杰瞪她。 谢长青倒是不忌讳这些。 他注意到这个形影不离的四人小分队,只来了他们两个,不由得问道:“桑野和万里都还好吗?” 这事,不提也罢。 提起来,黄珍珍又张大嘴开始哭。 “桑野没了!” “桑野是真的没了!” “他怎么偏偏要挑来风暴的那天出海呢!” “平时他阿爸阿哥喊他出海,他都绝不跟船……” “偏偏就是那天,他出海了!” “海上的浪多大啊?” “我阿婆说,像巨蛇似的!” “她活了七十多年,也就见过三次这样的风暴!” “这么不巧,就让桑野赶上了!” “听说守备区派了好多人员和船去附近海域搜救了。” “但那有啥用啊!”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要死早死了!” 方杰听得头都大了。 “黄珍珍!你说够了没有!说了不准提那几个字!晦气!” 黄珍珍不管不顾,哭得呜哇呜哇的,“小野都死了,你还不让我为他哭吗?!我阿婆说了,为死在海里的人哭丧,要哭得更加大声!因为他们的耳朵被海浪声糊住了,哭小声了他们听不见!” 谢长青着实不忍心看黄珍珍哭成这样。 把自己前不久从服务社新买的手帕,又递给了她。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给黄珍珍手帕了。 谁让这小姑娘的情绪说来就来,要笑就放声笑,要哭也一点都不收敛。 黄珍珍很不见外地接过手帕,把脸埋进帕子里痛哭。 哭完之后,她突然泪眼婆娑地望着谢长青,说道: “长青哥!你上我们家提亲去吧!我觉得我们应该尽早结婚!这样,我还有大把时间给你生孩子!你在这个世界上,也会留下你的种子!等你有了孩子,你再碰上要死的事情,我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因为看到孩子,就等于看到了你!” 方杰听得脑子都要炸了。 “黄珍珍!!!”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你不喜欢长青哥了……” 黄珍珍横他一眼,“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当时我也没想过要生孩子啊!但我这两天跟我阿婆待在一起,又重新考虑了!反正女人这辈子肯定是要生孩子的,如果非要我生,我就只想和长青哥生!” “你出去!滚出去!” 方杰怒了,“你还是不是女孩子?!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了!滚!” 黄珍珍朝他吐舌头、做鬼脸,离开谢长青的房间,自己出去溜达了。 方杰回到谢长青宿舍的床边坐好,可他半天还没缓过劲来,气得双肩发抖。 谢长青想笑他气性大,可转念一想,方杰这么激动,或许是因为想到了桑野的死。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情同手足。 难过、不舍和痛心,再正常不过。 不是谁都能像黄珍珍一样,想一出是一出,情绪收放自如的。 方杰这样重情重义,又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最容易把事情藏在心里。 憋得自己难受。 “小杰,凡事往好处想。” 谢长青安慰他说道:“桑野又不是独自出海的。就算遇上危险,他也和他父亲兄弟们在一起,他不是孤独的。” 在谢长青的循循诱导下,方杰终于哭了出来。 不过,也就哭了一小会儿,他就恢复了常态。 谢长青联想到黄珍珍刚刚说的几句话,忽然问:“桑野之前是特意不来喝嘉嘉和沈参谋长的喜酒,是吗?” 方杰嗫嚅,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谢长青继续问:“该不会……桑野是负气出海的吧?他,也喜欢嘉嘉?” 方杰垂下脑袋,“我不知道。可能吧。他之前很喜欢追着思嘉姐跑,凡事以思嘉姐为重。我听说,为了给思嘉姐捉蝉,他连着几天都爬到高树上,晒得手臂和脖子都蜕皮了……” “但他自己说,他是因为没有姐姐,又一直想要一个姐姐,所以才追着思嘉姐喊姐姐的。” “我不知道他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可他比你更加不可能实现心愿。” 谢长青了然地点点头,苦笑道:“是个傻孩子。” 方杰的眼眶又酸了。 但他不想再哭,于是,话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长青哥,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沈参谋长家最近住进了一位客人。” “那个女人看着应该有四五十岁了,五官和思嘉姐一点也不像,但她自己说,她是思嘉姐的妈。”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思嘉姐很小就没妈了,是她自己坚强长大的啊。” “这个人是不是骗子啊?” “哦,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对年轻的小两口,自称是思嘉姐的妹妹、妹夫,他们是最新一批下乡插队的知青,我大伯把他们安排到第四生产大队了。离沈家近。” 谢长青听得好一阵牙酸。 “他们还真的来了……” 方杰一听他这意思就明白了,“还真是认识的?” “认识啊。就是写信问我要钱的那个女的。” 谢长青揉着太阳穴,替夏思嘉发愁,“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思嘉的后妈住进沈家了?!” “嗯。”方杰点头,“她管沈老姨叫亲家,天天吃住都在沈家。” 谢长青不知道夏思芫他们一伙人,是得了其他助力。 还以为是自己和夏思芫通信来往,才把他们招来的。 他觉得,这事上,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因此,不管不顾地披上衣服,这就要乘船去海螺乡。 他要去见见夏思芫。 试探试探这几个人的口风,看看他们到底要发什么疯! 第101章 还我小野! 谢长青向实验队请了假,乘船赶往海螺乡。 而夏思嘉则回到了金鹇岛,继续她的实习工作。 江院长单独找她谈了一次。 “我听说你在七巧岛封岛期间,又救活了一位伤员。” “按照你的经验和事迹,其实可以提前转正了!” “现在破格转正,你能提前拿到正式医生的工资,而且也能申请调回七巧岛,每天就不用乘船上下班这么麻烦了。” 江院长的提议很动听。 但夏思嘉却有自己的想法。 “七巧岛人少,配备的医生人数,在平常情况下,是完全够用的。” “可金鹇岛不一样。” “这里的人口是七巧岛的十几倍吧?” “这里更加需要我。” 江院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 他半开玩笑地说:“工作安排的事情,你要不要下班回去之后,和你爱人再好好商量商量?我这边不着急要答复。” 夏思嘉却笃定而坚持,“我爱人是全力支持我的,他对我的工作地点毫无异议!” 江院长笑而不语。 那看来,沈参谋长也是一位妻管严呢! 也好也好。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边就只给你发转正通知书。至于调岗的事……回头你要是觉得有必要了,随时和我说都行。”江院长笑道。 夏思嘉甜甜道谢,“多谢院长!不过,您不要总提要把我调走的事,我会有心理负担,认为卫生院不需要我!” “需要需要!” 江院长啼笑皆非,“我恨不得再来十几个你这样的知青同志!要是真能这样,那不知道要帮到多少乡亲!” 夏思嘉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立马被几个同事围住。 “恭喜夏医生转正!” “江院长一向严苛,他能同意你这么快转正,说明他真的很器重你!” “什么啊,这明明就是咱们小夏夏实力稳扎,凭本事才换来的结果。” 同事们说说笑笑,关系融洽,夏思嘉自然也心情好。 就在这时,万里气喘吁吁的跑来。 一见到夏思嘉,拽起她手腕就要带她走。 “去哪?” 夏思嘉问道。 万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桑家……在给小野烧衣服,算是办丧事……我们也去吧!” 夏思嘉眸色渐暗。 她避重就轻地问道:“不是说部队派了舰船出去搜寻幸存船只吗?消息还没有确定之前,不用着急办丧事吧……万一,他还活着呢?” 万里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眼里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也这么想……可桑大娘说,再不烧,过了头七之后,烧衣服他都收不到了。小野本来就没几件衣服,桑大娘不想他去了海神娘娘那边,也还是短衣少食。” 他这话一说出口,夏思嘉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前两天还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的大小伙子。 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就是谢长青被水生生物蛰咬,引起过敏濒危,她起码还在他弥留之际,施展全力救治。 即便谢长青最终不幸离去,她也问心无愧。 可桑野…… 他替她捉毒虫,采草药,让她的空间里在短短十几天,就增加了近百种中草药品类。 而她,却还没来得及为他做些什么! 夏思嘉眼眶赤红,强忍着悲伤。 对万里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个假。” 桑野他们出海遇难的事情,卫生院的人也有所耳闻。 因此,夏思嘉说要暂离一个小时,大家都没说什么。 江院长更是果断地批了假。 夏思嘉跟着万里来到桑家。 金鹇岛上的桑家,是桑野三哥的家。 桑野的母亲、奶奶们,都是特意从海螺乡乘船赶来岛上的。 桑野三哥家也是石屋。 火山石堆砌的房子,远远看着像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肚子。 夏思嘉先前听病房里的乡亲们唠起过,说是几百年前迁到海岛上的客家先民,喜欢这种形状的房子。 大肚满仓,寓意着年年有余,家宅兴旺。 也希望是通过这种方式,祈求好孕连连,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人人皆知的吉屋,此时却挂上了白绸花。 而且,他们还没走近,就已经能听见一声叠一声的恸哭。 令人肝肠寸断。 夏思嘉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跟着万里一起踏进了桑家老三的家门。 然而,她刚一进来,就被一个女人拿干瘪瘪的贝壳砸中了脑门。 “就是她!” “就是这个害人精!” “是她不检点,明明都有军人丈夫了,还勾搭我们家小野!” “这个下贱货!” 这个女人一边说,一边又抓起了院子里晾晒的咸鱼干。 海鱼干的味道极其熏人,砸过来的时候,夏思嘉立马躲开。 但万里也在躲,一不小心就绊到了她。 夏思嘉猝不及防摔了一跤,膝盖磕在旁边垒叠的瓦片上,当即蹭破,血肉模糊。 “还我小野!” “你还我男人!” 几个女人猛地冲上来揪住了夏思嘉的辫子。 她昨天刚洗过的蓬松秀发,此刻,却成了她被人钳制的最大弱点! 夏思嘉奋力想要推开她们。 偏偏离她最近的那个女人,是个大肚婆。 浑圆的肚子,看着像有六七个月大了。 如果这时候推搡她,很有可能要闹出一尸两命的惨剧。 但那些揪着夏思嘉头发的女人们,并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好像一点也不怕闹出大事! 即便周围其他乡邻帮着劝说,提醒她们,“这是卫生院新来的夏医生!你们家不是知道吗?她救过很多孩子的命啊!” 桑家人却另执一词: “救什么救?那些人本来就是该活的!没有她,他们也能活!” “一个外来的‘北妹’,会真心对我们这里的人好?你们也是太天真了!” 混乱之中,夏思嘉忽然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素黑的小脚老太太,正朝自己走来。 其他女人们,似乎也觉察到了老太太的行动,纷纷像拽着纤绳的船夫似的,控制着夏思嘉,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而老太太,则像是执掌着生杀大权的刽子手。 她要亲手过来了结克死她孙子的祸害! 夏思嘉只觉得,头皮都快要被这几个疯婆娘撕裂了! 旁边还有两个肥婆死死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有机会乱动。 五打一啊! 打不过! 根本没胜算! 怎么办?! 没办法了…… 夏思嘉忽然盯准桑家三嫂的大肚子,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这群人终于在一瞬间看出了夏思嘉的莽撞,想起来要护着桑三嫂。 她们一慌,手上就松了力气。 也让夏思嘉抢到了逃生的机会! 她甩开了其中一个抓她手的肥婆,又踹了拦路的人一脚。 本想着跑出桑家院子,可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黑压压的人! 他们都只是看着。 没有人要给夏思嘉让道。 来不及心寒。 霎时间,夏思嘉掉头往屋里跑! 先躲起来! 夏思嘉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乱转一气。 好不容易踹开一间房间的房门,却发现这门根本就锁不上! “你们不要进来!谁进来我就捅死谁!” 夏思嘉搬动屋里的柜子,堵住了没有门锁的破门。 然而,屋外的肥婆们并没有被她的警告吓住。 堵门的柜子很快被撞开了一条缝。 同时,柜子的一个抽屉也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里边掉出来一个针线盒。 还有一把手柄上缠绕了旧纱布的黑色剪子…… 剪刀!!! 夏思嘉第一时间抓起地上的剪刀,牢牢握在身前。 与此同时,门也眼看着要被她们撞开一人宽的缝隙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还是先护住自己再说! 夏思嘉闪身躲进了空间里。 第102章 搬救兵 夏思嘉一进空间,三只小猫就扑到了她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她的腿。 她惊魂未定的心,瞬间被三只毛茸茸抚慰,很快恢复了镇定。 三只小猫中,数踏雪的胆子最大。 它纵身一跃,跳到了夏思嘉的肩头。 甚至还抬起爪子,摸了摸夏思嘉被人揪红的耳朵。 “嘶……” 夏思嘉这才发现,耳廓好像被拽破皮了。 刚才的风波来得太突然。 她以前见过市井妇人们抓小三,但没有亲身经历过。 而且,寡不敌众,她难以招架这些劳动妇女的牛劲,推搡拉拽之间,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夏思嘉从木屋的抽屉里找出了碘伏和棉球,检查了自己身上各处,先清理了伤口。 然后,她煮了一壶茶。 一杯庐山云雾下肚,夏思嘉只觉得神清气爽。 被揪扯过的头皮不疼了。 身上被人拧掐的红痕,也自然消退。 可身体上的伤痕能被治愈,心里的委屈却难以抚平。 她悠长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桑野任性出海,算得上是和她有关系。 他们作为遇难者家属的心情,她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硬要把个人行为和自然灾害的锅,甩到她头上,那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夏思嘉愤懑地想: 要不是她欠桑野的恩情没报,她真该放把火把桑家给烧了! 吓死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疯妇! 眼下,她虽然藏身在空间里,但空间没法传送,她得从哪进来,就从哪出去。 她还是得靠两条腿走出桑家。 再见面,势必又是一场恶战。 这么想着,夏思嘉忽然就把三只小猫叫到了跟前。 “踏雪,斑斑,奶糖。” “等会儿,我带你们一块出去!” “要是看见有人攻击我,你们就挠他们!” “抓他们的脸!咬他们!” “等我逃出重围,你们就迅速赶过来和我汇合!” “我们的目标是突出重围,不用杀人灭口,明白了吗!” 三只小猫同时应声:“喵!” 收到! 明白! 绝对忠诚! 夏思嘉此前在金鹇岛实习时,看似是住在小茅屋。 实际上,她都睡在空间里的。 那那半个多月时间里,她每天都和小猫们聊天。 早就知道这三个小聪明能听懂她说话! 养喵千日,用喵一时! 这会儿,在明确作战计划后,小猫们个个坐正,后脊挺立,眼神坚毅。 斑斑甚至还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接着,忽然露出了自己尖锐到发亮的长指甲! “好!很好!一会儿就这样应敌!” 夏思嘉抱起离她最近的奶糖,打算和空间外的人拼一场恶战。 她凝神静气,竖起耳朵听空间外的情况。 那些悍妇好像走了。 没有留在这个房间里。 毕竟,她们哪里想得到,夏思嘉是有随身空间的人。 众人都只以为,她是顺着高处的窗户,逃了出去。 所以,她们自然就散了。 但房间里没有敌手,不代表桑家院子里就是安全的。 夏思嘉还不着急出去,打算伺机而动。 无意间,她又瞥见了混乱中捡到的那把黑色剪刀。 夏思嘉忽然心念一动。 刚刚要不是因为这对辫子,她能吃这么大的亏?! 碍事的辫子,留着麻烦! 不如剪了! 夏思嘉咔咔两刀,干脆利落! 揉一揉,抓一抓,她瞬间从长发姑娘,变成了短发丽人! 这下轻松多了! “喵!” 斑斑忽然跳了过来,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 夏思嘉定睛一看—— 天呐! 怎么有一条赤链蛇幼蛇! 斑斑把小蛇放在了地上。 小蛇自动蜷成了一个圈。 圈也就和她当初的手镯差不多大小。 小蛇昂起脑袋,黑亮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战斗欲望。 夏思嘉:“……你也要跟我去突围?” “嘶嘶!”小蛇快速吐信子,像是在努力回应夏思嘉的话。 夏思嘉头皮发麻。 她看向三只小猫,不由得发问:“不是……这蛇哪来的啊?” 她之前扔进空间的赤链蛇,不是三箭射死了吗?! 难道空间还有复活死物的本事? 那岂不是…… 夏思嘉看向自己茂盛的花园草丛。 眼神顿时变得复杂和难过。 斑斑马上读懂了她的心思,“喵!” 它跳上木屋屋顶,把干得只剩下了蛇皮的大赤链蛇拖拽了下来。 蛇皮也有两三斤。 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死蛇一条,干干巴巴,麻麻赖赖。 斑斑用它的小爪子扒拉赤链蛇的尾端一处,看样子是努力在给夏思嘉解释小蛇的来历。 这时,奶糖也拨弄着两条前腿,推了一颗圆滚滚的粉白色蛋过来。 斑斑和奶糖并肩坐着,齐刷刷看向夏思嘉,像是在询问她看懂了没。 夏思嘉蹲下身,指了指那枚一点也不像鸡蛋的陌生蛋,问道:“所以,是你们从这条蛇的肚子里,弄出来的蛋?” 斑斑和奶糖对视一眼,似乎没有完全听懂夏思嘉的问题。 但奶糖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它伸出利爪,给蛋壳划开了一条缝。 只见,裂缝之下,又钻出一条赤链蛇幼蛇。 “嘶嘶!” 幼蛇见到夏思嘉,如同奶娃见了亲妈。 欢天喜地! 斑斑和奶糖也围绕着蛇蛋绕圈,似乎和幼蛇一起高兴。 唯独夏思嘉笑不出来。 她以为自己充其量就在空间里养养猫和鸡得了。 怎么现在还养上蛇了! 她对蛇这种光溜溜的生物,有着天然的恐惧。 可幼蛇委委屈屈的,好像被遗弃的孩子似的,夏思嘉有点愣住。 接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食指摸了摸刚破壳的幼蛇的头顶。 “嘶嘶嘶!” 小小幼蛇摇头摆尾,开心地好像得道升仙了似的! 而旁边那条早一步破壳的幼蛇,也终于大着胆子游走到夏思嘉面前。 它低下脑袋,似乎也等着夏思嘉伸手摸一摸。 夏思嘉:“……” 当大家长也是挺不容易的! 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还是摸了摸那条比破壳蛇大了一圈的幼蛇。 “手环”蛇也兴高采烈起来,摇头摆尾一边玩去了。 夏思嘉看着小蛇得意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又召唤三只小猫过来。 “这蛇在花园里吃什么?” “它们不会霍霍我的花木吧?” “我新种的中草药也不行!” “树上的果子……都是有限的!也不行!” “还有那窝鸡仔,更加不行!那都是我要吃的!” 夏思嘉一脸抠搜至极的模样。 三只小猫面面相觑,最终,它们选出了一位代表,给夏思嘉展示了一番。 夏思嘉看见斑斑走去花圃沙堆里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 等亲眼看见斑斑释放完之后,小蛇闻着味儿就来了…… 她就更加确定这个生态系统是怎么循环的了。 这倒是…… 很省事! 既然如此,养就养了吧! 以后,赤链蛇长大产生的蛇蜕,也是一味好药! 必要时,抓蛇泡酒也不是不行。 多多益善啊! 新得一宝,又给夏思嘉增添了一分好心情。 只不过,她还得打起精神,想办法从空间里出去,逃离桑家。 第103章 把人关在哪了 夏思嘉正准备带着小猫兵们突围时,空间外忽然响起嘈杂人声。 “夏医生特意请假前来吊唁,你们却把她弄丢了?!” “我看不是弄丢了,是你们把她关起来了吧!” “说!把人关在哪了!” “是啊!你们把我姐姐关在哪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刁民!” 夏思嘉听得头皮发紧。 这是方杰、谢长青和夏思芫。 方杰他们说话还算客气。 但夏思芫一开口,夏思嘉恨不得把她掐死。 骂人家刁民,这不是故意激怒对方吗? 她果然不是来救她。 变着法的,是想要害死她! 面对质问,桑家的人不甘示弱。 悍妇们吼道:“谁会把她这样的扫把星藏在家里!她自己跑了!” 谢长青愤怒反击:“我们进你家之前,已经向周围乡民打听过了!他们压根就没见过夏医生从这里出去!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她能去哪?!” 方杰更是用本地话,半警告,半劝说道: “桑阿嫲,你不相信别人,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小野出事,和夏医生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夏医生!” “她丈夫马上就要带着海上搜救的最新消息过来了,你们这样对待军人家属,是犯法行为!在大队上也是违纪行为!” 桑老太冷哼一声。 “方杰,你要耍威风,滚回你们四大队去耍!咱们这里是九大队,轮不到你管!” 方杰语速加快,“我哪里耍威风了!桑阿嫲,你就听我一句劝嘛!这件事闹大了对桑家不好!你不替小野的名声考虑,难道也不替桑家其他人的将来考虑吗?” “我说了我们没有藏她!” 桑老太掷地有声地吼道:“是她自己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贱货北妹!她勾引我家小野,她害死我家小野!等我找到她,我一定扒她的皮!” “闭嘴!” 另一重更加雄浑有力的嗓音,突然间压盖住了桑老太的骂声! “军人同志保家卫国,拼上性命在守护海防!” “可是你们却趁他们不在,欺负他们的家属!” “都别再胡说八道了!再乱嚼舌根子,就要把你们都抓起来,进行严肃的教育学习!” 这孔武有力的男声说完话后,桑家院子里静了两秒。 再然后,就爆发了海啸般的集体哭声。 “老桑啊!我的儿啊!原来你没事啊!你回来了啊!” “阿弟!” “阿爸!” 上上下下哭成一片,不是在哭丧,而是在贺喜。 庆贺桑家的当年人桑初春,没有被海难带走,全须全尾回到了桑家的大喜事! 夏思嘉在空间里竖起耳朵听,才渐渐得知,桑父和桑家三哥,在风暴来临之前,根本没有出海。 “看着那天色不对劲,我们就立马撤到小榴花岛了。” “好歹也干了大半辈子的渔民了,这点风浪都看不出,不是白活了吗?” “不过……” “小野不听我的话!他自己出去了!” 桑老太一怔,“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愕然,“小野他……” “他偷跑出去了!” 桑初春痛心疾首,唉声叹气,“都怪他三哥!要是他三哥不在茅坑里蹲那么久,怎么可能看不住小野?!” 桑老太捶胸顿足,“我的小野!我的小野啊!” 在这哭声中,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飘进了夏思嘉的耳朵。 “桑叔,您既然已经平安到家,那您先抓紧时间休息。” “我太太在哪?我要带她一起回去。” 桑初春好像这才缓过劲来似的,如梦初醒般,看向自己的老母亲,肃容说道:“阿妈,放夏医生出来吧!” 桑老太挑眉瞪眼。 “你聋了还是傻了?我说话、你姐姐们说话,你都没听见啊?” “我们几时抓她了?” “是她自己跑了!” 谢长青再次厉声强调道:“大家根本就没有在外边的墙根地上发现过她的脚印!也没人见她从这里出去过!” 方杰把瑟缩在一旁的万里揪了出来,大声说: “桑阿嫲!夏医生是万里亲自带来的,他说,就没有看见夏医生从这个家……而且,你们刚刚五打一,把她逼进了房间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你们还不承认吗!” 桑老太压根就不把方杰和万里这种毛楞青年人放在眼里。 “我没抓人,就是没抓人。” “不信你们自己上屋里去搜。” “搜得出来,随你们怎么样!” 闻言,夏思嘉靠在空间的摇椅上,晃晃荡荡地甩着腿,笑了。 有她这话,今天的恩怨,也算是有个了结了。 夏思嘉一脚跨出了空间,回到了一片狼藉的桑家小屋里。 她一脚踩在倒了的柜子里。 而正前方的柜壁上,正蛰伏着三只性格沉稳的蟑螂。 它们一动不动。 油光水滑的身体上,花纹各异。 只有一双灵活的触须,摇来甩去。 不亏是有“南省双马尾”之称的知名土特产。 夏思嘉深吸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看见轮椅后,她直扑沈维星怀里。 “沈维星!快走!这里好多蟑螂!好多!!!” 但沈维星没有着急走。 他用手掌摸了摸夏思嘉的头,温声宽慰道:“不急,说清楚了再走。” 桑家的院子又安静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桑老太,如同白日见鬼似的,瞪着夏思嘉问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完,桑老太又盯住了她的女儿和儿媳妇们。 “阿妈!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们几个!” “我们刚刚真的仔细搜过了!” “柜子拆掉,床底下也看过的,没人!” 桑初春连忙向沈维星赔笑,“她们今天是太冲动,所以造成了误会,但她们肯定不会真的伤害夏医生的!参谋长您看,夏医生这也毫发无损的——” “毫发无损?” 沈维星的手掌,顺着夏思嘉的头顶,抚到了她的发尾。 一刀剪断的地方,毛毛愣愣的,有些粗硬刺人。 沈维星温柔的捏起她的一小撮头发,再次反问:“这叫毫发无损?” 方杰马上站出来,“你们为什么剪掉夏医生的头发?!” 夏思嘉按住方杰,“不是她们剪的,是我自己剪的。” 沈维星蹙眉,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留着辫子,她们就一直拽我头发,都给我拽出内伤了。”夏思嘉指着自己的头顶,“这些地方明天估计要起血斑。” 说话间,她无意就抬起了手臂。 手臂上的几处刮伤,刺目显眼。 她出空间之前,特意擦掉了碘伏的颜色。 因为擦得急,稍微用了点力,所以,伤处周围这会儿红通通的,看起来更疼了。 “你们拽她的辫子,动手打了她?” 沈维星抬眼看向桑家的几个女人,冷声问道。 “而且,刚刚扬言:只要能从你们家找到我太太,就任凭处置……这话,是你们说的吧?” 第104章 我自有分辨 桑初春忽然紧张得差点不敢吸气了。 他连忙打圆场说: “应该没有打的,她们几个平常都很老实的,怎么敢打夏医生呢?可能是夏医生身娇肉贵,吵架的时候磕磕碰碰,不小心就弄伤了夏医生。” 沈维星恍然会意,点点头。 “哦,这么说,倒是我太太的不是了。” “怪她太细皮嫩肉,不扛揍。” “就拉扯这么两下,她就受伤了。” 桑初春还想和稀泥,只可惜,沈维星已经没有耐心了。 “桑初春!我们接到线人报告,举报你和你家老三登陆小榴花岛,是专程去寻花问柳的!” “小榴花岛那边常年有境外偷渡来我国海岸的无国籍野民,其中,女性尤为多!” “她们利用树洞等天然环境,打造吟窝,专门吸引渔民船员前去过夜!” “卖吟瓢伥,本就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私联偷渡者,更是有通敌叛国、出卖我国海防情报的嫌疑!” “既然你已经向家里人报了平安,而你精神十足,似乎也不用休息!那还是现在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桑初春一下慌了神。 刚刚的神奇威风,瞬间不复存在! 而桑家的其他人,也齐刷刷变了脸色。 桑老太倒是还算冷静。 她好像早就知道桑初春有这种行径了,迈开小脚,艰难地走过来,捏紧铁一般的拳头,狠狠捶打她儿子的后背。 “你是特意去小榴花岛的?!” “你这次怎么还敢带着老三去?!”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去那种地方!” “烟花柳巷,吟歌艳舞……” “你是真的不怕得毒病啊!” 夏思嘉听得汗毛直立。 毒? 是她想的那个毒吗? 她以为最多也就是跟颜色沾沾边。 但现在看来,确实是和颜色沾边了,而且可能还不止一种颜色! 有黄的地方,少不了黑。 反正都是圈钱的事,那估计赌也跑不掉了。 至于毒…… 那可是重罪! 重中之重! 国之大事! 攸关数万万人民的安危! 原来,这群男人号称出海捕鱼,给怀孕中的媳妇捞东西补身体,仅仅只是借口。 实际上,他们是去寻欢作乐的! 夏思嘉顿时正气凛然,“那还等什么!把他带回去,好好问问清楚!一切威胁到人民群众利益和安危的行径,都要从根上下手,彻底杜绝!” 她紧紧攀住沈维星的腿,铿锵有力地说道: “扫查的时候带我一起去!我通外语!只要搜到东西,它究竟是正常能吃的,还是严令打击的违禁品,我自有分辨!” 这可是送上门的一等功! 不枉她今天挨这顿打了! 沈维星见她目如灿星,知道她不是那娇滴滴、弱兮兮的小花骨朵儿。 可他只要一看着她呆呆刺刺的发尾,就抑制不住地感到心疼。 他就一会儿没在,这些人,就敢这么欺负她。 她们刚刚还出言诋毁她…… “大全!把人带走!” 沈维星下了明确命令,桑初春再想解释,也百口莫辩了。 沈维星纹丝未动,重新扫视着桑家众人。 “送桑初春回来这趟,本来也就是为了让他给你们报个平安而已。” “现在,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就在家里静候消息吧。” “等调查结果出来了,才知道他们到底还是不是真的有命回来!” 桑家的女人们重新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不过,这一次,她们不敢哭出声了。 因为,只要她们一哭,别人肯定会笑啊! 笑她们深深爱着的,依依不舍的,是一群拿着家里不多的钱,去野岛上找女人的瓢虫! 桑老太丢不起这个人,蹒跚狼狈地躲进了屋里。 其他人也想跟着走,但被方杰叫住了。 “你们得向夏医生道歉!” “桑野出海,是因为被他爸爸和三哥气走的!” “你们冤枉夏医生,你们还打她,你们必须向她道歉!” “否则,我现在就代表四大队,向公社上报今天的事!” “到时候,不管你们是老得走不动路的,还是怀着孩子的孕妇,都要统一去学习班,接受高强度的学习教育!” 学习班这个事情,在当下这个年代。 可不是开玩笑的。 凡进过学习班的,十个有五个都得疯。 而且,就算是顺利出来了,以后在地方上,也会被人钉死“作奸犯科”的帽子。 处处被人嘲笑。 一辈子不得安宁…… 桑老太靠着里屋的墙,恨得牙都痒了。 这个外来北妹! 弄走她儿和三孙,留下这一地烂摊子给她收拾,还要威胁送她们去学习班…… 当时真该把她掐死! 死了,她就没话可说了! 死了,就死无对证! 死了,随便往一个人身上推就够了,也不用她们几个都受牵连! 这个贱妇,以后,走着瞧! “道歉道歉,我们道歉……” 桑家的其他女人,眼看着老太太不出面,而方杰又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连忙你推我,我推你,向着夏思嘉走近了几步。 “夏医生,我们刚刚就是一时冲动!” “我们也是听其他人闲话,说小野天天就管你叫姐姐,又看他一日三餐吃饭都不着家,一天到晚往树林里跑……就以为,你们俩之间,真的有什么。” “现在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不会再乱嚼舌根子了!” “刚刚也不是真的要打你,只是怕你跑了。” “对对,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而已。” 谢长青暗暗捅咕方杰。 方杰马上会意,大声说道:“婶子,你们这么说不算是道歉!要明确的,直白的说:夏医生,对不起!我们不该污蔑你的清白!” 桑家其他女人面面相觑,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算了呗。 都到这份上了,再想挣扎,也挣扎不动了。 不就是说句话吗? 只要不进学习班! 说就是了! “夏医生,对不起!我们不该污蔑你的清白!” 夏思嘉听完之后,只是点点头。 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不接受。 只道:“桑野已经走了,你们节哀。死者为大,希望你们再编排瞎话的时候,也考虑考虑维护死者的面子。” 说完,就站起身,推着沈维星离开。 出了桑家院门,夏思嘉恨不得跑步行动。 她一心着急去小榴花岛开展调查工作。 什么事能比一等功重要?! 第105章 为什么都恨我? “姐姐!” 夏思芫挤开前排的碍事乡民,扑到了夏思嘉面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姐姐!我好想你啊!这些日子,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呜呜呜……” 夏思嘉还没动手,小全先替她把夏思芫扯开了。 “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慢慢说。天气这么热,你抱得这么紧,夏医生腰上会长痱子的。”小全厉色说道。 夏思芫尴尬地松开了手。 她横了小全一眼,小全也没有示弱,白了她一眼。 要不是周围人多口杂,他真想问问夏思芫: 当初你骂你姐姐是下贱胚子,还说她不要脸,勾引你男人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嘴软! 落了难才想起她? 边上待着去吧! 轮椅上的沈维星,全程听着夏思芫哭诉委屈的动静。 可他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她。 他现在一看到夏思芫,就想起这个女人为了给自己谋前途,伪装成夏思嘉,骗得丁沛华团团转! 他的沛华兄! 满腔真情,全喂了狗! 而夏思芫在夏家风雨飘摇时,毫不犹豫就投进了梁靖书的怀抱。 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过沛华兄吧?! 沈维星只感到恶心。 至于夏思嘉本人,就更加不待见夏思芫了。 她倒是还能对夏思芫露出几分笑意。 “你想我干嘛啊?” “既然报名来上山下乡了,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劳动建设上。” “我今天要不是来吊唁海难去世的小伙伴,这会儿也是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忙碌的。”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有付出了劳动,挣到了足够的工分,才能在下次分粮食的时候,不用担心无米下锅。”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妹妹,你应该明白吧?” 夏思芫嘴角抽搐。 她这还没开口呢,夏思嘉就已经把她借粮、借钱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凭什么她夏思嘉来了南省这种条件苛刻的地方,还能白白嫩嫩? 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沈维星这么护着她? 夏思芫刚刚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 沈维星来桑家,原本不是来发难的,只是来要人而已! 可他却在得知夏思嘉被人欺负之后,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既然夏思嘉日子过得这么顺风顺水,那她有什么理由不接济她这个落难的妹妹?! “姐!我和靖书,还有妈妈,我们撑不到下次发粮的!我们——” 夏思嘉当即打断了她,“为什么?” 说完转头去看方杰,“队上专门苛待他们,不给他们饭吃?” “那怎么可能!” 提到这个,方杰就有话说了。 “知青宿舍有自己的伙房,每天都给他们分大路菜,别人都吃得好好的啊!” “隔三差五,队里还会轮流让村里做饭好的大娘、大婶去帮忙煮土豆胡萝卜,蛋花汤,还有不定量的海货……” “这不比其他队上好多了啊?” “我听说清溪城那边的知青队都只有野菜稀粥,一个月能吃上四五回河鱼河虾,就算是运气好的了!” “还要咋样啊?咱们这儿毕竟是乡下,又不是城里!大家都过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没有大鱼大肉,更没有饭来张口!” 一听方杰这腔调,就知道他平时没少参加公社举办的动员大会。 旁边的乡民们被他三五句话鼓动,都偏心向方杰。 看向夏思芫的眼神,愈发增加了鄙夷和轻视的味道。 夏思芫暗暗咬牙。 她可真烦这个方杰! 吃海鲜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才几两肉! 她每天都很饿! 她想吃红烧扣肉,金汤狮子头! 再不济,猪肉炖白菜也行啊! 从前苏姓大诗人被贬谪岭南,人家就说了:“夏无泉,冬无炭,食无肉,病无药!” 这烟瘴遍地,蛇虫横行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亏这个方杰还能吹嘘得这么响当当! 但迫于形势,夏思芫不得不低头。 她讪笑着看向夏思嘉,解释说:“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不是从北方来,还没完全适应吗……” 沈维星怀着怒容,突然接过话去。 “你们都来了多久了?还没有适应?” “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夏医生怎么就吃嘛嘛香,而你们就身娇玉贵,久久难以适应?” “夏思芫!你别想搞什么特殊化!你姐姐刚来海螺乡那会儿,没有嫁给我之前,一天都吃不上三顿饭!” “你有现在的安稳日子,理应知足!” “要是再追着思嘉抱怨诉苦,我看,就把你们调去小榴花岛,看你这一身没处使的劲儿……去那种地方开荒正好!” 夏思芫听得直打哆嗦。 上辈子,她守着沈维星这个活阎王过了一辈子。 人生何其悲苦压抑! 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取悦她身体的男人,她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时时小心,战战兢兢! 这辈子,以为好不容易不用活在他的阴影下了,可没想到,她才刚找上夏思嘉第一次,就感觉被沈维星标记了…… 他生什么气嘛! 她又没有得罪过他! 夏思芫心生怨气。 但是,怨归怨,她反正是不敢跟沈维星叫板的。 因为她太了解了,沈维星这个人,不开口就罢了。 一旦开口,就说明他已经动了那样的心思! 去小榴花岛开荒,那不跟劳动改造没什么区别吗! 她又不是山土匪! 她又没干那违反乱纪的事! 怎么能让她去吃这种苦的! 这个卑鄙的狗男人! 夏思芫在心里咒骂着,可也只能这样目送沈维星和夏思嘉远去。 谢长青倒是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他像是刻意留下来的。 夏思芫当即小声呜呜哭了出来。 “长青哥哥,你看看我姐姐……她竟然这么狠心,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谢长青煞有介事地叹气,“是啊,她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呢?上回,她救我的时候,还说,让我下半辈子务必好好牢记她的恩情,想清楚该怎么报答她……她怎么就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夏思芫激动不已。 她感觉自己终于找到知音了! “长青哥哥,你也有这种感觉的对吧!天呐,我好伤心喏……我还以为,姐姐自己过的好了,会照顾我和妈妈一点呢……现在她成了这样绝情绝义的人,我和妈妈可怎么办啊!” 夏思芫说着就要来扯谢长青的衣袖。 第106章 你自己不是成了家吗 谢长青早有预料,装作不经意地躲开了。 “思芫,你先别哭,你丈夫不是也跟着你们一块来的吗?怎么见不到他人?还没听你说过呢,他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从前不是记者吗?他如果好好表现,说不定一年之后,也能在队上谋得一份写写画画的轻松工作。” 谢长青揽过方杰的肩膀,大大咧咧一笑。 “队上缺的就是文化人,很多乡亲大字不识几个,之前队上每次要写报告材料,都是大家一起开会草拟,接着交给我和小杰规整成通畅的行文,再由我誊抄一份正式文稿,送去公社。” “这份工作比较轻松,就是得自己脑子活泛,还得有耐心,因为队里开会总是那样,七嘴八舌的,大家都有点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所以,最好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耳听六路的人来接手比较好。” “还有,他的字写的怎么样?” 谢长青是真心为夏思芫在谋划。 只可惜,夏思芫现在一提起梁靖书,杀他的心都有! “他什么也不会!” 他最擅长的事就是把灯一拉,被子一盖,把她压得死死的! 眼下是什么光景? 可他梁靖书几经周折了,到了海螺乡安生了没两天,又开始天天盯着她的脖子看!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 要是不用集体劳动,只等着吃大锅饭,梁靖书绝对可以一天14个小时死她身上!!! 刚结婚那会儿,她的确为此感到过幸福。 但现在,她只有痛苦! 饭都吃不饱的节骨眼上,生什么孩子?! 这不是要累死她吗! 得亏她是知道避子汤配方的。 靠着从外祖母日记本上偷来的这个方子,她现在谢天谢地,不用受生育之苦! 不过,话说回来,指望梁靖书是指望不上的了。 夏思芫哭得抽抽搭搭的。 “长青哥哥,我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他不是个干事的料!他就是个蠢才!” 夏思芫这话已经是收着在说了。 真让她骂,她能骂一天一夜的脏话! “长青哥哥,你帮帮我吧……” 谢长青苦笑,“行,那不谈他了,我想想你能干什么吧。队上有妇女队,专门负责考察女婴遗弃,或者乱搞男女关系这类工作。” “不过,要进妇女队,你本身的思想觉悟得要过硬才行……” 方杰直接替夏思芫掐灭了这种可能性。 “长青哥,她进不了妇女队。” 夏思芫瞪眼,“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资本家大小姐啊。”方杰耸耸肩,“资本家大小姐的帽子不除,你怎么进妇女队啊?谁会接纳你?” 夏思芫哭得更伤心了。 路人听见动静,忍不住朝他们这边多看了几眼。 眼神不善。 方杰立马捅咕谢长青,给他一个“当断则断、速战速决”的眼神。 谢长青也感觉夏思芫再哭下去,只会给他惹麻烦。 当即收起了笑脸,沉声说道:“思芫,在没有新出路之前,你就安安心心在知青农场干活就好了!” “有方杰帮着照应,你肯定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你别哭了!想想你爸爸吧。” “他现在才是过的最苦的人吧?” “夏叔叔还不知道身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唉,我有天做梦梦见他被人用水管和皮带轮流抽打,浑身血淋淋的……” 谢长青这话一出,夏思芫脑子里顿时就有画面了。 她猛地一震。 眼泪也立马收住了。 不要…… 她不要变成爸爸那样! …… 回七巧岛的船上。 沈维星向船员借来医药箱,给夏思嘉处理伤处。 夏思嘉笑笑:“没事,这点伤算什么!你要是来得再晚点,伤口可能都愈合了。” 她说这话,没有半点要夸张的意思。 毕竟她那个花园空间里,能量充沛。 既能把小鸡仔养得白白胖胖,又能孵化出幼蛇。 还让她台风天捡的小猫,一个比一个长得像山林虎豹! 那恢复她身上这点不起眼的擦伤,算不得什么难事。 但她这话听在沈维星耳朵里,成了别样一番意思。 她,是在怪他到的晚了? 是。 他今天确实比谢长青慢了一步。 沈维星后悔自责,替她揉了揉有淤青的地方,脸色越来越黑。 夏思嘉以为他还在生桑家人的气,她握住他满是茧子的手,和风细雨地说道: “你都把他们家的顶梁柱抓起来审讯了,就当是我出了这口恶气了!不过,抓桑初春大叔只是治标,不治本啊。咱们什么时候去小榴花岛,把那些毒虫窝点给他们捣了?” 沈维星抬眼看她。 只见她满目期待。 一副必为人先,不甘落后的模样…… “你就那么想立功啊?”沈维星蹙眉问道。 夏思嘉理直气壮,反问他:“你不想立功啊?” 沈维星无可奈何地笑了,“我去是应该的,你就不要跟着去了。” “小榴花岛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用指腹摩梭着她的手背,细细解释道: “小榴花岛不大,大约六平方公里左右,但全岛被密林和巨石环抱,形成了天然的迷宫,舰队在海上观测不到石林中的情况。” “而且,这地方位于三国交界处,岛上常住的都是些没有国籍的野人。” “他们残暴嗜杀,基本上不和完全陌生的外来者打交道。” “你别看桑初春他们能随便进出,但这些渔民进小榴花岛,都是有人引路的。” “像我们这样穿着军装的人,一出现在小榴花岛野人的视线范围内,就会被他们放暗箭射杀。” 夏思嘉恍然大悟,“看来,这小岛还真是一颗毒瘤!虽然难,但肯定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吧?而且,既然它都危害到附近三个国家的治安问题了,其他两国总不会撒手不管?” 沈维星点点头,“等把这次的事情向上汇报后,应该能有推动作用。只不过,具体什么时候上小榴花岛,还得听命行事。” 夏思嘉正气凛然地拍拍他的膝盖。 “那你赶紧养精蓄锐,争取等命令下来的时候,你健步如飞地走上小榴花岛,把这些毒虫害虫,一网打尽!” 第107章 该说就得说 健步如飞? 沈维星喜欢这四个字。 他也很希望这一天能快点到来。 夏思嘉的话,将一股强有力的信念,稳准地注入了他的心房! 即便是在家伏案写报告的时候,沈维星的脑子里也全都是他登上小榴花岛,骁勇作战的画面! 他要尽快恢复大马金刀的战斗力,带着夏思嘉的期待,去勇猛作战,建功立业! 十一月初的南省,终于有了几分秋意。 炎夏的酷暑潮热,似乎在一夜之间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干燥和凉爽。 夏思嘉一觉醒来,没觉得降温,只感到凉爽舒适。 “我今天休息,一会儿陪你去金鹇岛请个假,咱们回海螺乡一趟吧。” 沈维星和她商量道:“天凉了,你又没什么衣服在这儿,我们回去看看阿妈有没有给你做新衣服。” “好啊。” 夏思嘉心里清楚,这趟回去,做衣服是次要的。 主要还是探望沈老太。 她这个三媳妇过门之后,还没正式探望过婆婆呢。 顺带,看看夏思芫他们三个都惹了些什么乱子。 既然是去走亲戚,空着手自然是不行的。 夏思嘉跑去厨房,关了门,好一阵倒腾,煎出了一锅鲜花饼。 她让大全帮着打包,自己则回屋里换了身衣服。 棉布的水蓝色衬衫,配上蓝黑色的修身西裤,显得她整个人特别干练精神。 夏思嘉又稍微修剪了一下自己头发,这就跟着沈维星出门去了。 在海上摇了小半天,这才终于抵达海螺乡。 有日子没回来,夏思嘉看到码头附近微微有了些变化。 这里似乎,比上次离开的时候,敞亮了很多。 “前几天那场风暴,把海边的树都刮倒了,所以看起来空空的。”沈维星给她解释道。 一路上,熟悉的乡亲们见到沈维星回来了,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还有人好奇地向他确认,“这姑娘现在是你媳妇了?” “嗯,是。是我正儿八经的媳妇儿了!我俩如今可是风暴都刮不散的两口子!”沈维星大笑。 夏思嘉偷偷拧他背,“你低调点行不行!” 沈维星笑得合不拢嘴,“好事为什么要低调?该说就得说!” 夏思嘉不禁撇嘴。 可真拿这男人没办法! 亏得她之前还觉得他沉稳内敛呢! 原来他还有这样豪情的一面! 倒是和桑野那混蛋小子有点像。 唉。 一想到桑野,夏思嘉的心里还是怪难受的。 好端端的大小伙子,怎么就没了呢! 那些讨厌的瓢虫毫发无伤。 他一个洁身自好的小子,却被风暴卷走。 老天真是不开眼! 夏思嘉怀着这桩心事,走到了沈家。 山长路远的,他们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踩着吃午饭的点到了。 “哎哟,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都没准备菜!” 沈老太连忙出门迎接了夏思嘉,老脸上笑容灿烂。 彭晓媚和庄婉玲被各自的丈夫赶去厨房,临时加菜。 彭晓媚没啰嗦什么,但庄婉玲却偷偷掐了她男人好几下。 “都是儿媳妇,凭啥只有我和大嫂要下厨干活!” 沈拥军捂着被掐的手臂,疼得嘶嘶吸冷气。 “看你问的这些蠢问题!那我和大哥还是哥呢,见到老三,还不是得客客气气把他当祖宗似的供着?别废话,赶紧上厨房帮忙!” 庄婉玲仍是不忿,“既然当兵这么香,那你怎么不让你弟弟把你也弄行伍里去?” 沈拥军戳她脑门,“我要是去当兵了,家里不是又少了一个人挣工分吗?你和这乌泱泱的一群孩子,都不吃饭了啊?” 庄婉玲心中的不甘不愿,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工分能抵几个钱啊?可你看老三,他有工资!还有票证!你再看看他媳妇,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养得多好啊!……沈拥军,你也去当兵嘛!求你了!” 沈拥军原本顺着庄婉玲的话,也在暗暗打量夏思嘉的身材。 确实。 该鼓的地方藏着大宝贝。 该细的地方,宽大的衣服都藏不住她的纤纤腰线。 老三真是好福气啊…… “沈拥军,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是不是!”庄婉玲带着哭腔撒泼道:“你就去当兵嘛!正好老三回来了,你晚点和他好好说——” “当个屁啊!你是不是想让我上赶着自找不痛快呢?” 沈拥军忽然推开庄婉玲,骂道:“你以为我以前没试过吗?这不是我的身高没达标吗!” 庄婉玲瞬间闭了嘴。 是啊。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完了…… 这一不留神,戳中沈拥军最痛的地方了。 庄婉玲着急忙慌地给沈拥军道歉。 “拥军,我和你说着玩的……” “玩?你是玩开心了,但我的面子就是鸡屎了,被你丢在地上,随便糟践!” 说完,不再理会庄婉玲,甩手离开。 他们夫妇俩拌嘴这会儿功夫,彭晓媚都已经倒腾好一大盆韭菜炒鸡蛋了。 在这个家,她早就已经习惯庄婉玲是只动口,不动手的花花把式。 因此,彭晓媚平时也会想法子收拾她这个妯娌。 但今天,她才不会傻到和庄婉玲一样。 彭晓媚端着刚出锅的热菜,大声吆喝道:“来咯来咯!香喷喷的鸡蛋上桌咯!大家都快过来坐吧!……咦,老二家两个人呢?亏我方才在厨房还一直等着婉玲来搭把手呢,怎么一到做事的时候,她人就不见了?” 沈老太也是个明白人。 清楚家里二媳妇之间的这些龃龉。 可她现在不想骂人。 因此,就只说:“他们俩这是懂事了,知道家里桌子小,坐不下,给老三两口子腾地方呢!” 在沈老太的张罗下,夏思嘉他们俩都挨着她坐,一人一边。 沈向阳和彭晓媚见风使舵的,赶紧端走了他们俩的碗,顺延着往后边坐。 唯有傻呵呵的沈小满,还坐在原位子上不肯挪窝。 彭晓媚挪动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她当即嘟嘴,砸筷子扔碗。 “大嫂!你挤着我了!” 彭晓媚被驳了面子,心里有点不高兴。 可大家都看着呢,她也不好和一个傻子计较,只能硬挤出笑容,好声好气地和沈小满说:“大嫂又不是故意的,你生什么气嘛。” “二哥二嫂可以生气,新来的那个师奶也可以动不动就生气!我在我自己家里,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沈小满嘟哝着,泫然欲泣。 她一说完,沈家其他人就都显出了不同程度的尴尬之色。 夏思嘉却借这个机会,慢悠悠地问了一句:“小满妹妹,你说的那个师奶,她这会儿人在哪呢?” 第108章 欠着算怎么回事? 沈小满虽然二十好几的人了,可因为傻病的缘故,心智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她自己都正在气头上呢,哪里顾得了林碧在哪。 “不知道!”沈小满怒气冲冲地答道。 沈老太一边给夏思嘉夹菜,一边替女儿回答道:“你是问你后妈吧?她今天跟着队上的人去赶海了。” 夏思嘉无语地抿了抿嘴。 林碧? 赶海? 她会愿意卷起裤腿,光着她金娇玉贵的脚丫子,冒着被螃蟹夹伤的危险,踩着那粗粝又滑腻的滩涂沙地,一遍遍弯腰捡贝壳和螺? 且不说她认不认得,遇不遇得到好东西。 就光是这原生态的环境,夏思嘉觉得,就能劝退林碧。 她以前可是因为一双定做的珍珠拖鞋不合脚,就要找父亲哭闹,哄得父亲再掏出三双鞋子的钱,给她重新定做的鞋子的绝等小娇妻! 和林碧相比,夏思嘉觉得,自己原先在家里都算得上是糙生糙养的蛮人了。 所以,林碧怎么可能会去赶海? 她肯定是以此为借口,不知道上哪躲懒去了! 夏思嘉一想到林碧,就满心寒凉。 目光森然。 影响得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但沈老太并不清楚她们这对亲人之间的弯弯绕。 一时之间,沈老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她悄悄给了彭晓媚一个眼神,示意彭晓媚来劝饭。 彭晓媚也苦恼。 面对夏思嘉这尊黑面神,她怎么劝啊? 彭晓媚手边放着一碗生腌海蛎黄。 她只能借着这碗配菜,搭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弟妹,你尝尝这个!我最近新腌出来的,家里人都很喜欢,拿来送稀饭刚好合适!” 夏思嘉一看那海蛎黄的颜色,就知道是用生海鲜腌制的。 煮熟的鲜蚝上次差点没把她当场送走。 她哪里有勇气对这碗生腌下手! “谢谢大嫂,不过我吃不太惯这小菜,你们吃吧。” 也是这时,她发现饭桌上的人都不太敢动筷子,意识到是他们的突然来临,搅乱了这一家人的午饭。 夏思嘉连忙端碗吃饭,“折腾一上午,我都饿了,就不和你们客气喽!” 说完,捧起大海碗,埋头喝粥。 彭晓媚见她动筷子了,心里不由得高兴: 婆婆给她的劝饭任务,她可算是完成了! 一高兴,彭晓媚嘴里的话不禁就多了起来。 “弟妹这头发啥时候剪的?” “不得不说,还真挺好看的!” “像个女学生!” 提到头发的事,沈维星本来不大高兴。 可听见这最后一句,他又止住了想咳嗽的冲动。 嗯。 媳妇是有点像过去报刊上登载的女学生。 怪清秀的。 “也是嫁了人的小媳妇了,怎么还这么水灵灵的啊……” 彭晓媚收到沈向阳偷偷投来的鼓励目光,说得更加带劲了。 “都说海岛上的风毒辣,能把什么花都吹成三角梅!强韧是强韧,就是花不像花,叶不像叶的!但我一见着你,就觉得,这都是乱说的!底子好的人,怎么着都好看!” 夏思嘉抬起头,盈盈一笑。 “大嫂可真会夸人!而且,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嫂子这普通话,可比咱们之前见面的时候好太多了!” 彭晓媚被这话戳中了心窝子,捧着脸大笑,“哎哟!你可快别提这事!他们说,我这普通话,说得倒洋不土的,平翘舌不分,闹了许多笑话!” “大嫂你别听他们的,已经说的挺好的了。” 夏思嘉莞尔笑道:“什么倒洋不土?明明是有点接近香江城那边的口音,洋气着呢。” “哟,你提起香江城,我就想起一件好东西。” 彭晓媚朝老二他们屋里看了一眼,说道:“大风暴来之前的几天,婉玲她娘家在香江城的亲戚,捎带着寄来了一桶肉松,也不知道是什么味……” 她越说越大声,后边的内容,明摆着是说给躲在屋里吵架的沈拥军夫妇听的。 沈维星不禁也朝他们那屋看了一眼。 木门紧闭着。 仿佛里边没人似的。 可沈维星刚刚进屋时,还见过二哥二嫂。 沈维星便问沈老太,“妈,是不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碍着二哥二嫂的事了?” “他们俩能有什么事?你别理他们俩!” 沈老太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俩一天到晚,活也不多干,孩子也不愿意带。家里出力最多的是你大哥!挣工分的顶梁柱是我和你大哥!你大嫂一个人要看十个孩子,还要洗全家的衣服,这个家,有没有他们俩,都一样过!” 家里的事情,最是经不起念叨。 不说则已,一说,沈老太的话匣子也关不住了。 “而他们俩呢?” “就像你大嫂刚刚说的!” “你二嫂得了点好东西,就只见她往自己屋里搬,别说孝敬我了,就是给孩子们一人分一点尝尝,也不过分吧?” “怎么就连那肉松的味道都没闻见过!” “搞得像我们这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跟那没见过世面的猪似的!” 屋里的庄婉玲都快哭死了。 她很委屈! 很愤怒! 她藏肉松是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不让林碧那个花狐狸骗她的东西! 之前,婆婆买了点桃酥回来待客。 那林碧明明是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资本家的阔太太,却一点也不客气,硬是把属于他们这一家子的那份桃酥,全吃光了! 孩子们伤心得哇哇哭,林碧却说:“我还以为你们随便就能买得起呢,也没想到是一人半块的份……那算我先欠着你们的吧!” 欠着? 欠着算怎么回事? 跟大人能说欠,跟孩子能说欠吗? 偏偏婆婆又说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和客人较劲。 庄婉玲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才没有和林碧这个假模假式的外来长辈计较! 但经此一役,庄婉玲长记性了。 她宁肯自己也不开罐子,一家人都吃不上这等好东西,她也绝对不便宜林碧一口! 庄婉玲以为,自己的想法,婆婆心里是明白的,理解的。 可婆婆却当着夏思嘉这个新媳妇的面,数落她! 庄婉玲恨得手指甲都掐进掌心肉里了。 第109章 冇用 庄婉玲的心里不好受,沈拥军的心情也明媚不到哪儿去。 他满心满脑都在喊: 阿妈觉得我没用! 沈拥军气得眼眶猩红。 他是不如大哥能干。 可大哥干的多,他吃的也多啊! 阿妈为什么不说说这个! 而且,他把后院的菜园子拾掇得那么好,阿妈为什么看不见?! 就拿前两天的大风暴来说。 要不是他的篱笆扎得好,菜园子里哪能有现在这么绿油油的一片? 那不都得和邻居家一样,倒的倒,涝的涝,不剩多少能吃的鲜菜? 还有! 他并非本人不愿意去地里干活,是他一插秧就流鼻血。 每回都是! 别人都要笑话他,说他少爷的身子,长工的命…… 他这也是不想给家里招来风言风语,所以才躲着不出门的! 可他在家也不闲着啊! 洒扫,晾衣服,择菜,烧水,劈柴,晾干草,扭草把…… 这些事情不都是他包圆了在干吗! 只可惜,他上不如大哥卖力气。 下不如老三挣得来钱。 两厢一对比,他倒成这个家里最没用,最“臭”的儿子了! 而招来亲妈说出这番实话的,竟是那一桶小小的肉松…… 沈拥军恨得咬牙切齿。 他既恨阿妈说话刺人,也恨大哥和三弟比自己会讨巧,更恨不争气的妻子,连一桶肉松都舍不得! 突然,沈拥军暴怒而起,翻箱倒柜,从衣服堆里抠出了那桶肉松,拿着走出了房间! “沈拥军!那是我的东西!你给我放下!放下!” 庄婉玲哭着追上来。 堂屋里还在饭桌边坐着的众人,被这一幕吓得都放下了筷子。 只见沈拥军将肉松桶重重往桌上一摆,高声道:“阿妈!肉松给你!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庄婉玲试图来抢回肉松。 然而,她和沈拥军一番推搡后,被沈拥军甩了一耳光,结束了夫妻之间的这场力量拉锯战。 “沈拥军!” 庄婉玲彻底崩溃了。 “那是我的肉松!我娘家亲戚寄给我的!” “你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没有吃到过这味道,你现在要拿出来献宝逞英雄,表你的孝心了?” “你想当孝子,我不拦着你!可你怎么能踩着我的脸,打肿脸充胖子!” “姓林的来我们家都吃了多少好东西了!” “可她给我们带来什么了?!” “我也不图她给我的孩子买什么好货,可我不分这桶肉松给她,我就是不分给她!” 沈老太气得双肩发抖,板起面孔,厉色骂道: “好哇,这是你的东西!你们拿回去!” 沈拥军眼看着阿妈动怒,他忽然就顾不上其他了,也不再气鼓鼓的,而是将一切的罪责,全都归咎到了庄婉玲头上。 “庄婉玲!你再乱喊一个字,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滚就滚!” 庄婉玲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地喊道: “沈拥军!你以为我很愿意跟着你这个窝囊废!拥军拥军……你这名字白起的啊!倒是拥军去啊!你还不是只知道在家里冲我大呼小叫!有本事,你跟老三一样,坐着轮椅还能上阵带兵啊!!!” 堂屋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沈向阳和彭晓媚在饭桌底下,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又慌又喜。 沈向阳叹为观止,心说:老二媳妇可以啊,今朝算是捅破天了。 彭晓媚却有种兔死狐悲的怆然,心想: 平时以为只有她自己这张嘴巴笨,会惹事。 没想到,和庄婉玲这嘴一比,她彭晓媚过往撑死了也只算是拿竹竿子在捅篓子…… 而庄婉玲这是拿刺刀在捅呢! 孩子们也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就连笨笨呆呆的沈小满,都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隔了两秒之后。 啪! 沈老太重重一拍桌子,如同惊堂木一般,惊醒在场所有人。 “好!” “那你们就离婚吧!” “我们沈家这座庙小!” “容不下你庄婉玲这尊大佛!” “你带着你的肉松,马上滚!” 众人都知道,沈维星是沈老太心尖尖上的骄傲。 他在这个家的荣宠,是他浴血奋战换来的! 自打沈维星受伤,沈老太是千小心,万注意,不准任何人提沈维星的腿! 不准任何人伤他的心! 偏偏庄婉玲就是要在这么紧要的时刻,提到沈维星坐轮椅。 沈向阳站起身来,帮着沈老太说话。 “二弟,不是你说。” “你是真不会管教女人!” “阿妈平常对我们提过什么要求吗?没有吧!” “她对家里住着的两个儿媳妇,够宽容的吧?” “可你看看这个女人!她愣是把阿妈的话当耳旁风!” “她眼里是真没有阿妈这个婆婆了!” 沈拥军也被庄婉玲刚刚那番话,骂得心如死灰。 是了。 阿妈觉得他没出息。 媳妇也觉得他冇用。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沈拥军苦笑一声,抱起那桶肉松,还给了跌坐在地上的庄婉玲。 “走吧。” “去大队办公室吧。” “让大队长给咱们开证明。” “咱俩,签字,离婚。” 夏思嘉终于忍不住拽了拽沈维星的裤子,向他递去一个眼神。 沈维星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夏思嘉只能收回手,默默在心里叹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就算是骁勇善战的沈参谋长,也理不顺这本经啊! 不过,热闹看到现在,夏思嘉很肯定的一点是:当初,沈维星坚决带她尽早上岛的决定是对的。 否则,和这一家子多待在一块几天,她怕是要火力全开,拿枪突突人…… 太窒息了! “走啊,怎么又不走了?你改主意,我可不会改主意!”沈拥军怒道。 庄婉玲把眼泪鼻涕一擦,硬着头皮说道:“我哪有不走!我是崴到脚了,你给我等着……” 孩子们终于回过神来,赶忙扑向庄婉玲,哭着喊妈。 但闹到这里,沈老太却累了。 人麻了。 她眼皮一掀,就制止住了彭晓媚没说出口的劝言。 并且,大义凛然地对地上坐着的庄婉玲说道:“婉玲啊,我家孩子已经够多了,所以,你想带哪个回娘家跟你过,我都同意。这事,就不用请示我了。” 说完,起身回屋。 夏思嘉这次不看沈维星的脸色了,她连忙跟上沈老太的步伐。 等回到屋里,关起了门,夏思嘉才诚恳地向沈老太道歉。 “我真对不起您!” “我应该接到消息就赶回来的……” “我是真没想到,我那后妈脸皮这么厚!” “她给咱家添了大麻烦了!” 第110章 你算个屁的长辈 夏思嘉将老太太放在了门边小桌上的那包鲜花饼打开,捻起一块,塞到沈老太手里。 “您刚刚也没吃几口饭,现在气成这样,也是很消耗身体的。” “这饼是甜口的,我担心你容易牙疼,特意没多放糖。” “花都是新鲜捣泥的,没有酸败的味道,您尝尝!” 她温言细语地哄着沈老太咬了两口鲜花饼,这才放了心。 “阿妈,二哥二嫂那边,要不要我帮着劝劝?”夏思嘉问道。 沈老太立马摆手,“不用管他们!他们俩爱离不离!这个家少了他们谁,都一样过!” 夏思嘉抿唇,没接话。 沈老太又说:“她刚刚那样说老三,你作为他媳妇,你不替他生气啊?” “我本来是挺生气的!” 夏思嘉莞尔笑道:“但是,一想到维星这腿好了大半了,再调养一段时间,加强复健训练,应该就能走路了。我就没那么生气了。她嘴巴刻薄,爱说说去吧。维星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沈老太愣了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夏思嘉,握住了她的手,颤颤问道:“真,真的啊?” “这么大的事情,我哪敢骗您。”夏思嘉回握着沈老太的手,“一会儿您悄悄问他本人,他会和您说的更详细。” “好,好……谢谢啊小夏!真的谢谢你!” 沈老太情绪激动,老泪纵横。 夏思嘉又耐心哄了几句,终于让老太太重新眉开眼笑。 眼看着料理完这头的情绪了,夏思嘉把沈老太交给了沈维星,自己拿着鲜花饼,给孩子们分了。 又特意留剩最后两块,一块递给了大嫂彭晓媚。 “哟,这是啥啊?闻着就香迷糊人!”彭晓媚夸张地说道。 “这叫鲜花饼,我拿沙地玫瑰做的。”夏思嘉的谎话信手拈来。 彭晓媚不知道啥叫沙地玫瑰。 但她知道七巧岛上有不少她没见过的东西。 多一种叫做“沙地玫瑰”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捧着鲜花饼,高兴地和沈向阳分着吃去了。 夏思嘉把剩下那块包起来,准备送去沈拥军他们房里。 就是这个时候,林碧回来了。 “你们嘴里啃的什么呢?看着是好东西啊……这颜色好像玫瑰花!给我瞧瞧,我看看是不是玫瑰花!” 林碧冲着年纪较小的淑仪、淑萍说道。 孩子们像大白天见了鬼似的,呜哇着,尖叫跑开。 前院传来乱糟糟的响动。 这动静里,还夹杂着林碧洋洋得意的大笑。 “跑什么啊?” “看把你们吓的。” “一个玫瑰花饼而已,也值得你们当宝贝了?” 林碧一边说,一边拿草帽给自己扇着风,悠哉悠哉地走进屋。 喃喃笑道:“真是没见过世——” 没说完的话,忽然被迎面而来的清瘦身影,赫然打断。 “是,你这么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连小孩子的零嘴都要抢?” “你的世面、教养,就是给你来乡下拿乔用的?” 林碧脚步一顿。 她刚从外边的强盛日光下回屋,眼睛还没适应屋里的光线,一时间有些看不清和她说话的人。 但从声音上,她还是大概认出来了的。 “思嘉?!” 林碧丢开草帽,上前抓住了夏思嘉的手臂,刚想露出笑容,可脸上的肌肉却抽动个不停。 下巴也跟着颤抖起来。 林碧遏制不住地哭了,“思嘉啊!你怎么才来呢!你都不知道小姨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啊!……” “闭嘴。” 夏思嘉冷厉地呵斥道:“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说。你想死,你只管自己去死!不要拉上我!” 林碧打了个哆嗦,“思嘉,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我如今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 她有意拔高了声调,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她的话。 林碧带着哭腔,诉苦道: “从前在红麓城的时候,你就对我不恭不敬……” “压根没有把我当成过长辈!” “你不喊我妈妈就算了,竟然也不喊小姨了!” “成天在外人面前,‘碧姨’、‘碧姨’地这么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夏家新请来的佣人老妈子呢!” 夏思嘉听笑了,“可你不就是叫林碧吗?我喊你‘碧姨’还喊错了?” 林碧更委屈可怜了,“思嘉!这是你和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夏思嘉嗤笑。 “要不要我拿面镜子给你照照,看看你长辈该有的样子吗?!” 林碧面红耳赤,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后退半步。 “你胡说什么!” 说完,看向夏思嘉身后的沈维星。 “小沈!你快管管你太太!像她这样没规没矩的女人,在你们这样的地方,是不是该受家法处置?!” 夏思嘉顺着林碧的眼神,这才知道,沈维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夏思嘉回眸看他,等沈维星表态。 沈维星凝眸一笑,“我听着的,嘉嘉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林碧瞬间明白了。 沈维星这是被夏思嘉睡得服服帖帖,一心偏向她呢! 不行! 她好歹是长辈,她得在沈维星面前立住长辈的架势! “小沈,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 “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长辈!” “长辈说话的时候,晚辈就不该插嘴!” “刚刚思嘉打断我说话,难道你没听见吗?” “她还说,我没有长辈的样子——” 夏思嘉再次面含怒色,打断了林碧。 “难道你有吗?!” “好的长辈,是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处处为后辈着想的。” “林碧,你是这样的吗?” 她拿眼上下打量了林碧一遍,眸光中寒气森森。 “我且不说以身作则,严于律己。” “就光是为后辈着想这一条,你扪心自问,你做到了吗?” “这里是我的婆家,不是你林碧自己的后花园!你两手空空地跑来我婆婆这里,蹭吃、蹭喝、蹭住,惹得他们一家上下不得安生,你想干什么?” “你不就是想害得我被人讨厌,将来在婆家抬不起头吗?” “但我告诉你,林碧,你算盘打错了。” “我不是软柿子,沈维星更不是好惹的!” “你从前过惯了扒在别人身上吸血的日子,就想扒着我们的大腿吸血?门都没有!” “我已经和我婆婆说了,你只是一个趁着我亲妈病弱怀孕,就钻空子爬床的狐狸精!” “是一只厚颜无耻的老狐狸精!”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小姨的份上,你早就死在红麓城了!” “还能由得你跑来海螺乡,给我惹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林碧,实话跟你说——我的耐心已经到头了!” “今天,趁着这么多乡亲都在,我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我夏思嘉,就此和这个后妈,一刀两断!她以后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富甲一方,威名赫赫,又或者作恶多端,杀人放火,都是她的事!和我夏思嘉,毫无瓜葛!” 屋里站着的彭晓媚,警惕地拽了拽沈向阳的衣裳,压着嗓音问道:“向阳,你要不要去看看咱家祖坟呢?” 沈向阳瞪她,“你想干什么?” 彭晓媚皱眉,“我不想干什么!我是看她们一个两个都像中了邪似的,怕是祖宗显灵,要给咱家清理门户……” 沈向阳再瞪她,“闭嘴!你只管看戏,不许插手!” 彭晓媚撇嘴。 她们“神仙”打架,她这个鹌鹑连声都不敢出。 插手? 哪有那本事啊! 第111章 请大家看一出好戏 夏思嘉是铁了心要断亲的。 所以,哪怕在她说完之后,林碧又拿出了她娇弱无助的老一套,夏思嘉也仍然不为所动。 “各位父老乡亲!” 夏思嘉朗声说道:“老一辈常说,家丑不可外扬。” “但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 “要是不让大家都知道,下次这样万一又打着我的,或者我爱人沈维星的名号,在外边招摇撞骗,那不知道又要祸害谁家了。” “所以,只能请大家今天一起来看这桩免费的笑话!” 林碧见着夏思嘉那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样子,顿时恨得牙痒。 夏思嘉刚刚居然当众羞辱她! 说她是爬床的臊狐狸精! 她今天要是不给夏思嘉一点颜色看看,她还真就不姓林了! “我林碧活了半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你妈妈当初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让我将你视如己出,我是答应了的啊!” “她都把过去的事情翻篇了,你一个当晚辈的,凭什么搬动是非来教训我?” “夏思嘉,我对你哪里不好,让你要这样心狠手辣,毁我名誉!” “我林碧一生清白,岂能容你这个小辈践踏尊严,我,我还不如找一棵树吊死算了!” 说着,扭头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夏思嘉好心替她吆喝一句:“谁家有不用的绳子、铁链,要么结实点的树藤也行,帮帮我这可怜的后妈吧,别让她这个一心想要上吊的人,在这背井离乡的地方,连根绳子都找不到!” 林碧的戏码,提前被夏思嘉抖了出来。 她顿时僵住了。 夏思嘉继续说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堪称经典戏剧节奏,乡亲们觉得这一出怎么样?还精彩吧?” 周围人哄堂大笑。 林碧这会儿演也不是。 走也不是。 一时间如同被架在了火上烤。 退无可退!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林碧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也就是这个想法,又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对,对…… 林碧忽然捂住胸口,往地上一倒。 周围立马响起惊呼声:“哎哟,这是咋了?” “听说气话真能气死人!看样子,是真的……” “这下沈家更不得安宁了,亲家母死在家门口,这叫什么事?” “要是闹出人命,可就更难收场喽!” 夏思嘉一个箭步冲到了林碧面前。 但她也没那么着急。 先捏着林碧的手腕,给她搭了把脉。 接着,装作十分紧张,大声呼喊道: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不要凑那么近过来看!我是在金鹇岛上班的医生,我知道怎么救人的。就是一会儿要把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解开,还请各位男同志及时回避!” 啥? 还要脱衣服呢? 那岂不是更好看了? 人群里的男人们非但不回避,还以各种奇葩的理由,往前站了站。 “待会儿她要是救不活人,还不是要靠我们帮忙抬去卫生所?” “就是,我们几个兄弟留在这里可以搭把手。” 村里的妇人们纷纷冷笑,“说的好像沈家没男人了似的!用得着你们在这儿瞎起劲!” “人多力量大,你懂不懂啊!” 看客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而装晕的林碧,心如鼓擂。 不会吧! 夏思嘉不会真的要当众扒她衣服吧?! 正当她心烦意乱时,忽然就感觉一双手捏住了她的外套扣子! 夏思嘉这个贱蹄子! 还真的要扒她衣服呢! “呜呜呜……” 林碧觉得自己彻底没脸见人了。 她死死捂住衣服,躺在地上,蜷成一团,破罐子破摔。 “夏思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种……” 林碧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 夏思嘉不怒反笑,“怎么?罢演了啊?刚刚不是还挺起劲的吗?这下就撕破脸了,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林碧继续咒骂:“你不得好死……” “放心,就算不得好死,也是你走在我前面。” 夏思嘉好整以暇地蹲在她身边,欣赏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林碧,你是不是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初你勾引我爸,气得妈妈小产,险些一尸两命!” “我听见医生他们说,我妈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是你害得我没了弟弟!” 林碧紧紧捏着她的衣服,仿佛那衣服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她浑身抖如筛糠,语气凶狠十足,却不敢去看夏思嘉的眼睛。 “姐姐她自己没保住孩子,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况且,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你爸算账?!” “就没见过你这么当女儿的!” “你爸在学习班吃苦受罪,你却在这里吃香喝辣!” 夏思嘉冷笑。 要不是周围人多眼杂,她真要拿刀把林碧给剁了! 杀人诛心是吗? 谁不会呢! “林碧,我爸他就该进学习班好好洗心革面的!” “谁让他乱搞男女关系,劈腿劈到小姨子这儿了!” “你们老一辈的龌龊事,我本来也不想提。” “但架不住你太不要脸了啊。” “你但凡真心对我好点,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是贴着沈家,傲慢吸血……我还能留你多活两年,作个念想!” “可现在看来,实属没必要了!” “林碧,你是自己滚呢,还是非要死在我手上呢?” 林碧太清楚,她没有退路了。 来海螺乡投奔夏思嘉,本就是夏思芫的主意。 林碧自己是没抱多大期望的。 只是来了之后,她发现,沈家这个老太婆意外的好说话。 而这个家里的大小事,又全是这个老太婆一个人做主。 她想着,反正夏思嘉不在这里住,她靠着沈家这座小山,也能过一段时间安稳日子吧? 反正比之前惶惶不安、漂泊在外、寄人篱下要好啊! 她一个资本家的阔太太,到了这群乡下人面前,那不是跟仙女下凡似的? 再说了,她也就是靠着沈家吃口热饭而已,也没有欺负他们! 夏思嘉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的吗? 竟然和她闹到这样鱼死网破的地步! “夏思嘉!” “你真就不怕我一状告到公社去,说你不尽赡养义务!” “说你忤逆长辈,不忠不孝!” 夏思嘉彻底笑出了声。 “原来你还嫌不够丢人啊?那你去告,现在就去!立马去!” “你不去,我还要去呢!” “我要请公社为我做主,确保你以后的劣行劣迹,别再影响到我一分一毫!” 第112章 阔太太也就这水准 林碧完全没招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林碧躺在地上,静默的装死。 她还就不信了。 夏思嘉可以心硬如铁,那沈老太,难道还真的能放任她死在沈家门口? 偏偏,无论林碧打的什么算盘,夏思嘉都能一眼看穿。 “你是不是打算死这儿不起来?” 夏思嘉低下头,小声问道:“我跟你说,一会儿等你晒死了,或者饿死了,我就直接把你拖去旁边的草丛埋了,省事!” 林碧心想着: 与其在这儿被夏思嘉气死,还不如豁出去了! 她要教训夏思嘉! 她要给这个小贱蹄子狠狠的一巴掌! 这个火辣辣的念头,让林碧浑身上下瞬间充满了力量。 她伺机而动,趁着夏思嘉双腿蹲麻了,准备起身的功夫,一个飞扑,跳起来就准备抓夏思嘉的头发…… 然而,夏思嘉利落的短发,轻盈飘逸,蓬松爽滑。 她轻轻一闪身,就躲开了林碧的手。 林碧蓄力而发,却扑了个空。 整个人失重地摔了出去,砸了一脸的灰。 “哈哈!就这水平,还资本家阔太太呢!装的吧!” “她以前肯定也就是个土包子,急眼了,还不是只知道揪人头发?” “嘁,这城里人和咱们乡下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林碧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她真希望自己能吐一口老血出来! 就在这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节骨眼上,人群里,终于有人拨开围观看客,朝林碧奔过来。 “妈!你怎么样?!” “思芫!妈妈的好女儿,你终于来了!” 林碧搂住夏思芫,仿佛看到了天降救星。 “芫芫啊!你要是再来晚一步,妈妈就要被夏思嘉这个毒妇给害死了啊!” 夏思芫先是一愣,随后讪讪一笑。 “妈,你说什么呢?” “姐姐和咱们是一家人,她害谁也不可能害你啊。”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乱说话。” 说完,夏思芫朝她妈好一顿使眼色。 可林碧只想到自己刚刚受的委屈,她恨不得马上找回场子! “芫芫,你刚刚不在,所以你没听见……” “你让大家伙儿来说啊!” “让所有人评评理!” “哪有她这样当女儿的?她把我的一片好心,全都当成驴肝肺啊……” “别哭了!” 一声冰冷的暴喝,忽然打断了林碧的“施法”。 她错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不敢相信,刚刚这声责骂,是她亲生女儿说出来的! 夏思芫很不耐烦地推开了林碧,让她重新扑回地上,又啃了一嘴的灰。 夏思芫坚定地站到了夏思嘉身边,一副坚决要和夏思嘉一起同仇敌忾的模样。 “姐姐,你别太在意,妈妈和靖书一样,好像都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热了,把他们的脑子都热坏了!” “一个两个,都拎不清事情轻重……” “姐姐你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你和姐夫,是最好的亲人!” 夏思芫一边说,一边亲亲热热地来挽夏思嘉的手臂。 奈何,夏思嘉今天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公然断亲。 “夏思芫,你也不用虚与委蛇。” “你们这些好亲戚,我认不起。” “林碧仗着是我后妈的身份,跑来沈家蹭吃骗喝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 “甚至,我觉得……还应该是你这个聪明脑袋帮忙出的主意。” 夏思嘉看向夏思芫的眼神,只有冷冰冰的疏远。 “所以,你省省力气,打打别的主意吧。” “我夏思嘉,宁愿当孤儿,也不想和你们这些豺狼虎豹沆瀣一气!” 夏思芫嗫嚅着,可怜又无助地站在原地垂泪。 “姐姐,你不要生气,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跪下,求求你,你原谅妈妈吧……” 跪下去的那个瞬间,她眼神淬毒。 满目恨意! 呵呵,来硬的不行,来软的还不行吗?! 沈老太见状,连忙推搡沈维星。 “维星啊,可不能让她们这样跪着,将来大家要说闲话的……” “阿妈。” 沈维星定定地看向沈老太,“这是思嘉的家事,让她自己处理吧。她没有向我伸手,就说明她自己能应付得了,不需要我帮忙。要我的时候,她会开口。” 沈老太迟疑,“可……” “阿妈,你看我们家刚刚闹成那样,思嘉不也没有乱发言吗?” 沈维星有理有据地说道:“一个人,只能有一个话事人。如果个个都抢这份权,话事人说话的分量就没那么重了。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您儿媳妇更清楚啊。” 沈老太抿了抿唇,终于不说话了。 她是清楚。 可清楚归清楚,她今天也算是间接和夏思嘉过了招了。 这个老三媳妇……不简单呐。 她对自己真有血缘的小姨尚且如此,那将来和她这个婆婆对线的时候,又会是何等的冷硬心肠? 沈老太望了望蓝天白云,深重地叹了口气。 希望没有这天吧! “爱跪你就跪着。” 夏思嘉给夏思芫丢下话后,转身看向了小全。 “小全,你记得去生产队办公室的路怎么走吗?既然我妹妹腿软,走不过去,那还是我去请队上的人过来一趟吧!” 小全举棋不定,悄悄看向了沈维星。 沈维星淡然地眨了眨眼,说道:“去一个人就行了,就小全你去吧。” 跪着的夏思芫,眼看着小全真的跑远了,咬咬牙,加重注码,奋力一搏。 “姐姐!” “我知道当初让姐夫和靖书来家里相亲的那天,是我不该和你换的!” “我明明听你说过,你心属靖书,可我还是听了妈妈的劝告,要让你嫁给更有未来的男人,所以,才和妈妈私下商量,和你调换了相亲对象……” “你心里有恨有怨,只管对我来,不要怪妈妈!” “她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你别和她断亲,行不行?” “她无依无靠,将来会像一根野草一样,随便被人一脚踩死的啊!” 夏思嘉冷笑,“看来真是把你逼急了,这种鬼话都能说得出口呢?” 她也不澄清,只看向身边的沈维星,笑靥如花地用南省话问道: “老公,你听——这话多离谱?你,信她吗?” 第113章 自求多福 沈维星默然无言地舔了舔后槽牙。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原先是不大信这话的。 但今天先是看了母亲、大嫂、二嫂唱的那出。 眼下,又见了夏思嘉,林碧,夏思芫这出。 他服了。 心悦诚服! 不过,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看戏,一没鼓掌,二没起哄的…… 这燎原野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来了? 果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话又说回来。 夏思嘉刚刚喊的那声“老公”,是用南省话喊的。 听在他耳朵里,既亲切,又甜蜜,耳根子酥酥麻麻的…… 他差点都忘了,夏思嘉喊他是因为什么事了。 好一阵心猿意马后,他才镇定心神,噙着一抹看不透的笑意,反问夏思嘉。 “我还想问老婆你呢!当初先看上的,该不会真是梁记者吧?” 夏思嘉装作惊讶伤心,用指尖轻轻捂住嘴唇。 “糟了,被我妹妹这一说,我先生要怀疑我的真心了呢。” 夏思嘉也就是这么一说。 演戏罢了。 她一看沈维星看她时,那星火燎原般的眼神,就知道,这男人才舍不得怀疑她呢! 不过是陪着她胡闹而已。 夏思嘉从沈维星身上收回目光,面带忧愁地看向夏思芫。 “我的好妹妹,经你这么一挑唆,我和沈参谋长这关系怕是没法回到从前了呢。” 夏思芫嘴角一抽。 她心里清楚,自己又输了夏思嘉一筹…… 这招,又出错了! 算了! 干脆还是不说话为好! 夏思嘉却丝毫不让步。 “夏思芫!既然我没有好果子吃,我就更加没办法照拂你了。” “夏家这根绳子上,拴你们三只蚂蚱就累够呛了,再加上我,那还过不过啊?” “所以,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夏思芫,带着你的好妈妈,自求多福吧!” 夏思嘉心意已决,等小全请了第四生产队大队长过来,她再次说明了自己的请求。 “大队长,我夏思嘉无意横霸乡里,鱼肉乡亲。” “但我这后妈不是省油的灯,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这些日子,她已经打着我和我丈夫的幌子,欺负了沈家的人。我不知道她来日还会不会变本加厉,干出更过分的事!” “不是我气量小,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实在是她这人本性太差,让人无法相信!” “谁也没法天天守着她、盯着她,保证她不会坑我。” “放虎归山,等于断自己的生路!” “因此,这亲必须断!” “划清界限,各不相干!” 大队长挠了挠头。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烫手的山芋,他也不想接啊! 可是,看到夏思嘉这么坚决,而夏思芫母女,又好像起了内部纷争,两人窃窃私语,谈了半天,好像也没谈拢。 大队长干脆快刀斩乱麻。 “既然你们两家不睦,而且后妈也尽到了抚养之责,女儿大了,嫁了人了,要断亲就断亲吧!” “你们过来写个字据,签字,摁手印,我带了大队公章来,给你们盖章认证完,这事就这么了了!” 沈维星一抬眼,大全立马掏出随身带着的本子和笔,递给了夏思嘉。 而这时,小全也俯身贴耳,和沈维星说了几句悄悄话。 “参谋长,林碧同志她……” 沈维星不动声色地听完了,旋即冷漠一笑。 “还有这种事?” 小全快速点了好几下头,“您看,要不要……” 沈维星果断拿了主意,“去吧!去通知那人过来。” 等夏思嘉这边笔走龙蛇般地写好了字据,也签上了名字。 大队长接过看了一眼,忍不住脱口夸赞道:“好字好字,这么漂亮的手写字,我还是头一回看到!” 说完,拿着这份断亲证明,找上了林碧母女。 “你们也签字吧!” 夏思芫猛地往后一腿,“我不签!我和姐姐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是割舍不断的亲缘!我为什么要和自己的亲姐姐走到这一步!” 说完,她一咬牙,一跺脚,盯着林碧的侧脸,痛下决心,大义灭亲! “伤害我姐姐的,坑骗我姐夫一家的,都是我妈一个人!” “和我没有关系!” “姐姐是要和她断亲!” “我对姐姐绝对是真心好!” “在这世上,我可以没有妈妈,但我绝不能没有姐姐!” 说着,她抬起手臂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大队长看得傻眼。 这叫啥事?! 哪有丢下亲妈不要,要姐姐的?! 但周围看热闹的乡邻们,看了这么半天,多少也看出点门道了。 “这个夏思芫倒是鬼精!小锅一甩,云游四海啊。” “她让她妈当了这个恶人,她大义灭亲了,将来,她落难时,不就还能找她姐姐、姐夫帮忙!” “是了,有这么个军官姐夫,谁舍得放手呢?” “我看夏思芫这人,真不简单!她先前看似是挑拨她姐姐和姐夫的关系,但实际上,又透出一种她和她姐夫缘分未尽,有再续前缘的意思……啧,真是老狐狸精生小狐狸精,她和她妈,一脉相承啊!” 乡邻们越说越难听。 沈维星朝着旁边微微一抬眼,才靠着无形的威压,让这群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大队长望向还在痴痴发愣的林碧,催促道:“赶紧签字吧!签了之后,你也别赖在沈家了,回知青队干活去!” 林碧仍然打算坚持装死战术。 知青农场那地方,蚊虫多,房子破,做饭还要轮流上阵,一做就做十几个人的份! 她不想干那些活! 她今天还就偏不签这个断亲书了,她倒要看看,谁能逼迫她做不情愿的事情! “碧儿,碧儿!” 人群里,忽然冒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第四生产队小学的徐老师,徐海涛。 “碧儿!你怎么样?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徐海涛急忙来到林碧身边,替她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见到徐海涛的第一眼,林碧娇滴滴的,又想哭了。 可夏思嘉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上前一步,看向徐海涛。 “您好,请问您是?” “思嘉,这是队上小学的徐老师。” 沈老太拉着夏思嘉的手腕子,向她介绍道:“他是地地道道的海螺乡人,在队上小学教书有好些年头了。不过,因为家里条件不大好,一直没有娶媳妇。” 夏思嘉恍然明白了。 她重新看向徐海涛,“我听徐老师对林碧同志的称呼不一般呐,你俩该不会是谈上了吧?” 夏思嘉没那么多客气话说。 她的嘴角疯狂上扬,笑容几乎快要压不住。 “如果真是谈上了,情投意合、你情我愿的,这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只不过,林碧同志……你和我爸,办了离婚手续没?” 第114章 两头骗 “什么?!” 徐海涛如遭雷击,当场瞪圆了眼睛。 “碧儿,你不是和我说,你早就和红麓城的前夫一刀两断了吗?!” 夏思嘉抿唇不语。 想笑。 但还只能忍着。 林碧这两头骗的经典手段路数,真可谓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当初,她肯定也是先蛊惑笼络了父亲,让他对她死心塌地。 一转头,又去找母亲哭诉,说是父亲强占了她,她一个女人,别无选择,只能任凭命运安排。 母亲心软,再加上性子要强,自然不会去和父亲对峙。 如此一来,父亲便以为,林碧爬床这事,是母亲暗中授意的。 他是既得利益者。 当然更加不会说什么。 再看夏思芫对丁沛华,使的不也是一模一样的套路! 先装作自己是夏家大小姐,一步一步,牢牢勾套住丁沛华的心。 打算等事成之后,再狸猫换太子,让她一个小三的女儿,抢了外祖父定给夏思嘉的这门亲事…… 卑鄙无耻! 肮脏龌龊! 夏思嘉望着被徐海涛抓住肩膀,一顿猛摇的林碧,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她面如死灰般的脸色。 “徐老师,您先别着急。” “当初我父亲出事得十分突然,林碧同志一心让女儿嫁入高门,好给自己留退路,哪里有多的心思去办离婚证?” “如今,我父亲音讯杳无,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们这桩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林碧同志才四十出头,正是花骨傲然的好时候,遇见了合适的人,再嫁改嫁,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就是这法律关系上,肯定还是要断一断的。” 夏思嘉目光狡黠地看向了大队长手里的断亲书。 “不如这样!我在这断亲书上,再加一条。” “你我从此断亲,我也当是替我父亲签了离婚协议,放妻自由。” “林碧同志,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断亲书,现在能签了吗?” 林碧的后槽牙差点要被她自己咬碎了。 她心中滔天的恨意,像是一条巨蛇,张着血盆大口,恨不得把身边所有人统统咬死! 要是徐海涛不来,她或许还能再垂死挣扎一会儿。 或许,还能再找到什么说辞,给夏思嘉重新施加压力,让她无法将这断亲的计划,变成铁板钉钉的事实! 可偏偏,徐海涛跑来了。 他的出现,直接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如果她不肯断亲,不认可和老夏夫妻情断,那就意味着,她和徐海涛是婚内奸情…… 光是乱搞男女关系这一宗罪,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可如果断了亲…… 她往后就得自己去知青农场过那煎熬受罪的日子。 还要忍受那些小知青的嫌弃、嘲笑、白眼…… 林碧死死咬紧下唇,咬得皮破血流。 模样凄楚可怜。 徐海涛顿时心生不忍,小声哄劝她。 “碧儿,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瞒我的,你也有你的不得已。” “但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难道碧儿你不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夏思嘉看林碧跟丢了魂似的,最后再帮她推波助澜一把。 她看向徐海涛,问道:“徐老师既然如今能顺利开展工作,说明确实是根正苗红,家庭成分干净。林碧同志,人家有稳定工作收入,身份又清白,还比你小七八九十岁……怎么看,都是你赚了。” 徐海涛也是从林碧口里,听说过夏思嘉的一些过往故事的。 他更清楚,夏思嘉的丈夫,是驻扎在七巧岛的海军军官。 即便今天断亲,可将来还是沾亲带故的。 他就不信,等风波过去,夏思嘉还真能恩断义绝不成? 因此,只要他拿住林碧,日后,说不定能靠着沈维星这层关系,给他家亲戚后辈谋点福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要扶全族青云志! “碧儿,我觉得小夏同志说的对。” 徐海涛握住了林碧的手,“将来我会全心全意待你!只爱你一个!大家都帮我做个见证呗!我徐海涛,之前一直没遇见合适的女人,所以未婚未娶!但如今,我只想和林碧长相厮守!” 乡邻们都笑了起来,但多半不是祝福,而是感到恶俗,被恶心笑的。 妈呀! 你俩都啥岁数了! 不知道羞字咋写呢? 还什么‘只爱你一个’! 还‘长相厮守’! 你俩可快回被窝里自己说着玩儿去吧! 别搬出来胡咧咧了! 怪膈应人的! 林碧最后的希望也被徐海涛这些肉麻话,彻底掐灭。 她能怎么办。 眼下想要好好活命,只有徐海涛这一条路可选了。 林碧颤抖着把手放进了徐海涛的掌心里。 “海涛,那你拿断亲书来吧。” “我……” “签字。” 断亲闹剧,至此终于落下帷幕。 夏思嘉不关心徐海涛接下来怎么对待林碧。 反正,大活人,他算是接走了。 夏思嘉只需要知道,林碧不会再来祸害沈家就行。 等回到堂屋,夏思嘉第一时间向沈老太表明心迹。 “阿妈,您看到了,我和我的这位后妈,只是这样的关系。” “如今当众断了亲,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明着来骚扰你们。” “之前给大家添麻烦了。” 夏思嘉看向一屋子如同小豆芽菜似的黝黑孩子们,笑道:“我现在和小全去趟供销社,买点东西回来!” 不等沈老太反对,夏思嘉已经溜了。 这趟采购之旅,她等了足足一个多月呢! 虽说七巧岛上也有服务社,可那地方小,物资少,选择性也很有限。 好不容易来了海螺乡,她恨不得搬空整个供销社! 当然。 搬空是不能搬空的。 她怎么能撬社会主义的墙角呢? 她是合法好民,她要本本分分地买! 就是…… 买的稍微多点。 夏思嘉进了供销社就开启扫货模式。 她先掏出粮票、布票,把能买的全买了。 大米、白面、玉米面、高粱面,各五十斤,买! 绵白糖、红糖、盐,各五大包,买! 火柴、肥皂、棉布、毛线,按品种上限,买! 另外再捎了点鸡蛋糕和梅干果饯。 这些小零嘴是拿来补偿沈家的孩子们的。 都怪林碧坑吃坑喝的,苦了孩子们了。 夏思嘉虽然没想到绝顶好婶婶。 但她也不想当坏人。 给孩子们买零食这点小事,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毕竟,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小全看夏思嘉这么个买法,提是提不动了,就提出要去找老乡借板车。 夏思嘉正想主意要支开小全呢,没想到,他竟然说了! “那行!你快去吧!” 等小全走了,夏思嘉自己把采买的东西,一件件搬到了供销社门口。 趁没人看她时,就一件件地把东西收进了空间里。 等小全借了板车回来一看…… “咦?咋就剩这么点了?”小全愣神。 第115章 误会大了 夏思嘉胡扯道:“哦,我感觉买太多了,又去退了一大半。就剩下这些了。” 小全傻眼。 这哪是退了一大半啊。 这压根就没剩多少了啊! “你先把这些运回去,我去一趟知青农场,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夏思芫说。” 夏思嘉说道。 再次支开小全后,她看似往知青队方向去,实际上找了个隐蔽的小树林,快速闪回空间换了装,还特意戴了垂帘草帽,打扮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她又进了一趟供销社。 又补充了一批米面。 她手里还拎着三个空玻璃瓶子。 用来打醋、酱油和豆油。 再清点着上一轮不方便买的酒,买了一大箱。 付款的时候,夏思嘉掏出一颗金蚕豆,故意夹着嗓音,用蹩脚生硬的南省话,说道:“家里没有钱票子了,这颗金子付这些,够吧?” 丰收公社到底是大公社。 这儿的供销社售货员,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她们掂了掂金蚕豆,又轮番放进嘴里咬了咬,确定这是颗金子,便自己掏腰包帮夏思嘉补上了票证。 “行了,勉强算是付清了。” “小姑娘,你买这么多,是要送去哪家人家啊?我们瞧着你面生,怕你不认得路,我们送送你!帮你提货!” 几个售货员都多存了个心眼,想看看这垂帘之下的,到底是哪家的女眷。 夏思嘉连忙急咳几声,“不用麻烦了,我这几天得了风寒病,咳咳咳……把家里人都传染了,不能再传染给你们了……” 售货员们听她这咳嗽声,确实不大对劲。 也就没有跟着。 但年长些的蔡姐,还是趴在供销社的窗户上,盯着扛了大包、小包东西的夏思嘉离开。 “我听她那口音,像是岛上的人。应该就是咱们这儿的人吧?” “可咱们这儿的人,哪能掏出这么大一颗金蚕豆!” “再让我看看这豆儿!啧啧,做得可真好,跟真的蚕豆一个样儿!看着就让人喜欢!” “咱们除掉替她垫的钱,回头把这豆子分了,能挣不少吧?!” 蔡姐咂舌,唾弃其他几人。 “钱钱钱!你们眼里咋只有钱?像那没见过钱的土狗似的!” “你们就没想过,这女人身份可疑吗?” “要是她是敌特怎么办?!” 听见“敌特”两个字,众售货员傻眼了。 “不会吧……” “哪有敌特会讲咱们这儿土话的?” “就是,咱们雷城话难学难懂,前几批来的知青不都说吗?在咱们这儿待了一年多了,也还是听不懂几个字!” 蔡姐还盯着窗外在看。 眼见夏思嘉又一个拐弯,进了小树林,她一拍大腿,喊了声:“坏了!恐怕真是敌特!” 其他人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咋会是敌特呢……” “好好的人民老百姓谁能掏出这么一颗金豆子啊!你们也不动脑筋想想!” 蔡姐追悔莫及,“刚刚真应该拦着你们几个贪心鬼的,现在好了,这女人行踪诡异,身份又来历不明……要是回头真的出了什么事,查问起来,我们几个可是一问三不知啊!” 其他人:“那,那咱们就盼着不出事呗……” “不行,对待敌特分子不能心存侥幸!我们必须主动把这件事上报到队里去!而且,还要请人看看这颗金蚕豆到底是真是假……万一是拿铁块镀金,冒充金子,我们可就被骗惨了!” 蔡姐抓起放在桌上,无人再敢触碰的那颗金蚕豆,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了供销社。 …… 夏思嘉把东西放回了空间,又换回了自己之前那套衣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沈家。 转凉后的南省,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下雨。 天高云阔,秋高气爽,舒适宜人。 尽管按照农历月份来说,此时已早就不是秋天,应该都过了立冬了。 可沿海的温暖气候,还是给人秋意浓浓的感觉。 夏思嘉和沈家的孩子们玩在了一处,开心地分着果果吃。 但没待多久,沈维星就来喊她。 “准备回去了。” 夏思嘉一愣,“今晚不在家里住吗?” “不住了,回头常来吧。” 沈维星似乎不大高兴。 夏思嘉想想,今天一天也确实挺折腾的。 而且,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总像是在看唐僧肉似的…… 总有一种意有所图的味道。 要换成是夏思嘉,她也不喜欢在这儿久待。 只是,老太太不会舍不得这个儿子吗? 才回来不到半天就要走…… “阿妈说,比起从前山长水远,如今知道就在身边,已经很感恩了。再说,现在身边有你照顾我,她不担心的。” 夏思嘉笑了,“那行,那回吧。” 他们刚上船不久,海螺乡就大面积搜查敌特分子。 “供销社的蔡阿红一口咬定,那个带帘帽的女人,就是敌特分子!” “虽然她拿出来的金蚕豆确实是真的金子……但那也遮掩不了她是敌特的事实!” 内部自查两轮后,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甚至连蔡阿红一直指认的那个伪装女,进入树林后,也没有留下不对劲的衣物鞋袜。 这让调查工作变得十分棘手。 丰收公社通知了下辖各大队的民兵小队,开展大面积的巡山搜捕。 “一旦发现可疑分子,宁愿抓错!也绝不能轻易放过!” “无论本乡人还是外乡人,凡形迹可疑者,通通都要记录在册!” 海螺乡附近的两个码头也都被下了严查令,加设了两道刺圆木做成的围栏关卡,加重了对上岛人员和船只的检查。 夏思嘉他们当天就回岛了,没赶上听说这事。 直到两天之后,金鹇岛和周边其他岛屿,也开始联合戒严,寻找隐蔽的敌特分子,夏思嘉才多少听到些风声。 “说是非常厉害的伪装者!” “明明是彪形大汉,却靠着含胸驼背,半屈着膝盖,而伪装成了女人。” “他的口音很特殊,听着像是某些海岛上的土话,但实际上一听,根本经不起推敲!” 夏思嘉若有所思地附和道:“那确实不容小觑……不过,这人都干了些什么危险的事情吗?咱们知道的更多,更清楚,也方便以后在这些事上多留个心眼啊。” 同事:“具体干了啥不知道,我只听说,他在为敌特分队筹集粮食和生活物资,似乎准备干一票大的!” 夏思嘉愕然,“那看来这帮人的团队还不小!” 同事:“是啊,我听我哥分析,有可能他们早就渗透到了各个大队,就连咱们海岛上都有他们的人!” 第116章 有什么好去的? 夏思嘉蹙眉,“不管是岸上的各个乡村,还是咱们海岛,大多数都是有身份证明的人。包括那些由外地调遣来的知青,也都是有介绍信才来的,一般不会有陌生人吧?” 她又想起了小榴花岛。 想起了她做梦都盼着的“一等功”。 夏思嘉又说:“敌特分子是不是靠潜入其他小岛,然后浑水摸鱼进入主岛,再慢慢找机会上岸?我觉得,应该建议队上先查其他海岛来的人员。” 同事甲:“你这想法不错,赶紧去向院长反映吧!要是意见被采纳,回头又要给你发奖状了!” 同事乙:“是啊,夏医生才任职多久啊,都好几张奖状了!” 夏思嘉笑笑,没有说什么。 她看重的不是这些奖状,而是实打实的功绩。 上次救谢长青,那纯属是歪打正着。 她的针灸疗法,还没有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还必须利用晚上的独处时间,以自己为模型,反复练习扎针,确保手法和力道上的提高优化,以及增加对人体诸多穴位关窍的熟悉程度。 夏思嘉精进针灸术的同时,沈维星也在积极努力地争取上小榴花岛稽查的任务。 朱峻岭对于他盯上小榴花岛这个是非之地的心情,表示完全理解。 但他并不赞成沈维星现在去。 “一是时机还不够成熟,需要再加强三国会谈。” “二是你的战斗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只继续负责前期指挥和布署任务的工作,那之后等明确指令出来后,我可以让你加入讨论。” “但实地前往是万万不行的。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朱峻岭毫不客气地说道。 沈维星端正地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良久后,才像是终于跨过了天堑般的心坎似的,点点头,应声说道:“收到,接受组织安排。” …… 几天后,夏思嘉又从方杰那儿得知了关于敌特分子风波的最新动态。 方杰今天是特意陪同他爷爷来金鹇岛卫生院看病的。 方爷爷是个老猎手了,从前在山里巡逻的时候,为了保护队员,一人打死两只三百斤的大老虎。 是远近有名的山林猛将。 不过,英雄也有迟暮的一日。 方爷爷自大上次大风暴过后,就一直喊膝盖疼。 乡里的赤脚老医生给他敷了药膏,也吃了活血通络的大蜜丸,只是,仍然不见好转。 方杰心疼他爷爷,再加上信得过夏思嘉的医术,所以,就带爷爷来了金鹇岛,想让夏思嘉看看。 夏思嘉给方爷爷做检查的时候,方杰在旁边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夏思嘉聊天。 是夏思嘉先问起,敌特分子的追查情况。 方杰答道:“还是没有抓到具体的可疑人员……不过,倒是因为这次普查,让我们发现了一伙逃亡分子。” 夏思嘉不急不慢地给方爷爷的左膝盖两侧,分别下了两针,让老人家先感受一下。 接着,又拿来卫生院新做的手卷艾草条,点燃,给方爷爷熏右膝盖的关键穴位。 一边操作,她还一边向方杰追问:“什么逃亡分子?” “就是一伙想要偷渡去香江城的人。” 方杰很是费解地挠了挠头,“虽说这几天海上风平浪静,他们硬要出海,不容易碰上风浪危险。” “可就算他们去了香江城又能怎么样?” “那边的‘蛇头’可黑心了!你人落到他们手上,身上的值钱东西通通都要交给他们。” “然后被蛇头安排着出去干活,你挣十分,他拿六分!” “要是逃跑,跑成功了,那是另外一番天地。” “可如果失败了,一旦被抓回来,就是毒打,加上三天不给饭……饿得人像狗一样,只能乖乖听话。” “这样的香江城,有什么好去的?” “但我去公社开会,听他们说,各城、各乡都有不少逃亡分子。” “因为中间总有人怂恿鼓动,让他们心神不定。” “他们说,去了香江城,一个月能挣六百块。这是在咱们乡下干一年的活,都挣不到的数目……” 听方杰说到这里,方爷爷也忍不住叹息: “财帛动人心呐!就为了这点没影的事,多少人被骗去逃亡,要么葬身海里,要么回来被抓起来学习,要么被蛇头打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又有几个真正能在香江城站稳脚跟?” 夏思嘉没说话。 她不知道这逃亡路上的实际伤亡人数。 但她前世受出版社邀请,去采访过一位从南省的清溪城逃去香江城,后来成了商界名流的前辈。 提起这段苍茫岁月,他只有无尽的哽咽,和不断泛红的眼眶。 千言万语,都凝结在喉头的酸涩和心间的刺痛中。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那些残忍的人生经历,依旧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他的记忆深处。 夏思嘉的采访稿中,有一个问题,是问曾经参与逃港的前辈,是否后悔。 当时的夏思嘉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因为那是命运的剧目。 也是时代的眼泪。 渺小的个体,难以用“后悔与否”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去总结凝练其中的艰辛不易。 他们只是在人生的岔路口,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的人。 选就选了。 选了就该坚定不移。 不过,夏思嘉又回到了这个历史节点上。 那些曾经被统计成一个总数,冰冷记录在案的事情,如今,鲜活地发生在她身边,她再想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不容易。 她不禁好奇地问方杰:“雷城离香江城那么远,也有人会冒险过去吗?” “何止‘有人’啊,是很多人……” 方杰叹气,“思嘉姐,不瞒你说,之前被抓回来的一批人里,就有你妹夫。” 说完,又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对不起,忘了你们断了亲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抓到了梁靖书。” “早两天听说他们几个失踪,我还以为,他们全都死了。” “没想到,居然只是被困在了山林里,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不过,根据队上的实际走访调查,发现他是逃亡计划的发起者之一。” “他在之前的工作中好像累积了不少反侦察经验,所以,他甚至可以规划出详细的逃亡路线。” “还知道怎么教大家逃过哨卡……” 夏思嘉的眼睛只盯着方爷爷的腿。 语气里带着疏离和漫不经心,就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 “那后来呢?抓回来之后,你们摁着他去学习了吗?” 方杰点头,“那是肯定的。他是主谋!他的计划是有纰漏的,中途出了岔子,他们被山里的瘴气弄得迷了路,四个人丢了命,还有人中了毒。活下来的几个人里,有一个踩到了巡山队放的捕兽夹,腿被夹断了……” 第117章 你也很想他吧 夏思嘉淡然,“受伤的人,和遇难者的家属,对他是什么态度?” “怪他呗。”方杰耸耸肩,“好多都说要把他打死,说被他骗了。” “可梁靖书却一口咬定,他有老朋友从香江城寄信回来给他,说,只要他们抵达清溪城,或者去百岛城,跳海游过去,三四个小时就能到对岸。” “还说,现在这个时节,水里的鲨鱼少,是成功率最高的时候。” 夏思嘉愕然,“他都说这么反动的言论了,你们会怎么处置他?” “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 方杰直言道:“已经移交公社处理了。因为他们属于逃亡未遂,同行者中,有一半人死不承认他们是要去香江城,不想被抓去劳改,更怕吃铁花生米……至于最终究竟怎么定罪,我们大队管不了的。” “你家妹妹——不,不是,是夏思芫同志,她已经和梁靖书离婚了。她现在是孤身一人,在知青农场当小班长,很勤奋刻苦。她算是他们三个人里,最能干的一个。” “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给她的话吗?” 夏思嘉摇摇头,“不用。人各有命。况且,她心里明白的很,她知道哪条路是对的。” 方杰会意,又问:“那梁靖书那边……” “我支持公社的决定。”夏思嘉波澜不惊地说道:“梁靖书不是雷城人,他在这里无法扎根,所以他个人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但他错就错在,不该煽动其他人。其他人本来可以好好活下来的。” 方杰也露出唏嘘惋惜的神色,“是啊……” 后续的治疗过程,夏思嘉和方杰没有再聊其他人的事情。 夏思嘉听方爷爷说,感觉还是扎针更有效果,就建议方爷爷以后每个星期来两次。 “好啊好啊。”方爷爷说着就问:“这治疗贵不贵?一次要多少医疗费啊?” 夏思嘉看了看旁边,没有其他人,她笑了笑,小声说:“今天是在医院治疗的,单次扎针是五毛钱。下次您来我家,我免费给您扎。” “那不好吧?”方杰小声而紧张地说道。 夏思嘉睨他一眼,“你今天就该带爷爷单独来找我的。我们是朋友啊,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这点小事,应该我为你做。你的爷爷也是我的长辈,我尽尽孝心,理所应当。” 方爷爷眉开眼笑,“虽然我们家不差这五毛八毛的,但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姑娘!” 方杰看爷爷开心,自然也就没再说什么。 再看方爷爷站起来走了几步后,忽然蹦跳了两下,方杰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爷爷!您当心点!” 方爷爷朗声大笑,“哈哈哈!难得感觉这么轻松,我动一动!” 夏思嘉哭笑不得,“方爷爷,您还是得慢慢调养,不能只看这一会儿不疼了,就把自己当二十岁小伙啊。老胳膊老腿的,得好好爱惜!” 方爷爷笑呵呵地跨步走了出去,甩开了这俩年轻人。 夏思嘉连忙催促方杰跟上,方杰却又不着急了。 “他不听我的,但肯定会听你的话。他不会乱蹦跶了。” 夏思嘉笑道:“你还挺了解你爷爷的嘛。” 方杰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孺慕之情。 “我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打猎的本事也是跟着爷爷学的,他是我爷爷,也是我师父。” 夏思嘉拍他肩膀,“我说你这一身腱子肉怎么来的呢,原来还会打猎!”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什么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菜吗?我们几个里,也就桑野是天生大力,我虽然比不过他,但我也练了一身本事的。” 方杰原本说的好好的,可是,想起桑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对不起,思嘉姐,我不该提的。” “不用为这事道歉。”夏思嘉深吸了口气,“你们都很想他吧?” 方杰小声说:“上次在桑家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是我和长青哥去晚了。” 他看向夏思嘉又刺又翘的发尾,眼含愧色。 “要是我早点到,你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夏思嘉满不在意地笑道:“没事,真没事,头发剪了也还会再长的。这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不要伤心,笑一个!” “思嘉姐。”方杰低下头,眼眶微红,“你也很想他吧。” 夏思嘉的鼻尖微微一酸。 但她很快就把这股翻上来的涩意压回了心底。 “小杰,你这是干嘛啊?” “我们小野又不是犯了什么天条被处死的,他的名字难道还不配被光明正大地提起吗?” “你以后想到他,就直接说他的名字,不用取代号,不要刻意规避,不要拒绝承认。” “我们应该为我们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而感到骄傲。” 夏思嘉走出卫生院的侧门,看向了澄净如刚刚洗过一遍的蔚蓝天空,继续说道: “他要是该听到我们说话该多好。” “那我一定要大声告诉他,我很想他。” 她没想哭的,可是说出最后这四个字,她的声音突然就哑了。 方杰听见她的哽咽,背过脸,眼泪流了下来。 他从小玩到大,一起光着屁股在海滩上捡过钉螺,抓过蛏子,追过青蟹的好兄弟、好朋友。 怎么会这样就没了呢? “没事的小杰,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 夏思嘉拍着方杰的后背,咬紧牙关说道。 方杰蹲了下去。 这段时间,队上的大小事,不管缺不缺人,他都第一时间顶上。 就是因为他不想给自己留时间伤心。 晚上回到家里,他也什么都不管,倒头就睡,也是怕想到桑野。 本以为,自己很忙,很累,就会度过这阵子的悲伤。 但此刻他明白了。 悲伤不会自动消失。 只会被掩埋。 等盖在上面的沙子被风吹走,它还是会原原本本露出真面目。 “我们这儿有传统,不能当着长辈的面哭晚辈,所以,我不能在家哭桑野……”方杰声音闷闷地说道:“我都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哭一哭他!” 这一瞬间的方杰,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夏思嘉看他哭得两只耳朵通红,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想哭了。 心里只余下对这群青年人的心疼。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嘲笑方杰,也没有制止他埋头痛苦的行为,让方杰渐渐感觉到了放松。 他抽噎着说道: “思嘉姐,我以前以为,我们几个也会和队上其他大人一样,结婚,生孩子,当爸妈,然后看着孩子长大,我们慢慢变老……就像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一样。” “可桑野还没有娶媳妇,他,他才刚刚过了几年自己为自己做主的日子!” 第118章 他或许还活着 这话让夏思嘉感到好奇。 “桑野以前不能事事自己做主吗?” “嗯!不能!” 方杰擦了擦眼泪,抬起半边脸说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他有七兄弟?他是最小的,前面还有六个哥哥。” “但他二哥和四哥就是因为不听家里的话,一个去捉鱼被电死,一个吃毒蘑菇毒死,他阿嫲,就是他奶奶,就一直教他,什么事都要和家里说。” “他十岁以前,连能不能换衣服,都要问他奶奶。” “后来是我们笑他,他才慢慢改过来的。” “他家里人也不爱夸他,因为桑家都说,他二哥和四哥,就是因为以前太出色,被夸得太多,所以才主意大,不听管教的……” “再加上,家里人多,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做。” “桑野十五岁的时候和我提过,他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用。” “像个废物。” “明明天生力气大,但是家里人这也不让他干,那也不让他干。” “他求着他爸、他哥带他出海,打算好好学渔猎。” “可是,他第一次去,没有经验,他爸和他哥又不肯好好教他,他空手而归,被家里人笑话了半年。” “他们都笑他,他当然就更加不愿意出海了啊。” “这样,好像就正中了桑家长辈的下怀。” “我觉得他们这样对桑野太奇怪了,所以我们私底下会借小船,偷偷出海。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在近处试试手。” “思嘉姐,你是没看到,桑野网到的鱼是最多的!” “是他们家把他养得娇,把他养坏了……” “不然,他肯定很厉害!也能在恶劣的海上环境里生存下来……” “我和长青哥讨论过,他为什么那么希望你是他的亲姐姐。” “因为他家里永远都在打压他,批评他,否认他。” “而他从你嘴里,能听到肯定,夸赞。” “并且,你还信任他,依靠他,让他去帮忙采药。” “你教他认识药的时候,也像我爷爷教导我打猎时那样,是强壮可靠的老师。” “所以,你对他的意义,应该更像家人。” 方杰夸赞桑野时,眼里满是星光。 他替桑野抱屈时,眼中又全是叹惋和不忿。 夏思嘉就好像透过了方杰的眼睛,看见十多年前的小桑野。 看见了一个从畏畏缩缩、楞头楞脑的笨小子,跌跌撞撞,在小伙伴们的陪伴下,变得开朗、勇敢,努力探索世界的快乐青年。 “思嘉姐,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桑家长辈早就允许桑野和我们一样,漫山遍野地玩,肆无忌惮地疯,让他尽兴活着……那我们现在想到他,是不是就能不那么遗憾了?” 方杰失神地问。 夏思嘉回答不上来。 她的脑子里全是桑野的笑脸,停止了思考的能力。 好在,方爷爷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了。 他到处找方杰。 方杰听见喊声,立马擦干了最后的一丝残泪,和夏思嘉道别。 “思嘉姐,我回头带爷爷去七巧岛找你!” “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方杰朝她挥挥手,快步跑开了。 留下夏思嘉一个人,在原地守着沉沉心事。 想念,如同被撕开了一条口袋的沙袋。 源源不断地往外倾泻着沙砾。 弄得心乱糟糟的。 夏思嘉看向天空里翱翔的飞鸟,忽然想: 老话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都没有亲眼看见桑野的遗体。 怎么能就认定他死了呢? 不。 他还活着。 肯定还活着。 哪怕这辈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他也必须是活着的! 这样想着,夏思嘉才总算收拾好了心情,重新回归上班状态。 只是,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她忽然就更加期待小榴花岛之行了。 连晚上做梦,她都梦见自己到了小榴花岛。 也许,她会在某个树屋里,发现穿着草裙的桑野,被当成野籍海民的奴隶,被他们吆来喝去,端茶倒水。 又或许,他带着奴隶们,奋起反抗,用椰子砸晕了那些坏蛋,在小榴花岛上,建立了自己的小团体。 还有可能,他在和小榴花岛野民的斗争中,发现了他们的宝藏。 并且偷偷转移了他们的宝藏,就等着救援队伍上岛,他就会抱着宝藏出现…… 夏思嘉窝在沈维星怀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紧紧抱着他的胸膛,嗔怪说道: “你吓死我了……” 沈维星一晚上要被她充满激烈战斗的梦话弄醒好几次。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摸着夏思嘉的脑袋,一遍遍轻呓道:“没事没事,没有敌人敢打到咱们七巧岛来。” 当然,他也不止一次从夏思嘉的梦话里,听到“小榴花岛”四个字。 她好像,总在梦里踏上去小榴花岛的路。 “就这么想去匡扶正义呢?”沈维星喃喃自语,忍俊不禁。 他悄悄试着抬了抬腿。 其实,这段日子,在他的坚持训练,以及夏思嘉药浴、针灸双管齐下的治疗下,他的腿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知觉。 但要正式回归战斗队伍,恐怕要更加正式的医院证明。 沈维星想,也是时候了。 等天一亮,他就要去申请前往南沙城一趟。 等拿到明确检查报告,他就能向朱司令申请稽查小榴花岛了! …… 隔天下班,夏思嘉下班回到七巧岛的家里,只见到小全一个人,不禁问:“他们还没回来?” 小全答道:“我哥陪参谋长去南沙城了。” “有任务?” “是啊!中午就离岛了。” 夏思嘉蹙眉,“这么着急?” 走之前都没跟她打声招呼。 就算人不能去金鹇岛,打个电话到医院总可以吧? 夏思嘉不便打听任务的具体内容,只能看着小全忙碌做饭的背影,一边挽袖子帮忙,一边追问:“有说要去几天吗?” “三四天吧,听我哥说,是带着朱司令的一份机密文件去的。” 小全压低嗓音补充道:“好像和小榴花岛有关系!” 小榴花岛?! 做饭期间,夏思嘉惴惴不安,满脑子全是小榴花岛四个字。 是要去向军区总指挥汇报小榴花岛的最新情况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 登岛计划指日可待?! 夏思嘉高兴得包子都包不好了。 一个大一个小,怪丑的。 小全都不忍心多看。 第119章 蛇酒 沈维星不在家的晚上,显得格外安静和无聊。 夏思嘉全然没了看书的心情,于是,她回空间里,收拾出花园中原来用来做果酒的大玻璃桶,把最初射死的那条大赤链蛇处理干净,放进了桶里。 再加上一些活血通络散寒的药材。 泡一桶蛇酒。 赤链蛇在空间花园里放了那么久还能不腐不化,看样子是被彻底净化过的。 再加上,泡蛇用的酒,也在空间放了好些日子,效果应该不错。 夏思嘉把泡好的蛇酒存放在木屋里,等着方杰再带他爷爷来岛上的时候,交给他们。 日子一晃过去三天。 夏思嘉日日盼着沈维星回来的消息,但迟迟不见他人。 好在这几天,海上一直风平浪静,气候也宜人,夏思嘉不用担心沈维星路上不顺利。 沈维星出门在外的第四天早上,夏思嘉终于接到了来自南沙城的加急邮包。 沈维星:【因为接到了临时派发的任务,来南沙城之前来不及和你说。】 【害你担心,深感抱歉。】 【特意给你捎了些南沙城的特产,你先吃着。】 【回来之前,我会再去多买些。届时一并带回。】 【你看家里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也可以一同买回来。】 【这是临时联络用的电话号码:……】 夏思嘉拿上信,开开心心地乘船去上班。 到了医院,她按照沈维星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才转接到了沈维星手里。 “思嘉?” 听见他的声音,夏思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盈盈一笑,答道:“我不是夏思嘉,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你媳妇儿,差点成了望夫石的媳妇儿。” 夏思嘉身边没别人,她想说什么,就大大方方说了。 语气里的嗔怪,透过电波传到了沈维星那边。 他明明知道,她说得这么小声,应该也不会被人听见。 但他还是忍不住耳根发红滚烫。 “我知错了。” 沈维星顶着大红脸,磊落大方地承认道:“下次一定早些和你打招呼,不让你担心。” “行吧,那这回就原谅你了。” 夏思嘉狡黠笑道:“事情都办完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维星:“应该也就明后天吧。最快也是明天下午。” 夏思嘉捏着手指头,暗暗想。 明天下午出发,那回到家里,也得是晚上了。 她忙说:“要是回得晚,你就住在海螺乡,不用急着往岛上赶。” “不是有人想我了吗?”沈维星忽然使坏问道:“那我当然还是要全力往自己家里赶。” “谁想你?哦,家里的桌椅板凳想你,锅碗瓢盆也想你!” 说完,也不跟沈维星说再见,就啪地放下了电话。 等走出去几步,夏思嘉才猛然察觉,自己的脸烫得像着了火。 这是怎么搞的! 明明是她存心逗沈维星,怎么反过来被他戏弄了! 不过,自打知道了沈维星的归期,夏思嘉的心安定了许多,连带着工作热情都蹭蹭上涨。 快下班的时候,方杰和方爷爷等在码头接她,夏思嘉见到他们爷俩,别提多不好意思了。 夏思嘉瞪了方杰一眼,“你在这儿吹海风就算了,怎么还带着爷爷一块?” “阿嚏!” 方杰裹紧了身上的深蓝色衬衫,无奈撇嘴。 “思嘉姐!” “你放心吧!” “我爷爷就是在这儿站一夜也不会有事的!” “他以前年轻的时候,在北方的林海雪原中参与过战斗!” “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意志,都比我强太多!” “倒是我,我可能真要病了……” 夏思嘉哭笑不得。 回到七巧岛后,夏思嘉先行一步,进屋就先煮上了红糖姜茶。 红糖在这会儿也是稀罕品。 但夏思嘉习惯了从前的用法用量,把糖放得足足的,还往里边丢了几颗大红枣。 等方氏爷俩进屋,她立即端了两大碗红糖姜茶出来。 方爷爷一看这水色,立马就替她心疼东西。 “你不用对这小子太好!给他一碗开水就顶天了!你看看你,还放这么多糖!还有这么好的红枣!” 方爷爷捂着心口,痛心疾首。 夏思嘉笑道:“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不给我的好朋友用,那给谁用?” 方爷爷唏嘘,“他能交上你这个朋友,是他赚大了!” “才不是呢,是我赚大了!” 夏思嘉看向拖了个大竹筐子进门的方杰。 筐子里,竟然是满满一筐猕猴桃。 这不是他们这边海岛上的常见产物。 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分过来的。 正好她空间里没有猕猴桃。 现在种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吃上了! “这都是给我的?” 夏思嘉望着这个能装得下一个七岁小孩的大筐子,难以置信地问道。 方杰笑着挠了挠头,“是啊,公社分了二十筐到我们队上。” “不过因为有点酸,大家都不怎么吃。” “我想着可能不符合我们这边人的口味,就搬来给你。” “而且,桑野说,你有特殊的法子,能把新鲜的东西一下就烘干。我想着,这果子做成果干了,或许味道会更好点。” 夏思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已经在想要怎么做猕猴桃果干了。 但方爷爷却忽然冷哼了一声。 “你小子真好意思!” “大家都不吃的东西,你就搬来送给小思嘉。” “你就是欺负她好说话!” “思嘉,爷爷和你说清楚啊,这玩意儿都是方杰自己一个人的主张,和我老头子没有半点关系!” “之后爷爷打了兔子了,给你送兔肉饼过来!” “可别吃他这酸掉牙的东西!” 方杰笑眯眯的,但不敢说话。 夏思嘉也没有揪住猕猴桃的事情说,只回屋拿了提前准备好的针灸包,给方爷爷扎针治腿。 方爷爷扎针的过程里,夏思嘉又进了屋,从空间里搬出那一大桶蛇酒。 “方杰,你去后边那间屋子里找找麻绳、麻袋,看怎么把这一缸子酒弄回去。” 夏思嘉推着玻璃桶子出来的时候,方家爷孙就已经看呆了。 那么粗的一条赤链蛇,就这么被泡在了混有药物的黄色酒液之中。 它的眼睛明明带着生前的凶残狠厉。 可此时,那狠劲就像被冰封住了似的,再也没有了伤人的可能。 “思嘉姐……你上哪弄来这么大一条蛇?” 方杰的下巴都快掉递上去了。 “而且,参谋长这几天不是出去了吗?” “这酒……该不会是你自己一个人泡好的吧?!” 第120章 猕猴桃危机 “看不起谁呢?” 夏思嘉以为他这话的重点,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她气吁吁地叉腰说道:“干嘛?非要有参谋长在,我才能办得成事吗?这蛇、这酒、这药材,都是我一个人倒腾完的!你再敢怀疑我,我就用针扎你!” 方杰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蛇也是你杀的?!” 夏思嘉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弓弩。 “是啊,我杀的。三箭射穿了这蛇。成绩还算可以吧?”她笑着问方爷爷。 方爷爷马上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水准呢!” 随后,方爷爷向夏思嘉发出邀请: “那回头,等哪天你有空了,爷爷带上你上山玩去!你别看咱们海螺乡平静安宁,可山上也有豺狼虎豹!前年就有人发现了老虎,不过,那畜|生警觉度很高,机敏!没有人打到它!这两年没见过踪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夏思嘉双眼放光,“爷爷,那您可得说到做到啊!我还没进过山呢,全靠您带路了!” 方爷爷老夫聊发少年狂,满口答应:“嗯!一言为定!” 方杰看着他们俩定这个约定,不由得头疼。 “你们俩可别胡闹了!民兵队去年追踪了那头老虎五个多月,最后还是跟丢了……现在山里下了不少为了捕虎而设置的铁夹子,危险得很!” “思嘉姐,我上次不是还告诉你了吗?梁靖书带领的那支逃往香江城的小分队,其中就有一个人因为不慎踩中了捕兽夹,腿都被夹断了。” “你别听我爷爷的!他早就不上山了。” 方爷爷被说得沉默寡言,扁着嘴,别开头,一脸不高兴。 方杰也不给他爷爷道歉。 觉得就应该让这老小孩有点分寸。 夏思嘉拗不过他们爷孙俩,但也不好让气氛就这么冷着,便上筐子边,挑了几颗稍软些的猕猴桃,拿去厨房切了。 “哟,还是红心的呢。” 夏思嘉将猕猴桃去皮切片,放在菜盆里,端出来,和方家爷孙共享。 然而,他们俩一见这猕猴桃就咽口水。 “小思嘉,劝你还是别吃了,这东西是真的酸……我就没见过这么酸的!” 夏思嘉愕然,“这么夸张吗?我试试。” 她捻起一片放进嘴里。 紧接着,整个人的脸都差点绿了。 好酸! 方爷爷果然没有骗人! 方爷爷腿上还扎着针,动弹不得,他只能使唤方杰去干活。 “还不赶紧给小思嘉弄碗水来!” 夏思嘉噙着眼泪,可怜巴巴地喝了一整碗水,却依旧压不住胃里涌上来的酸味。 这红心猕猴桃的酸味,未免威力太猛! 扎完针,临走道别时,方爷爷都还在埋怨方杰。 “下次只准拿好东西给小思嘉!” 方杰挨了爷爷好几下打,疼得和吃了酸的一样,缩着脖子,连连求饶。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只给思嘉姐带甜的东西!” 送走这爷孙俩,夏思嘉转头就把猕猴桃放进了空间里。 虽然不知道经过空间花园的洗礼,猕猴桃的酸味能不能减缓。 但起码可以先保鲜。 睡前,夏思嘉闲来没事翻翻书,寻找有没有制作果干的好方法。 果然有本关于食疗的树上记载,酸猕猴桃经过糖腌,做成果干,确实能“洗心革面”,变成一道酸甜可口开胃的茶点。 大晚上的,就不烧火熬水了。 夏思嘉合上书,打算明天下班回来试试。 一夜好梦。 早起,她捏着一颗猕猴桃,怀着几分期待和小心,撕开皮,轻轻咬了一小口。 没想到,猕猴桃果然变甜了! 甜得好像浸了蜜似的! 夏思嘉眨眼功夫就吃掉了一颗,又拿了两颗揣在小包里,带着去上班路上吃。 她刚上船没一会儿,就在码头上看见了黎宝绢。 “我要去海螺乡送文件呢。你手里吃的啥?该不会是……这两天新送来的红心猕猴桃吧?!” 黎宝绢昨天也被这酸唧唧的水果炸弹坑了。 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牙疼呢! 看见夏思嘉抱着剥皮的猕猴桃大口啃,黎宝绢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猜想: 小夏,该不会有身孕了吧? 虽然他们俩是刚结婚不久,但住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好些日子了。 沈维星那么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怕腿脚不便,天天面对着夏思嘉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哪里可能把持得住? 要是这么他们开荤开得早的话,那从时间上来说,夏思嘉还真有可能是怀上了! 不然,谁家好人能吃这么酸了吧唧的猕猴桃?! 揣着这个想法,黎宝绢快速办完了事,就赶忙回金鹇岛,从她婆家接了儿子女儿回七巧岛。 并且,急急忙忙开始收拾着在家里包饺子。 叶家六岁大的女儿叶燕君,不禁好奇地问道:“妈妈,晚上家里有客人来吗?” “有啊!” 黎宝绢笑道:“是个特别好看的阿姨!” 说完,又努努嘴,示意叶燕君去看着弟弟。 “晚点,那个阿姨来了之后,你就带着弟弟找她玩。最好让她多抱抱弟弟!” 叶燕君不懂,“妈妈,我不重啊,为什么阿姨不能抱我呢?” “因为那个阿姨肚子里怀着小宝宝!” 黎宝绢笑得眼睛都成了弯月,“她婆婆是咱们这儿的人,和你奶奶像得很,喜欢男孩儿!所以,让她多跟你弟弟玩,能生男孩!” 虽说黎宝绢是个医生,但在她心里,医学的事是医学的事。 玄学的事是玄学的事。 一码归一码。 医学还挡不住看准的男孩变成女孩呢。 这事不能全靠掷骰子。 反正她们这儿祖传的规矩就是这样,孕妇多亲近男孩,生男孩的概率就大! 她以自己过来人的经验,认为夏思嘉头胎还是得生个男孩,才能守住这没有婆媳纷争的清静日子! 母女俩正说着话呢,夏思嘉下班回来了。 快要路过他们家时,黎宝绢穿着围裙就去门口叫住夏思嘉。 “要不是我今天特意和人问起,我还不知道小沈去了南沙呢!” 说完,不管不顾就兜着一手的面粉,拉着夏思嘉进他们家的门。 “漂亮阿姨!” 叶燕君主动跑过来,拉住了夏思嘉的手,“真的好漂亮!比我妈妈说的还要漂亮十倍!不,一百倍!” 第121章 你且先听听看 夏思嘉搓了搓脸,“我有这么漂亮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真的!” 叶燕君完全被漂亮阿姨迷了心神,她甚至赶黎宝绢去包饺子,自己则领着夏思嘉进了房间,和她弟弟叶泽林玩。 三岁多大的叶泽林,这会儿正在屋里睡着。 叶燕君太高兴了,再加上又暗暗答应了妈妈给的任务,因此,她非要把弟弟叫醒。 夏思嘉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叶泽林带着满腔的起床气,猛吸了两口气后,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哭声如雷,吓得夏思嘉手足无措。 苍天可鉴。 她两辈子都没有带过孩子! 她是纯粹的新兵蛋子啊! 夏思嘉匆匆向叶燕君求助,“燕君,这,这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弟弟不哭?” 叶燕君笑眯眯地啃指甲,“没事的阿姨!他自己哭一会儿,哭累了就不会哭啦!”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噔噔跑去客厅,拿了一包芝麻糖进来,和夏思嘉分。 全程,叶泽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叶燕君还跟没事人似的。 就连外边包饺子的黎宝绢,都没吭过一声。 夏思嘉只觉得孩子的哭声如魔音绕梁,她的压力值直线飙升! 实在扛不住了,夏思嘉跑出房间,向黎宝绢求助。 “嫂子,我来包饺子,你去看孩子吧!” 黎宝绢却笑着推她,“瞧你这手忙脚乱的样!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停尸房都敢进吗?现在被个三岁小孩吓得直冒汗!” “嫂子!你就别笑话我了,你儿子他——” 黎宝绢满不在乎地打断她,“哭哭也好,消耗一会儿精神!不然晚上不睡觉,怪折腾人的!” 说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夏思嘉总算看出点不对劲了。 “嫂子,你在偷着乐什么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黎宝绢是个藏不住事的性格。 被夏思嘉这么一问,她干脆就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我今天特意叫你来家里,就是想让我两个孩儿帮你看看——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到底是男是女!” 夏思嘉一怔。 等等…… 她肚子里…… 哪来的小家伙?! 黎宝绢笑得合不拢嘴。 “看把你紧张的!没想到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呵,你们两口子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去?哦,不过我听说过,有一些地方说就头三个月不能把孕信往外说,说是孩子轻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把孩子吓跑了!该不会你们老家就是信这种说法的吧?” 夏思嘉不答反问道:“嫂子,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怀了孩子的?” 黎宝绢神秘一笑,“我好歹也生过两个了,这点经验都没有,那不是白当两回妈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怀我家儿子的时候,也特别能吃酸!那会儿我还专门让老叶帮我去找那种酸了吧唧的青芒果来!腌点干辣椒粉,又酸又辣,特别过瘾!” 夏思嘉抿唇,小声嘀咕:“可我也没吃酸啊……” “我亲眼看见的!你怎么还不承认呢?”黎宝绢用手刮她鼻尖,“早上你抱着那个酸啾啾的红心猕猴桃,在船上吃得那么开心,那还叫不能吃酸?” 夏思嘉在心里笑开了花。 原来是这事惹的啊。 也难怪。 没进过空间的猕猴桃,确实酸到她怀疑人生。 可她早上吃的那几颗真的很甜…… 这事没法解释。 再说,她也不能在沈维星的领导家属面前,下他的面子,说出他俩还没圆房的秘密。 因此,夏思嘉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就应了。 “嫂子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也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那边对于孕早期的说法和讲究还挺多的……虽然我觉得很多老一辈的理论知识并没有科学依据,但这毕竟是我头一回……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黎宝绢会意眨眼,“明白明白!我都明白!这是好事,大喜事!咱们稳着来,没错的!” 说完,又朝房里瞟了一眼,说道:“我们这儿也有一些说法,你且先听听看!等再过半年,你肚子卸了货了,咱们就知道,这些说法准不准了。” 夏思嘉萌生起兴趣,“什么说法?” “也没啥了不得的!就是找个五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帮着看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到底是男是女。”黎宝绢笑说道。 夏思嘉煞有介事地喔起了嘴。 “这么神奇呢!那依你看,泽林他现在知道我肚子里究竟是个男宝还是女宝?” 黎宝绢:“他哪知道啊……但我知道了!” “哦?” 黎宝绢得意洋洋,成竹在胸地说:“肯定是个男宝!” 夏思嘉朝她摊开手掌,“原因呢?总要有个理由吧?” “当然有啊!” 黎宝绢一口咬定道:“刚刚泽林醒来,如果看见你之后,立马止住哭了,那就说明你肚子里怀的是女宝。但泽林哭成那样,而且还越哭越大声……就说明,你肚子里绝对是个男宝!因为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夏思嘉:“……” 这可真是一套听起来无懈可击的说法。 她强忍着笑意,愣是配合黎宝绢的推测,演了一晚上。 等沈维星回来这天,她迫不及待就要和他说这桩笑谈。 只不过,晚饭桌上,大全小全兄弟都在,她不好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洗完澡了,夏思嘉迅速钻进蚊帐,上床等着沈维星。 这次回来之后,沈维星回来一直是拄拐在行动的。 夏思嘉听他说,这是医生的建议。 让他加强腿部锻炼,促进肌肉恢复。 她在饭桌上没有细问,也打算留着夫妻夜话的时候,再听他好好说说。 却没想到,沈维星今天去水房洗澡,去了还挺久的。 他回来的时候,她侧躺着,人都已经蔫了,困意沉沉。 “卫生院今天很忙吗?” 沈维星放下拐杖,拨开蚊帐,先坐在床边,再慢慢抬腿上床。 动作不快,但却十分流畅。 似乎不再受痛苦所扰,也没有平常那么僵硬。 夏思嘉看他没有要立马躺下的意思,便从床尾拿起靠枕,给他垫在背后。 沈维星果然挪了挪,靠床头而坐。 “我带回了一个邮包,是杨玲姐给你寄的。” 沈维星温声细语地说着,充满磁性的嗓音里,似乎还夹带着细碎的笑声。 夏思嘉攀上他的左腿,好奇问道:“你拆了吗?里边有什么?该不会都是吃的吧?” “我本来和你一样担心是吃的,所以立马拆来看了。不过,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邮包里边没有时鲜,全都是衣服。” 沈维星嘴角边的笑容愈发藏不住,补充说道:“而且,不是给我们俩的衣服,都是给小婴儿的。” 第122章 不能让大家的关心落空 夏思嘉沉默了两秒,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维星替她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头发,偏偏夏思嘉越笑越夸张,最后把脸埋进了他的腿边,像是又开心,又羞恼。 “就几件小孩衣服,就让我媳妇儿这么开心?” “那要是真有了孩子,还不得成天乐开了花?” 沈维星温柔地说道。 夏思嘉笑得满头汗,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她仰起脑袋,用那双仿佛被清泉洗涤过的澄澈眼眸,向沈维星看过来。 “你肯定想不到,这么积极帮我们张罗孩子这些事的人,不止玲姐一个!还有人!” 沈维星被吊起了好奇心,“还有谁?” “宝绢嫂子啊!” 夏思嘉终于逮着机会,把那天在黎宝绢家包饺子、看孩子性别的事情,告诉了沈维星。 “你知道吗?宝绢嫂子一口咬定,说我肚子里怀着的,肯定是男孩!她说,因为同性相斥!哈哈哈!” 夏思嘉像个在课堂上看同学写错题,闹了笑话的淘气包,又笑得停不下来。 她翻来滚去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沈维星往下躺了躺,等夏思嘉再翻过身来的时候,正好撞进了他怀里。 沈维星一把揽过夏思嘉的腰,眸色如墨地盯着她,轻声问道:“那我们总不能让大家一直这么操心。” 忽然被他擒住,动弹不得,夏思嘉的脑子瞬间空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顺着他的墨眉,滑到他的眼睛。 只见那深渊般的黑瞳之中,写满了霸道和野蛮。 “你……” 夏思嘉欲言又止。 沈维星的左手大臂被她枕着,小臂扣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不准躲开,必须保持和他对视的姿势。 右手仍然搭在她腰上。 看似没动,却暗暗却收越紧。 让夏思嘉整个人都紧紧贴靠在了他身前。 沈维星哑声问道:“‘你’什么‘你’?有什么话,想问就问。” 夏思嘉的声音细若蚊哼。 “你……这次是去南沙城看医生了?” 沈维星的眸光中流萤点点,像一池能摄人心魄的幽潭。 他缓缓答道:“嗯,是的,去看了医生,听了医生很多建议。方方面面的建议。” 夏思嘉垂下眼,鸦羽似的睫毛颤动不止。 “那,医生怎么说?” 沈维星呵气如兰,“你猜。” 猜什么猜! 这有什么好猜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又不是她盼着好,就能事事得偿所愿的! 不对…… 夏思嘉忽然反应过来。 沈维星刚刚,好像是自己曲腿躺下的。 他的腿…… 该不会大好了吧? 那医生是不是和他说,能进行所有日常活动了?! 所以他得了准信,故意拿她逗趣来了? 这个坏男人! 夏思嘉忽然就从羞赧躲避的被动模样,转为了主动挑衅。 “我猜……” 她故意往前靠了靠,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口。 说话时,红唇微微翕动,却又和沈维星的下巴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微弱的气息,像是无形的扇子,轻轻煽动他下巴上的细细绒毛。 “我猜医生说,沈参谋长血气方刚,精力旺盛,身体和年纪,都正当时。” “应当,珍惜良宵,大马金刀,纵横捭阖……” 她后边还有好些凝练的威猛之词没说呢。 可惜,全被沈维星疾风骤雨般的吻,封堵了回去。 …… 及至天明时分,夏思嘉迷迷瞪瞪地看着窗外微亮的蓝色薄雾,在半梦半醒中,再次睡过去。 一整夜,她都紧紧搂着沈维星的腰没有放手过。 不过,和从前不一样。 从前她是把他当成睡眠伴侣,如同抱枕似的,环抱着他孔武有力的健硕腰肢。 可今晚,她宁愿没有这个“抱枕”! 原来他真正彰显本色的时候,是这样的蛮牛! 可见这人平常的温文尔雅、云淡风轻,都是装的! 这会儿,夏思嘉好不容易深睡一会儿。 她背过身,似乎哪怕在睡梦里,都不愿意再见沈维星了。 沈维星此刻却依旧精神抖擞。 他不许夏思嘉离得太远。 哪怕她翻过身,背对着他,他也偏要将人掐腰捞回,紧紧按在他身前,让她的蝴蝶骨,抵在他胸口上。 “坏东西……” 夏思嘉喃喃梦呓,声音里还带着哭得沙哑的委屈可怜。 沈维星听得笑意盈眸,将脸埋进了她的发丝间,紧搂着她,终于肯睡去。 等沈维星再醒来时,眼睛还没睁开,手臂就下意识往旁边摸。 左摸摸,右摸摸…… 全是空的! 沈维星赫然睁眼,起身巡家。 全屋搜索一遍,最后发现夏思嘉的木拖鞋还在,但平时穿着上班的黑皮鞋不见了,终于确定她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跑什么啊。” 沈维星啼笑皆非,“也不让我仔细看看。不知道弄伤没有。” 已经登船的夏思嘉,一边啃着沈维星从南沙城给她带回来的咸煎饼和龙须糖,一边站在舱内的窗边,气鼓鼓地眺望碧蓝大海。 惨了! 她以后是真的惨了! 该不会天天都只能站着上班吧! 而且,她刚才起床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脖子…… 简直不能看了! 她从木屋的衣柜里找出了一条绀青色的丝巾,系在了脖子上,掩盖掉那些胡作非为的痕迹。 夏思嘉真是庆幸天气转凉了! 要不然,像之前那样热死人的天气,她在脖子上挂一条丝巾,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由于夏思嘉选的这条平平无奇的丝巾,在海岛人民的眼里,仍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因此,从码头到卫生院的一路上,夏思嘉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心虚地以为,是因为她铁树开花,大旱逢甘霖,所以从玄学的角度上,个人磁场发生了什么异常变化,所以频频引人注目。 等十万火急赶到了卫生院,被几个同事围着打趣,夏思嘉才猛然惊觉: 是她想多了! 她本人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惹人注意的是丝巾啊! 夏思嘉急忙向同事求助,问他们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替代她这丝巾。 “万一被人认为是封资修的东西,那会给院长惹麻烦吧?”夏思嘉担忧地问道。 同事们笑了笑,“那都是前几年,那些没事干的小青年们干的傻事!现在岛上每个人都有事情做,而且,各家也都有他们从香江城的亲戚寄过来的好东西……要论封资修,谁家躲得过?” 夏思嘉稍微安心了几分,但还是想把丝巾替换成其他的。 一个同事不解但又羡慕地摸了摸她的丝巾,说道:“这么好看,你就戴着呗,换成别的,哪有这条好看呐……” 不经意间,丝巾向下滑落了几分,露出夏思嘉脖颈上的一线红痕。 同事惊呼:“思嘉,你脖子这是怎么了?被人揪伤的吧?!” 第123章 你怎么听不懂话 夏思嘉慌忙用手捂住脖子。 “没事,昨晚没挂好帐子,让虫有机可趁。” “应该是被虫咬了一下,过敏了。” “没事的,我出门之前抹过紫草膏了,应该很快就能好。” 同事们很唏嘘,“早就料到你这细皮嫩肉的,迟早要被岛上的虫子折腾够呛!这回算是倒霉了。” 夏思嘉笑说道:“我会好好涂药的,过几天就好了……” “思嘉姐!” 方杰忽然从外边跑来,戴着厚棉纱手套的手里,抱着一个比老南瓜还大的菠萝蜜。 “这回给你送的绝对是好东西!包甜!” 菠萝蜜已经被开了壳,只是为了不弄脏果肉,所以还扣合在一起。 但香甜浓郁的蜜果味道,再也遮挡不住。 其他同事纷纷表示要蹭这一口福利,便一起到了医生的值班休息室分菠萝蜜。 见大家都领到了,夏思嘉才最后一个伸手。 然而,她刚摊开手,就被另外两个同事给劝住。 “你身上被虫咬了之后,湿气毒气加重,再吃菠萝蜜会热气上火的!” “是啊是啊。” 方杰愕然,“思嘉姐,你被虫咬伤了?” “……嗯。”夏思嘉笑容尴尬。 方杰立马说:“那我给你送回家去吧!” “这会儿家里肯定没人,而我早上出门匆匆忙忙的……忘了带钥匙。”夏思嘉快要笑不出来了。 都怪沈维星这头狼! 要不是他! 她能这么冒失,连家里钥匙都忘带吗! 方杰笑笑,“那我送到你家隔壁那屋,就是我们之前住过的那里。那屋里啥也没有,门没上锁的。我去打水把菠萝蜜镇在冷水里,就不容易招蚊虫,也不会那么快坏掉。” “行,那就麻烦你啦。” 等方杰走了,夏思嘉掏出小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丝巾戴法,确认把脖颈上的红痕都遮住了。 这才放开手脚上班。 但卫生院一天往来病人几十号。 夏思嘉忙着忙着,就忙忘了。 中途,她脖子上的红痕又被江院长看见。 江院长只当她是遇见了非常厉害的大毒虫,严肃地嘱咐她:“被虫子咬伤也不是小事,尤其像你脖子上这么一大片红疹!你用药了吗?不仅要外敷,还要内用!而且,不要总戴着丝巾,闷着不容易透气,不利于伤处恢复!” 夏思嘉真想冲回七巧岛上,把沈维星摁着打一顿! 这一整天,不对,接下来的好几天,她可都要被这事缠得头疼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夏思嘉脚步匆匆,赶着回家兴师问罪。 刚进前院,就闻见阵阵香气。 门大敞着,屋里飘出菠萝蜜的果香。 还有一丝荔枝的幽香…… “思嘉姐,你回来啦!” 方杰正在客厅里剥菠萝蜜,见到夏思嘉,他连忙跑出来,兴高采烈地说:“沈参谋长的腿都痊愈了,怎么也没听你提起!你们俩瞒得也太严实了!” 说完,又自顾自的推测说道:“不过也是!如果这么大的消息传去金鹇岛,或者传到岸上,那大家不都得疯了似的来找你扎针啊!” “到时候,你肯定忙得团团转!” 夏思嘉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沈维星的腿是好了,但也没有完全痊愈。” “这还不算完全痊愈吗?” 方杰指了指厨房方向,“我看他忙进忙出的,而且一直站着,今晚还非要掌厨……”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夏思嘉飞快地跑进了厨房。 厨房宽敞,大全、小全在帮忙给沈维星打下手。 而他腰上系着围裙,背对着门,正在刀工熟练地切着什么。 “嫂子回来了!”小全大声说道。 沈维星手里的刀当即停下。 他回头看向夏思嘉,嘴角噙着一抹压不住的笑意。 “回来了啊。” 他慢悠悠地放下菜刀,不急不慢的,好像一直在让方杰和小全帮忙看她到没到家的人不是他似的。 “饿不饿?” 沈维星走到厨房门口,轻轻扳过她肩膀。 “饿的话就先吃点菠萝蜜。” 他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不过得少吃点,留着点肚子。今晚菜好,而且,一会儿叶团长他们夫妇也过来,要是你在宝绢嫂子面前不好好吃饭,她肯定更要担心你的身体情况了。” 夏思嘉的脸蓦然滚烫,“你怎么也跟着胡说?” 沈维星坏笑,拉她到了旁边的小屋,悄悄说:“我不是要胡说,是不能在这件事上轻易认输。” “什么事?认什么输?”夏思嘉茫然。 沈维星揉了揉她的肚子,“当然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夏思嘉推开他的手掌,“这事有什么可比的!而且你把我当什么!你自己要强,你自己去争、去抢、去表现不就好了?生孩子这事上,我可不帮你!”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沈维星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跑,“是你先说,我们绝不能让宝绢嫂子小看,更不能让玲姐失望……怎么一转眼就改了口风?难道……” 夏思嘉怕他想岔了,忙问:“难道什么?” “难道是我昨晚表现得不够好?”沈维星一本正经地问道。 夏思嘉猛抽一口凉气。 可别了吧! 千万不要有这样的误会! 她连忙收起了刚刚故意吓唬他的玩闹态度,正色说道:“不是!没有!你昨晚很好!” 言下之意是,那样已经要了亲命了……! 你小子适可而止! 但沈维星却浅浅一笑,说:“哪里那么好了?这只是腿刚刚恢复,还没有发挥到最好!” “你!” 夏思嘉气得扯下丝巾,“你都害我被大家笑话一整天了,再胡闹折腾,我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沈维星忙偏过头,检查她的脖子。 殷殷红痕,暧昧不清。 还真别说。 他就喜欢看这赫赫“战果”! 不过,这绵绵爱意,天知地知,他和媳妇儿知道就行了。 遗漏在她白玉无瑕的脖颈上,确实有点招摇了。 最重要的是,引得别人都来看他媳妇儿,是他考虑不周! “今晚我多加注意,不会再弄伤你脖子了。” 说着,用拇指指腹轻抚夏思嘉的后颈,声音喑哑地问道:“疼吗?” 夏思嘉又羞又恼,偏偏还不敢瞪他! 因为一看向沈维星那灼人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马上就要被他炽烈的爱意融化了似的! 这人…… 怎么没羞没臊的! 什么疼不疼的!…… 天还没黑呢! 外边还有其他人在呢! 他他他,就算是在自己家,也不能这么放肆! 第124章 她也想去 夏思嘉刚想推开他,外边就传来了叶欣荣的朗朗笑声。 “沈维星!听说你都能不用拐走路了?哪呢?快走两步让我看看!” 沈维星快速在夏思嘉额上印下一吻。 夏思嘉以为他这便要走了。 却没想到,他刚出去一步,又忽然折返回来,在她脸颊和嘴唇上各啄了两下,像只第一次吃过了大骨头肉,食髓知味,流连不舍的二愣子猛兽! 他出去之后,夏思嘉忙搓了搓脸。 摸到双颊还在升温,她都不好意思出去。 黎宝绢他们夫妇来家里的次数多,就当是在自己家似的,自由闲逛。 黎宝绢手里抱一个,身边牵一个,直奔厨房找夏思嘉。 然而,她们母女三个,却只见到了大全、小全忙碌的身影,没看到夏思嘉。 “咦,小沈,你媳妇儿还没下班么?” 沈维星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出来的小房间。 仍然没看夏思嘉有应声的意思,忙替她开脱,说:“回来了的,可能去后院沙地了吧。” “思嘉,思嘉……” 黎宝绢喊着她的名字,就朝后院去了。 而叶欣荣则拉着沈维星,横看竖看,转圈圈看,俨然一副不相信他竟然好的这么快的模样。 “前几天开会不是还得拄着拐么?咋的一转眼就好了……” 沈维星纠正他,“怎么可能是一眨眼好的?我吃苦费劲的时候,你都没看到而已。” “你用吃什么苦啊?谁不知道你金屋藏娇,有个医术高超的媳妇儿?有她助力,你如虎添翼!”叶欣荣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羡慕。 沈维星笑得洋洋得意,却还存有一丝理智,说:“老叶,别人都能羡慕我,你有什么好羡慕我的?你家也有医生,头疼脑热的,不用你发愁!” 叶欣荣:“她是管吃管喝的医生,天天就知道让我忌口这个,忌口那个,动不动就说什么玩意儿是上火热气的,要么就是湿气重的,这不让吃,那不让喝,就连睡觉都恨不得把着时间,掐着点……” 沈维星推他一把,“去去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变着法子炫耀呢!知道嫂子疼你,事事待你好,不用拿来眼气我们大全、小全两个光棍汉!” 叶欣荣大笑,随机大手一挥,说道:“不说这个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方杰。 方杰正在前院外边和认识的岛民说笑。 叶欣荣听不见他们说话,自然也就不担心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方杰听见了。 叶欣荣眉飞色舞地问沈维星:“你这次去南沙,是为了小榴花岛的事吧?怎么样?咱们的舰船能开上小榴花岛去了吗?” 既然是问正事,沈维星自然也收起了玩笑之色,肃容说道:“能去,不过,具体安排哪些人去,还得看司令的安排。” “这可是大功一件!我争取上岛!”叶欣荣斗志昂扬。 沈维星却谨慎地劝说道:“你先别着急做决定,我去南沙开会的时候,听他们说了小榴花岛的最新情况。岛上那货野民,手里有枪有炮的,不容小觑。” “所以咱们开船去!上岛之前先炸他个七零八落的!等把这群王八羔子都炸懵了,再带陆战队上岛,给他们一锅端了!”叶欣荣仿佛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沈维星依旧摇头,“岛上有两股势力,其中一股本意主和,另一股好战。如果开炮乱扫,原本主和的那一支,岂不是被无辜伤及?具体的作战方略,等回头基地开指挥会议的时候再说!” 夏思嘉待在小屋里,不动声色地听完了他们俩的这段对话。 她忍不住心潮澎湃。 小榴花岛的作战计划有盼头了! 她也想去! 不过,如果这是一次纯粹的军事行动,那她或许就没法参与了。 怎么样才能加入他们? 夏思嘉暗暗思忖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晚饭桌上,众人看着枸杞叶猪肝汤、海鲜煲、荔枝柴烧鸡,纷纷惊叹于沈维星的手艺。 “没想到小沈还有这样一双巧手呢!”黎宝绢赞叹道。 叶欣荣吃得呼哧呼哧的,嘴边挂着一粒白米饭,说道:“我之前听司令开玩笑的时候说起过,说他们有一次被困在全是石头的荒山里,小沈愣是一个人去找到了地下河,还从河里弄上来不少鱼,硬是救活了差点饿死的一班人!” “而且,他不止是让大家填饱了肚子,还让他们尝到了别样美味的鱼肉!” “小沈啊,你给我们说说呗!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下,让他们吃到了有咸味的鲜美鱼肉?那鱼肉到底是有多好吃啊?能把他们馋成那样!现在每回一提起,都咂嘴流口水!” 沈维星摆摆手,“这事纯粹是被司令说得神乎其神了!我们那会儿野战行军,本来就是要带盐出门的。就怕被困在荒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就此取材,吃草根树皮。” “吃这些也没什么,但是得时刻保持体力啊。没有盐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我身上带着盐,只是比其他人多带了点。” “至于鱼肉……就是地下河里的清水草鱼,也没什么稀奇的。是司令他们当时饿狠了,所以吃什么都香。” “非要说有点不一样的,那大概就是我用来裹着鱼一起烤的叶子。” “那应该是一种香叶,可以给鱼肉增香添味的。” 沈维星娓娓说道:“拿那叶子裹鱼之前,我先在嘴里生嚼了一小片,过了一会儿,没感觉到头晕、肚子疼之类的异常,就确定那叶子应该没有毒性,所以拿来一起烤了鱼。” 众人哗然,各有各的看法。 他们大多都在夸沈维星有勇有谋,哪怕做饭这么点小事,也能翻出花来。 可夏思嘉听到的,却是行军路上的苦和难。 如果当初沈维星吃的野草叶子是有毒的呢? 那他岂不是身先士卒,死在第一个吗?! 这人怎么这么虎呢! 夏思嘉心里对他生出了意见,冷不丁就咬住了筷子。 沈维星没有沉浸在众人对他的夸奖和恭维声中。 他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夏思嘉不对劲的小动作。 沈维星忙给她夹了一块子荔枝柴烧鸡。 “尝尝这鸡肉,荔枝柴烤出来的,有股甜香!” 第125章 你是我的骄傲 夏思嘉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小口啃咬着鸡腿肉,没有看他。 沈维星低头凑近她脸边,温声问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夏思嘉微微抬头,斜睨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刀子的锐利锋芒。 惊得沈维星心弦一颤。 他怎么得罪这个小媳妇儿了? 让她这样看他? 一时间,桌上的海鲜煲和烧鸡都不香了。 聊天也变得乏味。 沈维星只盼着客人们能早点离开,好让他可以拉夏思嘉回房说悄悄话。 好不容易盼着他们走了,大全、小全也被他当成客人一样,赶去隔壁空屋睡了。 家里终于只剩下他和夏思嘉。 可沈维星回过头到主卧一找,却没看见人。 再去夏思嘉之前住的那间小房间看,果真又从里边锁上了! “思嘉,怎么了?” “你就算是要生气,也得让我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吧?” 门哗啦打开了,但又马上合上,只余下了一条门缝。 夏思嘉的小脸,藏在了门缝后边,看都不让他看。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个没轻没重的人!” 沈维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话从哪说起?” “叶团长说的啊!” 夏思嘉理直气壮,“你在野外行军,居然什么叶子都敢往嘴里塞……你真把自己当神农氏吗?本着尝百草的心,要把全天下的毒都试一遍!” 沈维星听笑了,“就为这事?” 夏思嘉咬紧后槽牙,“对!就为这事!” 沈维星大掌拍在门上,压制着她关门的力气。 “那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原先我又没想到我能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一心报效祖国,哪怕为国捐躯也不怕,所以,做事情是有点没轻没重。你批评得对,我好好反思,以后绝不再犯。” 夏思嘉眼看着局面又要被他扳回去了,立马又找了个由头。 “哦,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现在娶了妻了,对祖国的忠诚度就降低了?” “当然没有!”沈维星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夏思嘉在门后得逞一笑,“那就是说,你还是打算随时随地,为国捐躯!” 她心想着,这下该难住沈维星了。 却没想到,门外静了片刻。 再听见他声音时,竟从他他语气里听出了坚定与苍凉。 “为国效忠,百死无悔。” “即便有了家室,依旧初心不改。” “思嘉,这一点上,我早前喜形于色,光顾着结婚的高兴,没有和你好好谈过我的理想抱负,是我不对。” “但陷入及你,你已经成为我的爱人,成为了军属,确实就得早做准备,提前预想到……终有一天,会收到我无法归来的消息。” 什,什么? 夏思嘉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她,她只是想挡一挡这男人如狼似虎的胃口。 却并没有要和他聊生死大事的意思。 没想到,他竟会说起这些…… 一时间,她心中百感交集,千头万绪。 是啊。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虽然如今他们身处在一个相对和平的年代,不像百年、几十年前那样,置身于炮火纷飞,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水深火热之中。 可沈维星是人民子弟兵。 是肩负着保家卫国责任的军人。 他的工作,是危险且常常带有变数的。 就像之前,她以为他只是平平常常地出一次任何而已。 但他归来时,却伤了双腿,只能坐轮椅行动。 这都还算是运气好了。 死亡,是随时可能到来的。 尤其是他今天和叶欣荣说了,小榴花岛的任务即将下达。 对方还有枪有炮的,人多势众,占山为王的…… 吱呀—— 夏思嘉忽然打开了门,轻轻地扑进沈维星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如果将来,你战死在保卫祖国和人民的战场上,我会为你感到光荣。” “你不用牵挂和遗憾,也不要感到愧疚。” “因为成为军属,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荣耀。” “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等你回来。” “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为你守护好家人。” “所以,往后要是再应对危险,你只管轻装上阵。” “家里有我,一切都会好的。” “你还得时刻记得: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你不是一个人在战场上,因为你身上还带着我的理想和抱负!” “我们时刻在一起,并肩战斗!” 沈维星拥着她,默默闭上了眼睛,沉声答道:“好,我记住了。” 大概因为讨论了生死大事,他们俩躺在床上的时候,谁都没有困意。 两双眼睛,一双比一双更大,更亮。 沈维星看夏思嘉不睡觉,但也不说话,以为她是被煤油灯照得睡不着。 可等他把灯一拉,猛然间就感觉到,这女人如同即将出征的女将军一般,翻身跨马,在幽暗的夜色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沈维星,咱俩还是得赶紧要一个孩子!” …… 隔天,夏思嘉挑了一件浅米色针织的小高领薄毛衣。 穿在她的白棉布衬衫里边。 正好今天阴天,风又挺大的,她这么穿,不仅温度刚刚好,而且还别样好看。 当然,她不是为了好看。 主要是,脖子上那点草莓沙沙还没消退。 再加上,早上起来照镜子,发现肩膀上又多了几道狼牙印…… 夏思嘉恨恨地咬牙,抓起桌上的煎饼果子,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乘船上班去了。 今天的卫生院特别忙。 夏思嘉刚到,就看见了一地的伤员。 “这是怎么了?” 基于前段时间逃亡人数增加,以及持续不断的敌特搜查工作,夏思嘉下意识就以为,这些人都是因为奔逃香江城失败,而被抓回来的。 但问了同事才知道,伤员都是金鹇岛的巡逻兵,他们昨晚在岛上深山的密林里,发现了可疑踪迹,以为是逮着了潜伏的敌特分子。 哪知道,居然是碰上了大马猴! “它们的脸比马脸还长!” “脸上有红色、蓝色的纹路!” “简直就像魔鬼!” “而且那牙赶得上虎牙了!那么长!” 受伤的战士们交流比划着,一个个惊魂未定。 夏思嘉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听着他们的描述,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精怪—— 山魈。 第126章 一个锻炼机会 山魈其实就是猴子中的一种。 只不过,因为不像猕猴那样常见,而且,这个族群有着极其可怕的杀伤力,所以,过去只存在于志怪小说中。 但夏思嘉从前去热带国家游学时,是亲眼见过山魈的。 它们确实长了一张类似于巫师面具的脸,而且长脸,尖牙,利爪。 一般人类绝对不是它们的对手。 因此,巡逻兵在夜晚的幽静深山里和它们相遇,确实得吓一大跳。 夏思嘉好奇询问道:“山魈吃人吗?” 其中一个曾经和山魈正面交手的士兵答道:“不为了吃我,怎么会扑我呢!太吓人了!它那嘴张开的时候,我以为我头都要被咬断掉了……” 旁边的士兵接着话说道:“好在我们连长威猛!一枪打爆了那只大马猴的屁股!” 夏思嘉光是听听都觉得紧张,追问:“后来呢?” “还是被那鬼狒狒跑了。” 病房外走进来的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回答了夏思嘉的问题。 “段连长!” 病房内的战士们纷纷坐起来向他致意。 夏思嘉这才得以正面打量来人。 这人看着大约三十五岁上下,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海军制服。 他生了一对单眼皮肿泡眼。 眼睛很小。 尤其是在两块高凸的颧骨的对比下,更显得小。 粗糙的肌肤,脸颊两侧还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坑印。 再加上,粗硬杂乱的浓眉,以及那一双刀刻般的锋利薄唇…… 是让人看一眼就感觉到危险十足的长相。 夏思嘉心里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好丑! 她接触过的这些军人里,长相中规中矩,平平无奇的,占大多数。 像朱峻岭、叶欣荣这种原本其貌不扬,但因为沙场浴火而气质卓越,从而影响了整个人形象的,虽然屈指可数,但也还是有不少。 反正领导级别的,多少都得了气质加持。 像沈维星、大全、小全这样,本身就五官出众的,就更是稀少了。 而像眼前这位段连长这样的…… 夏思嘉来岛上之后,这是头回见。 如果不是身上那身军装,她要是走在路上看见他,肯定会以为他是个刽子手。 要么是个杀猪匠! 虽说人不可貌相。 但谁让段连长这张脸长得就这么吓人呢! 夏思嘉的脑子里忽然就飘过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群战士平常天天面对段连长这张脸,他们都不觉得害怕。 见着山魈,何至于怕成那样? 就在她这念头刚刚闪过时,段连长忽然问道:“你们这,有麻醉针吗?” 他朝她走近时,夏思嘉忽然闻到了一股异样的血腥味。 不是人的。 应该是兽类的。 结合前面有个巡逻兵说过的,是段连长及时开枪,崩了山魈的屁股,这才救了小战士一命…… 夏思嘉不由得盯着段连长身上的暗红血迹看去,轻声答道: “没有,我们这儿医疗物资紧缺,连人用的麻醉剂都常常不够分,更别说针对大型动物用的麻醉针了。” 段非飘给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谁说要给大型动物用?” 段非忽然撩起裤腿,“是给我用。” 其他战士们纷纷探头来看,“段连长,你腿咋了?” 夏思嘉蹲下身去,只见到一片血肉模糊。 那不是一道利刃划开的干净口子,而是撕裂与切割混合的狰狞创口。 饶是天天在医院里见惯了伤员的她,还是在看清段非伤口的瞬间,太阳穴突突直跳。 伤口本身还在缓慢地、持续地向外渗着血珠。 鲜血混合着组织液的暗红色粘稠渗出液,沿着他布满虬结肌肉线条的小腿流下。 触目惊心。 “你怎么才来?!” 夏思嘉赶紧喊来同事,帮忙处理段非的伤口。 “伤成这样,确实要缝针……但咱们这儿没有麻醉剂了啊,院长申请的那批医疗物资还没送到呢,说是最快也要后天……”同事急得冒汗。 夏思嘉照例掏出了银针包。 “我给他扎几针,先把血止住。” “至于缝针的疼……” “恐怕该疼还得疼。” 她说的是实话,半点没有要跟段非开玩笑的意思。 但段非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没事,那疼就疼吧,你们缝,我保证不喊。” “不是……”夏思嘉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基地里不是也有医院吗!基地医院总该有——” 段非打断了她的话,“还有好几个比我伤得更重的战友。” 夏思嘉不吭声了。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段非这个时候才来他们医院接受治疗。 估计是基地医院那边已经忙疯了。 看来,这伙山魈确实不好对付。 “谁缝针?” 同事看向夏思嘉,拿不定主意。 夏思嘉也只是会抓药、配药方。 扎针治疗的本事也还在努力提高。 缝针是手术,她是万万操作不了的。 夏思嘉接过了继续清创的工作,对同事说:“还是请江院长来吧。” 同事这就去找院长去了。 段非看着她们慌慌张张的样子,却又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白白净净的小医生,真该送去军区医院锻炼锻炼。这点小伤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这要是碰上断胳膊、断腿的病患,你们不得先吓晕过去?” “哈哈哈!” 病房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夏思嘉盯着这人皮肉外翻的伤口,根本没心情接他的茬。 怎料,这个段非是个话痨,一开口还就停不下来了。 “小医生,你们院长年纪多大?” “平常脾气怎么样?” “最主要的是,他力气怎么样?” “我有点担心他下手没轻没重的,让我吃些没必要的苦!” “我看你们这些细胳膊、细腿的女医生就挺好的。” “要不,还是你来帮我缝吧?” “你就当作是一个锻炼自己能力的好机会!” “只要是你缝的,我保证不喊疼!” 旁边的小战士们眼看着又要瞎起哄。 夏思嘉扔掉了医用钢剪夹着的血污棉球,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他:“我爱人也是军人,不过他在七巧岛驻军。等你伤好了,请你上我们家吃饭,正式认识认识。” 第127章 怕疼就咬毛巾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啦?” 段非还是嬉笑着,但精神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夏思嘉继续给他清创,轻描淡写地答道:“就是要趁年轻才好嫁人啊,熬成‘箩底橙’、‘卖剩蔗’,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好男人了。” “箩底橙”和“卖剩蔗”这两个词,都是夏思嘉跟同事们学的本地方言。 意指大龄未婚剩女。 初听还觉得很搞笑,这次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她却感觉到了这比喻背后的刻薄。 世道对女人总是如此。 就像此刻的她,面对段非这种痞里痞气的调侃戏弄,没法用难听的话反驳回去。 只能搬出沈维星来挡灾。 哼。 不过,既然段非落到她手上,她真想让他吃点苦头,也不是没有办法。 夏思嘉的手比脑子快。 想到的时候,手已经多拔了一根针出来。 不动声色的,扎在了段非的麻筋上。 “哎哎哎!——是不是扎错了!好麻!”段非指着自己受伤的左腿,嗷嗷叫唤。 夏思嘉莞尔,“这还没开始缝针呢,段连长就已经受不住了?那待会儿手术过程中,该叫成什么样啊?要不,我去给你找条干净毛巾来,让你咬上吧?” 周围的小战士们又要憋不住笑了。 但这一次,被戏弄的对象是他们自家连长。 他们不敢笑! 只能死死憋住! 段非被她这话气着,小眼睛一眯。 “咬毛巾算怎么回事啊?” “我只见过妇女生孩子要咬毛巾,还没见过哪个大老爷们儿要咬毛巾的!” 夏思嘉又抽出了一根银针。 继续扎在段非腿上的麻筋处。 “段连长这话说的也对,你腿上这点伤,跟女人生孩子的撕裂痛苦相比,那确实是就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这么说的话,段连长确实不用咬毛巾!” 他们俩人正暗暗较劲时,江院长匆匆赶到。 一看见夏思嘉这银针扎在麻筋上,立马给了夏思嘉一个“禁止胡闹”的眼神。 夏思嘉正要默默撤掉那两根针,却听见段非说:“我不疼,不怕疼!院长您随便缝!但凡一会儿我哼唧一声,手术之后,我跟她姓!” 说着,眼神就刀向了夏思嘉。 江院长看得一清二楚,他当即拦住了夏思嘉要拔除银针的手。 “那行,那我这边准备准备,就开始缝针了。” “这个过程还是会有点疼,段连长您要是实在受不住,一定及时和我们说。” 段非:“没事!你尽管缝!” 江院长的手术经验是金鹇岛卫生院最丰富的。 在看过段非的腿伤之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手术工具,而是拉夏思嘉到了一旁。 “他这个伤口很深,而且又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肿得很厉害了。” “一会儿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时间也会比较长。” “没有麻醉剂,这手术的过程会比较棘手。”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夏思嘉以为江院长说,让她帮忙按住段非的腿。 因此,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您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好。”江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会儿缝针过程中,请你一直和段连长聊天,别停下来。” 夏思嘉:“……啊?” 江院长笑了,“看得出来,段连长是个健谈的人,而且你们很聊得来。所以,你和他聊天,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夏思嘉哭笑不得。 这样,真的能行吗? 还不如让她临时抱佛脚,去空间里翻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组合施针法,能让她帮助段非缓解疼痛。 但江院长嘱咐完她之后,就正式开始了缝针手术。 夏思嘉额上沁出细汗。 她忽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和段非说什么了! 但她立马想到了沈维星。 哪怕他双腿不能行走期间,他也依旧保持高度忠诚,为部队的指挥部署工作,发光发热,全力以赴。 那她,也得向她优秀的丈夫看齐,调动脑筋,为这场手术尽自己的最大能力! “段连长!” 眼看着江院长已经下针,夏思嘉主动抛出了话题,说道:“听说你一枪崩到那大马猴的屁股上了,是真的吗?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可能打得准?” “老子当然打得准!” 段非咬牙切齿,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疼得凸起来了,却还坚持给夏思嘉描述昨晚情况。 “我要是不开那一枪,那畜|生就要咬到五星了!” “老子就算打不中它,也会拿枪杆子砸死它!戳死它!” “还能让这狗东西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伤着老子的兵了?!” 夏思嘉眼看着他这口气要用尽,赶忙接住段非的话,说道:“可最后,还是让大马猴跑了,不是吗?” “老子会再把它抓住的!!!”段非怒道。 夏思嘉被他抓床单的样子吓得后退了小半步。 毕竟,段非这会儿看起来好像要吃人。 她很难不紧张! 但再紧张,也不能让话掉在地上! 夏思嘉一咬牙,激将法都用上了。 “你别光嘴上喊得厉害!”她汗流浃背,却挺直了腰杆子,冲着段非嚷道:“大马猴那么厉害,你这次没抓住它,下次就能抓住它吗?!” “老子下次不仅要抓住它,还要抓活的!” 段非已经快将身下的床单抓烂了。 但他硬压住了嗓子眼的闷哼声! 不可能喊疼! 他今天就是死在这张病床上,也绝不喊疼! 夏思嘉却在紧张到顶峰之后,缓缓冷静了下来。 她拽了拽热得有些勒脖子的针织衫领口,笑说道:“行啊,我还没见过活的大马猴呢,我等着段连长给我带这份礼物!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想活捉它,我还可以帮你呢!” “你帮什么?!你怎么帮?!你个小姑娘,光会说大话!” 段非浑身都被自己的汗泡湿了。 他疼得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跟头被拴住的老牛似的。 瞪大眼睛,斜睨着夏思嘉。 路过的其他病人远远看见这一幕,都吓得躲远了些。 “夏医生怎么把人气成这样啊……” “是啊是啊,平时也听说过夏医生的嘴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呢。” “那位军官不会被夏医生活活气死吧……” 第128章 把她当铁打的呢? 夏思嘉不知道自己又凶名远扬了。 她笑看着段非,志得意满地说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 “全金鹇岛最厉害的药剂师就是我!” “虽然没有麻药,但我也有独家秘方,可以药倒山魈!” “只要炖一锅鸡汤,或者大骨汤,把山魈骗来吃了肉,包管能让它浑身泄力!” “到时候,管它们有几只,统统一网打尽!” 段非俨然不信她的话,整个人绷直了身体,龇牙咧嘴地说:“你要是有这么好的方子,为什么不给我用?!” 夏思嘉嗤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找药材不需要时间的啊?瞧你说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段非都想骂娘了。 这大姑娘怎么不瞪大眼睛好好看看! 他都快疼死了! 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他疼! 他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偏偏夏思嘉的挑衅还没结束。 她又说:“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啊?那就算了吧!我本来也没有很想帮忙。” “我信!” 段非的后槽牙几乎要被咬碎了,他却还强撑着说道:“我相信你!那你得说到做到!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但凡岛上能找到的,我上天下地都给你弄来!” “没那么麻烦!但我回头有需要肯定会和你提的!” 夏思嘉眼看着话题又到了尽头,连忙抓紧机会,提出一个非分之请。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段非挺着一张又黑又白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什么要求?!” 夏思嘉:“抓大马猴的时候,带我也去!我要和你们一同进山!” “那不行!” 段非拒绝得干脆利落,这一刻,他仿佛已经预见了夏思嘉被山魈吃掉的恐怖情形。 莫名的,他忽然觉得腿好像没那么疼了。 段非汗淋淋地说道:“带上你,那不就等于带上了一个拖油瓶!好好的必胜战,都要被你拖后腿,害成了必败战。” “段连长!终于承认了吧!”夏思嘉叉腰怒道:“你就是看不起女人!” 段非:“……”啊?我没说过这话啊! 夏思嘉继续发难,“我说要跟着进山,就是因为我对自己的配方药力,和你们的杀敌能力,有着充分的、绝对的信心!” “可你却觉得,基于这样的前提,我仍然会给你们拖后腿,添麻烦!” “你这不是看不起女人!又是什么?” “段连长,你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吧?” “也是!” “像你这么混账的男人,哪配有媳妇儿啊!” 夏思嘉正对峙得热血上头。 可身后,却有一个小战士轻轻拽了拽她,提醒道:“医生姐姐,你快别说了……我们连长他……真的还没娶亲呢!” 夏思嘉哑然。 嘿。 好家伙。 一不小心戳人痛处了。 果真,段非怒不可遏,重重一拍床头。 “我没娶媳妇儿怎么啦?” “那是我没碰上合适的!” “这要是有我看对眼的,我马上就娶回来,吓死你!” 夏思嘉捧腹大笑,“是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惊吓呢!还请段连长好好努力,务必让我开开眼!” 段非恨恨道:“你等着!” “段连长,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夏思嘉坏笑,“其实,只要你答应带我进山一起抓大马猴,我可以给你介绍对象啊。我认识的漂亮妹妹,肯定比你多!” 段非的小眼睛倏尔睁大了。 又圆,又大,又亮。 “真的?!” “当然啦,这么多人作见证,我还能骗你不成?”夏思嘉很高兴。 她的计划要成功了! 段非眼珠子转了转,终于答应下来。 “行!那回头我们去抓大马猴,就把你捎上!” “一言为定!” 他们俩刚拍定这事,江院长那边也总算是收手了。 其他医生帮着处理手术后续,而江院长则领着夏思嘉一起出了病房。 回到江院长的办公室,夏思嘉虚脱地靠在木沙发上,看起来一副心神大损的模样。 江院长亲自泡了壶茶端来,望着她神游天外的样子,哈哈大笑。 “我们医院有了夏医生你,真是捡了天大的宝贝了!” 夏思嘉无奈地摆摆手,“您别这么说……我总算是不负您的期望,圆满完成了这个任务……” “何止是完成啊?简直是完美!”江院长捧着茶杯,笑着追问:“只不过,你真要给段连长介绍对象啊?” “怎么?他这人风评不好吗?” 夏思嘉歪着脑袋,半死不活地看着江院长。 江院长又是一阵大笑,“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愿意和他处对象的姑娘吗?” 夏思嘉瞬间明白了。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段非丑。 英雄所见略同啊! 不过,夏思嘉仍然不担心这一点。 “没事的院长,介绍人只负责介绍,并不包办婚姻!我反正肯定会给他安排的,但最后能不能成事,就得看他自己了!” 夏思嘉给段非留下了一副药方,交由江院长亲自负责,然后带着江院长的亲口授意,提前下班了。 她太累了。 平常在医院连轴转两三天,都不如刚刚那一场手术来的累。 夏思嘉坐在回七巧岛上的船上,可怜巴巴地给自己捶了捶腰。 她今天晚上必须跟沈维星谈谈“休战”计划! 白天在医院唇枪舌战。 晚上回家了还要唇枪舌战…… 还真把她当成铁打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天想念沈维星的次数太多,他今天也回来得格外早。 夏思嘉补了个午觉,一觉睡醒,就看见系着围裙的男人,端来一碗绿豆甜汤送到床边。 “该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 沈维星把碗放在了床头,脱下围裙,钻进蚊帐,抱了抱脸上写满了委屈的媳妇儿。 “你今天下班挺早的……是请假提前回来的?哪儿不舒服吗?” 夏思嘉抿着嘴,不说话,一双眼只看向门口。 沈维星立马明白她的意思,说道: “哦,大全、小全不在。我的腿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也就不用警卫员时时跟随照顾了。他们俩这两天被调去帮朱司令收拾新家,等新调令下来了,他们俩就正式回宿舍住了。” “啊?” 夏思嘉侧过身,把头枕在了沈维星腿上。 面朝着他,皱眉说道:“怎么这么突然?” “你不是不喜欢有外人在吗?” 沈维星曲着手指,刮她鼻子,“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俩了,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你慢着。” 夏思嘉眼看着要俯身亲下来的男人,一脸正气地说道: “饭要一口一口吃!你不能总想着一口气就吃成胖子!再好的美味,天天吃,也迟早要腻味的……以后咱家采用渔民打渔的模式!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必须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维星亲过来打断了。 夏思嘉恼得很,朝他肩膀梆梆捶了两拳。 “你居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哪有。” 沈维星脸上七分无辜,三分坏劲,“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们才打了两天,还有一天渔猎日……” 夏思嘉气得躲进了被子里,呜呜假哭。 “好你个沈维星!现在连你也欺负我!” 第129章 今晚行动 沈维星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她这话里的重点。 忙问道:“什么叫做我‘也’欺负你?还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简直狗胆包天了! 夏思嘉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柳叶眉紧紧皱起,在眉心挤出了一个凶巴巴的“川”字。 “我今天在医院碰上不知道哪个团的一位连长了。” “他叫段非。” “他好凶啊……” “你是没看到,院长给他做手术,他瞪起眼,跟钟馗似的……差点把我吓死了!” 沈维星连忙将人捞回怀里,又哄又劝。 “什么人长得这么恐怖,我回头一定要好好看看!” 夏思嘉撇嘴,“你看什么看,你让朱司令去看!吓死那老小子!” “你倒是挺会搬救兵的!但是,朱司令我可请不动。你要想搬动朱司令,你自己去。”沈维星故意扯开话题。 夏思嘉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虽然没下死劲,但也咬得留下了两排牙印。 “消气了?” 沈维星望着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要是不解气,再咬两下。” 夏思嘉软乎乎地倒了回去。 “不咬了,没意思。别人欺负我,我跑回来欺负你,那我不成了窝里横的纸老虎了?” 沈维星捧着她的小脸,又左右亲了亲,提起另外一件事。 “我申请了去小榴花岛执行任务。” “出发命令应该这两天就会下来。” “到时候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夏思嘉一把抱住了沈维星的手臂,“我真的不能随队同行吗?你见过我的射猎技术,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人家玩枪,你玩弩,你去当靶子啊?” 沈维星蹙眉,“而且,你在场,我会分心的。再说,部队的任务,什么时候带过民间人士?” 夏思嘉咬着下唇,“你们不是准备带实验研究队的人一块去吗?” 沈维星愕然,“你怎么知道的?这是机密!” 夏思嘉一时不察,居然把前世知道的情报说漏了嘴。 正万分后悔。 就听见沈维星问:“该不会是我说梦话说出来的吧?!” 夏思嘉同情地看着他。 只能这样了。 这个黑锅就你背吧。 沈维星有些懊恼。 但他依旧维持着基本原则,绝不动摇。 “小榴花岛的事情,你就别想了。” “我会速战速决的。” “你好好在卫生院上班。” 夏思嘉嘴上答应了,伸手问他要来绿豆甜汤,默默吃东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我一定能有办法随军登岛! 她如今有充分的作战优势。 还有绝对安全的撤回方式。 她不会成为拖油瓶的! 只是,她不是军医,身份条件不允许她加入这个任务而已。 事在人为。 她会尽全力一试! * 次日一早。 夏思嘉只比沈维星晚一步出门。 她心急火燎地赶到了金鹇岛,果真在卫生院见到了段非。 “你昨天怎么跑那么快?” “我回七巧岛收集草药去了。” 说着,夏思嘉便将提前备好的草药包,递给了段非。 “将这些草药和香料,放在肉锅里一起煮。煮好之后,将这些熟肉,放在生肉堆里,混淆大马猴的判断。” “只要它们吃了下药的肉,哪怕只是一丁点,也会影响它们的行动速度和认知判断。” 段非抱着被细草绳缠成规规矩矩四方形的草药包,左右细看,又举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味道这么冲……大马猴又不是傻子!它们不会吃的!” 夏思嘉挑眉,“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段连长既然有抓大马猴的必胜决心,难道丢几块肉当实验诱饵,也舍不得吗?” 段非哼笑。 这女人的嘴,可真不简单! 她就会往他最不爱听的地方说。 “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夏医生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我难道还小气吧啦的,连块肉都不愿意掏?” 段非指了指自己的腿,说道:“昨天江院长缝针之后,我的伤好得很快,到现在几乎已经恢复一大半了!所以,我现在就让人去熬肉汤,今晚行动!” 夏思嘉双眸透亮,“今晚?好啊!” 江院长忽然从外边走进来,望着这一心想要逮大马猴的两人,面带怒色地说道:“好什么好!不准去!一个伤员,一个孕妇,都不准参加这么危险的行动!” 段非瞠目结舌,“孕妇?院长,您是说,夏医生她现在怀着孩子?” “不是,没有,是误会……” 夏思嘉哭笑不得,“院长,您这话是听黎医生说的吧?其实还没有怀上呢,只是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多吃了点酸果子开胃,被黎医生误会了!您要是不信,您搭脉,或者我去配合检查!真没有孩子!” 她都快急冒汗了。 沈维星才从南沙城回来。 他们小夫妻才刚刚圆房三天。 就算沈维星是神枪手,那也八字还没一撇呢! 真要检查,也检查不出任何名堂。 夏思嘉央求着江院长郑重对待此事。 江院长却很疑惑,“你为什么非要参与抓捕大马猴的行动?你跟大马猴有仇?还有你有其他打算?” “既然您都这么问了,那我就实话和您说吧。” 夏思嘉一本正经地开始了她的鬼话,“我曾在我外祖父的手札上看到过,山魈这种动物的眼泪,是世间难求的良药!” “而一生要强的山魈,只会在落于敌人之手的那一刻,因为惨败而落泪。” “所以,我必须跟随一线抓捕队伍,去采集山魈的眼泪!” “这眼泪可以医死人,药白骨……正因为一泪难求,所以都变成世间传说了。” “院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山魈就在身边出没……” “这么好的机会,我真的不想错过!”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江院长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逐渐信以为真。 “可这事你也能委托段连长去办吧?” 江院长不再质疑夏思嘉的目的,只是还想尽力劝她不要亲历亲为。 “昨天,段连长缝针手术时的极端痛苦,是你协助他捱过去的。” “你后来留下来的那副药,也保证了段连长昨晚不用受伤处疼痛煎熬,美美地睡了个好觉,养足了精神。” “仔细算起来,他欠你两个人情呢。” “你把采集瓶交给他,让他去做这件事不就好了吗?” “你一个女孩子……” 夏思嘉换上哀求战术。 “江院长!我知道段连长可以代劳,但对于我们这样痴迷于医药学的人而言,结果固然重要,但过程也相当珍贵啊!” “也许,错过这一次亲自采集山魈眼泪的机会后,我以后就更加接触不到这样稀罕的野生动物了。” “院长,拜托你了,就让我去吧!” “这次行动是部队主导,我只是去负责善后工作的……我不用冲锋陷阵,也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求您批准,让我跟着段连长他们今晚上山抓猴子!” 第130章 我得去抓猴子 江院长心里已经批准同意了。 只是,他还有一点放不下。 “小夏啊,你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向沈参谋长交代啊?” 夏思嘉的第一反应是: 要不我留封遗书? 在遗书里写明,此事全是我夏思嘉一人所愿,不需要江院长为我担保! 但她看了看江院长凝重的神色,感觉这条路行不通。 江院长本来就心慈,听到她说遗书,那还不得吓死? 不行不行。 夏思嘉的脑筋转得飞快。 她想了又想,终于有了新的灵感。 “我去给沈维星打电话,和他说一声!” “反正行动也是晚上进行,我不能按时回家,也该跟他知会一声。” “院长,只要他同意了,您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吧?” 江院长打心眼里喜欢她的深明大义。 “行,那你打吧!让我也听听,沈参谋长的态度!” 夏思嘉也不磨蹭,抓起电话就往七巧岛基地打电话。 巧了,沈维星那边刚开完会,就离总机不远。 听到有人电话找他,沈维星几步就过来了。 夏思嘉听见他这么快能应答,还在愣神。 “你住电话边上啊?” 一听是夏思嘉,沈维星紧绷着的脸,顿时荡漾起了笑容,“媳妇儿,怎么是你打来的?” 旁边的朱峻岭:“……” 瞧他这点出息! 以后出去别说这是他老朱带出来的兵! 真愁人! 沈维星完全没看到朱峻岭那一脸的嫌弃,催问夏思嘉:“怎么了?” “哦……有件事和你商量。” 夏思嘉从容说道:“金鹇岛这两天出现山猴子伤人,他们军医院人手不够,我晚上得留下来值班。今天就不回去住了。” 江院长在旁边急得想插话: 不是啊! 咱们不能欺瞒沈参谋长吧?! 得实话实说吧?! 江院长朝夏思嘉猛一顿挤眼。 夏思嘉只得又补充问道:“维星,我能和他们一块去抓猴子吗?” 沈维星断然拒绝了她,“不行!那多危险!而且,部队巡逻执行任务,也是军务,怎么能——” “是,我知道,我是民间人士嘛。” 夏思嘉撇嘴,“但我更是个医生啊。我要是在场,能第一时间救助伤员。况且,人家执行任务的巡逻队负责人都答应了让我去,就你,碰上什么事,当头就是一句民间人士。我看我干脆也别当医生了,辞了工作,天天在家猫着生孩子得了!” 沈维星听出她这是生气了。 仔细想想也是。 他这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和拒绝她参与外出行动。 其实,夏思嘉不和他说实话,只说今晚留她值夜班,他不会多问,肯定直接就答应了。 可是,媳妇儿还是选择跟他说明实情,这说明,他们夫妻之间,没有隔阂,开诚布公,心心相映。 她这样待他,他却总是扫她的兴致,确实不合适。 “那这样吧,晚上我过来,协同参加抓猴行动!”沈维星说道。 夏思嘉顿时头皮发紧,“那多不好啊!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行动,你非要过来,那不是会让金鹇岛这边的战士心里不舒服,觉得你认为他们无能?不行!你不能来!” 沈维星虽然也觉得她这话有道理,可心中终究是放不下。 “他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是谁?” 夏思嘉咬紧牙关,“不告诉你!说了你肯定又要联系他们!你一联系他,就等于给人家施压了!那我就更加去不成了!我还不如没结婚,当个闲散的下放知青呢!那我就不会处处行动受限制了!” 她佯装生气,是为了吓唬江院长,也是为了镇住沈维星。 沈维星这会儿也听出来了。 夏思嘉的脾气个性就这样。 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要干什么。 逆反心理贼强。 算了。 反正问她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还是他私底下自己联络金鹇岛那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吧。 沈维星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去吧。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明天我忙完之后去金鹇岛接你回来。” “好!” 夏思嘉挂了电话,看向江院长。 江院长擦了擦满头的汗,“你啊你啊!” 夏思嘉抿唇一笑,高兴地离开了院长办公室,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去了。 段非他们连拿着夏思嘉给的方子,熬出了一锅肉汤。 再按照她的提示,把下了药的肉,塞进了几只死鸡的肚子里。 再用鱼线,系住鸡爪子,将下药的鸡作为饵,丢进了山魈出现过的树林里。 此前的战斗,在林间残留了不少血迹。 有人类的,也有那种被段非击中的山魈留下的。 晚风拂过时,空气中既有深林中的草腥味,还有淡淡的血气。 夏思嘉学着段非的,披着一件用草做的伪装服,蛰伏在山林中,等着山魈出现。 人类活动过的地方,会残留人类的气息。 对于山魈这类嗅觉敏感的动物而言,人类气息就是危险的预警。 因此,一时半会儿,它们不会出现。 然而,夜色渐深,夏思嘉身上的驱蚊药剂慢慢淡去,开始不断有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叮咬她的脚踝,耳朵,脸颊,手背…… 等待的过程就变得极其艰苦而漫长。 她看向位于她前方的段非。 以及那些埋伏在林间各个方位的战士们。 他们就像和这片山林一同陷入了沉睡似的,没有任何动静。 夏思嘉不禁肃然起敬。 他们是真能忍啊! 她都快被这些蚊叮虫咬给弄疯了! 每一秒,她都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冲出去,大喊着“我不玩了”,回到她温馨舒服的家中,泡在止痒的药水里,摆脱这非人般的折磨…… 但说也奇怪。 她一秒一秒的,竟也忍过了大半夜。 到后半夜时,山林中终于出现了异响。 一声低低的山魈嘶吼,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夏思嘉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眼睛则紧紧盯着段非握枪的手。 子弹已经上膛。 只要山魈出现在附近,他绝对毫不手软,会一枪崩掉那家伙! 突然间,一声脆亮的口哨声,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般响起! 紧接着,埋伏隐匿在山林中的巡逻队便一同暴起! 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阵,用夜色照不出的细小鱼线,将落入陷阱的山魈团团围住! “当心!有三只!” 段非一声令下后,又突然回头叮嘱夏思嘉,“大马猴数量太多!怕控制不住!你立马后撤!下山!越快越好!不要回头!” 夏思嘉连“好”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他举着枪冲了出去。 紧接着,耳边接连炸响好多声枪响。 夏思嘉快速钻进了空间。 然而,即便她离开了那片暗黑山林,依旧能听见清晰的枪声,还有隐隐绰绰的喊话声。 夏思嘉紧张得快要喘不上气。 三只山魈…… 他们二十几个人,应付得了吗? 第131章 这是我地盘 夏思嘉忽然甩头看向身后的木屋。 她的第七个大箱子里。 有火铳,充足的子弹,还有…… 手榴弹。 实在不行。 她来引山魈靠近,然后…… 炸死它丫的! 虽然她一开始非要加入这个任务,是为了活捉山魈,打算献给七巧岛的实验研究队,给自己挣一大功。 但此刻,她想的却是段非和他战友们的命! 不能让这山林狂兽再伤到英勇的战士们! 夏思嘉拔腿跑向了木屋,抓起五六颗手榴弹,揣在上衣兜里。 可手榴弹毕竟是能造成群体伤害的武器。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投掷。 她只能先备着。 夏思嘉又拿起了空间里那把黑木制的袖珍弓弩。 这玩意儿,精准射击,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拿上武器装备,夏思嘉一咬牙,重新出了空间。 没想到,三米开外的地方,一只面貌丑陋的怪猴,正和她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这只落单的山魈,正喘着粗气。 它似乎已经自己刚刚脱险。 因此,见到突然冒出来的夏思嘉,它愣住了。 夏思嘉也呆了。 但她的肌肉记忆不允许她干站着! 她几乎想也没想就举起了弩箭,朝着山魈的眉心,迅速射出一箭! “呷!——” 山魈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怒咆哮。 夏思嘉根本不知道自己射中没有,但她很清楚,她激怒了这猛兽! 她意念一定,瞬间回到了空间。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只山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跟了进来。 花园空地上,一人一猴,再次对上。 空间里月色亮堂,夏思嘉清晰地看见,山魈的额头插着一支弩箭。 箭羽雪白,正是出自她之手! “呷!——” 山魈再度咆哮,尖牙利爪悉数露出。 它朝夏思嘉扑来,凌空飞腾的瞬间,已经幻想着将她撕成两半! 电光火石的瞬间,夏思嘉再想装一支弩箭,已经来不及了。 但这里是她的空间! 她的花园! 她能带着它从前世重生来此! 难不成,还能让一只山魈在她的空间里杀了她?! 强盛的不忿,和激昂的愤怒,犹如一道拔地而起的无形海啸,横亘在了夏思嘉的意识中。 而这股强大的精神力,随即变成了从空间四面八方迸发的强劲飓风。 风力难以估量,竟形成了天然的保护盾,隔绝了要伤害夏思嘉的山魈。 山魈到底也只是大自然的产物之一。 动物较之于人类,对大自然有着更深重的敬畏之心。 山魈被飓风挡住后,就垂直落在了原地。 它看向周围不断蔓延伸展向它的树藤,吓得吱吱猴叫。 然而,当山魈试图往后躲藏时,却发现,这个看似平静幽深的小花园中,居然暗藏着好多双幽绿的眼睛。 “喵!” 踏雪一个飞扑,挠上了山魈的脑瓜顶。 “喵!——” 斑斑拖长尾音,带着更加强烈的愤怒,给山魈来了几十爪子的花刀开背大礼! “喵喵!” 奶团是三只猫中,最后出战的。 它正面进攻,朝着山魈的眼睛伸出利爪。 山魈的眼皮顿时血流如注。 而藏在暗处的赤链蛇幼崽们,以及十几只鸡仔们,这下也没在怕的。 集体群殴,仿佛要把山魈当场扒皮拆骨! “好了好了,要留活口。” 夏思嘉看着乱成一团的花园空地,镇定心神说道:“这山魈也算是珍稀动物,回头活着送去实验研究队,为我挣功劳!” 蛇群暂时退避,但三只猫却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已经痛晕过去的山魈。 它们在地上围成了三角阵法,谨防山魈再次暴起来犯。 而鸡群就更离谱了。 它们本来也没有能消灭山魈的战斗力。 它们只是迷恋这家伙身上的跳蚤、蜱虫,把山魈身上携带的小昆虫,当成了一道美味餐点。 夏思嘉选了几根强韧的树藤,把昏死的山魈,手脚反绑,捆成了粽子,这才安心。 她伸手试图拎起这只山魈。 然而,这家伙估摸着有一百来斤重。 她根本提不动! “那就只能……踹出去了!” 夏思嘉蹬腿就是一脚飞踢。 昏死的山魈如同球似的,滚出了空间。 夏思嘉也紧随其后,回到了半人高的幽深草丛内。 没想到,她刚出来,就被几个巡逻兵发现了。 “连长!草丛有东西!” 他们举着枪靠近,夏思嘉立马大喊:“是我!我是夏医生!” 巡逻兵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几分。 “夏医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 夏思嘉缓缓站起来,指着她脚边的半死山魈,“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刚刚捆住了这只昏过去的大马猴,但它应该还活着!不要掉以轻心!” 众人:“……” 你捆的? 段非闻声赶回来。 他跑得飞快,仿佛腿上的伤根本不存在似的。 近前来检查过被捆的山魈,他锐利的豆子眼满含怀疑地盯紧了夏思嘉。 “你说,这山魈是你捆扎的?” 夏思嘉如实相告,“对啊,它突然就晕在我面前!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人呢!后来闻见味道不对,才确定是这大马猴!” “我又不知道它同伴在不在旁边,就随手捡了旁边的树藤,想着先把它捆起来,观察一会儿再说……” 段非扭头去问最先发现夏思嘉的几个小兵。 “她捆大马猴的时候,你们啥也没听见?!” 战士们摇头:“没有……” 段非的豆豆眼眯成了一条缝。 他重新看向夏思嘉,眼里的怀疑更深了。 夏思嘉理直气壮,“不是我捆的,难道是你捆的啊!都跟你说了,我的药很好用!它就是被药晕了,我才有机会捡漏啊!” 段非心里不信,但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刚刚战斗了那么久,确定打跑了一只雄性山魈,以及一只带崽的雌性山魈。 雌性山魈身负重伤,流了很多血,但还是让它逃了。 他们本以为,这树林里住的就是这山魈一家三口而已。 却没想到,夏思嘉身边,又凭空冒出来一只! 最关键的是,这只山魈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晕了? 这么重的东西,倒地不起也应该压塌草地,发出挺大动静的。 为什么别人都没发现,只有夏思嘉发现? 她还胆大包天,自己把这凶神恶煞的玩意儿给捆了?! “段连长,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不行?” 夏思嘉不想和这头犟牛起争执,她干脆示弱放软,带着几分委屈说道:“在保卫人民群众利益和安全的大事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战士!没有男女之分!” “事发紧急,我为了不吸引其他大马猴过来,所以才没有声张!” “难道我这么处理还错了吗?” “你凭什么这种态度!” “不过你要是一心留有偏见,我也没办法对你怎么样!” “但我必须再次强调的是,这只大马猴是活的!” 第132章 山魈哪有段非吓人 “思嘉!” “嘉嘉!” 山下方向,同时响起的两声呼唤,让夏思嘉紧绷和波动的情绪,有了一刻的松解和舒缓。 是沈维星和谢长青来了。 他们俩一人一杆猎枪,穿过又深又密的草丛,赶来她身边,与她汇合。 看见他们俩,夏思嘉心里是高兴的。 但她不明白,问:“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方杰带我们过来的。”谢长青解释道:“听说金鹇岛民兵队,今晚协同部队巡逻连上山打猴子,我们担心火力不够,人手不足,就让方杰申请了调令,过来帮忙。” 沈维星补充说道:“起先,我们是打算在村子里巡逻,避免山上野物受到惊吓,集体进攻村庄。但没想到,村里风平浪静,反倒是山上枪声不断。” “所以我们扩大了巡逻圈,巡到了这附近。” “没想到,刚过来一会儿,就隐约听见了你的声音。” 说着,沈维星又上前两步,来到夏思嘉身边,将人揽到怀里,仔细检查,温声询问:“没受伤吧?” “受了点。”夏思嘉撇嘴说道。 沈维星和谢长青双双紧张,“伤哪儿了?!” 夏思嘉抿唇,一副“我随便说说、你们别慌”的心虚小模样,靠在沈维星胸口,小声道:“我的功劳被否认了,心里受了伤。” 段非一脸不耐烦,“谁否认你功劳了!我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通……” “你就是不相信我能做到!”夏思嘉怒道。 她趁热打铁,反向进攻,誓要把这事坐实了! “段连长!你问也问了,查也查了,看也看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刚刚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在这儿?” “我再和你说一次!” “就是因为我听这只大马猴的呼吸,确定它是被药晕了!睡迷糊了!所以我才敢上手给它捆好的!” “现在风波已定,这大马猴交给你们了,爱咋咋的!” “你要是还觉得,我一个女流之辈,理应瑟瑟发抖,不可能有捆这猴子的本事,那你就向上汇报,说这大马猴是你捆的!你段非一个人捆的!” 说完,负气地向山下走去。 沈维星拍拍谢长青的手臂,“小谢,有劳你帮我看着她点,我和段连长说两句。” “……哦,好!” 谢长青深深瞪了段非一眼,赶忙追上了夏思嘉。 夏思嘉听见身后传来悉窣声,不由得回头看。 她下意识以为来人是沈维星,所以一张小嘴叭叭的,变成了机关枪,突突放炮。 “你看到了吧!”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段连长!” “你看到他刚刚质疑我的眼神了吧?” “多凶啊!” “山魈要不是有一嘴獠牙,那还不如段非恐怖呢!” 谢长青轻声咳嗽,提醒她,“你没和我提过段连长啊。” 夏思嘉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谢长青,怒上加怒,“怎么是你!沈维星人呢?” “他说他要单独和段连长说两句……估计就是因为,你和他提过,说段非这人凶狠。他应该帮你‘报仇’去了吧。”谢长青开玩笑说道。 同时,一丝黯然也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如果他也是军人同志就好了。 他就能一脚踹飞沈维星,让他自己去哄媳妇,而他去批评教育段非。 毕竟,动嘴皮子这事,他比沈维星更擅长。 他能说得段非无地自容! “谢长青。”夏思嘉忽然点到他的名字。 谢长青连忙回神,“怎么啦?” “今晚来支援金鹇岛火力的事情,是沈维星的主意吧?”她问道。 谢长青自然是不会瞒她,“当然啊,要不是他透露消息,方杰上哪知道金鹇岛这边要打猴子。就算要听说,也应该是明天的事。” 夏思嘉停下了下山的步伐,再次回首看向山上。 她又问:“沈维星穿的那身便服,该不会是问你借的吧?” 谢长青点头,“嗯,他说,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插手金鹇岛军务,所以,只能以民间人士的身份,借方杰的由头,前来协助。不过……我们还是来晚了。没想到,你一个人就把事情办了!” 他赞许地看向夏思嘉,又细问道:“你捆那只狒狒也没少花力气吧?我看那东西少说也有百余斤,你……” 谢长青抓住夏思嘉的手臂,想抬起她的手,仔细给她检查。 夏思嘉却抽回了手,并且将身后一直背着的军绿色医药包往前一甩。 “我是医生,我能有什么事。” 谢长青淡笑,“没事就好,我也只是关心则乱嘛。” “谢长青,”夏思嘉又换上了更加严肃的语气,和他讨论,“段连长一直跟战士们强调,说尽量抓活的……是不是要把这罕见的大马猴,送去实验研究队?” 谢长青环视了周围一圈,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嗯。” “那——” “思嘉,”谢长青打断她,“实验研究队的项目内容是一级机密,我不能说。” 夏思嘉摆摆手,“我不是要打听项目内容!我是想知道,山魈已经成功活捉,等厘清功劳归属后,是我立了功,那我会有什么样的嘉奖?” 谢长青一愣,旋即松快一笑,“原来你在想这个啊。” “那当然!”夏思嘉故意凶巴巴地瞟他一眼,“你当我是敌特分子啊!我打听实验机密干什么!” 再说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将来还要采访他们的呢! 夏思嘉又说:“立功的人,当然只关心奖品奖励啊!你说,我捧着这件功劳,能不能申请参与军事协助?” 谢长青笑笑,“应该可以吧?不过,你要参与什么军事协助?”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夏思嘉敷衍带过。 她是没有具体提,可谢长青心细如尘,他顺着夏思嘉这一句话,想了许多。 他太了解夏思嘉的性格了。 她以前从不大没有准备的仗。 金鹇岛山里多的是野物。 之前捕蛇、逮熊、杀狼,每回都闹出大阵仗。 就算那些都是在她刚来时不久,她可能没听说。 可即便是她来金鹇岛医院上班之后,也发生过两三次大型围捕行动。 但夏思嘉一次都没有在这些行动中探头。 唯独这一次。 她好像势在必得。 沈维星说,她早上就打电话去了七巧岛基地,跟他商量今晚不回家的事。 再加上,夏思嘉也不是头一回见段非…… 种种蛛丝马迹串连起来,让谢长青很难不多心。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在夏思嘉的规划之中。 她好像默默地摆了一大盘棋。 “军事协助”…… 她指的,到底是什么事? 她想要干什么? 第133章 一战成名 夏思嘉回到医院旁边的小屋后不久,沈维星也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哭笑不得地说:“早知道就不问谢长青借便服了。他的骨架比我小,不合适!你看看,肩膀这儿好像给撑破了。” 夏思嘉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真见到一条崩开的裂口。 夏思嘉无语至极,“先穿着吧,明天回去了给你缝。” “没事,我自己也会。” 说罢,沈维星的目光落在了床上。 她这简陋的小屋,连床都是临时搭的。 睡都只能勉强睡,不敢翻身乱动。 别的,就更加别想了。 沈维星拿起蒲扇,替夏思嘉把衣服上沾带的草屑清理掉,然后再来收拾自己。 等他从屋外洗完手回来,夏思嘉已经苦着小脸,倒头睡了。 沈维星摸黑上床,躺到她身边,悄声问:“睡着了?” 夏思嘉气若游丝,“嗯,都开始做梦了。” 沈维星唇角上扬。 他一边托起夏思嘉枕在荞麦枕头上的脑袋,一边将自己的右手手臂,从她脖子下穿过。 强行让她枕着他的手臂睡觉。 同时还要提问:“梦见什么了?” 夏思嘉咕哝着答道:“梦见我记了一等功,金鹇岛大队长亲自表扬我,段连长也参与公开表彰大会,给我佩戴大红花,夸我是妇女楷模。而我拿着这个奖章,去找了朱司令,请他批准我参与小榴花岛行动……” 由于白天忙活着配药、熬药,晚上又折腾了这么大半宿,她是真的困劲十足。 因此,从她说“我拿着这个奖章”,往后的那些内容,沈维星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光听见叽里咕噜了。 沈维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听着夏思嘉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他不再提问。 只是看着她连睡觉都皱紧的眉头,不知道她到底还怀着多少心事。 …… 新一天。 下午。 夏思嘉在卫生院里给肠胃炎的病患扎完了针,去配药的时候,被江院长叫住。 “小夏啊,赶紧去队上开会吧!” 夏思嘉眨眨眼,“什么会?” “表彰大会!”江院长笑道:“大家都知道是你药倒了大马猴,还亲手抓了一只大马猴,都在说,要请夏医生上台好好发发言,讲讲智斗大马猴的精彩过程!” 夏思嘉高兴得差点撒了手里的干草药。 “真的?!” 她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在卫生院门口,见到了骑坐在二八大杠上,等着送她去大队接受表彰的方杰。 “思嘉姐!走走走!我们马上出发!” 一路上,微风吹拂着夏思嘉秀丽的短发,她的腿在半空中晃晃荡荡的,是藏不住的开心! 她的功劳到手啦! 她即将要成为金鹇岛第九生产大队,以及七巧岛实验研究队所有人心里,光荣的英雄! 登上表彰的小舞台,夏思嘉一不骄傲,二不自满,反倒是给大家普及了岛上常见中草药的作用和疗法。 把大家知道的、不知道的用途,都强调说明了一遍。 一开始,来参会的岛民们,只是图个热闹。 双手空空,带着热情而来,准备一顿猛鼓掌就行了! 没想到,听着夏思嘉说话,他们就忍不住想做笔记。 记下来! 这些都是生产劳动所需要的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啊! 夏思嘉走向讲台时,大队长殷切地看着她,笑道:“真没想到,夏医生把自我表扬的时间和机会,都用在推广和普及知识上了!夏医生,你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夏思嘉挺起胸膛,“毕竟我是军属嘛!平常受我爱人的影响颇深,思想觉悟也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提高!因此,难得有上台发言的机会,我当然要好好利用!” 说到这里,她笑着拢了拢头发,又道:“我个人的事迹,也就是过眼云烟,没什么值得提的!如果能帮助到更多人民群众,那才是我最大的追求!” 大队长激动不已,“夏医生果然非同小可!那以后有机会,还请您多多走上讲台,教我们更多知识!” “没问题!只要大队长振臂高呼,我立马响应!”夏思嘉脆生生地答应了。 夏思嘉在金鹇岛可谓是一战成名。 这比她平常在卫生院默默付出、辛勤工作一个多月的影响力,要更广,更深! 消息扩散开之后,有不少人凑到桑家门口,调侃桑老太太。 “老太婆,看走眼了吧?人家非但不是祸害,还是助人为乐,英勇有为的杰出妇女代表!” “你们当初真不该欺负夏医生的!” “就是!听说夏医生私底下有个小本子,专门记录在卫生院捣乱的病人家属……要我看,你们桑家人的名字就应该在上边!” “对!你们那么对待夏医生,以后病死活该!” 桑家上下气得脸更黑了。 比被喷了墨鱼汁还要更黑几分! 消息传上了岸,身在海螺乡的沈家人,也跟着沾了光。 “你们家老三媳妇儿可真行!” “看着细皮嫩肉、不经风雨的,没想到这么行呢!还能杀山魈呢!” 沈老太笑得合不拢嘴。 她心说:老娘得亏是没有尾巴! 这要是有尾巴! 岂不是让你们都看见,我尾巴翘上天了! 沈老太在邻里邻居之间,被夸得都坐不住。 回家看到沈拥军把庄婉玲接回来了,沈老太半点不感觉到高兴,只觉得庄婉玲像坨干了牛粪似的。 闻着臭! 还脏了眼睛! 庄婉玲感受到婆婆不善的目光,连忙主动上前讨好。 “阿妈,人人都在夸老三媳妇呢,我买了新布回来,想着回头给她多做两身衣服。她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行李,这再过一个月就要彻底冷下来了,她没件棉衣哪行啊?” 沈老太嘴都快歪到看不见了。 “等着你来给她做棉衣,她得冻出个好歹来!” “我的三媳妇儿,自然有我照看!” “我给她做了两件新的了!” “你大嫂更有心,还知道去找人换了纱线,给她织了两件毛衣!” “还轮得到你这会儿来献殷勤了!” “婉玲,不是阿妈说你!你这人,真就光长了一张巧嘴了!” “除了会说两句漂亮话,还能干啥?” “但你再看看你大嫂!她干活从不抱怨,洗一家人的衣服,一口气洗完,绝无二话!” “你大哥不在家,她搬着梯子就能修房顶,一个女人顶两个男人用!” “她锄地拔菜,种菜搭瓜藤,样样都是好手!” “缝补制衣就更不用说了!” “老三媳妇儿,你更是坐着牛车都赶不上!” “她能上山打大马猴,你,能吗?” 庄婉玲被沈老太怼得面色发白。 她艰难地硬撑着笑容,时不时拿眼看看沈拥军。 沈拥军却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拿起笤帚,在旁边装得很勤快。 庄婉玲这段日子在娘家没少遭受白眼和磋磨。 早就该回来的。 哪知道,好不容易捡了个台阶下,却好巧不巧,碰上夏思嘉受特大表彰! 这叫什么运气啊! 沈家欢天喜地时,消息也传到了七巧岛。 第134章 生日愿望 朱峻岭看着被实验研究队队员抬进来的铁笼,再次确认问道: “这鬼狒狒是沈维星家属抓的?” “没错!就是夏医生抓的!”段非亲口答道:“报告司令!当时我就在场!周围没有别人,只有夏思嘉同志一个人!” 朱峻岭也想不信。 但他看人很准,他知道段非这小子不是个会撒谎的。 因此,这件事看来还真是夏思嘉办成的。 可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实验研究队的总负责人,龚涛,在接到山魈之后,向段非打听起了部分细节。 “你说的这个夏医生,有自制的铁爪一类的小型武器防身吗?” 段非愕然,“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你看这里。” 龚涛指着山魈的头顶、眼皮,以及后背处的猫抓血痕,说道:“这些都是利爪划伤的痕迹。” 段非不理解,“这些伤是这次抓捕造成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就有?” “不,就是这次抓捕造成的。” 龚涛肯定地说道:“这些都是新伤,后背的抓痕尤其深,看这伤痕形状,很像是猫科动物造成的。但我听说,金鹇岛上不养猫,七巧岛这边也没见过猫,所以,我推测,应该是人为制造的小型仿猫爪弄出来的。” 段非不是当事人,他答不上来。 但朱峻岭却哈哈大笑。 “这不奇怪!” “她爱人,也就是沈参谋长,他小子就很会利用自然环境里的东西,制做成护甲、陷阱,或者杀器!” “龚博士,你之前不是还问过,我们基地的士兵怎么都会吹叶子吗?” “这就是沈参谋长教的!” “咱们基地的吹叶联络讯号,都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 龚涛恍然大悟,“果然是高手夫妇啊!” 朱峻岭与有荣焉地笑了笑。 不错。 真不错! 早说夏思嘉有这种本事,他也不会觉得这姑娘徒有其表,配不上小沈了! 段非见没他什么事了,打报告就要退下。 朱峻岭却叫住他,单独聊了几句。 “你们连这次得了嘉奖,要记得感谢夏医生鼎力相助!” “除此之外,我记得,你还没成家吧?” “你去找夏医生,让她帮你介绍几个!” “她现在在金鹇岛的威望不得了,她介绍的,包准能成!” 段非笑得灿如夏花,“报告司令!夏医生已经答应过的,肯定为我的个人问题负责到底!” …… 傍晚,沈维星回到家里,给夏思嘉领回了一个邮包。 邮包是从红麓城寄来的,里边有干的柿饼,还有三大卷上好的毛线,以及两套棒针。 “玲姐给你寄的。” “说是怕你不会,还给你画了织毛衣的教程。” 沈维星一边拆邮包给夏思嘉看,一边说道: “她说,很谢谢你前段时间寄给她的墨鱼干,她非常喜欢!” “还说,红麓城能买到的墨鱼干,都小。” “不像你给她寄的,鱼大肉厚,香得不得了!整个坪山部队大院,都羡慕她交了你这个朋友。” “其他人都可后悔了,后悔当时没对你好点!”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突然一顿。 “对不起啊思嘉,要不是玲姐来信提醒,我都忙忘了……明明相亲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11月9号是你生日,可我……” 今天都14号了。 过去了五天。 沈维星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粗心大意。 该罚! 夏思嘉却愣愣地抬头,恍惚说道:“呀,我自己也给忘了呢。” “别缝了,回头我自己缝。” 沈维星拿过夏思嘉手里那件被他撑破的衣服,放在一边。 再将她的双手捏在自己掌心里,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思嘉,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夏思嘉眨眨眼,意有所指地问道:“我不要礼物,我就有一个小愿望。你能答应吗?” “能!”沈维星很干脆。 夏思嘉也不兜圈子,说:“小榴花岛的任务下来了吗?我要随行。” 沈维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夏思嘉又惊又喜,“任务真的下来了?!” “嗯,后天一早就出发。”沈维星的笑容渐渐消失,“但是,我不能答应你这个愿望。思嘉,军事行动不是儿戏,你不能随行。” 夏思嘉摆摆手,“知道你不会让我去。当然啦,就算真让我去,光是你说了也不算话啊。” 沈维星试探着问道:“那……许个别的生日愿望?” “那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夏思嘉搂住他的脖子,笑得甜滋滋的,“等你回来,我给你织毛衣!” “这是玲姐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给自己织就好了,不用给我织。”沈维星亲了亲她樱红的唇瓣,温柔地说道。 夏思嘉挑眉笑道:“既然是我的生日礼物,那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偏要给你织毛衣!” “好,好。” 沈维星一叠声地应答着她,心里生出绵绵不断的不舍。 “思嘉,在你毛衣织好之前,我肯定会回来的。”沈维星哑声说道。 夏思嘉歪头看他,“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岛?要去那么久?” “因为要稳定和巩固小榴花岛上的治安建设,这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沈维星说道:“不过,要是顺利的话,也许几天就能返航了。” 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夏思嘉澄净的双眸,笑道:“等回来了,给你补过一个生日,我下厨,做大餐。” “行啊。”夏思嘉替他理了理衣领,忽地一把揪住,“不过,以后出远门之前,不许说这么多要人久等的承诺了,烦人!” 沈维星噙着笑点头,“好好好,没有下次!” 他暗暗想着,后天一别,其实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所以,熄灯之后,他蜷起手臂,动情地吻着夏思嘉,想趁着离开之前,再好好温存一番。 但夏思嘉毅然决然地摆出了“休渔期”的规矩。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没有特例。” 她拒绝沈维星时的果断干脆,和他拒绝带她参加小榴花岛行动时,如出一辙。 沈维星这下算是彻底被他娶回来的这个女人打败了! 转日。 夏思嘉照常上班。 但她到了卫生院之后,有点心不在焉。 同事都看出来她不对劲。 “思嘉,你在等谁呢?” “哦,我等江院长。”夏思嘉莞尔,“我丈夫明天要出海执行任务,我想去送一送他,所以打算明天请假。” 同事不禁用胳膊肘撞她,“你们感情真好!” 夏思嘉笑而不语。 隔了一会儿,江院长没等来,却等来了几个渔民婶子。 “夏医生!你快去看看!” “出事了!” “出大事了!” 第135章 托孤? 夏思嘉被她们喊得心里发毛,忙问:“您几位别着急,慢慢说!出啥事了?” “猴子!一大群猴子!全部守在山脚下!不知道是不是来寻仇的!” 夏思嘉当即一愣。 猴子? 寻仇? 她一路跟上婶子们过去,在路上,断断续续听明白了事情的全过程。 按照乡亲们的推测,这群猴子应该是在找人。 因此从昨天夜里开始,它们就钻进了民居,翻箱倒柜、揭瓦扒床,倒是没有弄坏农田和房舍,也没有偷走粮食和蔬菜,只是在寻找什么。 然且,因为它们不放过对任何一个人的观察,所以,大家才口口相传,推测猴子是在找人。 可是,猴子们到底要找谁? 大家都称,自己被猴子扒着脸看过。 它们也就是看看,看完就跑,绝不伤人。 而且,这回下山的,都是金鹇岛上常见的猕猴。 不是山魈那种大块头。 所以,大家既感到疑惑,又感到好奇。 凑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后,不知道谁先想起了夏思嘉,就问说: “是不是猕猴想感谢夏医生帮它们铲除了山里的大患,所以找夏医生呢?” 于是,就有人提出,把夏思嘉找到山脚下来试试。 夏思嘉听完了前因后果,哭笑不得。 猕猴和山魈都属于猴类,但按照性情来说,两方确实是处不来的。 平常的生活区域应该也保持有一定距离。 而她,这个活捉山魈的猛女,只是人们眼里的英雄,不能是猴子眼里的英雄吧?! 难不成,她开大会的时候,猴子听懂人话,跑回去通风报信了? 夏思嘉越想越觉得荒谬至极。 但她还是按照乡亲们的意思,去了山脚下。 见了那群蹲守的猕猴。 没想到,夏思嘉出现之后不久,猴群真的发生了骚动。 它们嗅嗅闻闻,似乎都不敢上前。 还有几只屁股特别红的猴子,调头就往山上跑,也不知道是要去通知谁。 乡亲们七嘴八舌,都觉得,猴群就是在等夏思嘉。 只是,它们等来了她,却又什么都不干,这是要干嘛? “该不会是猴群中也有人生病了吧?”夏思嘉兀自推测道。 有大叔笑道:“真要是猴子生病了,请夏医生你去给猴王看病,你敢去吗?” “不能去!也不许去!”段非带着几个战士,从人群外围钻了过来。 他拿眼检查了夏思嘉浑身上下,确证她没有受到攻击,这才松了口气。 “我说媒人同志,你还没给我介绍对象呢,可不能出事!”段非大大咧咧地说道。 夏思嘉好悬没一个白眼翻死他! 看不到猕猴群有骚动吗?! 你不想想人民群众的安危,光想着自己的福祉了! 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坏人! 段非看见夏思嘉瞪他了,连忙收起玩笑话,说:“这些猕猴不伤人,按说不能抓捕,但我们会列阵拦截,驱赶它们回山上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就回医院吧!” 夏思嘉这才露出笑容,“哦,看来段连长也不相信猴子要请我去看病的推测。” “那当然不能够啊!”段非笃定道。 他们俩正说着,旁边的人群忽然爆发骚动。 “看!那是啥?!” 有人跳起来往山上方向指。 其他人都踮起脚,抻长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没多久,所有人都看清了。 弥猴们手手相传,从山上方向,往下递下来一只猴类幼崽。 它这超级赛亚人一般,冲天而长的发型。 脸上皱皱巴巴,好像划了好几道符文的小脸。 体型和毛发颜色,以及五官走向…… 确实看着不像是猕猴家的幼崽。 更像是…… “大马猴的孩子?!”段非惊讶道。 夏思嘉心说:不可能吧! 我绑了那只公山魈! 它们应该恨毒了我! 哪里还会把孩子送给我?! 但事实容不得她拒绝。 猕猴们,确实就是要把这只山魈幼崽,丢给她。 因为,它们把这只嘬手指的小奶猴丢给她之后,集体掉头就跑! 夏思嘉:“……” 不是!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可被丢在地上的小山魈,看着十分可怜。 夏思嘉于心不忍,就将它抱了起来。 等段非反应过来,意识到她干了什么的时候,山魈宝宝已经伏在夏思嘉肩上准备打瞌睡了。 “你你你!你别碰这些山里的野兽!它就算只是个猴孩子,那也有很多病的!” “而且,它要是咬你怎么办?!” “你你你!你把它给我抱!” 段非说着就要从夏思嘉怀里把山魈宝宝接走。 然而,小山魈死死扒拉夏思嘉,都露出尖利的指甲了。 旁边的乡亲连忙劝说:“要不还是让夏医生抱吧!这小猴不肯下来啊!再硬拽,它就真要伤着夏医生了!” 段非眼看着情况不妙,只能马上做决定。 “现在就去七巧岛!把它交给专业人员处理!” 夏思嘉拍了拍小山魈的背,听着它在耳边打呼噜,内心还疑云重重。 怎么会托孤托到她这儿来了呢? 等到了七巧岛,段非直接申请见龚涛博士。 龚涛听说又来了一只山魈,而且还是幼崽,立马中止了工作会议,来见他们。 看见小山魈,龚涛这样的狂热研究员,瞬间双眼放光。 “我看上次送来的行动报告中提到,你们攻击了一只带崽的雌性山魈,看样子,这恐怕就是那个母亲所带的孩子了!” 龚涛一顿分析,认为是母山魈遇袭后,伤及要害,自知命不久矣,没办法抚育幼崽,于是把孩子送到了猕猴群中。 然而,猕猴们又不愿意对小山魈负责。 于是就想着,谁搞出来的事情,谁负责,就认准了夏思嘉的气味,把小山魈托付给了她。 夏思嘉听完分析,一个头两个大。 “我,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我怎么能照顾猴崽子呢……” 龚涛大笑,“别担心,我们有专业的保育员,她会负责这方面工作的。” 龚涛立刻调来了他说的女研究员。 不久后,小山魈就闻着奶味,跟随女研究员走了,不再紧紧扒住夏思嘉。 段非见她还在愣神,没好气地推了推她。 “行了!赶紧回家洗澡吧!还不知道这小东西身上有多少看不出的毛虫跳蚤呢!” 夏思嘉怔怔回神,“哦……” 她看向了龚涛,问:“龚博士,那我今天这样……算又加了功劳一桩吗?” “算啊!当然算!” 龚涛高兴地说道:“一会儿我就写表扬信送到朱司令那儿去——” 话还没说完,朱峻岭本人到了。 “谁找我?什么表扬信?谁又立功了?” 朱峻岭大步流星走来,看见夏思嘉,他也微微一愣。 “该不会,又是夏医生立了功吧?” 第136章 再飘一会儿 沈维星原本在基地开会。 突然接到通知,说夏思嘉送了一只幼年山魈到实验研究队,他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研究中心接人。 一见面,沈维星拉着她好一通检查。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只见到她的针织外套后背处,被勾出几个毛线头。 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维星严肃批评道:“在我军出任务之前,居然制造这种危机,是严重的动摇军心的行为!值得严厉批评!” 朱峻岭在后边背着手,缓缓走过来。 听见沈维星这话,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批评?你舍得吗?” 沈维星立正敬礼,“报告司令!舍不得也得批评!” 朱峻岭又哼了一声,走了。 夏思嘉被沈维星带回了家,他亲自烧水,监督她洗澡。 “没想到,当初一心给你打造这个的浴桶,现在倒也福利上我自己了。” 夏思嘉穿着小背心和小碎花裤衩子,坐在调好了水温的浴桶里,像一个没玩过水的孩子,不停拿葫芦瓢舀水,又倒掉,玩得不亦乐乎。 沈维星脱掉蓝色的军装外套,挽起里边白衬衫的袖子,拿起软乎的丝瓜瓤给她擦背。 夏思嘉的后背怕痒,丝瓜瓤刚碰到她,她就咯咯地笑起来。 “我背上干净,不用硬擦。” 但转念一想,丈夫也是好意。 大概想回报她之前悉心照料他,给他洗头时的那份情意。 于是,夏思嘉也没有完全阻止,只说:“你下手可得轻点!不然我好好的水豆腐背,会被擦红擦破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就戳中沈维星的心窝了。 猛然间,他又觉得水房里温度骤升。 看夏思嘉身上还穿着湿透的白背心,顿时觉得碍事。 “你还穿着衣服,我怎么给你擦背?” 说完,不由分说便捉着她举高了手臂,强行替她除掉了身上多事的衣服。 尽管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但这样剥鸡蛋似的扒掉了,她还是有点羞赧。 离开了白背心的“保护”后,她身体一沉,整个人都坐进了水里,只留下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在外边。 沈维星托着她的后颈,让她安生地靠在浴桶边的软木枕上,舀水给她洗头。 温水一遍遍从额角缓缓淋过,沈维星宽厚有力的手掌一边替她洗头发,一边轻柔地为她按摩,这舒服惬意的滋味,让夏思嘉情不自禁地闭起了双眼。 “原来这就是资本家大小姐们过的好日子啊……” 沈维星被她这副“刘奶奶进大观园”的口吻逗笑了,说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我最近这小半年啊来,确实不是啊。” 夏思嘉养着脑袋,睁开一条细细眼缝,眼波荡漾地看着身后丰神俊朗的男人,小声说道: “我现在过的都是基层劳动人民的踏实日子,没有在天上飘着。不过今天谢谢你,让我又飘了一会儿。” “只飘一会儿?” 沈维星意有所指地说道:“一会儿洗干净了,抱你回床上,还能飘一会儿。” 夏思嘉用手抓了一把水星子,不客气地向后甩,甩了沈维星一脸。 “沈维星同志!” “你的脑子里怎么一天到晚都是‘乘风破浪’的那些事!” “说好的要克制,有节制,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呢!” 沈维星理直气壮地说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明知道接下来就要进入一段漫长的休渔期了,那当然要趁现在能出船的时候,扬帆起航,高歌猛进,劈波斩浪!” 夏思嘉被他说得面颊烧红滚烫。 “你们基地平时组织你们提升学习,拓宽阅读面,你读的就是这些内容吗!”她故作严厉,板起面孔问道。 沈维星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他轻抚着夏思嘉丝缎般的秀发,让她靠回软木枕上,“躺好,别乱动。” 夏思嘉气呼呼地别过脸,不和他正面对视。 沈维星忍俊不禁,解释说道:“平常的课程中,自然少不了为战士们鼓劲加油的激励词,我笔记做得认真,背得熟练,所以和你聊天时,才能将这些词汇信手拈来。怎么了?用得不对吗?如果有错,烦请夏老师及时指正。” 夏思嘉说不过他。 他没用错! 他就是太会用了! 别的方面没见他这么能举一反三,一语双关的…… 在言辞调戏她这事上,倒是真如他所言: 信手拈来! 轻而易举! 易如反掌! 夏思嘉沉默着洗完了澡,又任凭沈维星摆弄了她的头发好一会儿,这才打着呵欠,要来毛巾,准备擦擦身体,穿衣服跑路。 然而,沈维星却忽然跨过浴桶,悬空坐在上方,笑盈盈地举着毛巾说道:“媳妇儿,你站起来,我帮你擦。” “不要!” 夏思嘉抬腿又想赏他一脸水星子。 然而,脚刚抬起来,就被沈维星捉住了脚踝。 “不让我帮你擦身,那一会儿就得和我一起驾船出海,你选一个。” 夏思嘉这会儿被他拦着去路,甚至连腿都交出去一条,完全被动。 她要是再不做选择,就得被他一直用这个羞人的姿势抓着…… “驾船驾船!一会儿和你驾船出海就是了!快松开……”夏思嘉坐起身来,想要负隅顽抗。 但她刚一动,就被俯身而来的沈维星托住了后颈。 他贴在她耳边,得意地咧开嘴笑道:“反正一会儿驾船也是要被浪淋湿的,不如不擦了。” 说起便将她从浴桶中捞出,抱回了房间。 他!…… 夏思嘉斗不过。 只能随船摇晃,直至夜深。 餍足的沈维星,在起床之前,又仔细吻了一遍夏思嘉的眉眼。 从额头到下巴,一处也没有放过。 夏思嘉只隐隐约约感觉他在身边,却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陪他嬉闹了。 不得不承认,腿伤痊愈后的沈参谋长,战斗力爆棚! 等她睡饱醒来,沈维星已经出来了。 床头柜上留有一张手写字条:乖,等我回来。 夏思嘉匆匆扫过一眼后,将纸条塞进抽屉里,拿上自己的行李小背包,直奔了七巧岛基地中心。 第137章 正儿八经的协助人员 舰队出海的第二天下午,全军顺利登岛。 军方逮捕了以海岛野民“老瘤子”为首的两百多个武装反抗野民,并解救了他们从各个小岛屿上掳掠至此的老弱妇孺。 军方总司令通过外交协议,拿回了对小榴花岛的控制权。 “听说这座岛不是一直都在,是七八年前才因为海底的什么移动运动,从海里突然冒出来的。” “因为所在的海域位置又十分尴尬,所以一直没有得到正式的管辖说法。” “现在好了!咱们以后要管的又多一个岛!” “不过这个岛比七巧岛还小,咋管啊。” “是啊,这岛上全是沙土,也怪荒的……难怪那些野民到处掳掠呢。” 其他人议论别的也就算了。 唯独最后这一句,让沈维星听着十分刺耳。 他严肃纠正道: “乱说什么?任何情况下产生的掳掠抢夺,都是不合法的暴徒行为!他们没有吃的,可以去想办法挣钱弄吃的!可以通过辛勤劳动获得或者换取食物!但抢就是抢,这是根本性的错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这个错误开脱!” 其他人迅速闭上了嘴,“是,参谋长!” 两方交火,必有伤员。 叶欣荣发布正式命令后,舰船上的后勤小队才陆续登岛,执行清扫战场,建立临时食堂、临时医院的工作。 大全、小全协助后勤队搬运临时生活物资上岛的时候,忽然一晃神,感觉好像看见了熟人。 小全:“哥,刚刚过去的那个女医生,好像嫂子啊!” 大全:“哪个嫂子?人在哪儿呢?我看看!” 小全:“还有哪个嫂子?沈参谋长媳妇儿,小夏,夏思嘉同志!” 大全忽然就收回了乱看的目光,继续认真搬东西。 “胡说八道,”大全瞟他一眼,“她好好地在金鹇岛当医生呢,没事来这小榴花岛干什么?” 小全咕哝:“那也是,她又不是军医院的医生,就算申请了,估计也来不了……对了,哥,还有件事。” “嗯?又咋了?”大全问道。 小全:“我听说,因为七巧岛那个实验室非常特殊,且意义重大,所以咱们七巧岛基地要塞才升级了戒备的。而且,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极其密集,任重道远,必须交给能胜任的人。听朱司令的意思是,叶团长和咱们参谋长的职位,马上就要向上提一提了。” 大全兴奋但克制,小声嘀咕:“就是说,叶团长要升副师,维星哥要升正团?” 小全猛眨眼,“嗯!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回事了,就看通知啥时候下来!” 大全笑哈哈:“那嫂子该请我们吃饭了!” 这回轮到小全犯晕:“哪个嫂子?如果你说的是小夏同志,那还是算了吧,她做饭也不是不好吃,就是太磨叽了!做一个菜,像绣花似的,精雕细琢的!等她做完一桌子,我早都饿死了!” 大全敲他脑袋,“双双升迁,那就得两个嫂子齐心做饭!你放心吧,肯定不会饿死你的!” “临时食堂没那么快搭建好,你们要是饿了,先吃两个鲜花饼垫垫。我特意多加了猪油做的。” 夏思嘉忽然出现,从自己腰上挎着的小竹篓里,摸出四个比象棋没大多少的小饼子递给了大全、小全。 刚刚放下物资,两手空空的大全、小全,犹如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似的,一个瞪眼,一个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可是因为美名远扬、连续两次立大功,经由实验研究队龚博士推荐,金鹇岛卫生院江院长担保,并且通过了朱司令的同意,才被选来加入临时医疗小队的正经协战人员!” “不是偷偷跑来添乱的小趴菜!” “记住了吗!” 夏思嘉一本正经地说完,又看向大全、小全手里的鲜花饼,努了努嘴。 “这是我个人的战备物资,慷慨分了一半给你们了,你俩可得记我点好!” 大全、小全一起回过神来,两人纷纷抓起鲜花饼,塞进嘴里。 接着,又推举代表,前去向沈维星打报告。 沈维星正和叶欣荣一起视察小榴花岛的海牢。 “这群目无王法的混蛋!” 叶欣荣从海牢出来之后,重重地唾了一口,骂道。 海牢中的累累白骨,以及穷凶极恶的鳄鱼和鬣狗,都像尖刺似的,长进了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尤其是,海牢中还有几个用来喂食鳄鱼的活人…… 他们的身体早已被蚕食啃咬得不成样子了。 却不知道那个叫做老瘤子的恶匪头子,究竟给这些人喂食了什么,让他们长出了奇怪的身体组织,以确保有足够的人肉,时时供养着鳄鱼和鬣狗! 那些奇怪的组织,如同福寿螺产的红籽,顺着人的主体驱赶,一挂一挂的长了一长串。 而这些人的脸上、身上多处,还有附着的海螺、海贝,螺里额外生长着寄居蟹…… 水里还有不知名的黑色鱼类在游动。 四周围腥臭滑腻,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沈维星忍着强烈的反胃刺激,本着节省枪炮的原则,最终是用弩箭,射杀了看守海牢的那些凶物。 “只是,哪几十个被选来当饵的渔民还活着。”沈维星犯了难,“是尽力救治他们,让他们活下去。还是如他们所愿,今早了结了他们的痛苦?” 叶欣荣满心悲怆,也拿不定主意。 他想,他们或许是谁家老人翘首盼归的儿子; 是女人望眼欲穿等待归家的丈夫; 是孩子们日思夜寐的伟岸父亲…… 是全家的希望啊! 如果能看到他们活着回去,那将多么欣喜! 即便他们只剩下一副残躯,可依旧能和家人们再一起幸福和谐地生活几年。 可他们自己,却用沙哑得不像人的声音,苦苦哀求,只求一死。 因为他们除了是父亲、丈夫、儿子之外,也是他们自己。 没有人愿意像个怪物一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而且,余生还要经历各种难以想象的病痛折磨。 甚至回到正常社会中后,还要接受嫌弃和白眼…… 如果能够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对他们来说,是日夜渴盼的解脱。 海牢中的惨叫和哀嚎,像是这群“饵”人集体发出的最后一场痛哭。 他们看着地上死透了的鳄鱼和鬣狗,对他们过去无比痛恨的孽畜,生出了几分羡慕。 “大老爷,求求你们,让我们死吧……” “求你们了……” “我们,回不去了……” 沈维星的眸光猛然一震。 回不去了。 不是说身体回不去。 而是心灵,心情,情感,勇气……种种事关人类尊严和感受的无形躯体,再也回不到过去。 “给我们一刀吧!” “痛痛快快的!” “你们是不是男人!” 被囚困的野人们,爆出了他们最后的强烈决心。 沈维星看向叶欣荣,叶欣荣却仍然没有拿主意。 他赤红着双目,心里想的全都是: 这是我们的同胞手足啊! “按照人质解决原则,我们还是应该将他们带回去……”叶欣荣咬紧了后槽牙说道。 第138章 简直胡闹 离得近的囚徒听见了他的话,发狂大哭。 “我已经是个烂狗了!我不想回去拖累他们!我不想被人耻笑说我是个怪物!” “要是我自己能死!我早就死了!” “要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这群懦弱的——” 呲!—— 利箭划破喧闹而紧张的空气,径直射向了在淹没半身的水池的囚徒。 然而,他一向射无虚发的箭法,却在今天,出现了偏差。 弩箭射进了那囚徒脸边的石壁中,尾羽颤颤。 “打偏了?你什么菜狗啊!离得这么近你都能打偏!” “没用的废物!” “你拿刀给老子!老子自己了结!” “要么就把我们放了,我们自己跳海喂鲨鱼!” “求求你们了,大老爷!” “我们不想活!让我们死吧!” 囚徒们哭着笑着叫着,仿佛多年的暗无天日,终于迎来了朝阳升起。 叶欣荣抓住沈维星的手,震惊、愤怒和劝阻,交叠在一起,让他的手拧成复杂的绳结,紧紧拉住沈维星即将射出的第二支箭。 “他们的生命不该由我们裁决!” “活的人质就该原样带回!” “他们已经疯了,不要听他们的话,不要被他们利用了!” “他们是在害你啊,维星!如果你真的杀掉了这些人质,将来会影响你的调升!” “维星你冷静点!” “只要这次顺利返航,回去之后,我们就能升职了!” “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沈维星被叶欣荣拽走。 “小榴花岛上还有其他地方需要我们稽查!” “别在这一个地方浪费时间!” “他们既然都变成了怪物,那到底能不能活到跟着我们的舰船回归陆地,还是另外一说!” “而且,也不一定真的就能把他们带回去……” “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瘟疫?” “姑且还是把他们关在这里吧!” “让他们自生自灭!” 叶欣荣愤慨地拽着沈维星朝外走,边走边絮叨不断。 沈维星知道,这些话,也不是全然说给他听。 或许,叶欣荣想说给他自己听。 沈维星没有接话。 他只是一直在想: 冰冷的纪律规定,和人的尊严福祉,究竟哪个更加重要。 离开海牢后,他们到了小榴花岛上最有名的香艳树屋。 这里原本是一片密林,但被老瘤子带人改造过之后,这些粗壮的树,以及和树木混长在一起的礁石、珊瑚林,被共同建设成了生活区。 树心挖空做成树屋。 树干上边搭建树屋,靠着藤编的简易梯子爬上爬下。 珊瑚群和礁石被当成天然的晾衣杆。 惊奇的是,原本脱离了海水就会死亡的珊瑚群,竟在这片密林中,五彩斑斓地活着。 它们一半泡在岛上的海水坑洼中,一半长在密林遮蔽的幽深林间,如同怪异的触手和伞朵,扭曲却又肆意地生长着。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沈维星叹道。 哪怕是像他这样,在海边出生长大的人,也没有在陆地上见过这样缤纷绚丽的珊瑚群。 叶欣荣却捂住鼻子,只觉得这里边的味道过分复杂,十分熏人。 “气味确实不对劲。” 沈维星看向被用绳子捆着手,靠主路站成一列的女人们。 她们个个手腕处、脖颈间都长着蛛网似的黑线,不知道究竟是毒还是病。 除此外,少部分女人的脸上,尽管用珊瑚、琥珀、朱砂等研磨成碾碎制成的细粉,涂的花花绿绿。 可还是无法完全掩饰,她们破溃的皮肤底下,化脓的伤处。 这些女人,估计都染了什么病。 就连其中几个十几岁的少女,也有着较轻的症状。 “军医呢?不是通知他们过来看了吗?”叶欣荣问道。 负责清剿树屋一带的连长汇报道: “军医们看过了,他们说,根据海民医术上记载,她们感染的是‘鲛毒’,是一种有感染性的皮肤病,而且,这病只祸害女人。刚巧这次来的男军医都在治疗受伤战士,只剩三个女医生。所以,她们这边还得晚点接受治疗。” “没事的官爷!我们这病不妨事的,一时半会死不去……” 其中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了一眼他们两人的肩章后,便言笑晏晏地冲着叶欣荣和沈维星抛媚眼。 “听说这岛上的盗匪全被你们杀光了!” “那我们这些可怜人,不就自由了吗?” “为什么还要绑着我们呢?” “不如放开我们,我们给你们泡茶,煮香粉,熬汤。” “哦对了,姐妹们手巧,还能给官爷们揉肩捏腿……” 沈维星当即后退了一步,“团长,这里就辛苦你了。” 说完,掉头就跑。 叶欣荣伸手要抓他,扑了个空,没抓住。 沈维星大步流星离开了树屋区,前往临时驻扎的治疗区检查情况。 哪知道,半道上,一个戴着白色医护帽、用纱巾蒙着面、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沈维星也想不注意。 但她身上的味道…… “夏思嘉?!” 夏思嘉停下了脚步,并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睛。 她都严密伪装了,怎么还没有逃过他的视线?! 这岛上的路也挺多的,她已经选了走小路了,怎么还能碰上他?! 沈维星倒退两步,停在她面前,铁青着脸,摘下了她脸上的鹅黄色纱巾,怒色问道:“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夏思嘉指了指身侧背着的棕色木医药箱,如实相告:“赶往树屋区!治病救人!” 说完就拔腿想跑。 “你给我站住!”沈维星的声音里带着强盛的压迫感,“你怎么登上舰队的?!” “报告参谋长!是朱司令亲自批准的!” 夏思嘉摸出自己的临时工作证明,亮给他看。 “此前金鹇岛巡山值勤连队被山魈所伤,金鹇岛驻军医院人手不足,所以从七巧岛军区医院调了部分人手过去援助。” “我和司令员都担心这次出任务的军医资源不足,所以,特此申请前来协助!” 沈维星怒不可遏,“简直胡闹!” 夏思嘉只觉得耳膜都快被这人吼聋了。 她怎么是胡闹? 她是掌握了小榴花岛最多情报的外来人员! “沈参谋长,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您应该尽快去检查老瘤子他们的老巢!我通过观察岛上的种种情况,感觉他们不仅经营皮肉生意,还涉嫌火器交涉、人口贩卖,以及种植和销售火麻!” 夏思嘉铤而走险,进一步说道:“而且,我曾经梦到过他们的老巢。” “不是你们现在以为的那间大屋,而是岛上西面的一间废旧石屋!” “石屋东南角方向的水缸下,藏有地下通道。” “里边藏了很多宝贝!” 说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当然,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也不一定!您看了再——哎?!你别拽我!沈维星!有话好好说!我跟着你走还不行吗!呜!要摔跤啦!!!” 关键时刻,还是低头服软,用上美人计加苦肉计最管用。 夏思嘉如同一只被揪住了后颈皮的小狐狸,只能乖乖跟着沈维星踏上去往老瘤子老巢的路。 第139章 和蛙人交手 沈维星带人把老瘤子的老巢拆了大半。 接着,果真发现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宝库。 里边的收获,令所有登岛士兵大开眼界。 因为这里边有金山一座,银山一座。 还有不少准备运往海外的古玩玉器,甚至还有跨越千年而不腐不朽的金丝楠木屏风,名家书画,以及从华国各地秘密偷运出来的石雕、木雕、青铜器…… 夏思嘉没有跟着他们下地库。 但她站在老瘤子他们这帮匪徒,被炸掉半个屋顶的断壁残垣边上,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她空间里好像多了东西。 夏思嘉借着想要如厕为由,捡着老巢里的残破窗帘,在旁边小树林里,临时支了个小帐篷。 避开外人后,她立马潜入空间。 进木屋一看—— 好家伙! 她的木柜边上忽然多了三箱深海奇宝! 看到红珊瑚、大珍珠这些,她已经不惊讶了。 最奇怪的是,她空间花园的地板,全部变成了黄金金砖铺成的! 夏思嘉呆若木鸡。 她没有动扫货的念头啊,这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夏思嘉看向踏雪、斑斑和奶糖。 三只小猫表示很无辜,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坐下。 这时,被她放在木柜顶格的两颗夜明珠,突然熠熠生辉。 夜明珠闪耀时,地上木箱子里的珍奇异宝,也流淌过一阵奇异的蓝光。 看样子…… 这是海洋宝贝对海洋宝贝的惺惺相惜? 是它们彼此间的互相吸引? 反正不是她拦路打劫! 沈维星命人清点了这些盗宝。 夏思嘉没参与后续,只知道东西多到写满了两个记录册,也还没有写完。 财宝还是一说。 火麻才是最让沈维星和叶欣荣头疼的。 岛上没有石灰,无法就地销毁。 还得靠舰队护送,运回七巧岛,听候发落。 “这东西特殊,而且,周围海域内可能有船对这些东西虎视眈眈,我的想法是,尽快运回,而且我亲自指挥护送。”叶欣荣说道。 沈维星倒是没什么意见。 来之前他就想过了,他肯定得等这里稳定了,才能离岛。 于是,两人商量好了,分头行动。 小榴花岛上,还剩下几间残破可住的民居。 但基本上都漏风漏雨的。 而且,岛上没有淡水,生存条件其实很恶劣。 驻扎的第一晚,大家就着舰船上运来的物资,还算吃了顿饱饭。 但后边几天,生存压力就上来了。 夏思嘉被安排和沈维星一起住在主营的小破屋里。 里边单独支了帐篷,闷是闷了点,但是可以防蚊虫。 而且,不用害怕吹风吹到偏头痛。 夏思嘉看了一眼环境,没有二话。 她席地而睡,比沈维星适应得还快。 她睡着了,沈维星却没有困意。 他默默望着她的睡颜,真希望她没有跟着来这座岛上。 不过,如果不是夏思嘉的提示,他们或许没有那么快能发现老瘤子真正的巢穴。 也会受到岛上生活区域的误导,而轻视了小岛西边的设防。 要是没有及时缴走他们手里的火炮、火麻,谁知道,这些奸猾小人会不会半夜卷土重来? 听说,小榴花岛附近海域,还有一些水性异常的“蛙人”。 他们有着海陆两栖的本事,擅长在夜里行动,抢滩登陆,杀人如麻。 被调到七巧岛后,沈维星查阅了不少机密档案。 不止一次看到关于这些蛙人的记录。 但这些人,神出鬼没,而且身上还有一种滑腻的保护黏膜。 这黏膜甚至能对某些杀伤力较弱的远攻型热武器免疫。 沈维星从前在坪山部队时,接受过严格的军事教育和训练。 在他已有的认知里,世上不应存在蛙人黏膜这种超自然武器。 他更倾向于相信,这是误传。 蛙人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会死。 海里的生物千千万,大多数来到陆地,也会显出黏膜。 但这些黏膜,一点也不妨碍它们被杀。 所以,他不惧怕“蛙人”的黏膜。 他甚至有点期待着,什么时候能和“蛙人”交手。 就在沈维星睡到半夜的时候,他听见了枪声。 沈维星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帐篷,并吩咐守在附近的战士们严加防范。 大全跟随沈维星循声而去,小全则留在了夏思嘉身边。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帐篷。 看起来毫无反应。 估计,今天太累,所以睡得很沉吧? 小全端着枪,时刻观察着周围。 没过多久,树屋区忽然发生暴动。 小全叫醒夏思嘉,准备带她躲到更加隐蔽的区域。 然而,就在这时,一群身形奇怪的人,从树林里湿哒哒地走了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长矛,像长手长脚的树藤怪人似的,朝夏思嘉所在的房子攻来。 “小全你守在这里藏好了!不要冲出去!我去去就回!” 小全正在开枪射击,听见前面两句,他还没感觉。 但听完最后一句,他突然愣神了。 嫂子! 你去哪啊!!! 但再一回头,夏思嘉就不见了! 小全的身体麻了半截,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开枪打死了其中两个怪物“蛙人”。 可是,树林里又走出了五六个“蛙人”。 他们像是没有意识似的,只盯着房子为目标,举着长矛,见人就杀。 小全掂了掂子弹袋,额头上开始冒汗。 就在他想着要改变持续放枪的作战计划时,一个圆碌碌、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他头顶飞过,以漂亮的抛物线弧度,径直飞向了越来越靠近的蛙人。 紧接着,他就听见“嘣”的一声。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小全糊涂了。 那块牛屎似的黑影,居然是个炸弹?! 夏思嘉不知道从哪现出了身,手里还拿着两把弩箭。 她把沈维星送她的那把,交给了小全,挂在了他脖子上。 再往他腿上快速绑好了箭筒。 紧接着,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黑木弩箭。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近攻。”夏思嘉沉着冷静地说道。 小全盯着夏思嘉看,眼前闪过了两个人。 一个是在绿皮火车上,动不动就要撅嘴生气,到了南省后,又病怏怏如冬日蒲草,娇滴滴的夏小姐。 一个是手握弩箭,眼神坚定,见蛇如见仇敌一般,果断射向危险蛇喉的夏医生。 眨眼瞬间,这两人又合二为一,成了他身边神目如电、毫无惧色的夏思嘉。 “别发呆!”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夏思嘉忽然举起弩箭,朝着小全身后的方向,放出了一箭。 利箭刺穿了那名“蛙人”的喉咙,他如同一棵被砍倒的大树,重重向后倒去。 “你们没事吧?!” 前来支援的战士急忙和小全汇合。 他们重新沟通了应战计划,而夏思嘉则走到被她射死的蛙人身边,检查了对方的脸。 什么天生血盆大口。 这是用某种海洋生物身体里的提取物炼出的红色画的。 再看“蛙人”的手和脚。 他们穿戴了某种藻类改造的装备。 所以看起来滑溜溜的。 隐没在夜色里,似乎是很吓人。 但说到底,还不就是个人。 不过,真要说起来,他们选拔来作为“蛙人”的这些年轻人,确实都长手长脚。 不是随便抓一个就进团队培养的普通人。 夏思嘉确认他没有脉搏,彻底死亡后,还是不吝惜的,在这蛙人的心口补了一箭。 旁边,刚准备安慰夏思嘉两句的小全,看着她熟练的样子,总觉得,她好像在杀一只已经死了的鸡。 轻松,简单,容易。 夏思嘉从蛙人心口处拔出了弩箭,检查了血液的颜色。 也是正常人的样子。 “我确定了。”夏思嘉转头对小全说道:“蛙人只是伪装过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小全:“……” 第140章 夏医生声名远播 小榴花岛上残余匪患的夜袭行动,很快以失败告终。 沈维星在重新修整过的石头房子下,见到了夏思嘉。 她身上有不少血迹,但人看着还挺精神的,还能替被荆棘扎伤了大腿,流血不止的战士扎针止血。 “参谋长您放心!” “夏医生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血!” “对了,夏医生差点当场剖了一个蛙人,她说,那就是描眉化眼的普通人而已!” “她还说,他们用的材料挺不错的,防水性很好,值得学习……” 沈维星黑着脸,走到夏思嘉身边,半蹲着,侧头看她。 “看不出来,夏医生还有这一面。” 夏思嘉擦了擦汗,回过头回复他:“那不是之前没有机会吗?沈维星,回去之后,我想申请入团。要是可以的话,我想进一步参与学习考试,成为军医!” “咱能换个别的梦想吗?” 沈维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眼底的怒气和担忧,都被她积极向上的这颗心,撞得四分五裂。 “咱家有我一个冲锋陷阵的,就够让阿妈担心了。” “你还非要加入进来。” “阿妈一晚上得做两回噩梦。” 夏思嘉回正了头,看向已经完全止住血的那条战士大腿,浅笑: “我就是替阿妈着想,不希望她一晚上做两回噩梦,所以才这么努力,拼了命也要和你一起出任务。因为,真要遭遇不测,阿妈只要想到,我还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她心里会好受些。” 沈维星蓦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天外来力击中了内心。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夏思嘉的莽。 但他知道,他很喜欢、很喜欢她。 很想立刻马上让她别工作了,然后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彻底和她融为一体。 沈维星站起身来,看向了头顶的皓星清月。 他何德何能啊,竟然娶了这么个媳妇! 肃清战场后,夏思嘉来不及换衣服,又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天气似乎又降了温,身上血迹斑斑的白大褂,此时显得格外单薄。 夏思嘉从空间里拿出了些药材,又挖了新鲜生姜,在空间里用清水洗干净,然后装在吃空了鲜花饼的草篓里,带去临时食堂,借了口小锅子,熬起了祛风散寒的姜汤。 “夏医生,你这姜从哪挖的?怎么有股玫瑰花香?” 夏思嘉笑笑,“运气好,就在我们住的那屋子旁边发现的,至于玫瑰花香……你还知道玫瑰花呢?不错嘛。” 她打了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重点。 反正,就算再追问,她也是“不知道啊”,“巧合吧”,“你闻错了”。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种在玻璃花房里的部分蔬菜和药材,多少都受到了她其中原本花木的强势影响。 不是有点茉莉花味,就是有点玫瑰花味。 她也控制不了。 有就有吧。 又不影响。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分到了带玫瑰花香味的姜汤。 临时调拨来队伍的夏医生,也成了大家小声议论的核心人物。 那人气程度,竟然超过了小榴花岛上的最大恶匪,老瘤子。 “老瘤子算个屁!还不是被咱们炸飞了!” “就是啊!连同他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宝贝,都成了咱们的国防资金!” “那些本来就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用来填充咱们的仓库正好!咱们增强实力,才能更好的保护人民群众!” 又过了三天,小榴花岛迎来了正式的驻军队伍。 一艘艘大船运来砖石泥沙,还有肥料和土壤,用来帮助改造小榴花岛这种到处都是沙地的荒野。 树屋区被砍得重见阳光,木材也成为了将来盖房子的好材料。 夏思嘉配合着军医队的行动,给染病的可怜女性们进行了治疗。 其实那病确实不严重,只是不能再像她们现在这样,不断用矿物颜料去覆盖遮掩。 敞开透气,慢慢调养,还是能好的。 眼看着小榴花岛慢慢变好,每个角落也都被清查干净,其他人都露出笑容,唯独夏思嘉的心里空空荡荡。 她曾用心看过小榴花岛上每一个人的脸。 尤其是那些大高个的男人们的脸。 她每一秒都妄图在这些人中,看见桑野。 看见那个阳光十足、活力满满的淘气傻小子。 可惜,就连死得七零八落的蛙人,她都查过了。 没有桑野的影子。 他这个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属于旷野。 不被囚困于任何海岛。 …… 离开了小榴花岛,回到七巧岛后,夏思嘉得了轻微的风寒,向江院长告假两天。 江院长却在电话里告诉她:“你以后就正式被调到七巧岛了,不用再往返于两个岛之间了!” “这事没和我本人商量啊!”夏思嘉懊恼。 江院长笑道:“这是朱司令和龚博士的意思,七巧岛医疗资源紧缺,实验研究队不能一直占用军用医疗资源,所以,他们向我申请了夏医生的保护。” 夏思嘉更头疼了。 她又不会手术,她怎么照顾意义那么重大的一支队伍?! 而且,她这双手,曾经是拿笔的手。 如今拿针就已经了不得了。 还希望她真的长期拿刀啊! 但仔细想想,如果能通过加强和实验研究队的联系,获得更多医学知识,要改变职业方向,从文字工作者,转变成真正的医疗从业者,也不是不可以! 活了两辈子的人,何必给自己设限! 夏思嘉没犹豫多久,就欣然接受了最新的工作调派。 除此之外,江院长还另外和她打了招呼。 “你放心吧,那些需要夏医生的病人,会自己去七巧岛找你看病的!” “我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可以加强两岛之间的往来,给七巧岛也增加增加人气!” “对了,替我向沈参谋长道贺!” “我听说,他升职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说到这个,夏思嘉就要笑得比花儿灿烂了。 没错! 因为解决了小榴花岛上海匪的威胁,成功歼灭了老瘤子这群毒瘤,并且带回了大量物资,还端掉了四吨火麻。 沈维星和叶欣荣战功赫赫,两人分别晋升为守备师参谋长,和守备师政治处主任。 外人只知道他们升职大喜,也好奇叶欣荣怎么改变了工作方向。 却不知道,从小榴花岛回来之后,这两人被批评了一顿,还被要求写了检讨。 第141章 陪伴也是一种圆满 检讨内容,是关于小榴花岛上受害异变的“饵”人囚徒们的处理看法。 朱峻岭在总结会上得知,这些“饵”人最终都是被杀死的。 但没有人承认,到底是谁动的手。 叶欣荣坚持认为,是那些夜袭的“蛙人”,怕这些囚犯出卖了他们的更多秘密,所以杀人灭口。 但也有人匿名举报,说沈维星当时在处理囚徒的事上,和叶欣荣发生了争执,很有可能,是沈维星去把他们给灭了口。 沈维星本人,对此没有正面承认。 就连朱峻岭问他,他也只是说,愿意接受组织对他的所有处罚。 朱峻岭在事后拍着沈维星的手臂,说道:“如果当时我在场,我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人生在世,求生不能,求死还不得,那不是活在人间炼狱,白受折磨?” “虽说老子打小在严律里长大,但我依旧觉得,人应该有尊严地活着。” “这样,才能在闭眼前,从容离去。” 至此,小榴花岛的事情,告一段落。 夏思嘉在家养病期间,谢长青来探望她,给她带来了包好的饺子。 “我特意多给你包了些,玉米、白菜、韭菜馅儿的都有。” “养病就好好养病,别折腾着做饭了。” “你那厨艺是拿得出手,但你烧个饭累够呛,别把自己折腾惨了,耽误了身体恢复。” “这些饺子够你吃两三天了,放水缸里震着,这种天气,跟放冰箱里差不多。” “还有,你衣服够不够?要不我让我亲戚从南沙城给你寄点成衣过来?” 夏思嘉光听着他一个人絮叨,听得脑袋都大了。 “谢长青,你真适合当妈……要不你和方杰凑一对得了,他主外,你主内,他当爹,你当妈,挺合适的。”夏思嘉插科打诨,笑道。 谢长青一边看着锅里的沸水,慢条斯理地下饺子。 一边皱眉说道:“你现在怎么这样?” 夏思嘉偷偷炫了两颗从空间里摸出来的荔枝,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什么样了?” “一天到晚,嘴里没一句正经话的样!”谢长青嘀咕,“沈维星也不教你点好的。” 要不是怕露馅儿,夏思嘉肯定拿荔枝壳砸他,“咱家副师参谋长的坏话你也敢说!你就不怕我揍你!” “谁说他坏话?我说的是实话。” 谢长青义正词严,说碗又嫌弃地瞥了夏思嘉一眼。 “你现在很官迷啊,张口闭口就是副师参谋长的……知道他厉害,了不起!” 夏思嘉笑嘻嘻地喝了口水,把嘴里的荔枝甜味压下去。 然后笑着说:“怎么能说我是官迷呢?人要慕强,崇拜英雄,那才是正确的道路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如果不盼着自己丈夫加官进爵,升官发财,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谢长青笑不出来,“也不是让你盼着他不好……只是,你以前不是挺淡泊名利的。”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的我。” 说罢,夏思嘉又剥了个橘子吃,小嘴嚼巴嚼巴的,根本停不下来。 谢长青最不喜欢和她讨论“从前现在”这个问题。 干脆就此闭嘴。 止住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看了看窗外,问道:“沈维星升职之后,好像更忙了?你都病了,也没见他请假在家陪陪你。” “他是国家和人民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 夏思嘉只分了两瓣橘子给谢长青,一边递给他,一边说: “哪里更需要他,他就在哪里。我听说,他们最近在筹划小海岛片区的新规划工作,忙点也是正常的。” 提到这个,谢长青就更加来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 “上回他们去小榴花岛开展稽查工作,你怎么也跟去了?” “我不是要塞领导,没法跟你说那些纪律上的事……但我作为你的朋友,要跟你说说生死安危的大事!” “我当时听龚博士说了这件事后,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夏思嘉,你胆子也太大了!” “你是林绯阿姨的独生女,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要是林绯阿姨还在世上,她敢多担心你!” 夏思嘉顽劣一笑,“那好在妈妈走得早,她不用跟你一样,担惊受怕。” “夏思嘉!我没和你开玩笑!”谢长青斥道。 夏思嘉仍然自由散漫,不以为意,“我也没有拿生命当儿戏啊,我是有了准备才去的。而且,为了争取这个机会,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根本不明白。” 听到她最后这句话里的疏远和淡漠,谢长青又不忍心凶她了。 “就非要去冒险闯荡,才能感觉到人生的意义吗?”谢长青缓和了语气,问道。 夏思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原来你懂这种感觉啊。对,我确实觉得,人生就应该勇敢闯一闯,多做一些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但我想去小榴花岛,不止这一个原因。” 谢长青耐心地等着倾听,“那还有哪些原因?” “谢长青。”夏思嘉忽然定定地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和别人提!” 谢长青的心底滋滋冒着火花。 他佯装镇静,淡声说道:“嗯,我保证不外传——你说吧。” “我总觉得,桑野还活着。” 夏思嘉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碧海蓝天。 海天一线,连云都变成了一根被针牵动的白棉线似的,长长地横亘在天幕之前。 她的视线越飘越远,像是飘到了即将巡查的那一座座国境线上的小岛中。 “我有时候看着他给我摘回来的草籽、药果,看见他替我洗净晒干的草药,还有他不知道爬到多高的树上、跑进多复杂的林子里,给我弄回来的虫壳、蛇蜕……” “我就更加强烈地感觉到,他就是还活着。” “他那种生命力顽强的小孩,不可能就这么被大海吞了。” “他肯定还活着。” “在某个岛上。” “只是我还没有找到他。” “但我会继续找他的。” 谢长青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觉得喉头堵得厉害。 其实,他和桑野接触不多,以前他还是丰收公社宣传员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 这小子,确实吃苦耐劳,还扛揍。 和方杰、黄珍珍、万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永远都是笑着的。 说话有点刻薄,但把每个朋友都放在心里。 这么好的小男孩,如今再也见不到了。 这是让谢长青难过的一重原因。 但另一重,还是来自夏思嘉。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参与围猎大马猴行动,又在金鹇岛不辞辛劳地施救,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拿出硕果累累的成绩,去交换一个协战的资格! 谢长青更明白,她嘴上只说,她要永怀希望,寻找桑野。 可她心里,应该还有着想要时刻和沈维星并肩同行的愿望。 就像他如今一样。 只要能一直陪着她,好像也是人生圆满的一种形式。 “饺子好了。” 谢长青把冒着热气的鲅鱼饺子推到夏思嘉面前,筷子也亲手送到她手上。 再看着她吃完,这才准备离开。 “对了,龚博士说,那只小山魈天天在实验园翘首期盼的,可能是在等它妈妈。” “虽然等不到它妈妈,但如果你愿意去看看它,它应该也会很高兴。” 夏思嘉差点烫到嘴巴。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我能进实验园?” 第142章 两场生日宴 谢长青横她一眼。 “少在这儿大惊小怪的。” “你都能让龚博士给你写表扬信、推荐信,助你加入小榴花岛任务了,你还用担心自己没有资格进实验室?” 夏思嘉心说: 那怎么一样。 实验室的研究项目内容,是国家一级机密。 她最多也就是在朱司令这样的基地总司令眼里,算有点本事了。 在龚博士心里,应该还算不上一盘小菜吧? 但她也就是想想,没说出口。 夏思嘉舀起一只鲅鱼饺子,鼓着两腮,笑盈盈的。 鲅鱼饺子是红麓城的做法和味道。 放眼整个七巧岛,也就谢长青能做出这个味道了! 要不是舆论环境不允许,她真希望聘请谢长青来家里,天天给她做饭! 谢长青说:“龚博士说了,过两天,实验研究队有人生日,让我准备准备菜,打边炉。你到时候一定要来。” “去!保证去!” 夏思嘉欢天喜地,“煮火锅这种事,最舒服了!” 天气凉爽了,自然是要煮火锅的。 岭南管煮火锅叫“打边炉”,夏思嘉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爱。 当然。 她不是冲着吃火锅去的。 她希望早点和实验研究队的研究员同志们打成一片。 因为,她已经提前知道,他们的研究项目充满了危险。 在接下来的几年间,最初的这11名队员,会相继因为病痛而故去。 但他们留给国人的,是将影响此后几十年,甚至更久的,漫长而深远的影响。 他们曾经只活在她的记录册里,活在寥寥数语的追忆中。 而现在,她可以走到他们身边,亲身感受这些鲜活的生命。 触摸他们炽热的理想。 伟大的抱负! 这一层意义,远比打边炉本身要宝贵得多! 一想到这个,夏思嘉吃饺子的心情更好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到了最后一个,忽然呛着。 “慢点吃啊,又没人跟你抢。” 谢长青在她对面坐下,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道:“嘉嘉,你今年的生日,是不是也没人给你过啊?” 夏思嘉眨眨眼,夸张地装作可怜的样儿,“是啊!有人记得就不错了!” 谢长青蓦然心酸,旋即说道:“那打边炉那天,我再给你包鲅鱼饺子!今天是材料不够,但打边炉那天管够!你还有哪些想吃的?跟我说,我给你做家乡菜!” “好啊好啊!” 夏思嘉和谢长青商量了一会儿菜单,他郑重地收起写满字的纸张,心满意足地离去。 夏思嘉也吃饱了,有点发饭晕,心想着必须马上睡一会儿。 哪知道,刚躺下,黎宝绢就过来了。 “这不是看你病着还没好,怕你没力气做饭,给你送吃的来了!” 黎宝绢一进门就皱鼻子,“这屋里什么味道?你该不会剐生鱼片吃了吧?” “不是生鱼,是煮熟的马鲛鱼饺子。我们那儿管叫鲅鱼饺子。”夏思嘉笑着说道。 黎宝绢不适应这味道,“海鱼做饺子吃,好吃吗?” “好吃啊,我吃了一大碗呢!”夏思嘉揉了揉困成三折叠的眼皮,“下回等我病好了,我得了好的马鲛鱼,我包鲅鱼饺子给你也尝尝!” “还是不了,我不喜欢饺子。” 黎宝绢忽然好像有些生气似的,把带来的肉包子给她放进厨房,打算收拾完了就走。 但一打开他们家厨房里的那口小水缸,看见里边用小木盆冷镇着好些饺子,黎宝绢顿时就更加束手无策了。 “看来还不止我一个人担心你呢。” “你这小丫头,福气还挺好!” 夏思嘉拉她回客厅,指了指门边的大水缸,“这个还有一口缸可以用来藏东西,嫂子你藏这儿吧!” “就你会安排!” 黎宝绢往大水缸里摆放肉包,又拿纱布浸了水,盖在上面。 弄好了,才转过头,望着夏思嘉呵欠连天的模样,嗔道:“你说你也是!都怀着孩子的人了,怎么还敢参与小榴花岛的任务?!前两天真是吓得我够呛!幸好没出什么事!” 夏思嘉哪里舍得再瞒黎宝绢,忙说:“嫂子,我真没怀。反正……暂时还没有。” 黎宝绢大为震惊,“那之前你咋吃得下酸溜溜的猕猴桃?!” “就是……牙口好。”夏思嘉讪笑。 黎宝绢脸上却忽然散开了阴云。 “没怀就没怀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你是不知道,你出门在外那几天,我连你家孩子名字都替你想好了!” 夏思嘉好奇极了,“叫什么?” 黎宝绢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纸,“你自己看!” 夏思嘉快速将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男孩:凌波、靖海、征屿 女孩:璇归 夏思嘉笑着问:“怎么女孩名字只想一个啊?嫂子,你可不能这么重男轻女!我挺喜欢女孩的!” 黎宝绢摆摆手,“我哪能这么厚此薄彼!只是我还没想到,你们就回来了!我又担心又生气的,想不出来了!干脆留给你们自己想!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是男孩儿性格?你爹妈要是知道,该多担心!不过,估计你以后生的姑娘,性格也随你!那将来,还真就是生男生女都一样了!” 夏思嘉哈哈大笑,“可不就是嘛!正好这些名字就留着用了,以后也不用分男孩名、女孩名!谁先出生,就叫沈凌波!” 门外忽然传来车声。 谈笑风生的两人一齐朝外看去,还真是沈维星回来了。 “原来是嫂子来了。” “我说思嘉怎么这么高兴呢。” “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屋里笑。” 夏思嘉嗔怒地瞪他一眼,“我是高音大喇叭吗?笑得有那么大声啊?你坐在发动机轰隆隆响的车里都能听见我的笑声了?哼!” “不是不是。”沈维星走到她身边,脸上漾开赔礼道歉的笑容,“是我归心似箭,思家心切,远在千里之外,都愿意听见你的笑声!” 黎宝绢搓了搓手臂,“我走了,你俩慢慢腻歪!” “嫂子,你别急啊,我还有事没说呢!” 沈维星诚挚邀请道:“明天下午休息半天,我打算在家里给思嘉补过生日,到时候请你一起来热闹热闹!” 黎宝绢愣了下,“怎么是补过?该不会是你们去小榴花岛执行任务,所以错过了日子吧?嘿,我就说,你不该去!” “该去的、该去的。”沈维星护着夏思嘉,“要不是因为她出力帮忙,我和老叶还升不了这么快!” 提到升职这事,夏思嘉还有点担心黎宝绢心里不舒服。 毕竟之前叶欣荣是正团,沈维星是副团。 而现在两人同为副师,平起平坐,工作职位上不分上下了。 但看到黎宝绢今天来给她送吃的,还像以前一样,事事为她操心,夏思嘉心里的这根弦自然也就能松开了。 夏思嘉上前拉住黎宝绢的手,“嫂子,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啊。”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错过这顿好饭!”黎宝绢笑着道了别。 送走黎宝绢,夏思嘉刚进门,就被沈维星拉到身边,抵在客厅的墙上,仔仔细细地亲了一遍。 夏思嘉推他胸口,“你饿狼转世啊?” 第143章 注意你的发言用词 沈维星半阖着一双星辰微动的眼,温声和气,但理直气壮地说: “你要说我是饿狼转世,那就是吧!” “我喜欢,我乐意!” “我一天就盼着天黑,就盼着回家,就盼着和你待在一起。” “怎么,不行吗?” 夏思嘉蹙眉。 这人怎么这样啊! 婚前也没看出来这一面啊! 沈维星就喜欢她不耐烦又拒绝不了他的小模样。 他摁着她,又亲了好一会儿,实在是亲得夏思嘉喘不过气,连连咳嗽了,沈维星才关切地托着她的腰,不解地问道:“不是一直好好吃药的吗?怎么还咳着不见好?之前就算扭着脚踝,也没两天就好全了,这次怎么拖了这么久?” 夏思嘉在心里悄悄嘀咕: 那还不是因为天天晚上都得和你睡? 要是回空间里睡,早好啦! 但她也没想惹沈维星担心,只简陋说道:“医者难自医,你没听过这话吗?” 沈维星突然有些恼意,“这叫什么道理?医生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救死扶伤?” 夏思嘉忍俊不禁,“我第一次从你身上感觉到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以前没有?”沈维星也跟着她一起笑,“看来我一直都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人。” “嗯,谢谢你啊好人,还筹划着明天帮我过生日。” 夏思嘉替他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袖,“除了邀请宝绢嫂子他们一家四口,你还请了谁?” “谢长青,方杰和他那几个小朋友。哦对了,还有一个人,你肯定想不到。”沈维星卖起了关子。 夏思嘉环住他健壮的腰身,仰头撒娇,“我头疼,猜不动,你赶紧说,还有谁?” “段非。”沈维星抿唇一笑。 夏思嘉确实深感意外,“你请他干嘛?” “要不是他全力护着你,你能完好无伤地从山魈的攻击下躲过?我不信!”沈维星说道。 夏思嘉抬手就朝他胸口捶了一拳。 然而,这男人的胸肌最近练得愈发饱满紧绷了。 她一拳打上去,自己的拳头反而吃了亏。 有点酸疼。 夏思嘉气得脱掉木拖鞋,踮脚踩在他脚背上,咬牙切齿地凶他,说道:“你也看不起人!我哪用段非保护!你是没看到!那天晚上作战的时候,他一个飞扑就冲出去了,人影都看不见,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草丛里!山魈刚出现的时候,我吓得都不敢吸气了!” 沈维星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猎人,一边扶住她扶柳扶风的身子,一边低眉浅笑地询问:“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我要死了呗。” 夏思嘉及时收住话题,唯恐一不小心把空间的秘密说出口。 她也不是信不过沈维星。 只是她觉得,夫妻之间,还是应该保留有一定的个人空间! 她不想让沈维星把她方方面面的深浅都拿捏得一清二楚! 夏思嘉缓了口气,面色正经地回忆道:“那山魈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我已经是它的盘中餐了。” “我整个人吓得僵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 “就在我以为马上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山魈忽然就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地倒下了!” “那一刻,我充分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一身医术的含金量!” “当个博学广识的药剂师真是太妙了!” 说完,夏思嘉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圆回来了! 沈维星倒是也没有再追问围猎山魈的细节。 只是忽然带着几分醋意,嘟哝说:“以后你说话要注意点。” 夏思嘉狐疑,“嗯?刚刚哪句话不对?” 沈维星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就是那句——‘那天晚上作战的时候’。” 夏思嘉以为他这话没说完,还耐心等着他后边半句。 却没想到,沈维星就单指这半句。 夏思嘉没想通,“这话哪不对?” 沈维星眉头紧拧,“每个字都不对!” 夏思嘉的脑门冒出大大的问号。 沈维星却逐字又说了一遍:“那天晚上,‘作战’的时候……你自己听听,这对吗?” 夏思嘉还是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直到沈维星突然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带回主卧。 夏思嘉终于赶上了这趟疾驰的列车。 “以后在提到和别的异性事上,不能用‘作战’这种词!” “尤其还是晚上!” 沈维星的汗,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夏思嘉的耳朵里。 他宽厚而粗粝的手掌,紧紧摁住她的手臂。 再贴着她的耳朵,带着命令的口吻,再三强调。 “要是下次再被我听见,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长记性!” 夏思嘉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打不过他。 夏思嘉只能憋着一股劲,在沈维星训完话之后,朝着他五大三粗的宽阔肩膀,狠狠一咬! …… 沈参谋长结束了今天的训话内容,抱夏思嘉去水房冲洗。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浴桶还是做小了。 沈维星问道:“你当初怎么没想着做个双人的?” 夏思嘉软靠在浴桶里,没好气地盯着他,“我怎么知道沈参谋长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这怎么能叫花花肠子?这是你给我的灵感。” 沈维星笑着将冷热水在搪瓷脸盆里兑好,再一盆盆倒进浴桶里,让夏思嘉享受其中。 他自己倒是简单省事,单独盛了一桶水,在旁边洗了个淋浴。 夏思嘉全程看着。 眼睛都没眨。 饶是看过了,可就是好像看不厌似的。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又换了一张干爽洁净的床单,这才重新躺到一起,安生休息。 夏思嘉再次想到明天生日小聚有段非这事,心血来潮,说道:“对了,我之前还答应给段非介绍对象呢,要不,明天借着吃生日饭的机会,把珍珍介绍给他吧?” 沈维星皱着眉头笑道:“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什么乱点鸳鸯谱!”夏思嘉抓起他的手臂,作势又要咬他。 但想了想,又放过他了,“也是,珍珍那么可爱,段非那么丑,他配不上珍珍。” 沈维星的笑容更苦了,“我说的是:珍珍那么泼辣,段非又是个火爆性格,他们俩能处到一块儿去吗?” “只要他们看对眼了,还是能处到一块去的。” 夏思嘉搓着下巴,认真设想道:“毕竟我是介绍人,以后如果段非欺负珍珍,我还可以帮着教育段非!” “又来了。”沈维星立马不高兴,“用得着你亲自教育段非?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他排老几,还轮得到我媳妇儿来教育?” 夏思嘉明知道他是故意逗趣,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没办法。 谁叫她就爱听着话! 夏思嘉忽然对明天的待客一事充满了期待。 沈维星还给她补充了另外一条消息。 “段非也升了,他如今可是营长。” 夏思嘉双眼放光,“那就更要介绍给我们珍珍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沈维星的脸说变就变,“肥水?段非算什么肥水啊……不过说真的,这事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之前听小全说,珍珍好像喜欢谢长青?你觉得她嫁给段非是好事,万一她不乐意呢?” 夏思嘉信心十足,“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明天我先试试珍珍的意思再说!” 第144章 她还挺会挑人 新一天的早晨。 夏思嘉睡到自然醒。 醒来时,沈维星已经到家了,他和大全、小全正在厨房包饺子。 客厅桌上摆了香蕉和一碗小米粥。 还有一筐子红殷殷的不知名山果。 夏思嘉现在最看不得这些果子。 因为只要一看见果子,就会想把果核全挑出来,种进她的空间花园里! 说来也怪。 上回在红麓城明明搬了几颗大果树进去,可花园里的空间却好像没有变小,反而顺着那几棵果树,向外拓宽了。 也正因如此,让夏思嘉对种树有了更大的热情。 树苗拓宽空间边际,树下可以栽种草药和各类蘑菇,树上可以接种石斛、桑寄生这类的。 因此,要继续种树! 多多益善! 大树直接移栽,小树也可以从果核种起…… 夏思嘉快速消灭了几棵野果,并将果核悄悄丢进了空间里。 等沈维星听见她喝粥的动静,出来看时,夏思嘉已经消灭了桌上的一半野果和半碗小米粥。 “怎么光吃果子?” 沈维星蹙眉,“果子性凉,这种天气吃多了,容易寒咳。” 夏思嘉夸他,“真不愧是我的爱人啊,现在都略同医术了!” “你别贫。”沈维星盯着她把剩下半碗粥也喝了,然后才说:“今天过生日,不换身漂亮点的衣服?阿妈托方杰给你带了新衣服过来,但她这两天腰不舒服,就不来咱家了。” 夏思嘉忙问:“她老人家的腰怎么了?” “老毛病了,累出来的,好像叫腰肌劳损。”沈维星说道。 夏思嘉顿时端起大海碗,把小米粥一饮而尽,接着就说要回屋默写方子。 “以前外公教过我一剂膏药贴的配方,对腰肌劳损有奇效!” 没过一会儿,夏思嘉就举着方子出来了。 但方子上共计47味中药,看得沈维星有点眼晕。 “事在人为,先看看能弄到哪些。” “剩下弄不到的,我再想想办法。” 她空间里是存有不少名贵药材,可还真没有蚂蚁、乌鞘蛇、牛膝这些东西。 要配出这一服药,还得往南沙城这样的大城市想想办法。 沈维星收下了方子,就算是把这件事包揽在自己身上了。 小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客人们陆续到来。 谢长青最早到。 他两手空空,没有准备礼物,沈维星却显得更高兴了,招呼他一起上厨房干活。 夏思嘉作为寿星,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谢长青,你怎么变成这样啦?明明是月月有工资拿的人,为什么抠门成这样?” 谢长青只笑不答,没有解释。 方杰、黄珍珍和万里是第二批到的。 他们倒是拿来了不少礼物。 黄珍珍送了一兜子糖。 “思嘉姐,这是猪油糖、冬瓜糖、大白兔奶糖,祝你和参谋长往后的日子甜甜蜜蜜,越过越美!” 万里送的是一筐子虾。 “思嘉姐,虾肉炒椰丝,味道赶得上肥猪肉!” 方杰送的是十瓶水果罐头。 “思嘉姐,祝你往后的人生,十全十美!” 夏思嘉愉快地收了他们的礼物,趁着摆回小屋的空档,快速从空间里抱出了一小罐果干蜜饯,招待他们。 黄珍珍才吃了一口就惊呼,“这么甜的蜜饯我还是头回吃!比糖还好吃!” 方杰不信,只当她是没见过大世面。 但吃了一口之后,也啧啧称赞。 万里也觉得好,只是,他平常比较内向,再加上有黄珍珍和方杰的热情夸赞在先,他再说什么,都显得很多余,干脆就笑笑,没有吭声。 夏思嘉看他们三个歇得差不多了,故意喊上黄珍珍进屋陪她试试新衣服。 黄珍珍大大咧咧地说:“思嘉姐!你长得就跟以前画报上那些电影女明星似的,啥衣服穿到你身上都好看!” 方杰嘎巴着嘴里的南瓜子,附和说:“就是!” 夏思嘉就当没听见他们的夸奖,还是要拉着黄珍珍进屋说悄悄话。 但就在这时,门外又来人了。 “姐,生日快乐!” 夏思嘉一听见夏思芫的声音,顿时觉得十分晦气。 谁请她了? 她怎么来了? 黎宝绢和叶欣荣也和夏思芫同时到。 看夏思芫站在门口不动,黎宝绢忍不住推了推她,“妹子啊,喜欢吹风你就待在前院吹风,别堵门口啊。” 夏思芫怯怯地发笑,“嫂子,不是我想堵门口,是我怕……” “怕什么?”叶欣荣不解地越过夏思芫的头顶,望向屋内。 只见,方杰他们仨和夏思嘉同一阵线,同仇敌忾地盯着夏思芫。 黎宝绢对夏思嘉的娘家人,也略有耳闻。 所以,气氛一时间尴尬凝滞,没人说话。 还是沈维星听出不对劲,立马从厨房出来察看情况,才发现,夏思芫竟然不请自来! “姐,我特意和段营长一起来为你庆祝生日的,你不会……不欢迎我来吧?”夏思芫泫然欲泣。 段非从外边挤进来,一把揽过夏思芫的肩膀,看向夏思嘉问道:“夏医生,你真是忙昏头了吧,吃生日饭也不记得喊你妹妹!” 夏思嘉的手指骨关节,被她捏得咔咔响。 难怪她觉得夏思芫最近风平浪静的…… 妹妹静悄悄,就是在作妖! 沈维星走到她身边,用手掌裹住了她捏成拳头的小手,替她掩下了难藏的戾气,悄声在她耳边说:“咱们小寿星不生气,来者是客,招呼就是。” 夏思嘉转过头,脸上五官都快扭打成一团了。 “你看不见她和谁一起来的?” “咱俩说好的事情,全被她搅黄了!” “她倒是眼尖,会挑人!” “段非刚升了营长,她就贴上段非了!” 夏思嘉很难不生气。 她本来还挺欣赏段非的。 却没想到,段非是个瞎的! 放着那么多好姑娘不选,非要选夏思芫这个搅家精! 沈维星抚抚她的肩头,仍是温声劝慰道:“人各有命。这是他自己选的,就这么着吧。” 夏思嘉忽然就被这话劝住了。 是啊。 人各有命。 她操心段非干什么? 没有了段非,她还是能找到其他好青年介绍给黄珍珍的! 既然段非命里有此一劫,那就随他去吧! “别站着了,都进屋坐吧。” 夏思嘉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思芫,客气地说道。 第145章 你行你上啊 客人们陆续落座。 谢长青探个头出来,第一眼就先看见了夏思芫。 他顿时朝着正在系围裙的沈维星问责。 “你怎么把她给招来了?!你不知道嘉嘉和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已经决裂了吗?!” 举着菜刀的大全,在半空中悬着手,时刻准备着。 拿着剔骨刀的小全,坐在小板凳上,磨刀霍霍。 唯有沈维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一边给虾掐头去尾,一边淡淡地回应着谢长青。 “她都来了,而且还是以段营长的恋爱对象的身份来的,我难道将她扫地出门?” 说完,指了指厨房门后放着的笤帚。 “小谢同志,你那么厉害,就由你去扫吧。” 谢长青被狠狠噎了下,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 “今天是嘉嘉生日,难道留着她在家里膈应嘉嘉?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谢长青上前两步,揪住沈维星的衣袖。 继续说道:“你现在是守备师的参谋长,难道还用给他一个小小营长面子?就算是善待属下,也没有你这么善待的!” 他百般不忿,越看沈维星就越生气。 “你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让嘉嘉受这么大的委屈吧!” “这个生日过成这样,还不如别过了!” 沈维星不急不慢地笑了笑,“谢长青,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该不会是你喜欢夏思芫,不想她被段营长抢走了吧?” “你简直颠倒是非,胡搅蛮缠!”谢长青气得想和沈维星打一架,“沈维星我告诉你!如果我是嘉嘉的丈夫,我今天就会让夏思芫从这个家里滚蛋!” 沈维星捏起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虾,故意凑到谢长青面前。 谢长青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沈维星却开怀大笑。 “谢长青,你不用在这儿激我,你要是真的这么厉害,你不用是思嘉的丈夫,也能替她赶人走。” “段营长是我请来的,我不能出尔反尔。” “更何况,他和夏思芫只是在谈朋友,又没有对思嘉造成任何实质的危害,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就算退一万步说,段非最终娶了夏思芫,那又怎么样?” “他们在金鹇岛过他们的,我们在七巧岛过我们的,各不相干。” “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大动干戈,非要把这场生日宴闹得鸡飞狗跳?” “再说,思嘉是自己想通了,决定暂时容忍夏思芫。我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让她强行违背意愿,给我面子。”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和她本人沟通。” 沈维星捡起那只被谢长青弹开的可怜小虾,继续准备着午饭。 谢长青一时语塞。 横的竖的都被沈维星说完了,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他就是替夏思嘉咽不下这口气。 有一句话,算他沈维星没说错。 无论谢长青如今是以什么身份和夏思嘉相处,他都能为她挺身而出。 因此,谢长青赫然冲出了厨房,如同一尊黑面神似的,径直杀到了夏思芫面前。 “圆圆,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过来!” 夏思芫看着谢长青满眼怒色的模样,心说:终于有人给她送机会了! 她立马装作柔弱不堪的样子,歪倒向了段非。 眼睛却紧盯着谢长青,一脸惊恐无措的模样。 “长青哥,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咱俩不能像以前一样,没事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家会误会的!” “我和你的确是两小无猜,可我只是把你当成哥哥看待,毫无半点非分之想!” “你如今也到了该看对象的年纪了,长青哥,你还是要保持点边界感的……” 谢长青恨得牙痒。 “夏思芫,你跟我演上了是吧?” “之前哭得可怜兮兮,问我借钱的时候,那股子媚劲呢?” “不是你上赶着要来找我的?” “方杰!” 谢长青立马招呼了方杰过来,“来,你作证!你说——当初是不是她非要死皮赖脸缠着我的?” 方杰看向目光冷冷的段非,段非也看向一脸不情愿的方杰。 方杰说道:“那会儿,夏思芫同志确实一天闹三回,大小事都要找长青哥……” 谢长青顿时声若洪钟,大声说道:“看吧!我有证人!” “方杰,你胡说什么呢?我找长青哥,确实就是因为我生存不下去了,想问他借钱而已,也没说别的吧?你怎么说得我好像勾引他一样?!人要脸,树要皮,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呢……” 说完之后,夏思芫忽然看向夏思嘉。 朝着和黎宝绢一起嗑瓜子的夏思嘉发难道:“说来说去,你们现在闹这一出,就是因为我姐姐不欢迎我来!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你直说让我走不就好了嘛?何必要践踏我的名声,让我白白蒙受这么大的冤屈?!” 夏思嘉捧着废报纸叠成的烟灰缸,慢悠悠地吐掉了嘴里的瓜子壳。 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上夏思芫委屈的小脸,说道:“我确实没请你,是段营长捎带你过来,我给段营长一分薄面,没有提过去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谢长青。 指着谢长青,继续对夏思芫说道: “明明谢长青只是想和你借一步说话而已,你说一声不方便,不行,不可以,不就行了么?非要扯三扯四的,故意在段营长面前划清你和谢长青的关系……怎么的,谢长青之前借给你的两百块钱,你想抵赖不认账啊?” “我没说过这种话!”夏思芫即刻否认。 夏思嘉耸耸肩膀,“你肯承认,那事情就好办了!谢长青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还钱,没有想要过问你和段营长的感情问题,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就说说,什么时候能还上钱吧?” 谢长青皱眉。 他听得出来,夏思嘉这是给他递了个台阶。 可他不需要这个台阶! 他就想让这个没脸没皮的夏思芫赶紧滚蛋! 钱不钱的,都是小事! 然而,谢长青刚想开口,就被夏思嘉一个眼神瞪住。 他只得暂时闭嘴。 而段非也在这时看向夏思芫,语意不明地问道:“你真向他借了钱?” 夏思芫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捏成拳头。 那钱,是谢长青看在两家的旧交情上,白给她的! 她当时没说借,谢长青也没说要她归还。 夏思芫当然不愿意认这笔帐。 可现在,她要是不认这钱,在段非眼里,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夏思芫不想功亏一篑。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硬是把段非这张丑得像土拨鼠似的脸,给看顺眼了! 而且这个段非不会聊天,总像个傻x似的惹得她烦躁。 这些…… 她都忍过来了!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呢?! 因此,为形势所迫,夏思芫咬牙认了这二百块的账! “是!” “当时梁靖书天天打我,妈妈又总是来哭,说吃不饱,肚子饿,快死了……” “我没有办法,这才向长青哥借了二百块。” “我会还的!”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第146章 我以后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眼看着夏思芫就要哭出来,黎宝绢忙说: “今天是思嘉的生日,大家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好好说,慢慢地说!有误会、有矛盾,解释清楚,说开了,不就没事了吗?别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夏思芫又往段非身后躲。 把眼泪全都蹭在了他身上。 温热的眼泪沁进了衣服,软化了段非的心。 他拍了拍夏思芫的手背,说道:“没事,我替你还。” “可以啊老段,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娶夏思芫呢。”夏思嘉笑道:“那,不用我给你另外介绍对象了吧?” “不用了夏医生,我觉得芫芫很好!”段非笃定地说道。 夏思嘉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止不住地吐槽: 瞎子。 聋子。 傻子! 以后等你娶了她,够你受的! 咎由自取! 自取灭亡! 不自量力! 一点也不争气! 但吐槽完了,她还是端庄大方地维护了场面上的体面。 “谢长青,现在放心了吧?” “段营长是军人,一诺千金。” “他说这两百块会由他负责,那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你就不用找夏思芫了。” “行了,大家继续聊天吧,别因为这桩误会,影响了一会儿吃饭的雅兴。” 方杰看谢长青还在生闷气,赶紧拉着他去隔壁搬桌子去了。 今天这么多人吃饭,就夏思嘉他们家的这些桌椅板凳,肯定不够。 谢长青他们走了之后,黎宝绢拉夏思嘉到一旁,小声说:“这戏码是固定的?” 夏思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戏码?” “一哭二闹三上吊啊!”黎宝绢笑道:“之前我就听说,你跟小沈回海螺乡的那次,跟你后妈大闹了一出!可惜我没看到现场有多精彩……今天见到你这个妹妹,我忽然就感觉出来了。她这一颦一笑,一哭一闹,似乎都拿捏着节奏……” 夏思嘉笑得前俯后仰,“可以啊嫂子!她们娘俩儿的看家本事都被你拆解了,以后还有什么戏是你看不穿的?” 黎宝绢嗔怒着捶她肩膀。 “你还有心思打趣我呢?” “你真的就不怕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再给你惹出什么乱子?” “我看她那双眼睛,绝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 “而且,她不是嫁过人吗?她前夫好像因为带队逃亡,要偷渡去香江城,现在被抓起来了吧?” “这可是重罪!” “她要不是离婚决断下得早,现在也没机会攀上段营长……” “你说这段营长也是,选谁处对象不好,非要挑跟你不对付的这个臭丫头!” 夏思嘉挽着黎宝绢的手臂,亲昵地笑了笑,“嫂子,要来的麻烦它挡不住!防不胜防啊!怕也没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黎宝绢眼珠子一转,“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当初结婚审核拖了那么久,那到了段非他们这儿,也该磨一磨!我相信,再多给段营长一点时间,他总能看出点问题……” 夏思嘉悄悄瞟了段非一眼。 一看段非那被勾了魂似的,被夏思芫迷得五迷三道的眼神,就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了的了。 “嫂子,我看还是算了,你别抱这种期待。” “段非他醒不了。” “而且,正是因为有我和沈维星这个例子在前面,夏思芫结婚反而容易呢。” “一来,段非的军衔职位都不及沈维星结婚那会儿。” “二来,我挣来了这么多好成绩,又主动热情和劳动人民打成一片,受我这个姐姐的名声庇佑,她结婚肯定顺利。” 黎宝绢光是听听都替夏思嘉难受。 “这可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白便宜她了啊!” 这顿生日饭,总归还算太平。 吃完饭,夏思芫就找机会想走。 段非却非要拉着她再仔细参观夏思嘉他们家。 夏思芫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大点的房子吗? 但是,墙壁粗糙,地板老旧。 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除了桌椅板凳,就只剩下柜子、床和浴桶了。 有什么可参观的? 还是她以前的家舒服。 只可惜,父亲不争气! 他自己惹了麻烦,还要连累家人! 夏思芫郁郁寡欢地跟着段非的步伐,正气恼着,忽然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芫芫,你看这个浴桶。”段非指着水房里的浴桶说道:“我听说,这个桶是夏医生特意找人为沈参谋长定做的。” 夏思芫心中得意,认为一下就听出了这话的重点。 “姐姐也真是的!” “怎么还保留着这些封资修的陋习?” “铺张浪费,骄奢淫逸,不就是洗个澡吗,还特意弄个浴桶!” “得亏我是她亲妹妹,不会去举报她这些小动作。” “但非哥哥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段非愣了一下,随后笑笑:“哦,好。” 段非本来还想去后院,看看夏思嘉在沙地里都种了些什么好东西。 然而,夏思芫刚刚精诚所至的那几句话,说得他忽然很不得劲。 段非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反正心里怪怪的。 也没有了继续研究的心情,便带着夏思芫离开。 他们俩走了之后,叶欣荣端着茶杯,走向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沈维星。 他倚在门框上,小声问道:“你不觉得这个段非挺讨厌的?” “很讨厌。”沈维星言简意赅地答道:“所以往后不用再见了。” 蹬鼻子上脸。 目中无人。 这种家伙,还是留在金鹇岛受他们那边领导的磋磨去吧! 沈维星收拾完家里,见外边起了风,而夏思嘉还在前院送客,连忙抓起沈老太送来的一条小毯子,过去给她披上。 顺带,观察起了她的表情。 看清夏思嘉眼底的一抹倦色后,沈维星忽然心疼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我真应该听谢长青的,当时就将他们扫地出门!” 夏思嘉被逗笑,“那怎么行?真要是这么做了,夏思芫回头不得唱得全海螺乡都知道,说咱们夫妻俩没有容人之量。” “可今天是给你过生日,虽然是补过,那也应该以你为主。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顾全大局。起码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我会来处理。”沈维星笃定地说道。 夏思嘉笑得更甜了,眼神中还带点小骄傲。 “我早就知道你会允许我撒泼的!上次在你家家门口和林碧断亲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 她裹紧自己的小毯子,枕靠在沈维星胸口,悠悠道:“但我今天不想撒泼。我倒要看看,夏思芫还有些什么烂招。她要是再敢冒犯我,我保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那到时候你记得带上我。” 沈维星一副坚决要与她并肩作战的模样,“我也要看看,她还想怎么算计我媳妇儿!” 第147章 治疗心病 夏思嘉他们两口子,都没把夏思芫太当回事。 但谢长青回去之后,一直觉得,夏思嘉这个生日没过好。 因此,他在给实验研究队准备打边炉大餐的时候,夹带了不少的私心。 光是鲅鱼饺子,就做了一大盆! 还特意提前就让方杰去找来钉螺,濑尿虾,干鱿鱼,黑虎虾等。 做了盐水钉螺。 去壳的白灼濑尿虾。 香煎干鱿鱼丝。 还有苦瓜虾滑。 这些都是夏思嘉爱吃的。 谢长青从布置打边炉座位的时候,就特意研究了菜的摆放。 他把这几样都放在自己面前,方便他回头涮好了,夹给夏思嘉。 等真正开吃之后,大家都忘却斯文,挽起袖子,在说笑声中夹菜抢菜。 夏思嘉被龚涛叫过去,挨着他坐。 龚涛特意要介绍上次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保育员,何琳大姐,给夏思嘉认识。 说她们俩都是和动物有缘的人,应该很聊得来。 夏思嘉起先还不知道龚涛是何用意。 等她跟何琳渐渐打开话匣子后,夏思嘉才发现,何琳性格内向,不喜欢和人交流。 她以前整理他们这支研究队的工作人员笔记时,确实在何琳的日记里看到她亲笔写下过—— 比起和人相处,她还是更喜欢和动物接触。 小动物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会引导她犯错。 何琳的父亲是从海外留洋归来的科学家,何琳受父亲影响很深,过去专注于学科理论研究。 但如今外边的红小兵斗劲十足,何琳几乎没有生存余地。 要不是因为被选中加入这个艰苦且与世隔绝的研究项目,她或许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吃过的亏,让何琳倍感阴影。 她一生无子,把参与试验研究的动物,全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但实验中总有意外和牺牲。 动物的寿命,也没有人类的长。 何琳最终因为抚育的动物相继离去,情志重伤,年仅四十二就抑郁而终。 夏思嘉观察着现在的何琳。 她才三十四五的模样。 加上没有生育过,此前家境优渥,又保养得当,所以,要说她是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会有人信。 比起热情活泼的其他研究员们,她十分拘谨,和整个团队都格格不入。 一顿饭下来,她基本上不往大锅里伸筷子,只吃面前的几样菜。 夏思嘉便一次又一次,把谢长青给她涮的肉丝、虾滑、狮子头、白萝卜,都夹给了何琳。 何琳虽然内向,但却不笨。 她看得出来,夏思嘉一个劲儿的把菜夹到她这儿来,他们的生活管理员谢长青小同志,很不高兴。 “思嘉,你留着自己吃,我吃饱了。”何琳讪笑着说道。 夏思嘉立马抓到了矛盾重点,隔着人,盯上了谢长青,瞪着他说道:“琳姐要是吃饱了,那我也吃饱了,我们单独去旁边聊天吧。” 谢长青当即把手里的菜夹给了何琳,热情洋溢地说道:“琳姐!你吃的也太少了点!这样下去怎么行?龚博士说了,咱们实验室还任重道远呢,任何一名成员都是独特的!无可替代的!所以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一边夹菜,嘴里的小词还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您一定要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多吃菜!多吃肉!” “大米饭还要不要?我再给你俩添一碗!” 谢长青积极张罗,忙碌不休。 何琳这才被劝着重新拿起了筷子。 夏思嘉也大口扒饭,吃得差不多饱了,才重新停下来,跟何琳聊天。 她前世有过养宠物的经验,这辈子又在空间里养了猫和蛇,她和动物的感情,也非比寻常。 因此,夏思嘉和何琳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 龚涛看着渐渐开朗了几分的何琳,向谢长青夸赞夏思嘉。 “别看夏医生这么年轻,可她却是一个循循善诱、体贴入微的好医生。” “有时候,人生病了,不体现在身体上,而体现在心里。” “我不能看着研究队的成员们这样倒下啊。” “前路渺渺,大家还要一起携手走得更远才是。” “不能就这样没了一个啊。” 龚涛这话,只有他和谢长青两人能听见。 其他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似乎都不大在意龚涛脸上的惆怅。 可谢长青仔细看看,又觉得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和龚涛差不多。 其实,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只不过,因为参与了这个秘密项目,不得已和所有的亲朋好友断开联络。 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只有等他们将来走了,走了很多年之后,才能由后人来书写他们今天的奉献和付出。 “博士,我敬您。”谢长青端起酒杯,和龚涛轻轻地碰了碰。 吃完火锅,谢长青送夏思嘉回去。 天幕呈现出冰川般的淡蓝色,西边的天空还有最后一丝残阳留下的紫色余晖。 而头顶上繁星如流动的沙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谢长青忽然由衷地说:“嘉嘉,今天真的谢谢你。”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夏思嘉和颜悦色地笑道:“大家请我吃饭,你一个人辛辛苦苦做饭洗碗,到头来,你还要跟我说谢谢。谢长青,你是不是忙昏头了?” “我是真心的。”谢长青正色说道。 同时,他努力把住自行车车头,尽量驾驶得更平稳些,免得这岛上崎岖的路颠得夏思嘉屁股疼。 尽管今天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手臂都酸了。 可他绝不会让夏思嘉看出,他累。 累是不可能累的! “嘉嘉,龚博士刚刚跟我说,你现在也算是实验研究队的一份子了。虽然是编外的,但大家都很喜欢你。” “他比我更加感激你。” “谢谢你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开导何琳姐。” “你以后如果有空,可以常来实验室走动。” 夏思嘉没接话,是因为她觉得,谢长青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个实验研究队,如今是受军方保护的。 她到底还是民间人士。 怎么能随便走动? 她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被当成敌特怀疑。 毕竟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老有个别不知死活的人,总是飞蛾扑火似的,动不动往七巧岛禁区钻。 敌特罪名一旦定下,可就要唱《铁窗泪》了。 她日子过得好好的,不想吃那种“铁饭碗”! 但是,这些预知的内容,没法挂在嘴边说。 所以,夏思嘉换了种方式,委婉地给谢长青提建议说:“你让何琳姐放假休息的时候,到卫生所找我呗,我和宝绢嫂子,一个比一个能聊天。而且,她要是在实验室那地方待久了,心情压抑,偶尔出来透透气,换个环境也是好的。” 谢长青暗暗想:那我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吗? 于是故意编谎说道:“何琳姐可舍不得离开实验室半步。” “那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啊。”夏思嘉嘟囔道:“我最近身体还不舒服呢,你总让我跨半个岛往实验室跑,给我累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谢长青笑道:“你身体素质向来不错,怎么可能轻易累到?再说,你要是和我约定好来访时间,我可以来接你啊。坐自行车过去总累不着吧?” 夏思嘉信口说道:“这车这么颠,回头把我孩子颠坏了怎么办?” “孩子?!” 谢长青一个急刹,差点把夏思嘉从车上甩下去。 第148章 得抓点紧 “谢长青,你冷静点!”夏思嘉怒道。 谢长青好不容易扶稳车子,停下来,转头看向夏思嘉,满眼愕然。 “你还有孩子了?!” 夏思嘉从后座跳下来,甩开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暂时还没有。” “但总会有的!” 说完,忽然回过头,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谢长青。 “怎么?你难道不希望我有孩子吗?!谢长青!你竟敢诅咒我!” 谢长青推着车追上她,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思嘉呲牙,“那你什么意思!” 谢长青苦笑,“我,我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我当妈啊?”夏思嘉忽地笑了,“确实想想就挺神奇的,我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摇身一变,就要当妈妈了!” 谢长青想说,他不是接受不了这个。 但仔细想想,夏思嘉都嫁给沈维星了,当然是要和他生儿育女的。 只不过,他的心像被刀割开了一条口子似的,细细密密往外漏沙。 …… 夏思嘉回到家,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 “大嫂!你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就来了!” 夏思嘉急忙掏钥匙开门。 彭晓媚来了。 还带着她家五个孩子一起来的。 家乐年纪最小,才两岁,被彭晓媚抱在怀里。 大伟、小伟晒得黑黝黝的,像两条黑泥鳅似的。 夏思嘉差点没认出来。 好在敏仪、敏慧两个小姑娘还嘴甜,见到她知道喊“小婶婶”。 “外头风大,别在外边站着了,快进屋吧!” 一进屋,夏思嘉就烧水泡茶。 家里多的是搪瓷杯子。 哪怕整个沈家人都来了,她的杯子也管够。 倒不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是沈维星总得嘉奖。 一有奖励,就发搪瓷杯子。 那会儿从红麓城搬过来时,已经撇下很多这些小物什了。 结果来了七巧岛后,又攒上了新的。 再加上她上次协同去小榴花岛执行任务,也得了一对杯子奖励。 还有结婚和生日的时候,大家送的。 一来二去的,柜子里渐渐就堆了二十几只搪瓷杯子。 管够! 水烧开了,夏思嘉加了点炒芝麻和炒黄豆进去,再从空间里摸了点茶叶出来,也一起添上。 转念又想到,孩子们肯定不喜欢茶叶的味道,而是喜欢甜的。 又往除了彭晓媚之外的四个杯子里,加了一勺白糖。 做成了甜咸口的芝麻豆子茶。 端出来给孩子们一发,孩子们都开心坏了! 还以为小婶婶凶巴巴的,不会管他们呢! 没想到,三叔家这么大! 用的全都是搪瓷缸子! 还能每人一个! 小婶婶泡的茶也不一般! 还有芝麻、黄豆这些炒得喷香的好东西! 最关键的是,这茶还甜! 四个孩子吨吨喝水,脑袋都快埋进缸子里了。 夏思嘉看他们喝水,觉得很有意思,一时间忘了要和彭晓媚说话。 还是彭晓媚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三弟妹,我今天也不是专程来看你的,就是带着孩子从娘家走亲戚回来,正好有一筐新分的玉米,又在码头听说有船要来七巧岛,我就来看看你们,把玉米送给你们!我,我……坐一会儿就走。” “大嫂你难得来,别着急走啊。” 夏思嘉自己是撑得要打饱嗝了,但她心里却想着,怎么也要给彭晓媚张罗一顿饭。 不然,就这么放他们回去,回头沈家其他人讨论起来,还以为她这个三媳妇小气呢! 夏思嘉这便又要进厨房,可却被彭晓媚一把拽住了。 “你别忙活!不用吃饭!真不用吃饭!吃这茶就够了!” 彭晓媚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抓紧时间说话:“我,我这不是看你和老三结婚也有些日子了吗?老听阿妈念叨你俩,也不知道你究竟怀上孩子没有……” 夏思嘉怔愣。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啊? 那看来是老太太的意思? 可怀孕这事,又不是她想就能成的。 这肚皮暂时没动没静的,急也急不来。 夏思嘉就实话实说道:“还没消息呢。” “那你‘那个’准时来了吗?”彭晓媚以过来人的经验打听道。 夏思嘉仔细算了算日子。 是该来了。 不过早几天、晚几天也正常。 夏思嘉浅笑答道:“应该是快来了。” “哎哟,你得抓点紧!”彭晓媚一把握紧了夏思嘉的手,“你二嫂肚子里又揣上一个了,你知不知道?” 夏思嘉大笑,“那是好事啊。” 彭晓媚眉头紧拧,“那对他们两口子是好事,对你是什么好事啊?” 说完,指了指自己怀里熟睡的家乐,又指了指还在舔杯子的四个孩子,说道:“我生了五个,阿妈还说任务没达标!” “老二家眼看着也要变成五个孩子了。” “阿妈最盼着的就是老三的孩子,所以你得抓紧!” “不然……” 彭晓媚突然收住话头,欲言又止。 夏思嘉当然好奇,急忙追问:“不然会怎么样?” “不然你以为你婆婆能一直对你这么好啊!”彭晓媚像是捅破了天似的,大胆地说出实情—— “队上说闲话的人可不在少数!他们说你撺掇着老三离家不归,不愿意回来探望老娘……你说,这像话吗?” “所以,为了消除这些流言,你们还是得多回家走动走动!” “再有就是,老三没孩子的话,别人要胡乱猜忌的,说他之前断了腿,不能生……” “你也替阿妈想想!阿妈肯定不愿意听这话!” 夏思嘉了然地点点头。 那倒是。 彭晓媚继续说道:“当然,也有说你不是的。” “说你太娇贵了,怀不上……”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啊!三弟妹你千万不能怪到我头上!” “我是真心为你们好!你们俩得抓一抓进度,不然,老二家那个跟兔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生,我都没她能生……” 夏思嘉差点笑出声。 敢情,大嫂是怕自己跟二嫂较劲斗不过,所以来拉拢她,让她加入这场激烈的生子大战呢! 要是放在前世,夏思嘉肯定不稀得和她们玩到一块儿去。 但现在,她自己也想快点有个孩子,继承她越来越丰富的空间…… 她也挺心急的! 彭晓媚把话带到,说完就拉着孩子们走了。 夏思嘉收下了她背来的一筐玉米,再三谢过,同时也从空间里提了两个大菠萝出来,塞给彭晓媚带回去。 菠萝是她之前从小榴花岛顺路带回来的。 放在空间里,跟刚从树上割下来的一样。 还新鲜着! 彭晓媚收了回礼,高高兴兴地搭上最后一班船,离了岛。 夏思嘉在家里织毛衣,等着沈维星回来。 等沈维星到家,她一句多话都没有,逮着他进屋,二话不说就先把他生啃了一顿。 第149章 看把她们闲的 酒酣曲尽。 夏思嘉趴在沈维星怀里休息。 沈维星食髓知味地亲吻着她微微肿起的红唇,温声问道:“你今天不是去跟研究队一起吃晚饭?听说谢长青准备了大餐啊……吃什么好东西了?吃得你回来之后,‘饿’成这样!” “跟那顿大餐没关系。” 夏思嘉仰头,眸光盈润地望着他,像望着红火的太阳。 “是你尊敬的母亲大人,派咱们亲爱的大嫂过来送了玉米,顺带,给我提了提家里的领导纲领。” 沈维星发笑,“哦?什么指示?” “还能有什么指示?抓紧造人啊。”夏思嘉没好气地剜他一眼,“要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她们估计就得给你换一个——” “胡闹!”沈维星弹坐而起,突然发怒。 夏思嘉哭笑不得,连忙将他摁回被子。 “你急什么啊?” “是把我换掉,又不是把你换掉!” “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还生上气了……” 沈维星正色怒容地说:“把你从我身边换掉,那不就等于,剥夺我爱你疼你、天天和你睡在一起的权利吗?!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意思!什么时候轮到大嫂来我这儿当家作主了!” “嘘嘘嘘,你小点声!” 夏思嘉抿着嘴,在他腰侧掐了一把,“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也不嫌肉麻!哼,你和我在一起,就是想天天和我睡一起呗……” “是啊,怎么了?错了吗?不行吗?”沈维星理直气壮,“我就是要天天和你睡在一起!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一直睡在一起!” 夏思嘉笑得花枝乱颤,“知道了、知道了,小声点,低调点。” “以后你不用听她们的!” 沈维星还在生气,“生孩子的事情,我们自有分寸!就算没有孩子,那也没有人能将我们俩分开!我娶你,也不是为了让你给老沈家生孩子的!说起来,她们可真闲!劳动工作没能让她们消停点,她们自己在家忙不迭的生孩子就算了,还要拉上你?真该给她们这些婆婆嘴再找点事情干!” 沈维星在家里气呼呼,而同一时间,彭晓媚也在家里气呼呼。 “沈向阳,我感觉我今天算是找着夏思嘉还没孕信的根本原因了!” 沈向阳白天跟着大队上的其他男人一起去修水坝,累得够呛。 这会儿好不容易沾上枕头,他只想睡觉。 可彭晓媚却一肚子是劲,非要晃醒他,跟他讨论“大事”。 “我今天等你三弟妹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和咱们公社之前那个姓谢的年轻宣传员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你说,他们俩是不是趁着老三不在家,干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说这个,沈向阳就不困了。 “谁?” “谢宣传员啊,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从南沙城过来插队的知青!”彭晓媚挤眉弄眼的,“那时候,你还说要把你家小妹说给他的那个!” 在妻子的精准指引下,沈向阳的脑海里,总算浮现出了谢长青的面容。 但他“哦”了两声后,立马瞪眼:“老三媳妇怎么跟他搞到一起去的?他不是在我们海螺乡做事,怎么去七巧岛上了?!” “早就调过去了!”彭晓媚压着嗓音说道:“老三他们搬去岛上没多久,谢宣传员就跟着过去了!” “他队上的工作不干了?”沈向阳觉得难以理解,“没有工作,三弟妹那个资本家大小姐,也看不上他吧?不对啊彭晓媚,我怎么看你对这个谢宣传员挺了解的呢?他什么时候去的七巧岛你都知道……你平时没少关心他啊!” 彭晓媚恨恨踹他一脚。 要不是怕把孩子吵醒了,她真要跳起来把沈向阳的脸抓花不可! “你真是个好心没好报的蠢猪!”彭晓媚气得骂粗话,“亏我还为你弟弟操心,怕他被戴了绿帽子……看来真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彭晓媚卷着被子往旁边一翻,让沈向阳光溜溜的露在了外边。 他只穿了背心裤衩,忽地没了被窝的温暖,瞬间冷得汗毛直立。 他们海螺乡这一带就是这样。 只有夏天和冬天,基本上没几天秋意盎然的日子。 这两天气温骤降,冷得沈向阳把大棉被从柜子里抱出来盖上了。 他寻思着,今晚能睡个暖乎觉了。 却没想到,刚捂热的被子,一下就被彭晓媚卷走! 沈向阳连忙赔着笑,往彭晓媚那边拱。 “行了,别生气嘛,我就是跟你说笑逗乐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你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彭晓媚白他一眼,“这句话还像人话!” 她又重拾了讨论八卦的心思,继续对沈向阳说道:“咱们既然撞见老三媳妇和谢宣传员有私交了,那这事,我不能装作不知道吧?你说,该怎么透给阿妈知道?” 沈向阳一边拢紧被子,一边埋怨彭晓媚,“都说捉奸要捉双,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啊?当时你就应该拿出大嫂的姿态,呵斥夏思嘉!把她拿捏住!这样一来,她以后有把柄在你手上,不得处处讨好你?” 彭晓媚听着听着,总感觉沈向阳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她反问道:“我要她的把柄干什么?” “我是要帮老三出头,给他出气!” “这事必须得抓现行!” “让三弟妹要么痛改前非,要么跟老三一刀两断!” 沈向阳瞟她一眼,“三弟妹改不改正,老三离不离婚,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你一天到晚在瞎积极什么?干啥事之前,你得想明白,这么干,对咱们有什么好处!要是没好处,你去逞这个英雄干啥?回头,既得罪夏思嘉,又招老三记仇,你能落个什么好?” 彭晓媚愣住了。 是啊。 她能落个什么好? 她一开始就想着肯定要伸张正义,维持体面。 但被沈向阳这么提醒了之后,她瞬间就不这么想了。 正义和体面,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捞不着好! 彭晓媚当即就对沈向阳生出了几分崇拜。 “那你说,这事上,我还能干点啥?” 沈向阳眼珠子一转,很快有了主意。 “这样吧,你明天跟妈说,你在七巧岛听见别人议论,说三弟妹跟谢宣传员走得近,让妈把老三单独叫回来问问,看看这些流言蜚语,到底从哪来的。这要是耽误了老三他们两口子生孩子,肯定是不行的。” “你这么说的话,阿妈既会觉得你用了心,做了实事,又不会让她感觉到,你要争抢她在这个家里的大权,同时还适当敲打了老三媳妇,一举三得。” 彭晓媚高兴得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行!我就这么说!” 第150章 能指望她们什么 消息很快传到了沈老太的耳朵里。 沈老太愁得上火牙疼。 她真不明白,夏思嘉一个北方人,来了他们岭南这地方,怎么还能凑出这么多老熟人! 后妈、妹妹、前任妹夫这一伙人,就折腾够呛了。 没想到,她和谢长青竟然也是旧相识! 沈老太一边在院子里劈柴,一边就想起了夏思嘉刚来沈家的那天晚上。 是啊。 不就是谢长青把她给带去知青宿舍住的吗?! 害! 真是防不胜防啊! 沈老太愁了好几天,嘴里的燎泡长了又破,破的还没好,新的又长了。 再加上,她好不容易休养好了的腰,又开始疼。 疼得下不来床。 沈老太便托人去七巧岛送口信,让沈维星回来一趟。 传话的青年是方杰的弟弟,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 听沈老太说明了缘由,立马反问:“您让沈参谋长回来也没用啊!他又不是医生。他回来了,您该疼还不得疼?” 庄婉玲在旁边剥花生。 听见这小年轻的话,立马咬牙切齿地训人:“让你传话你就去传啊!哪那么多问题?你只要把话往那边一带,他们自然知道该干什么!” 方家的小伙撇撇嘴,不高兴地走了。 又过了两天,沈维星终于回来了。 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手里提着一个绛色陶罐子,也不知道里边装着些啥。 彭晓媚存了个心眼,和沈维星打招呼的时候,特意用力闻了闻那个罐子。 里边药味浓浓,看着还有点沉。 沈维星注意到大嫂、二嫂都在好奇这罐东西,也就不藏了,拎起来往桌上一放,介绍说道: “阿妈,这是思嘉特意给您熬了三天两夜,才熬出来的活血止痛膏。” “您每次用的时候,拔开坛盖,挖出这么一勺,放在裁剪好的油蜡纸上,推开刮平,刮成指甲盖这么厚的一层,再贴到腰上。” “每天午睡、晚睡之前敷,每次敷两刻钟,坚持用七到十天,药到病除!” 沈老太笑笑,话里有话地问道:“思嘉把你培养成了医生,她就不来看我啦?”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说话时,沈维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位嫂子的脸。 “思嘉今天是接到朱司令的邀请,协助军医队,去给禁地巡防队的同志们做例行体检去了。” “这四十七味药材是我好不容易才给您集齐的,药膏是她辛辛苦苦熬的。” “就连怎么使用,用量多少,都是她手把手教我,让我一字不差背下来说给您听的。” “但是工作就是工作,在其位、谋其职,得用心负责,接受安排!不能动不动请假回来探亲。” “您是最宽宏大量的,肯定会理解思嘉的。” 沈老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是可以理解她,可她理解你的工作吗?你看她,年轻、漂亮,从前又是资本家大小姐,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吧?” “不扯远了,说回近边的——她那个妹妹,明明是个二嫁妇,可是都能谈上个营长。这说明什么?” “男人就是爱靓女!” 沈维星笑说道:“阿妈,您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沈老太竖眉说道:“你啊!就是心思太简单!太傻!你知道那个谢长青吧?他是夏思嘉的老相识!听说他现在也在你们七巧岛上!而且,还经常和夏思嘉走动!老三啊,咱既怕贼偷,也怕贼惦记啊!你成天在基地搞训练,不能时时在家……偶尔出海巡逻,一去就是好几天!你不在家,谁知道家里会出什么乱子?” 沈维星坐正了身子,厉色看向旁边的彭晓媚。 “这意思是,上回大嫂突然来访,撞见我家出乱子了?那大嫂你来说说,我家出什么乱子了?” 沈维星的嘴角还有一线笑意,可彭晓媚光听着他这雷声轰隆的说话声,已经不敢正眼看他了。 彭晓媚连忙替自己开脱,“我哪有这种运气啊?我没碰上什么乱子……” 沈老太也护着彭晓媚,训沈维星道: “你不用吓唬你大嫂!事情不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七巧岛上只是人少,但也不是没有活人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思嘉和谢长青他们俩自己不知道避嫌,还得怪别人长了眼睛?” “这要是只有一两个人说,我也不会太当回事。” “可人人都在传,那不就成问题了吗?!” “老三,我是你亲妈!我难道盼着你家出乱子,不盼着你家好吗?” “阿妈是在替你担心,替你委屈!” “你不要跟阿妈吹胡子瞪眼的!” 沈维星微微低着头,拔开药罐盖子,按照夏思嘉教他的步骤,给沈老太做了一张膏药贴。 他递给沈老太时,脸上只有一丝极轻的笑意。 身上的锐利锋芒,也在无声无息间,收敛了大半。 “阿妈是最英明的,什么事都逃不过阿妈的眼睛。” “我先帮您敷上药,再慢慢说。” 沈家人都知道——沈维星不发火,才是最可怕的。 就像他以前,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家,去部队当了兵。 更早之前,据说二哥抢了他的新鞋子,他一个人在山里待了半个月,愣是把全家都吓得半死。 现在也是这样。 谁都以为沈维星要暴跳如雷,大声为夏思嘉辩解。 可他眼里,却好像只有沈老太难受的老腰。 就连刚才都还振振有词的沈老太,也顷刻间就被拂去了一半的怒气。 她翻了个身,背朝天躺着。 沈维星却并没有着急给母亲敷药,反倒是叮嘱彭晓媚她们俩去把门窗都关严实。 “思嘉说了,敷药的时候不能受风。” “否则,在药力的催动作用下,毛孔张开了,吹了风的话,比平常更容易着凉,反倒容易惹出病。” 说完后,他先搓热了手掌,轻轻替母亲捏了捏腰部的肌肉。 “您放松点。” “我们平常在基地里训练,也有战友因为训练拉伤。” “互相之间都会这么按按。” “您看看这块儿的肌肉,太紧张了。” “我这个力道合适吗?疼的话,您不要忍着,一定要和我说。” 彭晓媚和庄婉玲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准备撤退! 两人笑笑说道:“阿妈,这里要是用不着我们了,我们就先去忙别的了?” 沈老太侧过头看她俩。 越看越烦。 没好气地问:“刚刚的过程认真看了吗?记住了吗?学会了吗?下次让你俩帮我敷,你们能敷好吗?” 彭晓媚实诚,尴尬一笑。 庄婉玲嘴甜,忙扯着彭晓媚出去,边走边应答说:“阿妈,你就放心吧,我们看都看会了!实在不会,一会儿让三弟再教我们一遍吧!” 说完,一溜烟儿的关上了门。 第151章 母子谈心 沈老太气哼哼的,“能指望她们干点啥!” 沈维星笑道:“阿妈,您别这么说,您三个儿媳妇,各有各的特长。” “长媳妇勤快,能干,做事麻利,让您省了多少心啊?” “二媳妇嘴甜,长袖善舞,平常没少哄您开心吧?” “三媳妇呢,确实是她们仨里边最不懂事、不争气的一个。” “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就知道用在人民群众身上!也不知道多留点时间给家里人!” “咱妈还病着,身体不舒服,她倒好,一天到晚,只知道上班、上班!上班能有家里人重要啊?能有孩子重要啊?那岛上禁区的工作人员的身体,能比她婆婆的身体重要吗?” “丢着自己家里人不管,一有命令就积极响应!一有任务就全力争取!” “不生孩子,也不孝顺婆婆,一天到晚的瞎积极!” “哦对了,还跟她那个发小,老同学,走动来往得那么勤!” “谁相信他们俩是讨论交流工作?” “就算您今天不说,我也是要提这件事的。她这样的女人,适合干事业,但不适合当媳妇!所以,阿妈,我觉得我应该和夏思嘉分开!” 沈维星这一番长篇大论,把刚有点困意的沈老太,立马吓清醒了。 沈老太腰疼得动不了,再加上被沈维星预判了动作,摁住了后背,起不来。 她只得继续趴着,但手还是很不客气地拧了儿子的大腿一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要气死我啊?” 沈老太坚持坐起来,狠狠攮了沈维星好几下。 “分开什么分开?你们才结婚多久?!你胡说什么!” 沈维星正色说道:“不是您先说的吗?说她和谢长青不清不楚,外边流言蜚语四起,我要是不跟她划清界限,那别人该怎么看我?” “我那是做给你两个傻子嫂子看的,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沈老太捂着心口,一副差点被儿子气死的模样。 “是她们听了风言风语回来,学给我听!我能怎么办?为了维持这个家里的太平,我还不是只能一碗水端平?” 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后腰。 “我难道不知道你媳妇儿是最优秀、最有本事的那个?” “还用你故意在那儿阴阳怪气的跟我较劲?” “维星啊,但是你知道无风不起浪……” “这件事,阿妈也希望它只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一件小事。” “可该说的,你还是要和思嘉说一说,让她注意注意。哪怕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也好呢?是不是?” “阿妈确实只是你的阿妈,没法事事都替她觉得对!这种传言跑出来,阿妈心里很难受的!你的工作情况是什么样的,阿妈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你确实不能总在家里,阿妈才替你担心得啊!阿妈不想你受任何一点委屈!” 沈维星抚抚沈老太的肩膀,示意她老人家躺下去,趴好。 “阿妈,如果思嘉真的是那样的人,要做那样的事情,我早晚都是拦不住的。” “与其天天活在揣度怀疑中,我还是愿意开开心心在信任里度过。” 况且,就她每天龙精虎猛那个劲儿…… 那是能多方开战的样子吗? 他都做不到,她这个小趴菜,更加没这个本事! 只不过,这些小秘密,他就不方便跟母亲说了。 沈老太见沈维星这样,知道儿子心里有杆秤。 她也只是想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既然他这么笃定的说,他愿意相信夏思嘉。 那从侧面也能看出,他们小两口感情好。 他们情比金坚,那自然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沈老太还是有点懊恼。 “那个谢长青,怎么就混进实验研究队去了呢……” 她眉头紧皱地说道:“他一个下放知青,在咱们海螺乡来去自如也就算了。你们那儿不是属于军事重地吗?你不是跟我说,实验研究队是绝密项目,不能和别人议论吗?可谢长青咋就进去了?” 沈维星只能挑些重点告诉母亲。 “他父母以前就是厉害人物,只是在搬家的过程里,经历了些颠簸,英年早逝。” “说起来,谢长青年纪轻轻就双亲尽失,也很不容易。” “而且他自己对工作也热心积极,细致入微,得到了研究队那边的认可,所以从临时的生活管理员,转成了正式的后勤主任。” “阿妈您不是也常说吗,人的出身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怎么个活法,才决定他这一生的品质。” 沈老太撇嘴。 心说:我可没讲过这种动听的大道理。 不过,她原话不是如此,意思却也差不多。 她从前总是教沈维星,去看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如今,老三确实在她的教育下,实现了远大的理想抱负。 就是这老三媳妇…… 还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沈老太收回飘远的心神,又问沈维星说:“之前你跟我说,咱家小满是思嘉她外公给医好的,对吧?” 沈维星点头,“是啊。” 沈老太:“那思嘉的医术如今也长进了,你让她有空回来,再给咱们小满看看呗?” 一提到这个小女儿,沈老太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前两天,队上杀年猪,小满跟过去看。” “结果不知道半路吃了些啥,到了杀猪场,忽然崩了个屁,把肚子里那点东西,全都崩裤裆里了……” “后来是顶着熏天的臭气回来的。” “一路上,没少听别人的嘲笑和骂声。” “小满的脑子没那么笨了,时好时坏的,但是她这身体,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当年她外公只给了小满一个疗程的方剂,后来他们家就联系不上了。” “他要是还在世,我就去找他,也不用麻烦思嘉。” “可你不是也说了,林氏医馆已经不存在了吗?” “思嘉是他们老林家的血脉,她现在又用的她外公教的医法行针救人,那救谁不是救?不能让她给小满看看吗?” 沈维星的心蓦然沉了沉。 他知道,妹妹沈小满的身体状况,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母亲的心病。 而且,年满27岁的小满,如果不是因为痴傻的毛病,肯定不会还留在母亲身边当老姑娘。 母亲始终怀着一丝希望,盼着沈小满将来能和其他正常的女孩一样。 沈维星不觉得母亲这个想法有错。 但她把所有的注码都押在夏思嘉身上,又会让她们之间,蹦出一个不定时炸弹。 夏思嘉如果真的医治好了沈小满,那还好说。 如果她做不到,母亲不会认为是小满的命数如此,而会觉得,夏思嘉能力不行,或者她没有尽力。 要是这样,一件好事,就要变成坏事了。 第152章 家庭关系调解员 沈维星不是不相信夏思嘉。 相反的,他就是因为相信和了解夏思嘉,他才觉得愁。 夏思嘉从前在红麓城时,是不需要长期工作的。 她因为精通琴棋书画,所以经常受邀去教会、联合工会等地方,有偿演出。 艺术表演,就是她的收入来源。 这些,沈维星都特意去了解过。 因此,他是最清楚,夏思嘉在医学这条路上,属于半路出家。 诚然,她幼年跟随外祖父母生活时,耳濡目染,有着扎实的基础,而且天赋过人。 但她再厉害,也不是能治疗涵盖全科疾病的大神通啊。 如果真的依着母亲的意思,把医治沈小满的心愿,转达给夏思嘉。 被她知道了,她这种小偏执狂,肯定又要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拼尽全力去做这件事! 可是,想到这些,沈维星的心里就很难受。 他疼爱亲妹妹小满。 但小满所患的病,是从小时候就落下的。 旧患难医。 为了小满,母亲背上了心情的枷锁这么多年。 这些,沈维星也都看在眼里。 明知是枷锁,他就更加不能轻易给媳妇儿加上。 他不希望成为夏思嘉往后人生的负担。 因此,即便沈老太说得十分恳切,可他依旧没有松口替夏思嘉答应。 “阿妈,我会和她好好说说,但您也不要抱太大期望了。” 沈维星压下心底所有的顾虑,朝着沈老太轻松一笑,“她没有那么厉害,平常给看个头疼脑热就不错了。” 沈老太不这么认为,“你的腿不也是她看好的?” 沈维星:“阿妈,儿子自己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啊。再说,当时可能伤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他知道说了实话,母亲会不爱听,所以,沈维星又煞有介事的做了个鬼脸,补充说道: “思嘉这个人只是虎,敢于去做而已!她什么都愿意试试,总是把死马当活马医这话挂在嘴边……你说,我哪能让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随便医治我们小满?” 闻言,沈老太终于沉下心来,重新思考起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反正先跟她说一声,让她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努力。等她的针法练得再好点了,再给小满治也行!” 这事至此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沈维星从海螺乡回来的时候,又捎带了不少家里晒的干菜回岛上。 但他知道夏思嘉不太爱吃这些干菜,就往朱峻岭家送。 朱峻岭最近把他一双儿女接到了七巧岛同住。 这俩孩子倒是不挑食,会做饭,也啥都爱吃。 沈维星来送干菜,他们乐呵呵的。 正好黎宝绢也在,她和沈维星一起从朱峻岭家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和他商量: “朱司令的老婆死了好几年了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这俩孩子啊?他们老家亲戚怎么就没给他重新找个媳妇呢?” 沈维星今天陪自己亲妈唠了那么一会儿家常,已经累得够呛。 这会儿又听见黎宝绢提朱司令家的家事,他人都木了。 “嫂子,您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您给司令推荐推荐。我不擅长这个。” 黎宝绢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不擅长啊?你自己相亲不是就相了个天仙回来?我听老叶说,部队里就没有不羡慕你的!而且,思嘉看着娇娇软软,但干起正事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都说数你福气最好!” 这话,沈维星倒是很爱听。 同时,他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咦,嫂子你都回来了,那思嘉怎么还没回呢?你们不是一块去给龚博士他们做例行体检的吗?” 黎宝绢:“体检早结束了,是龚博士留下了思嘉,说让她一起参与讨论地热温泉开发什么的,我也不太懂。我就先回来了。” 地热温泉? 那应该属于禁区开发的工作了吧。 龚博士也真是的,这些本该是实验研究队的工作,怎么能又来劳烦他媳妇儿? 他们那么多研究人员的脑子又不是白长的,干嘛要她参与? 沈维星找黎宝绢借了自行车,骑着就直奔实验研究队的中心基地。 他来的时候,龚涛和夏思嘉正好聊完,他收起地图,准备喊谢长青过来,让他送夏思嘉回去。 两人走着走着,还隔着大铁门,就看见了一袭蓝军装的男人,正骑车飞驰而来。 “哟,看来今天是留你留久了,急得参谋长亲自来接了!” 夏思嘉还觉得奇怪。 沈维星今天不是回海螺乡,给老太太送药去了吗? 怎么又没有留在家里吃饭? 亏她早上还叮咛嘱咐,让沈维星今天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谁知道他这么早就回岛了! “博士,我先走了!” 夏思嘉匆匆和龚涛道了别,一路小跑到研究中心大门口。 等和沈维星汇合了,她借着给他擦汗的机会,悄悄拧他耳朵。 “你怎么回事?” “怎么又不在家陪阿妈吃饭?” “阿妈回头得怨我的!说我把他儿子拐了!” 沈维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越过她的头顶,朝晚一步走出实验队生活中心小楼的谢长青,笑盈盈地挥了挥手。 “今天不用麻烦你送她了!我接她回去!” 说着,摁响了自行车的车铃。 叮铃铃——叮铃铃—— 连着响了两遍。 谢长青听得心里烦,扭头就回楼里去了。 夏思嘉见谢长青走了,干脆省掉了和他打招呼的麻烦,雀跃地跳上自行车后座,跟随沈维星踏上了回家路。 沈维星骑得不快,夏思嘉抱着他的腰,将脑袋贴靠在他背上,说道: “沈维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谁让你这么早回来的!” 沈维星咧嘴笑道:“当然是阿妈,阿妈说,谢谢你的药,她才用一次就觉得腰上暖烘烘的,肌肉也没有之前那么酸了,坚持用几天,肯定能大好。她说谢谢你,辛苦你了!你既要工作,还要操心她,腾出自己的时间给她熬药,她觉得很幸福!” 夏思嘉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掺了水。 还掺了不少。 不过,她并不打算拆穿沈维星善意的谎话。 家里的事情本就是这样。 爱听的就听,不爱听的就当没听见。 如此才能和气长存。 “阿妈应该不止和你说了这些吧?她看我没跟着你回去,肯定有点不高兴吧?”夏思嘉问道。 沈维星故意沉了沉语气,“阿妈宽仁,她怎么可能计较这些小事?是大嫂和二嫂不消停,一个催咱们生孩子,一个说你跟别人谈恋爱了。” “我跟谁谈恋爱了!?”夏思嘉瞪眼。 沈维星耸耸肩膀,“还能有谁,当然是刚刚准备送你回来的谢长青。” “沈维星,你把话说清楚,谁编的这个谣言?我非得撕烂她的嘴不可!”夏思嘉怒道。 沈维星忽地就心情大好,展露笑容,说道:“你也说是谣言,无稽之谈,我怎么可能去追查?我没当回事,阿妈也觉得简直就是放屁。我们都相信你,放心吧。” 夏思嘉的气焰收了几分,和气地说道:“我估计是大嫂乱猜的,因为她上回来给咱家送玉米,正好看见谢长青送我回来。不过,为了不让阿妈担心,我以后会注意点的。” 沈维星莞尔,“没事,以后大嫂他们不能随便来七巧岛了。” 夏思嘉觉得很意外,挑眉问道:“为什么啊?你跟家里下了死命令,不准他们来探亲啦?” 第153章 我有那么大本事吗 沈维星笑说:“我能有那么大本事吗?只是随着实验研究队的工作推进,项目涉及范围不断扩大,要是还不断有人来岛进进出出,容易泄露研究队的机密。要是来往人群中混入了敌特,也不好分辨。所以,理应戒严。” 夏思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就把龚涛留她一起讨论禁林资源发开和利用的初步计划,简略地说给了沈维星听。 沈维星哭笑不得,“他们怎么这么喜欢参考你的意见?” “因为我见多识广啊。” 夏思嘉狡黠一笑。 她可是活了两辈子,走访过无数国家的自然丛林,也体验过各种文化的人! 因为积攒了很多见闻,因此,在龚博士还只是提出设想的阶段,她就能给出很多落地化的建议。 “龚博士夸我想象力丰富,而且又是实干型人才,希望我多多为七巧岛的开发建设,发光发热!” 沈维星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是啊,人才总是炙手可热的!我本来还想着,过几天的海防线巡逻任务带上你一块去,发挥发挥你上次在小榴花岛,梦见海匪宝藏的超绝能力。但看样子,我是抢不过龚博士了。” 夏思嘉喜出望外,“又要出海巡逻?带上我、带上我!” 沈维星故意刁难,“你不是要和龚博士讨论禁区开发的工作吗?你又不是长了两个脑袋,哪里顾得过来这么多事?” “龚博士那边只需要我给参考意见就行了!” 夏思嘉急忙辩白,“最多再协助他们绘制草图!后续就没我什么事了!” “禁区那地方,又不是我一个民间人士能随便去的。” “亲爱的参谋长,您就带上我吧!” “我还是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 “听说每个海岛上都有些不一样的好东西,就连猫眼螺、牛角贝这些常见的东西,也会有微小差别!” “你就让我去吧!拜托你啦,参谋长~” 沈维星原意也不是惹她来求自己。 可听着小媳妇在身边撒娇,还用白嫩嫩的小手给他捏肩揉腿的。 沈维星的心底,忽地就热浪滚烫。 “别闹,这是在外边呢。有什么事,回家再慢慢商量。” 夏思嘉狠狠掐他腰,“你又想怎么商量?!” 沈维星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就是你想的那种商量。” 夏思嘉气得很。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他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可他们说好的“休渔令”又要因为“特殊情况”而暂停了! 沈维星单手扶着车头,另一只手摩挲着夏思嘉葱白细软的手指头,“这次谈话,还希望夏医生多拿出点诚意!” …… 沈维星从海螺乡回来的第二天,七巧岛的戒严命令就下来了。 夏思嘉趴在卫生所的看诊台上休息,强忍着腰酸背疼的难受。 黎宝绢以为她是饿了,拿了些南瓜子过来,给她解解乏。 顺带着就提起是说:“你家小沈还真是心细如尘,面面俱到啊……这次他提出戒严的建议,立马就被基地指挥部采纳了!说的确是应该趁早做好防范工作。” “如今来七巧岛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借着探亲的理由,有的打着看病的幌子,可谁知道他们是打秋风还是躲懒?” “以后进岛都得登记,这样就有据可查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有几个号称来看病,却没有来卫生所报到的!” “哼,我挨个挨个给他们举报到生产大队去,让这群懒虫无处遁形!” 黎宝绢说得义愤填膺。 可夏思嘉却只听到了一个重点: 戒严的建议,是沈维星提的! 他还说他没那么大本事! 他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不过,戒严了也好。 确实更能有效保护实验研究队的存在。 外界暂时只知道七巧岛上来了一支工程开发队。 天天对着石洞挖洞而已。 但要是往来的人流量增大,人多口杂的,混入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里边有文章。 那岂不是将整个实验研究队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那就违背一开始保护他们的初衷了啊。 所以,还是戒严好。 只不过…… 夏思嘉还是觉得,沈维星这个聪明的建议里,多少藏了点私心。 七巧岛戒严之后,码头的来访登记,做得很详细。 也正因如此,如黎宝绢预料的那样,来卫生所报到的人,还真的多了起来。 好些还是专程奔着夏思嘉的针灸疗法来的。 在收治病患这事上,卫生所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只要求上门的,都排队治疗。 但夏思嘉的针一共就三套。 她这个人,更是只有一个! 有时候同时面对四五个病患,她也急得满头包。 黎宝绢他们想帮忙,可又帮不上忙。 毕竟,针灸这事他们也不会啊! 眼看着夏思嘉一个人都快忙出残影了,黎宝绢便觉得:不能这么下去! 得想想办法! 夏思嘉在卫生所内部会议上主动提出:“要不今后实现预约制,这样,医患双方的时间都能照顾到。” 黎宝绢当即拍手叫好,“对!就实行预约制!临时来的,得等预约好了的病人看完之后,才能针灸治疗!你们看看最近这些天来的那些病人,除了两个胆囊炎的患者,是真的疼得脸都绿了,其他的,多半都是慢性的。看看腰,治治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好起来的。”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是啊,像这种要治疗好几次才能大好的,就应该有秩序地来。” 重新调整过后,夏思嘉的工作又恢复了得心应手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沈维星仍然不大开心。 “我每天都得照顾你泡脚,还要给你捏肩膀,卫生所是不是也该给我发一份工资?”沈维星说道。 夏思嘉忙躲开他的大掌,“我又没有要求你帮你捏肩捶背,是你自己主动要做的,怎么还让卫生所给你发工资!” “你躲什么?不能发就不能发,我本来也就是说说而已……照顾你,确实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我并不愿意看见你吃苦受累!” 夏思嘉微微撇嘴。 其实她也没有这么热爱工作。 她也不想吃苦受累。 调回七巧岛上后,她才过了几天轻松舒坦的日子…… 如今,又让她变成小陀螺了! 但“小陀螺”医生,并没有就此喊停。 她还能再坚持一段日子。 坚持下去,不是为了那三瓜两枣的工资。 也不是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 而是…… 她发现有个病人,有点奇怪。 首先,最不对劲的,就是这个人的普通话水平。 第154章 还有主动送上门的功劳? 夏思嘉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岭南这地方,也是“十里不同音”的典型地区之一。 南省一带,古时被成为“百越”。 聚集了不少的族群。 有些族群是因为原本的家乡连年战火不断,流连迁徙,最终在南省落地生根。 有些是因为家中有人致仕,因为工作调动,而全家南迁。 更早之前,还有阖族流放至此的。 再加上这里本来就生存着十几个不同的少数民族。 每个民族的土著居民们,语言又各不相同。 数百年间,交融混合,好不容易才有了较为通用的官话,被当地人称为“白话”。 岭南各个地方的人,即便是不会说,多少也是会听一些白话的。 而白话中,平舌音多,基本上没什么翘舌音。 可普通话源自北方,北方话里多的是翘舌音、儿化音。 此外,还有前后鼻音的发音习惯差异。 于是,当岭南人说起普通话,就显得格外拗口。 像夏思嘉这样在北方语言环境里长大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南北差异。 夏思嘉刚到海螺乡的时候,听他们用普通话说“四”和“十”,就完全分不出,每回都要用手指头比比划划,和人家确认到底是“四”还是“十”。 也正因如此,她在和这个名叫“友良”的病患沟通交流的过程中,就听出了不对劲。 友良自称,自己此前是去南沙城看过病的,他是常年红疹、瘙痒不断,老毛病了。 在岭南一带,这种情况被称为“湿气重”。 要对应煎煮去除湿气的茶汤,还要少吃辛辣。 友良对夏思嘉说:“我平时不吃辣,可还是反反复复有这老毛病,沈思嘉医生,您替我好好看看吧!” 友良第一次喊错夏思嘉的名字时,她没觉得有问题,只是纠正了这人的错误也就罢了。 但第二次来,友良还是喊她“沈思嘉”,这就让夏思嘉浑身不得劲。 夏思嘉趁着友良还在卫生所接受针灸除湿的治疗时,悄悄给沈维星打电话。 “沈维星,咱们对待敌特的原则,是不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夏思嘉压着声音问道。 沈维星一听她这说话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什么情况了,连忙肯定地说道:“是!” 夏思嘉:“那你赶紧派一队人过来吧,我这儿发现敌特了!” 友良被带走的时候,还大喊大叫,直呼冤枉。 而作为举报人,夏思嘉也被叫到了基地司令部,直接向朱峻岭报告—— “报告朱司令!这人身上有三处疑点。” “第一,他明明知道吃辣会诱发湿气病,但还是总吃辣椒,我从他的身体状况里看出,他的红疹瘙痒频频发作,就是因为吃辣导致的。这说明他不仅吃辣,而且还很能吃辣!这一点上,他就和普遍的南省群众不同!” 朱峻岭欣然点头。 他老家在星城,地处内陆湖区,当地盛产各种青红辣椒,是主要蔬菜作物之一,他们就很习惯吃辣。 前些年,调到南沙城后,他就屡屡感觉找不到能吃的。 这边的口味清淡又偏鲜甜,真把他折磨得够呛! 因此,饮食习惯上的差异,确实能出卖一个人长久的生活习惯。 朱峻岭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抬了抬下巴,让夏思嘉继续说下去。 夏思嘉:“第二个可疑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说话发音。” “像朱司令您,和咱家沈参谋长,都是南方人,你们平常说‘南沙城’的时候,都会说成‘南沙层’。” “但友良却能字正腔圆地说出‘南沙城’,这让他的口音变得更加奇怪了。” “他和普通群众一样,说不好‘四’和‘十’,却能准确地说出后鼻音。” “这种说话发音的习惯,很像脚盆国的人。” 朱峻岭眯起眼,“还有一点呢?应该也是让你肯定之后,立马打电话给了沈维星,通知他抓人的一点,对吧?” 夏思嘉郑重点头,“没错!” “我国疆域辽阔,虽然也有很多少数民族会有妇女出嫁之后,改为夫姓的情况。” “但绝大部分地区,并没有这个习俗!” “无论我在金鹇岛还是七巧岛工作,大家基本上都不喊我的名字,只喊我的姓氏,称呼我为夏医生。” “可友良这个人却总是喊我沈思嘉医生!” “我当了二十几年的夏家女儿,还是头一回被人强行改了姓氏!” “我当时就觉得汗毛直立!” “可见,友良重点关心的,根本就不是我和我的医术,而是我丈夫的名字!” “他没有喊我李思嘉、陈思嘉、郭思嘉,而是精准地给我冠上了沈维星的姓氏,叫我沈思嘉,这才让我觉得——这家伙有大问题!” 朱峻岭明明没有参与夏思嘉接触友良的过程。 可是,这会儿光听她这么有条有理、层次分明地一说,他也觉得,这个友良有大问题! “查!必须查清楚!”朱峻岭发下命令。 从友良被举报,到查出他住处的脚盆国身份证,也就花了一天时间而已。 傍晚,沈维星回到家,就把最新调查结果告诉了夏思嘉。 “友良的确是外国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敌特,还有待进一步查证。” “但他隐瞒真实身份,潜伏在普通群众中间,还强行伪装成病患,企图通过你这个缺口,更加了解七巧岛,实在居心叵测。” “他的奸计已经被识破了,就等拿到更加确凿的证据,给他定罪!” 沈维星说完结果后,揽着夏思嘉,在她的额头和脸上,吧唧吧唧印了好几个吻。 “司令今天一直在说,他终于明白,我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娶你!” “这是娶对了人!” “是我沈维星此生最大的福气!” “喏,举报有奖,这是基地指挥部办法给你的奖励。” 他摸出裤子口袋里的小盒子,交到夏思嘉手上。 夏思嘉微微撅嘴,似笑非笑,“我不用看都知道,奖品无外乎就是这几样……杯子、毛巾、钢笔、笔记本。” 虽然是这么说,可她还是把钢笔拿去空着没住人的小次卧,打开五斗柜,郑重地摆了进去。 “沈维星你来看,咱家崭新没开封的钢笔,都有十一支了。” 夏思嘉抱着手臂叹气,“我以前还有空写写日记呢!可现在呢?每天上班忙得喝水都得特意抽空,下班回家就只想睡觉,给我这么文具,我也用不上啊!” “等将来咱们儿子女儿出生了,给他们慢慢用啊。”沈维星走过来,搂上她的腰,骄傲地说。 第155章 不要抠抠嗖嗖 夏思嘉被他这话气笑了。 她没好气的拿手肘顶他的腹肌,接着又掰指头给他算账—— “就算我现在怀上了,等孩子出生,也还要七八个月吧?” “孩子得长到六岁才去上学,这中间,就隔了七年!” “七年啊!这么长的时间里,就你这个挣功劳的速度,都能囤七个娃的学习用品了!” “钢笔不开封还好,经得住放。” “可南边这么潮湿,尤其是咱们这海岛上,每天海风呼呼的吹,这些笔记本,扛不过两年恐怕就要发黄发皱,到时候,还怎么给孩子们用?” 她心说:空间倒是能放这些。 但是,哪够地方放这么些平平无奇的文具! 她里头种的不是药材就是食物,还有那些暂时花都花不出去的财宝…… 夏思嘉想了想,从里边抽了八支钢笔,八个笔记本,组成八套文具,装在彭晓媚上次给她带玉米来的那个布兜子里。 封号之后,再装进手提的竹筐内,拎给沈维星。 “你明天找人把这些送回家里去!” “大哥家的大伟、小伟、敏仪、敏慧,二哥家的大杰、小杰、淑仪、淑萍,都到了上学的年纪,这些文具给他们用正合适。” 沈维星把篮子接到自己手里提好,可心里并没有答应夏思嘉。 “这是咱俩辛辛苦苦攒的奖励,为什么送给这群小毛头?” “他们学习成绩不好,心思也都没有在念书这事上,这些东西给他们,那就是白糟蹋!”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吝惜这些东西……可我就怕这群小滑头不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反倒怪你逼他们学习!” 夏思嘉乐不可支,“真想让他们都来看看,他们家三叔多小气啊!为了打消我给孩子们送礼物的念头,还吓唬上我了!” 她走到沈维星面前,拍拍他的手掌,和颜悦色地说道: “你就别抠搜了,这个‘坏婶婶’,我当定了!我就是希望他们能用上顶好的文具,好好学习,拿出进步的热情和势头来!争取将来考高中,念大学,靠知识改变命运!” 夏思嘉嘴上这么说,只是为了配合沈维星刚刚那话而已。 但她心里明白,这些好东西拿回去,孩子们肯定高兴。 因为这不仅仅是文具,更是一份荣誉! 沈维星这个参谋长,就是要方方面面都给沈家争光得脸! 到时候,老太太也会很高兴的。 婆婆高兴,家庭关系自然能更加融洽。 回头也就不怕两个嫂子再明里暗里作妖了。 夏思嘉看沈维星还没松口,又说:“你看两个嫂子对咱们多好啊,天气刚转凉,她们就给我们做了冬衣、冬被送过来。咱们总不能拿人手短吧?这些文具送回去,就是礼尚往来。再说,往后咱俩还会再挣新的,不会让咱家孩子没有好笔、好本的!” 沈维星想想,觉得这倒也是。 这才终于放弃了这筐文具的拥有权。 “行吧,明天我让码头的人帮我送回家去。” 说完,又看向夏思嘉的肚子。 “孩儿们,你们可要争点气,快点来!不然,你妈天天想着把咱家的好东西给送出去,爸爸一样也留不住啊!” 夏思嘉被他这副唱念做打的模样,惹得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又忽然拧他手臂内侧的软肉。 “你刚刚说什么?‘孩儿们’?沈维星,你打的什么算盘呢?你到底想让我给你生几个?!” 沈维星促狭一笑,“少说也得生一个班吧?” “多少?!” 夏思嘉追着他打,“一个班至少七八个人呢!你居然想让我生一个班?!你那么会想,你自己怎么不生啊!” 沈维星放下筐子,将凶神恶煞的夏思嘉抓回了主卧房里。 “夏医生啊夏医生,这话你说得可就不对了!没有我,你一个人也生不出一个班的!这件事上,我也很努力的!” …… 两天后,友良的敌特身份正式确认了。 朱峻岭当着沈维星的面,都快把她夸出一朵花来了。 但这一次,朱峻岭认为,最重要的,不单单是夸奖夏思嘉,而是要把她这种敏锐的洞察能力,以及广阔的见识,通过内部宣讲,传递出去! 让复杂岛上机关要塞的同志们,也能像她一样,严防死守住七巧岛! 夏思嘉本人倒是没什么异议,但沈维星却觉得这事有待商榷。 “你最近几天不是总喊头晕?” “这要是开宣讲学习会,你拟稿、写稿,就要劳心费神。” “到时候登台宣讲,少说也得一个小时。” “尤其像朱司令这种爱开学习会的性格,你讲了这一场,保准就还有第二场,第三场……” “提高全岛的防敌特能力是很重要,但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夏思嘉想想也是。 她这几天确实总觉得晕晕乎乎的,不太能吃得下饭,睡也睡得不是很安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感冒着凉,本来就没好全。 再加上,沈维星每天都邀请她积极参与造人计划。 她又不是铁打的。 连续这么折腾,身体肯定会发出抗议的! 但夏思嘉也不想拒绝朱峻岭的良苦用心。 沈维星考虑了一会儿过后,和她商量说:“要不,你负责拟稿,我去替你宣讲。”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夏思嘉也会怕这个任务会累着沈维星。 毕竟,也就是这段时间,他就要出海巡航去了。 眼下正是应该好好养精蓄锐的时候。 要是她直接说,“我怕你累着”,沈维星肯定会更加逞强。 于是,夏思嘉故意挑眉冷哼道:“沈参谋长心思好深啊!居然连我的这点功劳都要抢!” 沈维星啼笑皆非,“怎么是抢你的功劳呢?我上台的时候,肯定要第一时间向大家介绍,这是宣讲内容,咱们勇敢睿智的夏医生写出来的!是她一个人的智慧结晶!” 夏思嘉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你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啊……不然这样,你先讲一场看看效果再说。后边的,看情况再调整。” 沈维星嘴角上扬,“那现在心情好了?” 夏思嘉把脸转向另一边,傲娇说道:“还行吧。” “那我可就要说第二件事了。”沈维星微微收敛起笑意。 第156章 搅混水谁不会啊 夏思嘉好奇地眨了眨眼,“还有什么事?” 沈维星:“段非派人送了请柬来,他和夏思芫月底结婚。” 夏思嘉笑了,“他们动作还挺快!” “不仅动作快,他们还打算热闹一番。”沈维星顿了下,接着说:“夏思芫的意思是,邀请你和谢长青去他们婚礼上担任演出嘉宾。她在信里写着,你擅长弹琴,谢长青擅长吹奏,你们应该合奏一番。” 夏思嘉摊手找沈维星要东西,“信呢?我看看。” 沈维星知道她已经不高兴了。 但夏思嘉不发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得把信原原本本地奉上。 夏思嘉看完之后,不怒反笑。 “她这人可真有意思!以为自己嫁了个营长,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了?” “她什么级别,什么档次?让我去给她当表演嘉宾?她的脸可真大!” “而且,如今提倡节俭朴素,她还大兴歌舞表演,她是不是嫌命长?!” “她自寻死路,我可没空奉陪!” “还有,她故意指挥我和谢长青当搭档,就是存心膈应你呢,想让你看看,我和我的老哥们儿是多么‘琴瑟和鸣’的!” “这女人可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结个婚还唱这么大一出戏,想着一石三鸟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夏思芫别的方面不行,搅混水,拨算盘珠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她说完之后,沈维星立马拍掌叫好。 “这套批评非常全面而且深刻!批评得好!”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我都差点被她这些安排带到阴沟里去了,还期待着看你和谢长青表演节目呢!” 夏思嘉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夏思芫这个臭老九! 真是一肚子坏水! “这样吧沈维星,你去帮我安排宣讲日期,就安排在夏思芫他们结婚那天。” “就说我有要务在身,去不了!” “不过,份子钱该给还得给。” 夏思嘉才不愿意落人口实,“但这个钱数,就按你们战友结婚平常的基本标准给!也不用给段非太大面子!” 在她看来,段非这人当真是不识抬举。 既然他和夏思芫臭味相投,那他们俩绑定锁死吧! 可别再祸害别人了! “哦对了,我还想找方杰说几句话。”夏思嘉说道。 沈维星好奇,“你跟我说,我去和方杰说不就行了?” 夏思嘉断然摇头。 “不行,妇道人家之间的这些龃龉,不能把你扯进来!君子坦荡荡,你只管去安排我防敌特的宣讲时间,以及你自己之后出海巡航的事情就行!夏思芫这么点小事,我收拾得了!” 沈维星看她一副坐镇军中,指挥八方的模样,觉得太有意思了,还想再多听她说两句。 却见夏思嘉突然扶着额头,催促道:“赶紧去啊!不尽早打点好这些事情,我就更加心神不宁,这脑袋瓜自然就更晕了……” 沈维星瞬间急了,“别晕别晕,我现在就去找人带口信过去!” 方杰接到通知,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七巧岛。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塌天大事。 却没想到,夏思嘉只是向他问起梁靖书的下落。 “哦,他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就是在知青农场接受改造呢。” “按照纪律要求,是不能离开知青农场的。” “但如果在我们大队民兵的陪同下,还是可以在队上转转。” 夏思嘉问道:“要是去金鹇岛呢?能送他去金鹇岛吗?” 方杰愣了下,“金鹇岛没有戒严通知,可以正常出入,应该问题不大……思嘉姐,你的意思是,要送他去参加夏思芫的婚礼?” 夏思嘉嫣然一笑,“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帮我带一份礼物给梁靖书,跟他说,这份子钱,我帮他上,只要他人愿意到场就行。去了之后,也什么都不用做。送上一份真挚的祝福即可!” 方杰有些担心,“万一梁靖书不肯去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夏思嘉笑笑。 心说:反正她给梁靖书的,也是他们梁家保险柜里那三瓜两枣。 她又看不上那几个子儿。 分点给梁靖书花花也没事。 主要是夏思芫非要来膈应她,非要自讨苦吃,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太斯文了! 方杰便收下了夏思嘉给的信封,带回了海螺乡。 真到段非他们结婚的那天,原本定好要来的好些人,都没有按时出席。 “因为朱司令安排了重要的宣讲课程!刚好也是今天!这课程内容有助于大家增长知识面,帮助将来立功,没法拒绝啊!” “而且,宣讲会还包餐,听说还是特意效仿脚盆国菜品的做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兄弟,你的婚礼很重要,但这样的学习机会更难得啊!” 因此,夏思芫做了一大桌子菜,却没招待上几个客人。 她心里正沮丧难过,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她立马跑过去开门迎接。 却没想到,门一开,外边站着的竟然是梁靖书! 那一刻,夏思芫真心地希望他死在了逃往香江城的路上! 这个祸害! 他为什么不死! “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梁靖书,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梁靖书悠悠笑道:“正是因为一刀两断了,所以,我才能光明磊落地来参加你的婚礼,为你送上祝福啊。难道,你心里不这么想吗?你莫非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所以紧张害怕心虚?” 这要是论耍嘴皮子的功夫,梁靖书可就一点也不输夏思芫了。 而且,通过夏思嘉这场传话大战,他也看出来了。 只要和夏思芫为敌,那就等于加入了夏思嘉的阵营! 他如今经过学习整改后,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逃亡香江城的心,也彻底死了! 他就想好好活着! 靠着夏思芫,他是没法活着了。 但没想到,苦闷压抑的低谷时期,还有夏思嘉愿意出资,扶他一把! 夏思嘉在信中还建议他,坚持熬过这段时间。 等将来,队上确定他改过自新了,她会推荐他去当小学老师,让他的才学有真正的用武之地! 梁靖书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曾经还是受邀参加过许多大场面的记者,他去当老师,简直绰绰有余!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不能站错边! 因此,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他一定要在夏思芫的婚礼上好好表现! 第157章 一记警钟 梁靖书抻了抻身上的咖啡色毛线背心,狭长的眼睛里装满了傲慢。 他噙着三分讥笑,向夏思芫身后黑着脸走过来的段非,主动解释道: “我是作为第四生产大队的知青代表,特意过来给你们小夫妻送祝福的!” “我们大队长说了,夏思芫同志在四大队插队的时候,也是艰苦奋斗过的,是事事勇争先进的!” “尽管在团结同学这方面做得不够好,可是在拉拢年轻的男性乡亲讨论先进知识时,非常认真!” “尽管在劳动成果方面不尽人意,可是她长了一张到哪里都闲不住的小嘴,还是让大家在劳动之余,有过一些欢乐的瞬间!” “尽管在孝顺母亲这一块当不了表率,可是在自己的婚礼宴请名单上,还是不忘通知母亲和姐姐,也算是不忘亲缘!” “希望夏思芫同志嫁进部队,成为军属之后,能够不忘初心,再接再厉!” “并且,好好向你优秀的姐姐学习!多多立功!为自己,为你们这个小家,争光添彩!” 夏思芫气得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梁靖书这个**! 他哪里是过来送祝福的,他是过来杀人诛心的!!! 他来就已经够晦气的了。 他还提夏思嘉! 夏思芫摇摇晃晃的,往后跌了两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 夏思嘉在七巧岛的第一场宣讲会,开得圆满而成功。 会后,她与前来学习的同志们,亲切交流了脚盆国一些特色菜的做法。 大家频频点头,表示收获满满。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再听一场宣讲会了。 “听说还有下一场的吧?” “是啊,不过还没定具体的时间呢。” “我想提前预定一个座位!感觉今天没听够!” “下一场是沈参谋长负责讲,不过内容上应该差不多。” 大家热切讨论时,夏思嘉忽然又感觉到一阵头晕。 沈维星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不行!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还是带你去雷城的大医院检查检查!” 夏思嘉给自己搭了搭脉,忽然眉眼一振。 该不会是……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饮食情况。 其实没什么太大变化。 不过,困劲确实比以前大了点。 头晕的情况也频发。 再加上,她的例假,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踪影了…… 就在夏思嘉准备跟沈维星说悄悄话时,大全忽然从外边跑来,抢先一步跟沈维星说了悄悄话。 沈维星听完之后,面色微动。 夏思嘉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出了坏事。 “怎么了?” 沈维星蹙眉说道:“夏思芫吐血被送去卫生院的路上,忽然被一伙海匪劫走了。” 夏思嘉又觉得头晕。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多,她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抓住重点。 “夏思芫不是在结婚吗?” “她怎么吐血了?” 夏思嘉悚然,猜测道:“梁靖书该不会疯起来把她给捅了吧?!” 沈维星看向大全,大全赶紧过来,小声汇报道:“不是,没受伤,好像说就是生气了,气吐血了!” 夏思嘉恍然点点头,又追问:“哪来的海匪?” 大全:“应该是之前就潜伏在金鹇岛的敌特分子!据称这伙人里边有岛上渔民,应该是被收买了……” 夏思嘉更糊涂了,“她们劫持夏思芫干什么?!” 大全小声撇嘴:“应该是为了报复你举报了他们的同伴……” 夏思嘉哭笑不得,“这些敌特分子的情报不准确啊!绑架夏思芫管什么用?她又不是我什么重要的人。” 大全:“他们可能觉得,再怎么闹,你们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况且,夏思芫自己平常太高调了,到处跟人说她姐姐、姐夫怎么的,自然而然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 夏思嘉点头会意,“这次,夏思芫恐怕是真的要吃点苦了。” “不过我相信段非会管她的。” “她自己要是聪明,也能借着这次事情,立上一功!” “毕竟,我当初只抓住了一个,而她钓出了一群!” 沈维星和大全都不同程度的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这么大的事情面前,她居然淡定如常! 甚至还能说出得功劳这种话……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夏思芫啊? 朱司令在听其他人汇报了这个细节后,又大力夸奖了夏思嘉。 “临危不惧,思路清晰,还有一种:为了大业,忍痛大义灭亲的飒爽!这个夏思嘉,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朱峻岭朗声夸赞道。 对于夏思嘉本人而言,她没有期望隔山打牛,借助敌特的手来除掉夏思芫。 也谈不上什么大义灭亲。 她只是单纯的对夏思芫没什么感情可言。 夏思芫上辈子对她拔刀相向,这辈子又频频坑害她,让她本就不多的亲情责任,彻底消磨殆尽。 所以,夏思芫被绑,对她而言,和金鹇岛任何一位见过面的渔民被绑,没有区别。 她相信人民军队的战斗实力。 营救人质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队伍去做。 她只希望能够以最和平的方式,救回夏思芫。 毕竟枪炮不长眼。 伤着谁都不好。 不过,夏思芫被绑架的事情,也算是给夏思嘉敲响了一记警钟。 她是积极争光立功,但她也多了仇家,树了新的敌人。 她自己的生命安全,是受到一定程度威胁的。 尽管七巧岛已经全面戒严,但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也许不知道哪天,会再有敌特分子来抓走她,用她来威胁沈维星…… 她不能成为沈维星的负担! 她更不能让这些威胁,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得把自己的战斗水准无限调高! 为此,夏思嘉向卫生所请了三天假。 她对外声称在家调养身体,好好休息。 但实际上,一关起门来,她就进空间训练。 练体能,练换弩箭的速度,提高瞄准度,并加强和三只小猫的模拟作战配合。 除此之外,她还特意训练了猫猫队的反侦察意识。 夏思嘉打算,以后将这三只小猫轮番放出空间,在家里放哨。 人防不住一些事情,动物可以。 也是在训练过程中,夏思嘉又意识到,小猫们虽然脚步无声,身轻如燕,确实是很好的“暗卫”。 可仅凭人和猫,视野还不够辽阔。 她走到家里后院,看向停驻在树上的鸟儿,忽然想弄一窝鸟来养养! 内陆渔民驯养鱼鹰,帮助他们捕鱼。 海边疍民们应该也有自己的鸟类好帮手! 夏思嘉特意又做了一批鲜花饼,带去卫生所,向黎宝绢他们这群本地同事,打听起战斗鸟类的消息。 第158章 身体的变化 “你想驯鸟啊?信天翁就不错啊!寿命长,性情温和,最重要的是:忠诚!” “信天翁光会吃吃吃,而且还是恋爱脑,不是最佳的战斗鸟友!但红脚鲣鸟就不错!比信天翁灵活,还好养,海边小虾小贝就能够它们吃的!” “要是说到红脚鲣鸟,那就必须提军舰鸟了!红脚鲣鸟哪里抢得过军舰鸟这种强盗?” 夏思嘉听得津津有味,见缝插针地问道:“军舰鸟是什么?长什么样子?我来岛上这么久,这还是头回听说有叫这种名字的鸟呢。” 黎宝绢:“很好认的!等天暖了,有时候能在岛上禁区附近看到一些。它们求偶的时候,就会鼓起脖子上的红色气囊,一看就能认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又带着几分可惜的语气说道:“不过,这几年,军舰鸟都不怎么来金鹇岛和七巧岛上了,你要是想找军舰鸟的鸟蛋,不如去跟小沈说。他不是马上就要带队出海巡航?让他在各个岛屿上给你留意着,兴许还真能找到几只军舰鸟。”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鸟是厉害,属于鸟群中的战斗机级别,可它也不服管,不听你的啊。就算真弄到了,估计也很难养!” 夏思嘉暗暗一笑,心想着,猫和蛇放进空间里,不用训练都已经是100%的忠诚度了。 鸟这种小玩意儿,难道还能逃得过她的手掌? 横竖也是值得一试的! 夏思嘉就等着沈维星今天下班回来之后,跟他商量带鸟蛋的事情。 顺带,在他出任务之前,告诉他,自己应该是怀孕了的这个好消息。 人总是要有强大的希望和信念牵引,才能更加顽强地活下去。 夏思嘉担心沈维星这次出海行动有危险,所以才要给他种下更加有力量的心锚。 然而,她才刚提了一嘴海鸟蛋的事,就听见沈维星轻声笑了。 “这么艰巨的任务,不用交给我,你自己去办吧。” 夏思嘉:“啊?” 沈维星笑说道:“我代表基地指挥部,正式向夏医生发出邀请,邀请你这次也加入到我们的巡航行动中来,协同作战,保驾护航!” 夏思嘉反手指向自己,“我也能去?” “是啊,恭喜你啊夏医生,你又能去了。”沈维星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头上,轻轻摩挲。 夏思嘉开心坏了。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既然自己能去,那她可就要上那些海岛,把所有能找到的鸟蛋,全都搜刮回来!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还有一件事要跟我说?”沈维星突然问道。 夏思嘉猛摇头,“没有啊,就这一件事!说完了!” 沈维星有点不信,“真的?” “嗯!”夏思嘉坚定说道。 情况有变,计划自然也要跟着变。 她知道,如果现在把怀上了的消息告诉沈维星,她这次协同出任务的机会就要泡汤了。 而且,这事也容易让他分心。 所以,索性等任务结束之后,回来再好好说。 这一次,就当是备孕前最后的大型出差工作吧! …… 尽管本次出海巡航,没有定下具体的打击目标。 但巡航的原则,还是保护各个小岛上,原住民的安危,确保治安稳定。 再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加强生产劳动建设。 由于此前,雷城各个军区医院,以及地方医院,都曾经反映过医疗物资严重不足的情况。 因此,南沙城最近调来了一大批医疗物资。 再加上,各个生产队已经完成了今年的任务粮统计工作,物资也很充足。 巡航军舰上带了不少谷物和种子,计划着如果碰上有需要生产援助的岛民,就发放一部分物资,为群众排忧解难。 顺带着,还要清查居心叵测的敌特团伙,在各个岛屿的渗透势力。 所以,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没有欣赏海景的心情。 只盼着能如期完成巡航,一切顺利就好。 最先达到的几座小岛上,几乎都没有固定居民了。 只有潦草搭建的临时木屋、茅草屋,在海风中摇摇晃晃,随时有倒塌的风险。 “这么好看的小岛,怎么没有人常住呢。” 夏思嘉向沈维星请教。 沈维星指着大海,“这个岛地势太低,涨大潮就能把它给淹了。其实不止是这里,很多小岛都这样。所以不大适合人居住。” 夏思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着上岛的小队,到处转悠了一圈。 虽然这些岛屿时有时无,不适合人居,但对于飞鸟而言,反倒是很好的栖息地。 不少海鸟把蛋随意生在了岛上的沙地矮林间,夏思嘉这一趟出门,收获不少。 因为路过的小岛没有人烟,所以巡逻队伍不会停留太久。 执行巡航任务的过程中,大多数时间都在苍茫无垠的大海上。 冬日的南部海域很是平静,夏思嘉出发之前还担心,自己会因为身体发生了变化,而产生晕船晕浪的现象。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要说有什么明显改变的话…… 就是她的饭量。 她之前每顿饭能大概就吃两个馒头,或者一小碗白米饭。 偶尔加个手掌一半大小的红薯,再加上吃菜,就饱足了。 可自从她自己摸到有孕的脉象后,她一碗红薯饭下肚,再加一个馒头,也还觉得,胃里有一半是空着的。 好在,空间里有吃的。 她可以找一些没有人的机会,悄悄溜进空间,靠着树上结的果实,以及白水煮鸡蛋,勉强果腹。 尽管每天吃这么多,但大概因为日子还早,肚子里的小宝还在努力发育。 夏思嘉的小腹看起来一马平川。 完全不像个孕妇。 有时候,夏思嘉看着她偷偷抱回空间里的海鸟蛋,忍不住就流口水…… 发现这个症状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一跳!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馋了?!” 甚至,看到树上蜷着的赤链蛇,她也会突然萌生出烤点蛇肉吃吃的念头。 就连木屋罐子里封着的蜈蚣、蟑螂、蚂蚁、蜘蛛干,似乎都能成为一道加餐美味。 夏思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这是怀了个饕餮宝宝吧? 怎么这么爱吃? 有种万物皆可下嘴的猛劲! 第159章 当心 巡航的第四天,沈维星他们在新的岛屿上,发现了一小伙海匪。 非战斗人员被要求留守在舰队。 外边打起来的时候,夏思嘉正在睡午觉。 等她一觉睡醒,外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海匪死伤惨重,剩下的老弱病残缴械投降。 他们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沈维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就差人叫醒了夏思嘉,让她来听听,看能不能听懂。 夏思嘉呵欠连天,困得双眼红红的。 沈维星见着她后,深感惊讶。 “你这午觉睡了快四个小时,还不够?”他愕然望着她,“而且,刚刚外边枪声炸成那样,你怎么还睡得安稳的?” 他还有一句想问但没问出口的: 你男人在枪林弹雨里拼杀,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夏思嘉却困得满眼是泪,她走到沈维星身边,迷迷瞪瞪地问:“你找我翻译什么?” “跟我来。” 沈维星将她带进了一间茅草小屋,里边有两个老人,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一直想要跟我说些什么,但我听不懂。”沈维星指着海匪的家人说道。 夏思嘉转脸看向人质一家,尝试着用英语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救命!”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头,白发苍苍,双眼含泪,却像是终于听见了山谷回音的迷路者一般,庆幸大喊:“东边,小岛,上边有人!他们不敢来,怕死……他们那儿危险!” 东边小岛? 夏思嘉走出屋子,爬上旁边的石头墙上,朝东边海域眺望。 哪有什么小岛? 然而,一阵劲风吹过,好像掀开了海面上面纱般的一层雾气,让一个模模糊糊的淡灰色小岛轮廓,忽然赫然跳入了夏思嘉的视野。 “沈维星!你快来看!东边真的有个小岛!” 沈维星没听懂他们俩刚刚的对话,因为老人的英语带着严重的口音。 因此,他看着像个顽皮孩子似的,爬在高墙上呼喊的夏思嘉,连忙伸出双臂,将她从墙头上抱下来。 “你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盯着你,你就像个猴似的,爬到墙上去了?” “那墙少说也有两米高,你就不怕一不留神摔下来?” 夏思嘉乖巧地听他训斥。 等他训完了,这才向他转述了老人的话。 “他说那边的岛上也有人,不过可能因为之前这里被海匪控制,他们那个小岛上的人不敢过来,所以就留在那个岛上了。但那里有危险,咱们可能得尽快过去看看!” 沈维星终于明白了老人着急的原因. 他往东边看去,果真见到一个绿意森森的岛屿。 远远可见岛上有陡峭的赭色岩壁,外围的白沙滩附近,还有摇曳的棕榈树。 不是幻境! 是真的有个小岛! 沈维星一心救人,当即准备向下级队伍发布命令。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出命令的前一秒,夏思嘉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抓住他。 “东边确实是有个小岛,但是,那个老人家说的话就一定都是真的吗?” 夏思嘉终于从沉沉的瞌睡中清醒过来,小脑瓜子转得飞快。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这几个人是海匪的家属吗?他们家里人被抓了,他们不着急先把自己家里人弄出来,反而告诉你东边小岛有人员需要营救……这不是很奇怪吗?从逻辑和情理上,都说不通啊。” 沈维星怔了下,说道:“或许,他们正是想要通过提供情报消息,努力戴罪立功,争取为他们的家里人减轻责罚。” 夏思嘉皱眉,“虽然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东面那几座小岛看起来离得也不远,如果有人在那边,海匪为什么轻易放过他们,不去把他们抓过来当奴隶?” 沈维星温柔地拍拍她的脸颊,“好,知道了,我会让大家留个心眼的。” 他也再次看了看东面的小岛,对夏思嘉说:“这座岛暂时是稳定下来了,东面小岛的情况应该比这里复杂……你就留在这里吧,乖乖等我回来。” 夏思嘉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她目送着沈维星指挥的两艘舰船离开,心渐渐从肚子里,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群人,最好是不要想着给她男人设计一个陷阱。 否则,她一定会要这一屋子老小四个,付出惨痛代价! 夏思嘉正暗暗发狠,目光不自觉变得有些骇人。 医疗队长过来准备安排她救治这一家人,走近看清她的目光,当即吓了一跳。 “夏医生,你怎么了?……” 夏思嘉回过神,柔和一笑,化解了眼底的戾气,温柔地说:“哦,没什么,没事。” 小全忽然带着他们连队过来,一听夏思嘉要给获救的海匪家属治伤,立马主动过来帮忙。 夏思嘉将草屋内的一家四口都检查了一遍。 老人们身上只有轻微擦伤。 但两个半大孩子中,那个看着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左腿严重骨折,需要立刻想办法固定。 而且,他的膝盖和小腿部位肿胀得发亮。 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全身上下也有不少地方有破溃,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水,正缓慢地渗出。 浓烈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 夏思嘉担心,这是一种有传染性的皮肤病,于是先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和医用橡胶手套,再请小全帮忙在屋里搭一条临时的隔离帘布。 “他身上的伤口挺多的,我慢慢来处理,你们隔远点。” “你拿着这些清创药,去照顾其他三个人。” 说着,夏思嘉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和一包棉球,交给了小全。 同时指了指那个腿骨折的孩子,说道:“一会儿我给他固定腿的时候,他肯定会有点疼,吱哇乱叫是无可避免的,但你们不用太紧张。” 小全光是听她这么说,就已经感觉到紧张了。 “那孩子虽然瘦,但是应该力气不小,嫂子,我找几个人摁着他吧!” 夏思嘉却执意摆摆手,“不用!他本来就和我们语言不通,整个人状态一直都很紧张。要是你们离他再近点儿,我都担心他不肯接受治疗。” 她成竹在胸地笑了笑,“放心吧,我是医生,我有分寸。你只要做到,无论帘布后边,他怎么惨叫,你们都不要冲进来就行,免得前功尽弃!” 小全忽然就记起夏思嘉过往某些杀神般的瞬间。 他看了一眼那个满眼胆怯的少年,又看了看夏思嘉身边医药箱里,锐利的手术刀。 以及,她身上斜挎着的布背包中,藏匿着的弓弩…… 他忽然重拾了几分信心,乖顺地点头说道:“行,那我就在帘子外边候着,后情况您立马叫我!” 第160章 是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临时的布帘拉上之后,夏思嘉看着那名被单独隔离起来,神色紧张的少年,用英语和他交流道: “你忍一忍,很快就能绑扎好了。” 少年的呼吸愈发急促,整个身体向后缩着,显然很不信任夏思嘉。 但夏思嘉却不由分说地拽住了少年的腿,一边给他简单地进行清创处理,一边悠悠地问道:“东面那个小岛,你很熟悉吧?” 少年的状态没有什么变化。 他也用沉默的方式,拒绝和夏思嘉对话。 夏思嘉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就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吧——” “那个岛上的人,是你们的同伴,还是你们的敌人?” 在她说到“敌人”时,少年腿上的某根筋,忽然抽动了一下。 尽管幅度很小,小到微不可察。 但种种细节,难逃夏思嘉的眼皮。 她墨然一笑,轻声细语说道:“原来是死对头啊!那看来,外边那个老人,刚刚没有说实话啊。他说的可是那里有人需要救援呢。” 夏思嘉依旧不期待少年人给她任何语言上的回应。 独自一人,喃喃说道:“你们可真有意思,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借我们的手,去对付你们的死对头?怎么的,自己惨败了,心里不爽,所以也要举报同行,让他们也惨败?” 夏思嘉被自己的分析逗笑了,“你只管放心,不管你们举不举报,我们都会拿下那个小岛的。本国海域,寸土不让!”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句话带了几分强硬的情绪,感染到了眼前的少年。 他忽然用带有南省口音的英语,愤慨地说道:“那岛诡异复杂,除了他们!谁都不可能拿下那里!” 夏思嘉红唇微抿,“哦,原来不是哑巴啊。” 少年人并不回应她的挑衅,只一门心思地用认死理的态度,坚定地说道:“你们的人会被困在那个岛上!只有我哥哥知道怎么救他们出来!那样你们就必须放了我各个!” “少说大话。”夏思嘉蔑笑挑衅道:“你是不知道我们海军的实力!” 少年也蔑笑,“你是不知道‘莲蓬鬼岛’的厉害!” 莲蓬鬼岛? 这是什么稀奇又搞笑的名字。 她听过蓬莱仙岛。 还不知道什么莲蓬鬼岛…… 再说了,他们这人迹罕至又环境恶劣的地方,能产莲蓬吗? 谁给起的这名字! 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夏思嘉忍住嘲弄的笑意,说道:“那你就等着看吧!一旦拼火力,再难攻的岛都能打下来。” 少年的表情忽然凝滞了。 夏思嘉从他的反映中看出,他应该是低估了他们本次出海巡航的军备实力! 夏思嘉的手稳如磐石。 她一边用简易的夹板和坚韧的捆扎带,飞快地对少年骨折的左腿进行缠绕、固定、收紧。 一边还再继续和他聊天,“怎么的?开始担心了?以为我们这种看起来面向善良的人,绝对不会向有着人民群众的小岛开火放炮吗?” 少年倔强说道:“对!你们不应该错杀平民!” 这一次,他说的是金鹇岛方言。 夏思嘉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原来你不是外国人啊。看来是流亡到这儿的野民?那你和我说说,那座岛上,有多少无辜群众?你要是诚实点,我就通知他们省点炮火,别乱轰乱炸,免得伤及无辜。” “来不及了。”少年又切回了蹩脚的英文,他一边止不住的剧烈发抖,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船只要靠近莲蓬鬼岛,就会失去联络信号……” 夏思嘉还在帮着处理最后的治疗收尾工作。 但少年人的这话呢喃,多少在她心底掀起了波澜。 夏思嘉轻声喊道:“小全。” 帘子外立马传来脆亮的答应声:“嫂子我在!” “你们多注意看看参谋长那边的情况。” “如果开炮的话……这边估计也听不见。但是应该能看到烟尘。” “你多看着点——” 夏思嘉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全听着觉得不对劲,不由得朝帘布这边多走了一步,紧张地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夏思嘉:“没事。记住我的话——不要进来。” 她看向拿着一把小短匕首抵住她喉咙的少年,忽然露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少年隐隐约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他还没来得及猜想夏思嘉有何打算,忽然就发现,眼前的女人…… 凭空消失了。 少年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人呢?!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他用力揉搓着自己的眼睛,右眼被手背上残余的海盐细渣辣得生疼! 可他还是拼尽全力,想要睁开左眼,看这个女人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就在他再次瞪大眼眶时,眼前忽然凭空多出一只黑猫。 黑猫原本坐在地上舔爪子。 但在和少年对上视线后,忽然挥动起两只锋利的猫爪,将他好一顿挠! “啊!——” 惨叫声响彻小岛。 守在外边的人们都不禁看向小屋内。 大家面面相觑,仿佛已经通过这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感觉到了当事人的疼痛。 少年的家属被拦着不让进。 而小全守在帘布旁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什么看!不用紧张!” “医护人员给伤员包扎断腿而已!” “这小子年纪轻轻,估计没遭过什么罪,所以喊成这样!” “大家不用围在这儿看笑话了!” “疼完之后就没事了!一会儿就会把伤员送出来的!” 虽然小全吼得理直气壮,可他心里也还是有点担心那个少年的。 他真怕嫂子心狠手辣,一个不耐烦,把他给折腾死了…… 他们还没有正式往这个小岛派兵呢。 要是在开展工作之前,先出了人命,以后的工作就棘手了…… 就在小全准备出声询问夏思嘉情况时,忽然听见她先开口说话了。 “这孩子没事了。就是这以毒攻毒的秘方,施展过程中有点疼,他昏过去了。” 夏思嘉掀开布帘,让众人看清了躺在草堆上昏死的少年。 小全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少年身上的衣服被划得七零八落的,胸前的皮肉上布满交错状的道道血痕。 看起来…… 像是被什么野兽猛挠了一顿。 第161章 口味也变了 夏思嘉指着被小全暂时放在一旁的清创药,说道:“你给他简单清理一下这些皮外伤吧。一会儿我会弄点草药泥来,到时候你帮忙给他敷上。” 说完,又扯下了那块临时来隔离用的帘布,丢给小全。 “处理完伤口后,暂时给他盖上。别让其他人看见这些伤。” “这些岛民没什么见识,乱喊乱叫乱造谣可就不好了。” 夏思嘉看着昏死的少年,再度露出一个亲切友善的笑容。 让人莫名觉得她身上满是脏污的白大褂,瞬间又变回了整洁如新的模样。 让她整个人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嫂子真是太善良了。”小全叹息道。 夏思嘉走出小屋,来到不远处的小坡上,远眺东面小岛的情况。 小岛还是那样若隐若现的。 而少年在被她打昏之前,跟她说起的那些话,也在她耳边反复回荡。 “船只要靠近莲蓬岛,就会失去联络信号……” 夏思嘉不由得想,她以前看过的关于七巧岛的记载上,也有过类似的描述。 所以,从少年透露出的情报信息中,不难猜出,那座叫做“莲蓬”的小岛上,可能也有着丰饶的矿产资源。 这些明明藏于深海的矿宝,却因为地壳和洋流等客观因素,和陆地上这些海岛连成了一体。 这可是大宝贝! 得到这个推论,夏思嘉知道,自己本该高兴。 可她此刻却不得不考虑那个骨折少年的话。 如果直接开火,一定会造成人员伤亡。 如果伤及莲蓬岛上的无辜民众,那之后想要在岛上驻扎部队,恐怕就无法避免很多冲突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还是相信沈维星的判断的。 这一路走来,尽管遇上很多矛盾和麻烦,但再棘手的问题,到了他面前,好像都算不得什么。 区区一个小岛而已。 一定也不在话下! 夏思嘉由衷地祈愿,希望这一程也能平平安安。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了小腹上。 默默地想:等沈维星从这个小岛上回来之后,她就立马告诉他,自己肚子里有宝宝的事! 正出神,又听见旁边忽然有人叫“嫂子”。 夏思嘉回过神,扭头一看,见到了一个有点脸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的年轻面孔。 “嫂子不记得我了?我是后勤处的小马啊!您和沈参谋长刚到七巧岛的时候,是我陪您去看的房子!” 小马给夏思嘉递上不锈钢饭盒装着的一碗奶白色热汤,“这是刚煮好的海蛎汤!鲜着呢!您辛苦了,该补充补充能量!” 海蛎汤啊。 夏思嘉盯着碗里的白色鲜汤,想起沈老太那回特意让人送来,但被她喝了一口,就哇的一声吐掉的场景。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喝这东西了。 却没想到,这会儿闻着同样的味道,她却馋了…… 果然肚子里怀的这个小宝贝,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 只要能进嘴的东西,都想试试! 只不过,这第一个宝宝,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这么能吃…… 估计是个男孩子吧? 那倒是如了大多数人的意。 但她还是更想怀女儿。 女儿好啊。 女儿可以继承她的空间。 男孩儿的话…… 她得慎重考虑一下。 夏思嘉从小坡上下来,顺带着择了几根能止血生肌的药草,拿着去给了小全。 小全接过草药,刚想说“嫂子辛苦了”,但他没说出口的话,被夏思嘉手里空了的不锈钢碗给截住了。 “嫂子,你不是不喝生蚝汤的吗?你之前不是全吐了吗?” 夏思嘉瞪他,“你动静小点!嚷嚷那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以前娇生惯养呗?” 小全愕然,“以前?这也没过多久啊……嫂子,这汤你真是喝完的?不是偷偷倒了?” 夏思嘉皱起眉头,哭笑不得,“我是那种骄奢淫逸、浪费粮食的人吗?我又不是没长嘴,喝不了我不会拒绝吗?我就是一滴不剩的全喝进肚子里了!你少在这儿大惊小怪!” 小全还是觉得惊讶,“嫂子,你可真不是一般人……别人接受改造,不说三五年那么久吧,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可你倒好!你入乡随俗,适应得挺快!” 夏思嘉得意一笑,“那是!” 喝完汤,看着骨折少年的伤处都敷了药,夏思嘉的困劲又上来了。 她得抓紧时间去睡会儿。 没想到,她感觉自己刚躺下没一会儿,旁边就来人呜呜喳喳的。 “嫂子,嫂子……你醒醒。”是小全。 夏思嘉只觉得眼皮好像有千斤重。 她勉强睁开一条眼缝,问道:“怎么了?沈维星回来了?” “参谋长那边还没消息……是骨折的那个小孩醒了。他大喊大叫,好几个人一起摁他都摁不住!” 小全皱着眉头描述现场情况,“他一直在喊什么,好像想警告我们什么。可惜大家都听不懂,只能从他们比划的意思,大概看出来,他们说有猫鬼……” 夏思嘉差点笑醒,“猫鬼又是什么新词?他是想说猫妖吧。” “对!我也觉得他应该是那个意思!他一直做鬼脸,还喵喵叫,接着又一遍遍装死倒下去,再起来,又开始比划……”小全严肃怀疑道:“这孩子是不是被什么毒素入侵了脑子,变成了疯子?” 夏思嘉翻了个身,拿被子蒙过头,声音闷闷地说道:“不用管他。他再喊,就把他吊起来!找点臭袜子、烂抹布什么的,把他嘴堵上。我好困……” 话还没说完,夏思嘉人已经睡过去了。 她沉沉睡着。 期间一个梦都没有做。 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她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要不是医疗队的女军医过来再三查看,确认她唇红齿白,气息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真要担心参谋长的媳妇儿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毕竟,昨天晚上,那个骨折的少年可是发疯发了一宿。 他甚至都被憋出南省三个地方的方言了。 反反复复向所有人强调:有猫妖,有猫妖。 但大家都当他是疯了。 就连他的家里人,也以为他脑子不正常。 这年头,人都活不起了,还妖呢? 真要有什么妖,让它显形出来看看! 再加上,部队纪律森严,大家相信组织,相信国家,相信太阳每天都东升西落,也不可能相信世界上有妖怪。 因此,害怕的只有骨折少年自己。 其他人,还是更加关心沈维星他们那支队伍在东面小岛的勘察情况。 远远看去,舰船并没有开过炮。 至于具体情况,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 夏思嘉差点就睡到了中午。 还是小全担心她睡过头了,又去摇醒她,叫她起床吃饭。 第162章 怀了个无底洞? 夏思嘉吃的是大家吃剩下的早餐。 南瓜稀粥,葱花卷,还有半脸盆的煮花生。 这座小岛上的沙地里,生长一种味道微苦的本地花生。 花生壳比常见的那种要硬,还要黑。 但好在肉带有甜味,一口咬下去,是沙沙的口感。 吃是挺好吃的。 就是吃多了有点胀得慌。 而且,很多人吃到这个花生米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观音土。 想到了曾经熬过的饥荒年。 于是,胃口就不好了。 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尝了尝味道,没有贪嘴。 夏思嘉剥开这土花生,吃下第一颗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不会多吃。 可是,小全这个话痨往她对面一坐,嘀嘀咕咕地又跟她说起那个骨折少年,以及他们家里人是怎么一点也不爱他,明明看着他疯了,不心疼他,还骂他,要装作不认识他…… 夏思嘉听得入了神,一个没注意,就把半盆煮花生全吃光了。 等小全念叨完,低头一看桌子,看见了满桌堆着的花生壳,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嫂子,你没觉得噎得慌么?” 夏思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桌子,愣住,“一点感觉也没有……” 小全替夏思嘉往后的身材捏把汗,“嫂子,你现在这么能吃能睡,以后肯定得胖!” 夏思嘉猛地嗝了一下。 胖? 她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个。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怀了个无底洞似的。 不然怎么吃什么都不饱呢? 尤其是这个嗝打出来之后,她觉得胃里又腾出了一半的地方,还可以再吃半盆花生…… 就在她犹豫着要怎么问小全再弄点吃的来时,门口的小马大喊:“嫂子!参谋长回来了!” 他回来了! 夏思嘉丢开手里最后一把花生,高兴地飞奔出去。 但刚抛出门口,她就被小马拉住了。 “嫂子,有个事情……还是得实话告诉你。”小马神色紧张,“参谋长他,受了点伤。” “那就更要立刻带我去看看了!”夏思嘉正色训斥道:“我是医生!” 小马自然是拗不过她,硬着头皮带她到了医疗队的临时帐篷。 一进去,夏思嘉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定睛一看,里边坐着休息的七八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 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更没有被恐怖的子弹洞穿身体。 看样子,登岛前期应该没有开火。 是登陆之后,近身交战才造成的伤。 “沈维星!” 夏思嘉看见他之后,便朝他飞奔而去。 然而,小小的军帐,来回走动的医疗队人员,此时像千山万水的障碍屏障似的,拦截着她的去路。 沈维星坐在行军床上冲她笑着挥挥手。 他的左手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底下还在隐隐渗血。 夏思嘉气吁吁地来到他身边,盯着纱布,咕哝道:“参谋长不是战无不胜的厉害角色吗?怎么还能受伤?是不是应敌的时候分神,想了什么不该想的!” “还真是。” 沈维星也不顾旁人偷偷窥视的眼光,拉住她的手,兴奋又郑重地说道:“思嘉,我在莲蓬岛发现了一样礼物!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夏思嘉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出任务之前,说好的军舰鸟鸟蛋。 她不以为意,撇撇嘴,斜眼看他,“之前在另外两个岛上,不就已经捡到了疑似军舰鸟的鸟蛋吗?只是要等带回去,交给龚博士帮我孵出来看看才知道结果啊……难道,你战斗的时候,是因为鸟蛋分神?这手臂,是为了鸟蛋受的伤?” “不是!” 沈维星强忍着笑意,“是一份你绝对想不到的礼物……” 说完,他忽然抬眼向她身后看去。 似乎是谁过来了。 夏思嘉心说:哪个没人情味的家伙,非要现在过来打扰他们夫妻叙话?! 她带着几分怒意回过头去,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黝黑的、又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身上穿着草编藤织的粗麻衣,下身的裤子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双脚更是光着,看起来像个野人。 夏思嘉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抓紧了沈维星的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姐!你不认识我啦!我桑野啊!” 夏思嘉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有茫然,还有掩不住的欣喜。 他,真的还活着! 沈维星觉察到夏思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将她拦腰环住,让她的后背抵在自己的胸口。 “思嘉,不是做梦,这就是真的。” “我在莲蓬岛遇见了这小子。” “他和岛上的野民们生活在一起,他还救过他们。” “所以大家都听他的。” “对了,他还认了个弟弟。” 说着,沈维星便牵着夏思嘉走出医疗帐篷,“走,带你去认识认识。” 夏思嘉就像被封印住了的人似的,一直没有说话。 在去看桑野的新朋友的路上,她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像是病了。 走到半路上,沈维星不禁停下了脚步,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问道:“怎么了?之前你不是一直盼着桑野没事,怎么真的看到他了,又变成小哑巴了?” “沈维星……”夏思嘉忽然眼角猩红,“是他伤了你吗?” 沈维星笑着拍拍她的脑袋,“不是他,是那些试图抢东西的人……他们应该饿了很久了,再加上语言不通,所以爆发了一场小混乱。但这不是没事了吗?” 夏思嘉扑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荷尔蒙气息,以及淡淡的皂香,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沈维星回来了。 还带回了桑野。 这不是梦境。 是真的…… 桑野没事…… 太好了! 桑野没事! 夏思嘉忍不住哭了出来。 虽然她自己并不想哭成泪人儿,她也知道,这会儿在沙滩上,人来人往的,他们这样亲热,容易被人看笑话。 但她就是克制不住地想哭。 越想忍住,就更想哭了。 沈维星听着她的嗫嚅声,感觉到她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心疼得额头冒汗,却又不能在外人面前亲她。 只能看她这样娇娇软软地落泪,着急却又手足无措。 这要是在家里就好了! 他就能放开手脚哄她了! 第163章 她满心满眼只有他 “别哭了,这沙滩上风这么大,再哭下去,这风就要把你的脸吹皴了。” 沈维星温柔地替夏思嘉揩掉了眼泪,“我的伤真的没事。就是被斧头划了两条口子而已。过几天就没事了。乖,不要担心。” 夏思嘉终于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中,缓过了点劲儿来,囫囵不清地说道:“沈维星,我早就该告诉你了!我不该一个人藏着这个秘密的,呜……” 沈维星心里顿时一咯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一会儿再哭,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你要当爸爸了!” 夏思嘉生气地说道:“我肚子里怀了个小祖宗,他折腾我!我也不想哭的,可是我就是停不下来!” 当爸爸?! 沈维星只觉得一股看不见的巨浪从他头上打下来,打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他要当爸爸了! 思嘉怀了他的孩子! 他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要不是左手受了伤,他真要举起来,抱着夏思嘉原地转一百个圈! 媳妇真厉害! 媳妇真能干! 媳妇是他们家的大功臣! 文能智斗麻烦亲戚,武能上山打大马猴! 现在还揣上了他的崽! 她简直无敌! 沈维星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让旁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参谋长,听说你家亲戚找到了……是为这事开心吗?” 沈维星强忍着了想要对全世界宣告的心,顺水推舟地说:“嗯!是!” 不远处,桑野站在棕榈树下,等着他们俩过来。 可是,等了好久,也只看到夏思嘉和沈维星站在原地说悄悄话。 才多久不见,桑野觉得,夏思嘉好像变了。 以前她的眼里有蓝天白云,有山林百草,有其他人。 可现在,她好像只看得到沈维星。 她看得见沈维星手臂受了伤。 但看不见他身上到处都是新新旧旧的疤痕。 她有什么话,只想和沈维星说。 不像从前,总是教他这,又教他那。 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而且,只要他按照她的要求,找来新的虫子,她就会很高兴。 那明眸皓齿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 在那些愉快的相处时光里,桑野也亲眼看着夏思嘉从一个怕虫的人,变成了一个胆敢徒手抓蜘蛛的人。 桑野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白眼高脚蛛时,手臂上的寒毛齐刷刷全都立起来了! 明明眼底也透着恐惧。 可她就是嘴硬。 就是逞强。 支支吾吾地说:“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一只蜘蛛?你能抓,我为什么不能抓?我就抓!……我只是没抓习惯!总有一天,我会克服!” 此刻回想起来,桑野还觉得那瞬间的夏思嘉太可爱了。 她明明比黄珍珍大几岁,平常和他们这群朋友相处,也总像个大姐姐。 可她实际上还是有天真的那一面。 内心里,像是住着一个倔强的小女孩。 只是,她把心里的小女孩保护得很好。 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但他看到过啊! 为此,桑野一直相信,夏思嘉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甚至,已经超越了和她青梅竹马的谢长青。 只可惜,这些都是他流落海岛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夏思嘉只看得到沈维星! 算了! 他们不想知道他的事情,那就不勉强他们! 桑野捡起地上掉落的棕榈树枯叶,一边走,一边不忿地抽打着沿途的树干。 “谁得罪你了?” 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桑野,你平时不是生龙活虎地吵着要回家吗?怎么了?真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又怂了?” 桑野赫然转过身,眼角竟染着一抹暗红。 比他矮了一个多头的青年人,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傻在了原地。 青年人:“不是……我和你说笑而已的!你,你真哭了啊?” 桑野带着几分怒气,将青年人拽到旁边的礁石后边,带着几分警告,说道:“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好好好,我不说……” 青年人的身材又瘦又扁,被桑野这么一拽,魂都差点从身体里晃出去了。 “不过,你倒是跟我说说啊,谁惹你不高兴了?”青年人带着几分要给他报仇的口吻,厉色问道。 桑野却摇了摇头,“没谁。没什么。” “你小子怎么窝囊起来了!” 青年人扬起拳头揍他,可他的力气很小,拳头砸在桑野肩膀上,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 棉花…… 是啊。 她的力气,当然只像棉花。 桑野低眼盯着青年人,忽地笑了。 “和我回海螺乡之后,你也还是打算伪装城男孩子吗?”桑野问道。 青年人好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 并且跳起来要捂桑野的嘴,“你小声点!这里不是莲蓬岛!你看看这个岛上,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有耳朵!你说这么大声,万一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听见就听见了啊,你一个小姑娘,难道一辈子装男人吗?” 说着,桑野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青年人身前来回扫了两遍。 “三七,等回去了之后,我让我姐姐帮你好好检查检查。” “看看你这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一个女孩子,怎么比黄珍珍还没有女孩子样?” 桑野心说:黄珍珍好歹只是性格像男孩子。 身材上,还是有女孩子特征的。 可三七她…… 她一马平川的。 可不得是有毛病? 桑野是真心为她好才这么说的。 但三七咬着牙,狠狠踹了他一脚:“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你不是没有身份证明,还得靠我把你带回去?” 桑野没好气地撇撇嘴,“你是女孩子,不是男孩子,我可以为了你的事情,隐瞒参谋长他们,但是,我不能骗我姐姐!” 三七叹气。 姐姐,姐姐。 桑野每天都要无数次说这两个字。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听烦了。 不过,她也习惯了。 她觉得,桑野这人就这样吧。 大概和他姐姐感情很好吧。 毕竟听他说,他妈妈走得早。 所以,他和他姐姐亲近,也是正常的。 “那回去之后,你再和你姐姐说,我是女孩子。”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能知道。” “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还有……” 三七眸色复杂地盯着桑野,“其实,我也比你大几岁,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姐姐。” 第164章 不要霸占夏医生 “你?” 桑野嗤笑,“你看着也不像姐姐啊。” 三七咬牙,“你终有一天会愿意喊我姐姐的!” 桑野满不在意,“行啊,那我可等着瞧了!” 和三七嬉闹了一会儿,桑野郁闷的心情也终于由阴转晴。 他领着三七去见了夏思嘉。 夏思嘉一看到三七,立马就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男孩子。 这是一个假小子! 但她也知道,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在海岛上混在男人堆里,生活得有多不容易。 为了自保,隐藏真实性别,伪装成男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换了是她落入这种处境,她也要可能会这样保全自己。 因此,夏思嘉对三七的态度格外温和。 小全被分来专门负责对接莲蓬岛的这群小青年,他才忙活了没一会儿,就对这个三七意见很大。 这个小白脸,怎么总和嫂子走那么近?! 而且,他像个学人精似的,嫂子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嫂子站着,他就站着。 嫂子坐着,他就坐着。 简直就是个跟屁虫!!! 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肯定都是桑野那个讨厌鬼教他的! 小全气恼。 他和他哥以前就觉得桑野这小子心思不单纯。 桑野桑野……人如其名,野心勃勃! 之前他一个人来烦嫂子,就已经够叫人头大了。 现在,他居然还找了个帮手! 小全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话打断了一直在叽叽喳喳和夏思嘉说小话的三七。 “夏医生的工作是治病救人,我们连队还有好几个小同志因为水土不服难受着呢!你不能总是霸占医生!” 三七斜睨他,“医生也要休息啊?你没看夏医生呵欠连天吗?我陪她说会儿话,放松一下紧张的工作情绪,一会儿有助于她休息……你懂什么啊?” 小全真想摁着这小子打一顿! 怎么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夏思嘉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吵。 觉得很有意思。 而且,她暗暗想着,小全也到了年纪了,可以看对象了。 这个三七长得还挺清秀可爱。 听口音是南方。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的。 她一个小姑娘,又是怎么独自一人流落到莲蓬岛,和桑野他们混成海匪了? 夏思嘉生了好奇心,就去找桑野问。 桑野却卖起了关子,“姐姐,等回去之后,我再慢慢和你说吧!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好。何况我觉得你瘦了!你应该再多吃点!我们刚刚去赶海了,一会儿烤鱼给你吃!” 夏思嘉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海岛上能吃的东西确实很少。 他一说烤鱼,夏思嘉已经馋了。 脑子被馋虫霸占,也生不出其他念头,就一心等吃。 后续,夏思嘉和桑野、三七、小全他们,又驻守在了小岛好几天。 沈维星还要进行后续的出海巡航任务,但他不肯再让夏思嘉跟船了。 夏思嘉便听话配合。 她留在小岛上,是唯一被安排留岛的医护人员。 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探望那名骨折少年。 那孩子真的被她吓坏了。 每次看见她,都要大喊“猫妖”。 夏思嘉每次都笑得前俯后仰。 桑野和三七都很不解,“姐姐,为什么他叫你猫妖啊?” 夏思嘉装傻,“可能是因为我的抓痕排毒法吧?他病得出现了幻觉,以为我是猫呢。”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这少年拿着匕首对付她的情形。 夏思嘉冷哼道:“你们不用同情他!我好心给他治伤,他当时一言不合,差点给我一刀子。现在疯了就疯了吧。” 闻言,三七暴跳如雷。 “那你就不应该来看他!给他治一次,他不领情,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旁边的小全忍不住指责三七,说道:“你这人心可真狠……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像你这样的人,最好永远别当医生!” “我本来也没打算当医生。” 三七看小全,也是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你这人一天没别的事情干吗?夏姐姐又不是你的犯人,你为什么老盯着她?” 小全气得脸涨红,“要是你不缠着她,我就不用一直保护她!” 三七撸袖子,“谁缠着她?!” “你还不如人家桑野呢!”小全怒斥道:“桑野还知道变着法子给嫂子弄好吃的,而你就只知道混吃等死!” 夏思嘉终于出声,“小全,这么说就过分了。” 小全:“嫂子!” 三七在后边做鬼脸。 夏思嘉还是瞪小全,“赶快给三七道歉。” 小全:“嫂子!我忙别的去了!” 夏思嘉无奈摇头。 小全这张嘴啊! 将来怎么找媳妇儿?! 不过,他走了也好。 剩下她和三七两个人,她正好旁敲侧击地多了解三七一些。 然而,三七却好像始终保持着警惕心,只要夏思嘉把话题往她身上带,她就变着法子绕开。 相反的,她好像也在通过聊天,了解夏思嘉和桑野之间的细节。 夏思嘉心想: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何况,要想让三七放下戒备,敞开心扉,她总要拿点自己的“情报”去交换。 于是,夏思嘉面对三七的探询,知无不言。 三七兜了个大圈子后,问到了夏思嘉和桑野的姐弟情。 “夏姐姐,原来你和桑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啊!”三七诧然。 夏思嘉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我和他,从长相到身材,口音,气质……就没有相似之处!” 三七沉默了。 是啊。 明明有那么多奇怪的细节…… 可她却好像一叶障目了似的。 竟然还固执地以为,她就是桑野的亲姐姐。 但是,如果不是亲姐姐…… 那桑野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啊?! 该不会…… 夏思嘉比三七先开口,问道:“三七,你是不是喜欢桑野?” “我,我是男——” 说到一半,三七忽然一愣,“夏姐姐,你看出来了啊?!” 夏思嘉笑道:“你问的哪一点?是说我看出来你是女孩儿,还是说你真的喜欢桑野?” “前面这一点!”三七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该不会是桑野那小子背信弃义,提前告诉你的吧?” 夏思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长这么大一双眼睛,又不是摆设,我难道就不能凭实力看出来吗?” 三七红了脸,“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就是打算晚点再告诉你。” “没关系。”夏思嘉拍拍她的头,“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呢?我理解你。” 她是真的心疼三七这个小姑娘。 要不是怕别人看到,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她多想抱抱这孩子。 “没事的,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 “你看看你,骨瘦如柴的。” “往后和桑野一起回队上好好生活,努力养好身子骨!” 三七忽然握住了夏思嘉的手腕,“夏姐姐,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第165章 姐姐无可取代 夏思嘉望着三七,觉得这小姑娘很可怜。 她不知道桑野都怎么和人家说的。 但三七这话里,透出了一股浓浓的不安感。 夏思嘉只当是桑野想法太稚嫩,没能给予三七安全感。 于是,她坚定地说: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陆地上的规矩虽然比小野岛上的多,但是规矩是为了公平。” “只要你遵守规矩,好好劳动,肯定不会饿肚子的。” “再说,你是桑野的好朋友,他和他的好朋友们,也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要是你不会种地,桑野在生产队的几个好朋友都能手把手地教你。” “如果你想种点别的,只要我会的,我也可以教你。” “再不济,你就来帮我当采药的小助手,时不时来我这儿蹭点肉吃一吃。” “把这娇娇软软的身体养结实!” 透过夏思嘉的规划,三七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和大家一起在田间劳作的画面。 这时,桑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海匪们的自酿酒。 他满脸沮丧地抱着酒坛子坐下,嘟囔道:“岛上这么多人,找个能一起喝酒的都找不到!真扫兴!” 夏思嘉笑道:“小全他们都在执行公务,得时刻保持警惕,当然不能喝酒。” “可是海匪不都处理完了吗?该关的关起来,要带走的都被大船带走了,他们不就是守在这儿等人来接?干什么那么紧张?”桑野撇嘴。 夏思嘉拿棍子敲他手臂,“那他们也是战士,纪律在心,不能随便破例!” “那姐姐陪我喝。”桑野把酒坛子往她面前一推,“这酒有股甜味,不呛人,姐姐你肯定喜欢!” 说着,就拿起了旁边的一堆竹筒,倒了些出来。 夏思嘉断然拒绝了,“我喝不了。我最近总是犯困,已经够给大家添麻烦的了。这要是一口酒下去,能睡三天三夜。到时候,全岛再也找不出一个懂治病救人的人,肯定乱套!” “夏姐姐不喝,我替她喝!” 三七笑着把竹筒拿了过去。 尽管桑野一开始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但等吃上烤鱼,喝上酒,酒酣胸胆尚开张,桑野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几分迷离。 他也好像忘了三七是个女孩似的。 和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 志趣浓时,还倒在她怀里,枕着她细幼的两腿腿,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样。 夏思嘉看不下去了,揪桑野的耳朵。 “要睡滚回你的小帐篷里睡去!别在这儿撒疯!三七的小身板哪里经得住你这头犟牛的拱?” 她滴酒未沾,清醒得很,所以,训人就是训人,字字句句都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三七顺着“小帐篷”三个字,忽地悄悄看向了桑野的腰身。 而桑野,则因为“犟牛”和“拱”字,也生出了几分不能与人细说的心思。 他仰着脑袋,双目含星地说道:“姐姐,我才不会拱三七。” “三七她……都没发育好。” 三七低下头,在桑野耳边喷着热气说道:“谁说我没发育好……我只是,吃了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女孩子……不然,女孩子,都会被,被海匪抓去,当小白兔吃掉……” 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喝得神志不清了。 夏思嘉蹙眉看着他们,却不敢上手碰这两个小酒鬼。 她只能叫来小全他们几个帮忙,把这两人送回他们的临时帐篷。 由于大家都不知道三七是女孩子,以为这俩就是在海岛肝胆相照的异性兄弟,便将他们安排在了同一个帐篷。 其他人离开之后,三七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摸索,忽然摸到一块结实的腹肌,不由得更加向前挪了挪,嘴里还在念咕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夏姐姐,你今天跟我说的劳动生活,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不知道从哪伸过来,慵懒地警告道:“闭嘴。” 三七在暗色中抬起双手,捧住了那只大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碰到桑野。 但她总觉得,这会儿的他,比平时还更温暖。 冬日的海岛虽然不是冰天雪地的那种冷,但帐篷外海风呼呼,也吹得人下意识的蜷缩。 三七蜷起来时才发现,桑野不知道身边时候扒掉了自己的上衣,正光着上半身,迷迷糊糊地躺着在呓语。 “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姐姐的……” “又不是年纪大就是姐姐了。” “姐姐是无可取代的……” “你懂不懂?” 三七忽然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借着朦胧灰暗的夜色,打量着桑野。 他黝黑的皮肤,却难掩精致的五官。 尤其是在海岛上天天吃鱼,又不断建屋干活,整张脸的轮廓更加紧致。 三七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手指尖落在桑野的额头,从额上一直滑到鼻尖,下巴。 她的视线,顺着手指尖的方向,一路看过去。 在经过桑野的喉咙时,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三七蓦然一愣。 她滚烫的心头,瞬间如同被重新燃起大火的柴堆,烧得熊熊红旺。 三七失神喃喃:“我比她,差在哪儿了?” “桑野你这个傻子……” 她忽然解下自己的布腰带,不由分说地缠在了桑野本来就睁不开的眼睛上。 感觉到身边人不对劲的动作,桑野在醉意中还挤出了一分理智,问道:“你干嘛……” “别动,别说话。” 三七贴在桑野的耳边,潮热的气息,汹涌地喷薄在了男人的耳廓里。 酥酥麻麻,细细软软。 桑野忽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夏思嘉。 他看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临时医院的大帐篷,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高高举起,带着她在沙滩上转圈圈。 她笑得那样开心。 她的每一份快乐,都因他而起,也只归他所有。 桑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吻落了下来。 湿漉漉却又软乎乎的触感,让桑野想要睁大眼睛。 但他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被放大的触感。 第166章 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桑野声音沙哑地唤道:“姐姐……” 黑暗中,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但有一只小手,悄然抚上了他的肩膀。 桑野忍不住想要抚摸她的头发,想要从看不见的夜色中,抓住点什么。 然而,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命令道:“不许乱动,否则,就什么都不给你了。” 桑野的身体蓦然呆住。 他好喜欢这种命令。 就好像他陪着夏思嘉去山林采药时,她总会严厉地提醒他,不要去捣马蜂窝。 桑野立马乖乖听话。 他感觉到那只小手慢慢摩挲上了他的头顶,力道温柔。 “这样才乖。” 桑野不敢乱动,唯恐这美好的一刻,稍纵即逝。 他口中呢喃着:“姐姐……” 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似的,等待被拆骨吃尽的命运。 闻言,三七耳尖泛红。 她的视线,这会儿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她看着桑野的脸,心里头再也摁捺不住火热。 尤其是,当她再次捧起桑野的脸时,他居然微微侧过头,主动蹭上她的手掌。 就像一只,听话的,等待奖励的小狗。 唇瓣还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掌心。 “桑野,抱我。” 三七的心紧张得咚咚狂跳。 她不知道桑野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 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的声音,而意识到,她是三七,而不是夏思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紧紧揽入了怀中。 等她趴好后,桑野用脸颊在她的颈窝蹭了又蹭。 “姐姐,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多久吗?” 三七紧贴着桑野的脸,眼角浸染着一片猩红。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他每天都比叽叽喳喳的海鸥还吵,碰上一株不太寻常的草,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要拔出来,带回去,回头送给他姐姐,他姐姐肯定高兴。 他吃饭的时候,在念着夏思嘉,说不知道她按时吃饭了没有。 海上刮风,他念着夏思嘉,说降温了,她千万不要着凉才好。 岛边巨浪翻腾,别人都在忙着收拾物资,往岛心的高处躲避。 他却看着风浪,开心得像个孩子,还说:“等这阵浪过去之后,我一定就能回去找姐姐了!” 可那时候,他们连船都没有一艘。 回家,谈何容易。 别人都觉得桑野疯疯癫癫的,精神不正常。 但三七那会儿看着他,就知道了有信仰的人,应该活成他那样。 每天充满希望。 她当时也很期待见到他姐姐。 想看看,能让他魂牵梦萦,连睡觉说梦话都喊的“姐姐”,到底是多好的人。 可真正见了,三七心说:不过也就是个女人而已。 是个出嫁从夫,一心只有自家男人的笨女人而已! 她为什么看不出桑野那么喜欢她?! 她为什么不管桑野,还和她这个新来的朋友聊得那么开怀? 这只能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桑野! 偏偏桑野这个傻子,仍然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刚刚还说什么“无可取代”! 三七忽然怒了,挣脱桑野的怀抱,跨在他腰上蹲坐着,一副要和他大干一架的气势! 她抬手就想给桑野一巴掌,然而,猛地又听见他喊了一声“姐姐”,三七的心都快要化了。 他想要的不多。 无非是一份来自于“姐姐”的爱而已。 那…… 夏思嘉不能给他的,她给他,不是一样吗? 三七眼底的火焰如同火龙,翻来腾去。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两条岔路。 让她陷入了高难度的抉择。 继续当他眼里,完全没有女人味的三七。 还是…… 借着夏思嘉的名义,当他心里的姐姐? 这个疯狂的念头,彻底打乱了三七的呼吸节奏。 而这时,桑野忽然抓住了三七按在他腹肌上的手,引导着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姐姐,你感觉到了吗?这里在说,很喜欢你……” 他的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三七的手腕上。 三七怔了下,眸光忽然变暗。 她将双手撑在桑野的肩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炽烈,深吻了下去。 …… 新一天的早晨。 夏思嘉还在睡觉,听见有人喊她,她强行挣脱困意,准备起床。 心想着,应该是有病患需要换药了。 然而,眼睛一睁开,看见的却是三七。 三七蹲在她床边,双眼亮亮地盯着她看,“夏姐姐,你仔细看看我,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夏思嘉睡眼惺忪地打量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头发还是短短的,乱糟糟的。 就是脸上干干净净,虽然黑,但是很清爽。 非要说的话,就是看起来比昨天心情更好了。 “应该有什么变化?”夏思嘉笑着反问道:“今天比昨天更可爱了?” “只是可爱吗?” 三七有些懊恼,同时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夏姐姐,我觉得我绑了这么久的胸口,它重新发育了!” 夏思嘉顺着三七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她真的解开了胸上缠紧的一圈圈布条。 释放了女孩子的原形。 只不过,三七就是小孩子身材。 缠不缠布条,都有点差强人意。 夏思嘉不禁好奇,“三七,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七如实答道。 而且,似乎经过昨天一夜之后,她对夏思嘉的信任程度,比前两天增加了不少。 “夏姐姐,”三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不是想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世背景,是我被海浪卷到孤岛上之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她眼巴巴地看向夏思嘉,“姐姐,你那么厉害,应该也有办法能治疗失忆吧?我其实也想知道,我到底把什么事情忘了……想起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为什么会一个人流落在海上……” 夏思嘉愕然地看着她。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过去了平平无奇的一夜,这个谨慎的小姑娘就突然对自己敞开了心扉。 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夏思嘉拍拍三七的脑袋,说道:“没事,慢慢来。” “夏姐姐,不能慢慢来。”三七抓住她的手,“我听桑野说,他在海螺乡认识很多女孩子……我不想回去之后,输得太惨。” 一听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夏思嘉也不困了。 她看向三七,好奇地问:“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第167章 遭遇攻击 三七抿唇不说话。 是。 她本来就已经很喜欢他。 而经过昨晚之后,她更喜欢他了。 她绝不可能放手! 不管以什么方式,她都要将桑野牢牢拴在她身边! “夏姐姐,你一定要帮我!” 夏思嘉笑着答应了,“帮,我肯定帮。” 转念想到桑家那群女人的嘴脸,夏思嘉又连忙给三七打心理预防针。 “桑野人品好,没话说。” “我们那一群朋友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不过,他家里人就没那么好相处了……” 夏思嘉就着桑野的话题,和三七聊了一上午。 期间,陆陆续续治疗了一些伤口发炎的伤员。 但总体并不忙。 只是她觉得奇怪—— 怎么一直没有看到桑野他人呢? 三七有多喜欢他,夏思嘉算是知道了。 可是,还不知道桑野是怎么想的。 对于失而复得的这个便宜弟弟,夏思嘉心中当然有着别样的喜悦。 只不过,这份莫大的喜悦,被很多交织而来的事情冲淡了。 夏思嘉的一颗心,要拆成好多份。 既要担心沈维星后续的任务是否顺利,又要关注空间里藏着的四十多只海鸟蛋的孵化情况,还要关心留岛连队的伤员恢复情况,自己每天能吃到些什么东西,肚子有没有隆起,身体还有哪些变化…… 这些琐碎的事情,分散了夏思嘉的心神,让她都没机会坐下来,好好和桑野聊聊天! 现在,加上要帮三七试探桑野的心意,她就更需要一个可以和桑野单独聊聊的机会了。 然而,这一整天下来,夏思嘉也没见到桑野。 还是傍晚时分,聚在一起吃饭,夏思嘉才听小全说:“他一早就借了小船出海,说要去莲蓬岛挖点土花生过来。因为咱们岛上的花生都被挖完了,他又听说你挺爱吃这种土花生的,就过去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再不回来,他今晚就要得在那边过夜了。” 小全说着,还特意吩咐了巡逻放哨的小队,让他们多注意海面上的情况。 没过多久,夏思嘉吃上了晚饭。 三七捧着碗嘀咕着:“桑野怎么回事啊?还不回来……” “连长,海面上有船过来了!” 夏思嘉和三七同时闻声看去,靠着暮色沉沉的光线,努力往那两艘小木船上看去。 可是,看着看着,她们都感觉不大对劲。 三七:“那好像不是桑野。” 夏思嘉:“嗯,桑野应该更高点……他还叫上了谁一起去吗?” 小全摇头,“没有啊。他说一个人就行了……而且,其他人也不准随便离岛。我只让他一个人去……” “那这就不是桑野……” 夏思嘉刚通知小全去带人准备时,那艘船上,忽然飞出利箭。 “小心!” 夏思嘉护着三七趴下,但旁边就是滚沸的一锅热鱼汤。 躲避之中,锅翻汤洒,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夏姐姐!你没事吧?!”三七顾着检查夏思嘉的情况,一不留神就被热汤烫到了手。 夏思嘉顾不上检查自己的情况,推三七去找地方躲起来。 “我有弩!我可以对付他们!” 说完,夏思嘉已经熟练而迅速地完成了装箭上弩的过程。 只待那船上的人一登陆,她就要借着棕榈树为掩体,让他们看看她的厉害! 可三七并不了解夏思嘉的实力。 她一心想到,绝不能让夏思嘉有事。 否则,桑野回来,她怎么交待?! 三七紧紧拽住夏思嘉。 “夏姐姐!作战的事情,军人同志会管的!你一介女流之辈,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 夏思嘉被三七拽得没法换地方跑,只能暂时陪着她一起往后方撤。 逃跑的过程中,三七看清了其中一名登岛野人的脸,瞬间小脸惨白。 “夏姐姐!你听他们说过吃人岛吗……” “这些人脸上有刺青,他们就是吃人岛的蛮荒土著……” 吃人岛? 夏思嘉有点印象。 之前听桑野和黄珍珍聊天的时候,他们说起过这三个字。 但她此前以为只是谣传。 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三七忽然用娇小的身躯挡在了夏思嘉面前。 “夏姐姐别怕!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夏思嘉心里感动,但手上动作没停。 她拽着三七,让她跟紧自己。 她们俩快速向临时医疗点的大帐篷撤去,因为那里集中了更多的兵力,也更多需要她去保护的伤员。 因为野蛮人的入侵,小岛陷入了混乱。 尽管小全带人很快解决了他们的主力进攻队伍,但混乱之中,还有两个野蛮人逃脱,行踪不明。 大家纷纷检查身边相熟的同伴,唯恐谁被野蛮人偷偷拖走吃了。 夜色降临,巡逻队的视野受阻。 敌暗我明,为进攻和防守都增添了阻力。 夏思嘉和三七就守在那个骨折少年的身旁。 少年人这两天倒是不发疯了,但看到夏思嘉,他的眼神还是很恐惧的。 夏思嘉却没空搭理他了。 她捏着弩箭,一言不发。 她和三七都没有说出心里的担忧,但两人都在期盼着桑野平平安安。 他是一个人去的。 莲蓬岛,千万不要被野蛮人先占领才是…… 三七手上被烫到的地方,已经涂上了药水。 她小心翼翼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捏住部队送来的红薯,在温热食物的安慰下,忽然潸然泪下。 她很后悔。 如果昨晚她没有蒙着桑野的眼睛,没有借着酒意,故意借用夏思嘉的身份哄他上钩。 他今天早上起来,也就不会那么暴躁,不会想尽办法逃避和她相处。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用自己余下的性命去换桑野平安! 夏思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并不知道桑野和三七之间的尴尬。 她只听了小全那么说后,认为桑野又是为了自己爱吃的野花生,所以才乱跑的…… 这一次,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真没法面对桑家人了。 岛上的巡逻防护分了两批,确保上下半夜都有充足人手严防死守。 此外,病患集中区由小全带着人亲自守护。 前半夜,大家还有精神说笑。 说如果这些吃人族敢偷袭,就把他们挂起来,任海风吹成人干,看他们还敢不敢轻易进犯。 但后半夜,帐中鼾声四起,大家都撑不住,困得睡了过去。 三七因为先头哭狠了,这会儿往病床边上一趴,也睡着了。 倒是夏思嘉,眼睛瞪得像铜铃。 比谁都清醒! 夜深人静,她不由得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暗想: 可以啊崽! 还没出生,就已经和你妈妈绝对地站成一条战线上了! 风平浪静的时候,咱们睡得天昏地暗! 这会儿最危险的时候,咱们就警醒如灯塔! 坚决不给敌人任何进攻的机会! 她正为孩子而骄傲,旁边的骨折少年醒了。 第168章 心障 少年挣扎着下床,非要出去。 夏思嘉看出来,他应该是要小解了,连忙搀扶了一把。 少年人抬眼看向她,眼神格外复杂。 “不用这么看我。这分钟,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我不会因为你曾经想要杀我,就趁机干掉你。”夏思嘉托稳少年的手臂,“我要是想要你死,你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少年似乎终于想通,也不再闹,不再恐惧,不再抵触。 他绕出军帐,按照夜巡兵的指示,到了半露天的茅坑蹲坑。 因为是旱厕,周围臭气熏天。 夏思嘉虽然是陪同少年而来的,但也不想带着肚子里的崽受活罪,因此特意站远了些。 但她手里依旧拿着弓弩,时刻不敢放松。 只是,为保安全,弩上暂时没有装箭。 免得意外误伤,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少年人似乎因为最近没有吃什么油水,在茅坑里拉得很艰难。 即便他克制隐忍,夏思嘉还是隐约听见了他憋劲用力的声音。 夏思嘉不由得建议道:“实在解不出来就算了,硬憋容易伤着。我回去给你开一瓶——” “啊!!!” 话音还没落,茅厕里忽然传出少年人的喊声。 听见声音,夏思嘉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弓弩装箭。 周围的巡逻兵也纷纷集中赶来。 旱厕内,少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凄厉! 可怜! 夏思嘉怒上心头,举着箭,直逼茅坑。 可惜,等她走过来时,那少年已经被蛰伏在此的野蛮人,咬得脸上缺了一块肉。 浑身到处血淋淋的。 那野蛮人如同旱魃似的,浑身躯体僵硬,但却把少年当成了一道美餐…… 少年惨叫不止,而那野蛮人还在啃咬少年的后颈。 “思嘉,别看。” 沈维星忽然从她身后出现,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失去最后一线视野之前,夏思嘉看到,沈维星朝着旱厕那边举起了手里的“小砸炮”…… 砰。 一声果断的闷声后,野蛮人啃咬的动静在她耳边消失了。 然而,少年痛苦的哀嚎还在继续。 他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浑身沾满了脏污,绝望地向前爬着。 这一瞬,即便再怎么语言不通,周围的人也能感受得到,少年不是在求生,而是在求死。 他举起手,比划成“小砸炮”的形状,频频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示意周围的巡逻兵照他说的去做。 夏思嘉紧紧依靠着沈维星的胸膛。 她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 双肩抖得她想停也停不下来。 她用不握弓弩的左手,紧紧攀住沈维星温热粗粝的手掌。 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他手臂的间隙,喷薄而出。 她试图挣脱他的保护。 “沈维星,松开……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了!他还能救的,还有救的!” 沈维星却将她扣得更紧。 她的后背紧贴上他胸膛时,夏思嘉感觉到,他也在战栗。 “沈维星?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夏思嘉的喉咙因为哽咽而沙哑。 她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心里的担忧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几乎吞噬了她所有的勇敢。 但沈维星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温柔。 “没事的。” “没关系。” “结束了。” 砰。 来自附近的一声射击,结束了少年的哭嚎。 “吃人蛮夷身上的细菌很可怕。” “被他们咬到,无异于被毒蛇咬到。” “就算不死,他也会变成一个身上长满瘤子的怪物。” “久了之后,就连他的家人,也会想方设法地盼着他死。” “这一点,我亲眼见识过了。” “也向龚博士和南沙城的老将军们请教过……” “目前世界上,没有任何一项药物可以医治痊愈。” “按照他们的心愿,结束这一程,是公认的最好结果。” “因为打碎的,不是一条年轻的生命,而是囚困在这生命之上,满是荆棘牙刺,慢慢吞噬人生尊严和欢笑的无形锁链。” 沈维星的温柔安慰,像一张结实的网,稳稳托住了夏思嘉剧烈下沉的心。 她以前以为自己是个坚不可摧的人。 起码,在人生的悲欢离合、大喜大悲上,她是从容的。 可就在今晚。 一个刚刚还在和她暗暗较劲的少年人,突然没了。 还是以那样不可思议的形式。 夏思嘉觉得,自己像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一只蝼蚁。 她讨厌这种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 愤怒像一道屏障,把她和外部世界完全隔开了。 但沈维星一直不知疲倦,陪着她说话。 他把她带回了单独的帐篷。 哪怕夏思嘉不给他任何回应,他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事情,并叙说着这两天的经过。 “我们本来打算在天黑之前回到这里来的。” “但经过莲蓬岛的时候,看见岛上有烟。” 他煮了一壶水,放凉之后,又按照夏思嘉平常的习惯,加了两片洗干净的薄荷叶进去。 “我想着,莲蓬岛上有他们之前积攒的淡水,正好可以拿过来支援,就停靠了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碰上桑野一个人在那。” “他说是过去挖花生的,结果花生挖完了,发现船没拴好,居然飘走了。” “为了请求支援,所以才在岛上生烟的。” “我们着急送花生,就开小船先回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点。” “如果我再早点到——” 夏思嘉终于艰难地开口说:“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早到了,也防不住这个野蛮人。” 她相信小全的布防没有问题。 是他们对吃人蛮夷的了解太少。 谁也没想到,那怪物竟然会躲在旱厕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 沈维星捏了捏她的脸,“原来还会说话啊。我以为我媳妇儿经过今天的事情,变成哑巴了。” 夏思嘉没心思和他玩笑。 她捧着杯子,勉强喝了两口水,但心里却仍然全是那个骨折少年的影子。 她看向沈维星还绑着纱布的手臂,温声问道:“手上还疼吗?” 沈维星笑着来她身边坐下,就着她用过的小竹筒,也终于喝上了一口水。 他揽着夏思嘉的肩膀,大大咧咧一笑,“这点伤没事,我好着呢。倒是你,心情好点了吗?” 夏思嘉不答反问:“今天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对吧?” 她握紧沈维星的手腕,追问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一个吃人族的活口回去?” “看看他们到底是天生的怪物,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的!” “或者,看看能不能打破他们的语言,看看到底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同类……” “就像所有的战士出征,都不是为了死亡,而是为了更多人的和平安宁幸福!” “我们出海巡航的目的,不也正是为了守护海防边线吗?” “吃人蛮族的存在,严重影响和威胁着我国正常渔民、疍民的生活!” “不能放任不管!” 沈维星眸色一沉,打断了她:“夏思嘉。” 第169章 后悔自责的夜晚 夏思嘉抬眼迎上他的视线,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接着,她就看见沈维星无情地从她手里,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维星,怎么啦?”夏思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维星背对着她,一反常态的冷漠。 “从我回来到刚刚这会儿,有差不多一小时了吧。” “你全程就说过几句话?” “这几句话里,有没有一句是关于你自己?” “有没有一句,是和我们的孩子有关系?!” 沈维星说话音量不大,语气也很低沉,似乎是努力克制着,不想让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争吵,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但夏思嘉仍旧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他的怒气。 即便是在红麓城刚认识那会儿,两人互相了解的过程中,他也从来没有用过这么生硬的态度对待她。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真的攸关生死。 所以,她无法放下。 他也无法轻视。 “思嘉,我没有反对过你当医生。” “也没有想法设法阻止你争先和进步。” “但咱们这个家,不能两个人都以身许国!” 夏思嘉终于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了。 “维星,我不是这样想的。” 她想起身拉住沈维星的手,给他道个歉。 确实。 她没有提起自己身体的事…… 毕竟,那个刚刚对她放下了戒备,终于把她当成自己人的少年,惨死在她面前。 相比起已经逝去的生命,她和孩子都还好好的。 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她没想说这些稀疏平常的事。 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让他这么生气。 而且,似乎是听出夏思嘉起身的动静,沈维星避开了她的手。 赫然走了出去。 “你自己睡吧,我住船上。” 他…… 夏思嘉看着帐篷开了又合上。 静坐了很久。 她熬了大半夜,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可是,又该怪谁呢? 夏思嘉的千头万绪,忽然又全都凝结在了吃人蛮族的身上。 他们一日不死,她的心,就一日不会安宁。 她还是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妥善的结果。 或许在大多数人的视野里,吃人蛮族身上携带着无法杀死的病菌,他们的存在,就等于是死亡。 但是,成为医生后,她看待事物的态度总是: 如果能消灭呢? 她有一个神奇空间,她比其他人拥有更多尝试的机会! 如果能彻底去除吃人蛮族携带的病菌不好吗? 这样岂不是更加妥善? 这样一来,既能让龚博士他们在安全的情况下,调查清楚这个族群的起源和危害。 又能更大程度地保证其他普通人民群众的安全! 这天晚上,夏思嘉做梦都在想,要怎么和沈维星沟通,让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想为国捐躯。 让他知道,她做所有事情之前,都经过了自己的深思熟虑,也愿意和他沟通商量。 可以等他完全觉得可行,再去做。 千言万语,像从脑子里长出来的硬邦邦的枕头,伴着夏思嘉入睡。 而她睡着后不久,桑野忽然去了临时医院的帐篷里,找到惊慌不安的三七,将她带到帐篷外说话。 “黑娃半夜起来上厕所,为什么是姐姐陪他去,而不是你陪他去?” “黑娃是男的,在他们看来,你也是男的,那就应该是你陪黑娃去啊!” “如果是你去,姐姐就不用受到这样的惊吓了!” 三七惊愕地抬头看他,“桑野,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桑野坦然迎视着她的目光,毅然说道:“我就是在怪你!” 啪! 三七抬手扇了桑野一巴掌,噙着眼泪问道:“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哪里见过这些血雨腥风?!我和你说过,她胆小到连虫子都不敢碰!但你在海上漂泊的时候,你就已经和人搏杀过……” 提及往事,桑野也不想给三七惹来麻烦。 所以,他尽量说的很小声,控制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之内。 但控制归控制。 他依旧怒火难消。 他盯着三七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失望。 桑野沉声说道:“我以为你只是想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来麻痹我,霸占我的身体!” “但没想到,你这么坏!” “为自己的目的,竟然让姐姐去犯险!” “以前真是我错看你了!” 三七的眼里,只有一层比一层更浓厚的惊讶。 “难道你觉得,我和吃人族是一伙的吗?” “我知道他们要来吗?” “难道是我明知道有危险,故意让夏思嘉去陪黑娃上厕所的吗?” “我要是想要伤害她,那在吃人族傍晚攻岛的时候,我就可以丢下她不管了!” 说着,她气恼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可我从来没想过丢下她!” “为了保护她,我还被热汤烫到了!” “而且,出事那会儿,我睡着了,我根本不知道夏姐姐陪黑娃出去!” 桑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心里不断闪过夏思嘉失去光芒的眼神。 满脑子止不住的回想到她悲伤的神色。 桑野很自责。 他总是想:如果他今天没有离开小岛就好了。 他和吃人族交过手。 他是能闻出他们身上的臭味的。 和一般的臭味不同…… 如果他留在岛上没走,他就能在刚天黑的时候,协同小全他们进行全岛巡逻。 那他就能早点发现那个躲在旱厕的怪物。 一切都不会发生…… 三七哭得泪流满面,却迟迟没有等到桑野的一句安慰。 他一贯清澈的眼睛,此时充满惨戾和阴狠,就像一只即将发怒的凶兽。 三七忽然就停止了落泪。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啊。 昨天晚上,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幸福,是她偷来的。 是她从桑野给夏思嘉的心里偷来的…… 本来就不属于她。 她在桑野心里,就是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 仅此而已。 所以,他把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交给了他的兄弟。 他的兄弟却没能保护夏思嘉不受到惊吓。 是兄弟的失职。 三七盯着桑野的脸看。 尽管他皮肤黑成了酱油色,可还是能看出来,她刚刚打过耳光的地方,比周围颜色更深。 “桑野……” “别和我说话。” 桑野撇下三七,自己走开。 三七不忿地追了上去,“是!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夏姐姐!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跟你一起保护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桑野,你聋了吗?回答我!” 桑野却仍然不予理会,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见了怒气冲冲的沈维星。 第170章 别告诉她 “参谋长!” 桑野喊道:“你这会儿不应该在陪着思嘉姐吗?!” 沈维星一脸凶相地看着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桑野皱眉,“你怎么了?” 沈维星不想和他解释。 他准备绕开这两人,回到舰船上。 然而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突然就像一块沉重的铅石,狠狠砸向了他。 沈维星强撑着想要站稳,但最终还是被这阵眩晕击倒。 单膝跪在了地上。 “参谋长!” 耳畔最后的声音,是桑野紧张的呼喊。 “参谋长!你怎么了?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沈维星抓住了桑野递过来的手,凭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别……别告诉她……” …… 巡航队伍经过两天的休整后,决定留三十余人继续驻扎这座小岛。 由于小岛之前没有名字,这次就根据隔壁“莲蓬岛”为灵感,给小岛定名荷叶岛。 离岛之前,夏思嘉和三七捡了一筐子颜色、形状、大小各异的贝壳,并挖来泥沙,混入带黏液的草浆,在驻扎营地的外围,筑了一堵小矮墙。 她们先把墙壁砌好,再给半干的泥墙上,嵌入贝壳作为装饰。 扇贝、凤螺、猫爪贝、鹰翼蛤…… 漂亮的贝类闪着特有的光泽,让这堵暂时只有两米多宽,半米高的小墙,成为了岛上最特别的一道风景线。 “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这墙还在这儿!”三七笑道。 夏思嘉充满信心地说:“肯定会的!” 小岛荒芜,但还是有能种植作物的土地。 这次仅仅能分给这座岛的,只有少量作物的种子。 夏思嘉觉得光种这些还不够。 因此,她偷偷从空间里倒腾出了一竹筒的花种,播撒在了埋葬骨折少年黑娃的地方。 希望她将来再来到这里时,这些种子都发芽长苗了。 希望绚烂的花球,能为那个悲惨逝去的青葱少年,最后一点人间的温暖和安慰。 离开荷叶岛时,夏思嘉很不舍得。 三七陪在她身边,但她心底里更希望见到沈维星。 距离他们吵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他竟然这么狠心,一面都没有露过。 夏思嘉向小全问起沈维星,小全就只说:“这次巡航工作中出现了很多意外情况,人员受伤也比较严重……参谋长有工作压力。嫂子,等他忙完了,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三七在一旁小声问道:“夏姐姐,你和参谋长怎么了啊?” 桑野一脚踹上来,“能不能管好你自己!少打听这些事!姐姐已经够烦够累的了,你还要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以往,他们俩再怎么拌嘴,夏思嘉都不觉得烦。 但此刻,她确实只想静静。 她捂住了耳朵。 三七和桑野立马噤声。 回程的船开得极快。 他们回到七巧岛时,又迎来了一场寒潮。 天气格外冷。 黎宝绢主动来帮夏思嘉打扫屋子,顺带问起了他们这趟出海的体验。 夏思嘉拉着黎宝绢坐下,刚说了不到两句话,忽然就泪如泉涌。 “怎么了这是?出去受欺负了?”黎宝绢紧张问道。 夏思嘉擦了擦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在心里嫌弃如今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自己,一边抽抽嗒嗒地说道: “我和沈维星吵架了。” 黎宝绢哭笑不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呢!……哎呀,谁家不是这样的呢?两口子在一起生活,哪有不拌嘴的?” “可沈维星已经和我冷战六天了!”夏思嘉摊牌说道:“他不仅不和我说话,不见我,甚至回来岛上了,也申请去了宿舍住!家都不回!” 黎宝绢一愣,“这么严重?你俩为啥事吵啊?该不会……他在海岛上救了女人?不对不对,沈维星不是那种人,在他心里纪律比天高,他的性格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夏思嘉吸了吸鼻子,“嗯,不是因为这个。” 黎宝绢继续大胆猜想,“那该不会是你……” “嫂子,我的心里也有铁律的,我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夏思嘉终于收住了眼泪,“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他跟我生气的时候,说的是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思嘉干脆就把怀孕的喜讯也分享给了黎宝绢。 “嫂子,我怀孕了。” 黎宝绢张大嘴,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就是一阵大笑。 “我就说吧!” “之前我就看出来你肯定怀上了!” “只是那时候日子还早,看不出来!” “现在是日子多了,你自己也能感觉到了!” “不对啊,你们出门在外,你咋确定的呢?” “这是你的第一胎,还是得注意点!” 黎宝绢一心急,话就源源不断地来了。 “不管咋说,还是得去核实一下!我陪你去雷城的医院走一趟吧!” 其实,黎宝绢心里也知道,这样的大事,理应是让沈维星陪她去。 可这俩不是正在闹矛盾吗! 看夏思嘉这束手无策的样子,她想着一时半会肯定也叫不回沈维星。 再说,他们确实刚出海回来,有很多亟待解决的工作要处理。 他腾不出手陪她去医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黎宝绢一边拉着夏思嘉上自己家,要给她找厚冬衣、棉帽啥的,好好给她裹严实,一边张罗着要出发去雷城的事。 夏思嘉这几天的心情一直惶惶不安,除了在空间里待着的时候,这颗心能安定点。 可一回到他们的小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她就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就好像,她和沈维星之间,打了一个死结。 解不开这个结,所有事情的进展,就算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连带着她这个人也变得迟钝呆滞了许多。 在出岛的船上,黎宝绢看夏思嘉总是愣愣坐着,忍不住笑了。 “瞧你这心神不宁的样!” “你放心吧,参谋长有部队铁律管着,他翻不过天去!” “既然他这么犟,知道你怀着孩子,还不肯来见你,就说明这次真是戳中他的牛脾气了!” “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就是,这不就扯平了吗?” 夏思嘉仍旧感觉惴惴不安。 她回过头,看向渐渐离她们越来越远的七巧岛,突然对自己的前途生出了彷徨迷惘的感觉。 再加上,又听黎宝绢说的这番话,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沈维星就算撇得下她,也能狠心撇得下他的骨肉吗? 第171章 不能轻易低头 “嫂子,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夏思嘉抓住黎宝绢的手,神色惶惶。 “你有没有听叶主任说起什么?尤其是我们回来之后?” 黎宝绢诚实地摇摇头,“我要是知道什么,还能瞒着不跟你说?老叶看着也没有什么蹊跷,还是老样子。他这人热心,就说你们两口子出去那么久,家里肯定要收拾,就说卫生所要是不忙,就让我去帮你……” 她细细回想着叶欣荣的表现,怎么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夏思嘉知道黎宝绢这人不擅长撒谎。 有什么心思,不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那也就是说,沈维星也没和叶欣荣提过。 但他终究是搬去基地宿舍住了。 这件事,难道叶欣荣也不知道吗? “嫂子,我就和你确认一点……”夏思嘉艰难地问道:“沈维星,他肯定还活着吧?!” 黎宝绢一叠声地说“呸”。 “你可快别胡思乱想了!” 黎宝绢摁着夏思嘉,让她回身坐正,坐好。 “小沈肯定就是和你较劲而已……你啊你啊!” 黎宝绢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夏思嘉的鼻尖,“平常看着那么厉害,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山打大马猴都没见你皱一下眉头,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发笑。 “想当初,你们刚打结婚申请那会儿,我们家老叶还说呢,娶了你这样外柔内刚的媳妇儿,以后有小沈好受的!” “可现在看来,哪里是你把小沈治得服服帖帖?明明是你被小沈吃得死死的啊!”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小沈再好,那不过也就是个男人而已?” “他要生气就让他生气去嘛!你就该怎么过,就这么过,别惯着他!” 黎宝绢狡黠一笑,问道:“这应该是你俩结婚之后头一回吵架吧?” 夏思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黎宝绢拍大腿,“难怪呢!这是在给你立规矩啊!我的好妹妹,你这次的态度和表现很重要!这直接决定了你们俩以后的相处方式!” 夏思嘉听得晕头转向,“嫂子你详细说说?” “你这次要是先低头道歉,那将来你们俩一吵架,小沈就又用这招,保管让你每次都找他道歉!”黎宝绢断定道。 夏思嘉微微蹙眉,“嫂子,沈维星他应该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们俩也拌嘴。 但也没见沈维星这么狠心…… 何况,每次闹点小意见,都是沈维星哄着她,让着她。 处处理解她。 设身处地的为她想。 得夫如此,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她觉得,自己偶尔低一回头,主动道歉,这也没什么的。 不过,这会儿已经离岛了,决定好好去医院检查身体了,那就先把心收回来放好。 等去了医院检查,拿到明确的单子了,回来再见沈维星,也好用实际检查结果告诉他—— 她没事。 她好得很。 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把肚子里的宝宝照顾的很好。 黎宝绢看见夏思嘉暗暗摸小腹的动作,笑说道: “看你这样子,我也想起我怀我女儿那会儿了!刚怀上的时候,我老哭,动不动就哭!生气也哭,着急也哭,身体上有点不舒服,或者心里边有点小九九,我都要哭、要闹。就连我自己亲妈亲爹都说,我跟变了个人似的!” 黎宝绢徜徉在回忆里,很是感慨。 “后来,老叶觉得我这样折腾下去不行!他被我骂两句无所谓,我自己太遭罪了!” “他真担心我的眼睛会在孕期哭瞎掉!” “然后他就陪我去了雷城的医院检查。” 黎宝绢真怕说到这个地方,会勾起夏思嘉多心,连忙加快语速,继续说:“一检查之后,你猜怎么着?!” 夏思嘉好奇,“是和怀了孩子有关系?” “是啊!”黎宝绢搓着手,妙趣横生地说:“当时我们去看的那个产科女大夫,一见着我,还没问两句呢,就立马说,我这就是受到孕激素的影响!” “而且,我当时还在医院楼下,碰着一群一块儿遛弯儿的孕妇,她们说,根据她们过来人的经验吧……这一般孕激素反应比较严重的,怀的都是女儿。当时我不知道,后来生了才发现她们说的还挺准!” 说到这里,黎宝绢停了下来,有些担忧,“你这……该不会也是女儿吧?” 夏思嘉摸着肚子,莞尔笑道:“女儿好啊,我也觉得是女儿。” 黎宝绢不信,“怎么可能呢?!我之前也验过啊,得是儿子才行!” “顺其自然吧,嫂子。”夏思嘉笑笑,“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就行。” 黎宝绢点点头,应道:“也是!你和小沈又不止打算要一个。第一个是女儿就是女儿吧!后边再生就是了!” “是啊,只生一个怎么够。” 夏思嘉想到了自己手里愈发丰富多彩的空间花园。 她算了算。 就算把那些家产分成十份,也是够每一个孩子余生无忧的。 关键是,最值钱的,还是这个空间的无限创造力。 她还是更加希望,把这个空间本身传给她的大女儿。 所以,如果真是怀的女孩,她做梦都会笑醒。 两人辗转换了三趟交通工具,这才终于抵达雷城人民医院。 检查过程相当顺利。 毫无意外,就是怀上了。 夏思嘉身体的各项指征全都达标,医生给她的唯一建议就是:“还你还是太瘦了,胃口好的话,能吃就多吃点吧。前期还是要努力让营养跟上。” 得了产科医生的叮嘱,夏思嘉便拉着黎宝绢去逛城里的大供销社。 雷城这样的偏远县城,比不得南沙城那样的省会大城市。 城里能通车的主路,也就才那么几条。 自然也没有百货大楼这种气派的建筑。 不过,城里的供销社还是比海螺乡的要大得多。 光是布料柜台,就够黎宝绢好一顿看的了! 而且,供销社新到了一批北方调过来的棉花,黎宝绢见了,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她出门之前也没想过要来逛街,手里没有票证,想买啥都不成! 夏思嘉笑笑,“嫂子,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出去上个厕所!一会儿我在外边顺便找人问问,看有没有谁愿意出几张票证。要是运气好,还真能碰上有缘人呢。” 黎宝绢也听说过,城里人会把家里多出来的票证拿出来倒卖。 虽然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但转手倒腾几张零散的票证而已,没有人会盯着管。 黎宝绢便由得夏思嘉出去了。 夏思嘉出了供销社的大门,往旁边小巷里一拐,见着四下无人便进空间里,把梁家保险柜里剩下的两个布包也搜刮了一遍。 布包里居然也是现钱。 大团结七张,还有一摞摞用皮筋缠好的零票子。 夏思嘉全都拿了出来。 第172章 定下新目标 还剩下一百二十多块。 今天也不用买什么大件儿,这点钱够她们花的了。 梁家保险柜里还有一沓全国通用的票证。 夏思嘉顺手也都拿上了。 “嫂子,咱们今天尽管花!” 花钱! 今天要敞开了花钱! 她天天住在偏远的小海岛上,想找地方花钱还愁没机会呢! 沈维星的工资,她自己的工资,都放在了空间木屋的柜子里。 还有沈维星那一万多的存折…… 这些日子以来,动都没动过,上边都蒙尘了! 要不是雷城这地方小,想当点东西怕不方便,她真想把梁家父母收藏的那几个鼻烟壶,还有三条翡翠镯子,全给当了! 不是这三瓜两枣的不值钱。 而是梁家没见过好东西,收藏的这几件儿都太普通了。 夏思嘉从前跟着祖父和父亲,没少接触稀罕物件。 几百年前的宫廷专供,还分高中低级。 可惜,梁家父母手里攥着的,根本还顾不上进宫的门槛! 充其量,也就是小作坊里的老工匠手中流出来的小玩意儿。 小打小闹。 小家子气。 不入流! 夏思嘉甚至觉得,放在她空间里,都嫌碍事! 嫌占地方! 早晚得找个机会,把这些边角料清一清。 免得耽误她后续开展陈皮的储存大业。 夏思嘉现在空间里放着的三大罐陈皮,是她前世以98万500克的价格收藏的。 尽管她以前买的时候,也没有因为价格问题而眨过眼。 但作为一个了解未来物价、喜欢收藏珍品、拥有囤货实力,且又有地理优势的人而言,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陈皮的诱惑。 她要是打现在开始收购陈皮,而且还是放在花园空间里储存,那不是一赚一个准? 就当给将来的孩子们存家产了! 雷城离盛产陈皮的五邑城也不远。 刚好借着今天出门见世面的机会,和黎宝绢说说。 让她牵线搭桥帮帮忙! 回头赚了钱,自然也少不了分这个好朋友一份! 想到这里,夏思嘉就来了精神。 她拿上钱和票证,先回到供销社,和黎宝绢一起疯狂地买了一大堆东西之后,接着到邮局,把大包小包都写上七巧岛的地址,邮寄回去。 接着,两人就踏上了回程。 路上,夏思嘉和黎宝绢说了自己想大量收陈皮的事。 “陈皮是一味很好的药。” 夏思嘉只提了这一个原因,““医圣”张仲景,也在著书《伤寒杂病论》中提到橘皮入药,并有润肺、止咳、化痰、健脾、顺气、止渴的药效。” 黎宝绢了然点头。 她自然知道夏思嘉是个“工作狂”。 自从有了药剂师的正式身份后,她眼里全是药。 别人以为是路边杂草野草的绿色植株,在夏思嘉眼里是药。 别人觉得长在犄角旮旯里的菌子是毒,可夏思嘉也说是药。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能被夏思嘉抓住的,基本上能都当药。 就连老得不能动弹的一些植物根茎,在她眼里也是奇珍异宝! 所以,黎宝绢觉得,夏思嘉喜欢什么都不奇怪。 她就给夏思嘉交了实话,说:“我确实有亲戚在五邑城那边,回头帮你打听着!不过,陈皮制做流程复杂,慢工出细活……一年也产不了多少。” 夏思嘉深以为然,“物以稀为贵啊。虽然产量少,可很多方子里都有这味药,用量大,也很重要,不能替代,所以,只要能联系到,我可以长期收。” 黎宝绢笑笑,“你不会打算把小沈的工资全用在这上面吧?” 夏思嘉煞有介事地挑眉道:“何止他的工资啊,我自己的工资全花在收陈皮这一件事上,也是值得的!” 黎宝绢掐她,“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等回去了,你可别提……不然,让某些有心的人听到了,保准要说你的!” “说我什么?我这是为人民服务,又不是谋私利……”夏思嘉苦笑。 黎宝绢摇头,“我不是说的投机倒把这意思……我指的是怕有人乱嚼舌根子,说你的家庭关系处理得不好!” 黎宝绢提起了夏思芫。 “你妹妹前段时间不是被绑架了吗?虽说当天就被营救回来了,可你不是还没去看过她吗?别人要是看你忙前忙后,但就是不联络家里人,肯定还是会鸡蛋里挑骨头,叨咕你几句。” 夏思嘉淡淡一笑,“救回来了不就好了吗?是段非带人营救的吧?” 黎宝绢点点头,“那当然!人家新婚夫妇,新娘子被抢,新郎当然得亲自上!” 夏思嘉想,她这个不安分的妹妹,这辈子也算是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改换了命运。 而且,还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换了两任丈夫! 段非这人虽然长得是难看了点,但胜在有责任心,而且战力实力也出类拔萃。 只要他将来不犯大错,一路向上,肯定也能有所成就。 不过,他们俩过成什么样都别来沾边就是了! 她嫌晦气! 回到七巧岛,已经是晚上了。 夏思嘉执意要回自己家做饭,黎宝绢说什么都不肯。 “你一个人做饭多麻烦啊?还是去我家一起吃吧!孩子们都不在,我们也能多聊一会儿。” 黎宝绢捉着夏思嘉的手,坚持把人往自己家带。 “等吃完饭了,我把老叶也赶去基地宿舍睡!让他把你的检查报告单一起带去!让某些抛弃妻女的人看看——” 忽然有人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打断了黎宝绢的话:“谁抛弃妻女了?” 夜色阑珊,星月相照,四下都黑漆漆,只有小山坡上亮着一盏路灯。 昏暗之中,黎宝绢没有看清插话的人是谁,只是因为受到惊吓,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谁?!” 暗处,桑野和三七相继走了出来。 三七冲夏思嘉撒娇道:“夏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等你好久了!” 说完,又指了指夏思嘉他们家的方向。 “方杰看你出去了,就在他们之间住过的那间房子里,生火煮了一锅炖菜!里边还有兔子肉、鸟蛋和豆腐!特别香!” 桑野补充说道:“我们都还没吃上呢,就等你回来。姐姐,你去哪了?” 夏思嘉简要地带过重点,“身体有点不舒服,去雷城做了一套详细的检查。” 三七和桑野双双紧张,“没事吧?” 夏思嘉摇头一笑,“没什么大碍。” 黎宝绢嗤笑,“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经不住这群孩子聒噪打扰!” 说着,叮嘱桑野和三七。 “你们思嘉姐怀孕了!有宝宝了!你们都帮着照顾她点!行了,你们一群孩子既然做好了饭,那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凑热闹了,去吧去吧!” 第173章 那就让他好好工作 思嘉姐怀孕了?! 三七心里猛地一咯噔。 但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咯噔? 思嘉姐怀孕,有她什么事…… 而旁边的夏思嘉,还在再三邀请黎宝绢加入他们的饭局。 “我就不去了!跟一群孩子凑一块儿吃饭,我还放不开呢。”黎宝绢摆手拒绝了,并把手里拎着的一兜子苹果,塞给了桑野。 “喏,你姐姐买的红富士。挺沉的,你帮她提着吧。” “嗯!” 桑野接过网兜,还没用力嗅闻,就感觉到扑鼻而来的苹果香! 光是闻闻都觉得清脆! 这年头,街上卖的东西少,从北方运来的这些红富士苹果,也算是值得一提的打牙祭好选择。 夏思嘉见这孩子盯着苹果看,便大大方方地说:“一会儿拿回去就分了,一人一个。” 桑野惊讶地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夏思嘉,忙说:“不行!一个苹果能切八块!让他们一人吃一块就了不得了!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你得多吃!一会儿我给你单独洗一个!其他人都只能吃一小块!” 说完,恨不得马上就把兜子里的七八个苹果全都藏起来。 夏思嘉被桑野逗笑了,挽着三七的手,往去吃饭的路上走。 三七却似乎有心事似的。 一直在偷瞟桑野。 她以为,桑野听说夏思嘉有孕的消息,会多少有点不高兴。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半点沮丧,反而像个傻子似的,围绕着夏思嘉问前问后。 “姐姐,怀孕是什么感觉?” 夏思嘉睨他,“你家有六位嫂子,她们比我经验多多了!你不去问她们,反倒来问我?我还是个新手呢!我也想找人问问……” “她们和姐姐你怎么一样?” 桑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奶奶早就说了,我大嫂那种身板,天生就是生孩子的材料!那会儿我还小,啥也不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生孩子的好材料……直到后来,听说我大嫂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干着干着就把孩子给生了,我才明白!她是真厉害!” 夏思嘉听得心惊肉跳。 耕田种地的过程里,就把孩子生了?! 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前世她没有经历过生育这件大事,但出于好奇和职业需要,她也没少查阅相关书籍,向身边人问起过生产的体验。 大家的说法各不相同。 有些人确实很轻松,上个洗手间,孩子就哧溜一下滑出来了。 也有人经历了全身骨折般的剧烈痛苦,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夏思嘉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少受点苦。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再翻翻空间里的书,加强运动,锻炼肌肉力量,尽量让自己到时候少受点罪…… “桑野,这一路上全是坡,我陪思嘉姐慢慢走,你先上去吧!”三七忽然支开桑野。 桑野没心眼子,听完便跑了。 夏思嘉看他走远,主动问道:“你有话和我说?” “夏姐姐,有件事……我觉得不应该瞒你。”三七笃定地说道:“参谋长他有事没和你说实话!” 夏思嘉顿时生了兴趣,“什么事?” “就是那会儿还在荷叶岛的时候,他不是和你闹矛盾吗?其实,他不是真的要生你的气,他是病了,不舒服!”三七说道。 夏思嘉错愕,“他病了?什么病?!” 难怪这男人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原来竟是病了? 她顿时觉得心口好像被人用麻绳缠紧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七,你快和我详细说说!” 三七却答不上来了,“具体什么病,我也不清楚,当时桑野背着他走的时候,他正在发高烧,浑身滚烫,像一块烧红的铁似的……后来我跟着进了临时医疗帐篷,听医生说,他是太劳累导致的,但除了劳累之外,还有点其他的问题……” 夏思嘉急得全然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哪方面的问题?是他的腿伤复发了?还是别的什么?不行!我得马上去宿舍看他!” 三七急忙拽住她,“夏姐姐!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大家都瞒着你,是因为参谋长叮嘱了,不能和你说……” 看夏思嘉还心急火燎的,三七又补充说道:“方杰下午去给基地指挥部送物资的时候,还见到参谋长了,说他生龙活虎的,看着精神很好,没有半点病态!我想……他没回家,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夏思嘉眉头紧拧,“真的?” 三七举手指天发誓,“当然!夏姐姐,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你要是不信,一会儿旁敲侧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吗?” 夏思嘉瞬间加快了步伐。 等见到了方杰,她第一时间揪着这小子到了旁边问话。 “你下午见到沈维星了?”夏思嘉单刀直入地问道。 方杰:“见着了,咋了姐?” “他人怎么样?”夏思嘉皱眉。 方杰:“挺好的啊,他和龚博士有说有笑的,还在讨论实验室的什么细节。我听谢长青说,他从吃人岛抓回来的三个活口里,有一个以前是金鹇岛上的渔民。只要这人能记起来以前的事,说不定就能查出他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夏思嘉直接听笑了。 要说三七刚刚跟她那么说,她只信了五分的话。 那这会儿方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就不得不信了。 原来沈维星还挺好的嘛! 不仅生龙活虎,工作忙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空去了吃人岛? 还抓了三个俘虏回来,送去让龚博士他们深入调查? 好! 好得很! 亏她还胡思乱想,担心他是出了什么状况。 故意不回家,是为了瞒着自己,怕自己担心。 现在看来,他当时确实可能又累又气,是发过烧。 但如今早就痊愈了,还故意住在宿舍,不肯回家,撇下她一个人…… 不! 是撇下他们孤儿寡母的! 夏思嘉的胃口说恢复就恢复。 她甚至找机会去空间里抓了一只鸡出来,给大家加餐! “吃,放开了吃!” 吃完饭,夏思嘉又去找了黎宝绢一趟。 “嫂子!我的医院检查单呢?” 黎宝绢都已经睡下了,听她说完检查单,就马上把单子翻出来给了她,还以为她是想到什么,要重新看看哪项指标呢。 却没想到,夏思嘉直接把单子拿走收起来了。 “嫂子,我去雷城检查的事情,也不用告诉沈维星了,既然他一点也不关心我们母子,一心只有工作,那就干脆别打扰他,让他好好工作!” 第174章 谁家被窝不暖和? 黎宝绢目瞪口呆。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夏思嘉已经在她小伙伴们的陪同下离开了。 黎宝绢只得回屋问叶欣荣。 “你说她这是怎么了?白天里还担心的要命,怕沈维星有个什么好歹,这才存心躲着她……这会儿,又一点都不在乎了!” 叶欣荣拽着坐定出神的黎宝绢回被子里躺好。 “你不嫌冷啊?赶紧躺下说话。”叶欣荣嗔道。 黎宝绢横他一眼,“冷什么冷?你这人怎么一点不着急啊?他们俩闹成这样,思嘉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那能行吗?” 叶欣荣:“怎么不行啊?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在家啊。这不是还有你这个热心好大姐吗?你少操心,你看看人家,那么多朋友帮忙,还知道给她做一大锅炖菜……我都不知道多长日子没吃上炖菜了!这种天气,就应该把萝卜、土豆、海带,加上瑶柱一起炖!再加点豆腐白菜,切点肉丝进去……简直一绝!” 眼看着话题被从夫妻矛盾,扯到了吃饭上,黎宝绢又急又气。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沈好歹也是你战友,你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他?!” 叶欣荣打了个呵欠,“关心他的人可不少,排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上我……你就放心吧,他们俩会好的,准没事!你要是有这份闲心,不如想想再给我生一个孩子!” “瞧你这死样……” 冬天的被窝最是温馨舒适。 尤其在没有娱乐活动的七巧岛上。 方杰他们都知道三七的女孩子身份了,因此,想着夏思嘉一个人在家,遇上什么事情怕没人照应,就让三七和黄珍珍一起睡到夏思嘉家里去。 夏思嘉家里空房间多,再加上床铺被子什么的也都齐全,随便从衣柜里抱一床出来,套上被套,再把枕头铺好,就能睡了。 黄珍珍自己平时在自己家,都难得有一个人一张床睡觉的机会,因此,她提出想和三七分开睡。 三七似乎也正有此意。 “那行,我再铺一床。” 夏思嘉看她们俩之间似乎不太合拍,便也没说什么。 反正沈老太带着她两个嫂子,特意给他们家做了三大床冬被。 铺盖这些日常用品,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来用了。 所以,夏思嘉没有吝啬,甚至还从空间里挑了条好些的枕巾出来,给三七铺上,想让她睡得更舒服。 可是,夏思嘉不知道的是,三七并没有在这张枕巾上睡多久。 夜半三更,她偷偷溜了出去,跑回了方杰他们住的那间屋子。 桑野正凑合盖着一张秋被。 似乎因为有点冷,他整个人蜷成一团睡的。 三七悄悄掀开一条被子缝,钻了进去。 桑野起先没睁开眼,半梦半醒地埋怨道:“方杰你是不是有病……滚回你自己那屋睡去!啧,你这手脚也太冰了!” 直接把他瞌睡给冷醒了。 桑野一睁开眼,发现往他怀里钻的小瘦猴不是方杰之后,立马赏了三七一脚踹。 “三七!你干嘛!” 三七冷得直打哆嗦,但还得赶紧给他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别大吵大闹的,一会儿把他们都弄醒了!” 桑野裹紧自己的小被子,警惕地看着她。 “你偷偷摸摸地过来,是想干啥?” 三七冷得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你能不能让我进被窝再说?” 桑野如临大敌,“你怎么回事?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俩怎么能睡一个被窝呢?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三七咕哝。 桑野瞪她,“你还好意思提!上次是因为喝醉了酒才惹出来乱子……今天我没喝酒,我清醒的很!” “阿嚏!” 三七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似乎真是冷到了。 桑野不禁想起她刚刚手脚冰凉的触感,心里顿时矛盾起来。 三七吸了吸鼻子,“桑野,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就让我进被窝躺着跟你说吧。” 桑野再三纠结,最终放弃。 “行吧!” 三七如愿以偿钻进了被窝。 她抱住桑野精壮的身体,在他怀里笑得像只偷吃了鱼干的猫。 桑野不耐烦地问道:“现在能说了吧?说,你要商量什么事?” 三七在他怀里蹭了蹭,“桑野,你娶我吧。” 桑野好悬没再次将她踹出被窝。 “三七你小子疯了啊?我心里想的是谁你不知道吗?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三七理直气壮,“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她的!你也看到了,她现在怀着参谋长的孩子,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都是参谋长!你没有机会了,所以你应该为自己想想。” “那我也不娶你!”桑野嫌弃地扒拉掉她爪鱼足似的爪子,“我不是那么将就的人!” 三七重新抱上了他,“可你要是不娶我,指不定哪天我就要被方杰他大伯说给哪家小伙了……毕竟我一个失忆的外乡姑娘,独自在队上乱晃,很容易惹得别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大队长也是为了保护我,所以让我赶紧嫁人。桑野,难道你想看着我嫁给别人吗?” 桑野忽然哑巴了。 三七要嫁人了? 她才来海螺乡多久,他们怎么就着急要把她嫁了? 桑野很气,可他又来不及生气。 因为,三七忽然亲了上来,他也忍不住想起了在荷叶岛醉酒那晚发生的事情。 他的手掌慢慢顺着三七的腰侧滑走,眼底慢慢浮现出了跳动的暗火。 桑野咽了口口水。 他此刻是清醒的。 他分明能感觉到,三七和夏思嘉是完全不一样的。 夏思嘉身上总是幽静淡雅的自然花香混合着药香。 但三七却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清雅的皂香和奶香。 可他还是忍不住俯下头去,找到她柔软的唇瓣,与三七唇舌交缠。 闭上眼睛的那刻,桑野对自己说: 也许她亲起来也是相同的味道。 只是他没有机会尝尝而已…… 就当作,这是姐姐。 这么想着,他心里忽然就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桑野滚烫的呼吸扑在三七脸颊上,手掌不自觉地抚上了三七的后脑勺。 她短短刺刺的头发,扎到了他的手掌。 也让桑野瞬间恢复了清醒。 “三七,我没有办法骗自己。”桑野忽然懊恼地说道,并准备将她推开。 三七却搂住他的脖子,和他贴得更紧。 她这会儿不冷了,她只想让桑野别走。 “桑野,我会把头发留长的。”她主动吻住了桑野的嘴,口中溢出的声音愈发甜腻,“我会做得更好……变成你喜欢的那样……” 暖和的被窝都是别人家的。 沈维星在部队宿舍里睡的这几个晚上,总是觉得冷飕飕的。 他担心是之前那场痢疾没有好全,给身体留下了隐患,所以,即便这几天冷得让人感觉鼻子都快冻掉了,沈维星还是基地里出操最早最勤的人。 “参谋长!司令找你!” 有战友拍了拍沈维星的肩膀,好心提醒,“一会儿机灵点,别乱说话,我看司令好像不大高兴。” 第175章 你别占着宿舍位子 沈维星心里有谱。 最近基地风平浪静,一切都好。 打击敌特团伙的工作,进展可喜。 出海巡航的任务完成得顺利而出色。 他回来之后,大病初愈就带一支小队突袭,打击了吃人岛,并抓回了三个活的俘虏,用来配合实验室调查…… 这么多好事叠在加一起,朱峻岭按说只能高兴。 因为没有可生气的理由! 但…… 他住在宿舍好几天了。 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司令的。 该面对的疾风骤雨,还是要面对的。 沈维星理了理军装的衣领和袖口,坦坦荡荡地走进了朱峻岭的办公室。 朱峻岭果然黑沉着脸。 “司令,您找我。”沈维星一本正经地问道。 朱峻岭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来气。 “是!我找你!沈维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现在是打算仗着又立了新功,不管你的家庭了吗!” 沈维星淡然否认道:“司令,这其中有误会。” “什么误会!”朱峻岭指着宿舍方向,“是你那个厉害的医生媳妇儿把你扫地出门,不让你回家了是吗?!要是这样,那就算是她反了天了!” 沈维星轻叹,“司令,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 朱峻岭心说:算你小子诚实! 但他面上怒色不减,继续说道:“怎么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好过,却要来住冷飕飕的宿舍,锻炼体魄和心力?!我听说,你媳妇儿怀孕了!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就忍心把孩子和孩儿他妈撇下不管?” 沈维星的心,如同被细细的阵脚绕圈扎了一遍。 疼得他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等缓过这阵劲儿了,沈维星才恢复一贯的从容面貌,淡声说道:“司令,我这么做,正是顾虑到妻儿家人。” 朱峻岭用手指关节叩了叩桌子,“说下去。” 沈维星沉稳答道:“此前出海执行任务,我不慎感染风寒,也正是在那时候得知思嘉有了孩子。为了不把疾病传染给她,我刻意回避了。” “后来部署剿灭吃人岛计划,我意识到这个任务风险系数不低,为了不让思嘉担心顾虑,我决定干脆搬回宿舍住。” “她太聪明了。” “如果我回了家,她一定会看出问题。” “更何况,之前我就在和小榴花岛海匪海岛打交道的过程中,见过不少传染病病症案例。回来之后,我也不断取经学习,希望能更加掌握更多传染病学的知识和经验。” “因为小榴花岛上的岛民,也是我们的同胞,我们鼓励他们积极回归到陆地生活,可同时又不能让他们将那些恐怖的病菌带回来,感染其他人。所以,他们还在小榴花岛上住着,暂时没法回来。但我总会梦见那一双双眼睛。我希望能帮助他们。” “也正因如此,我前往吃人岛执行任务之前,就更加谨慎了。我还特意向龚博士请教过,如何才能让突袭队全员更好地防疫。” “龚博士说,目前能查到的病毒细菌,都需要通过血液或体液接触而传播。”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实在担心的话,可以避开和孕妇的接触,从而保证绝对安全。” 朱峻岭听得冷哼了一声。 他心说:你还说夏思嘉聪明呢? 我看你小子的心思也不少! 一句一声都是为家里人好…… 那你回来了,好歹也给家里报个平安啊! 明明就是自己轴劲儿发作,像那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天不憋个屁出来,白白叫人担心……还说得全是为了他们娘俩好! 服了! 朱峻岭敛下心里话,掀起眼皮扫向沈维星,问道:“那龚博士有没有说,要避开接触多久?你一个成了家的,总不能一直占着宿舍的位子吧!” 沈维星没有马上回答。 因为他清楚,宿舍床位并不紧张。 毕竟能接家属随军的,都已经陆续在岛上安了家。 宿舍里大把位子! 说到底,司令还是要赶他回家去! 沈维星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如实回答说:“龚博士倒没有说具体要避开多久,不过,按照之前防疫检查的十日隔离法,我起码也还要一个星期之后才回去。” “那你不回家,总能安排个人给你带句话回去吧!”朱峻岭冷笑,“我可是听说,你媳妇儿去雷城的医院检查身体,都是叶主任的家属陪着去的。” 沈维星骤然睁大了眼睛,“去雷城的医院检查?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媳妇儿的事,我怎么知道!” 朱峻岭厉色斥道:“但凡你嫂子还在世,我肯定让她给我打听得明明白白的!但你嫂子她……哎,沈维星,不是我说你,你到底在犟什么呢?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虽然不会种田耕地,但我看她衣服洗得不错,平常还是把你照顾得很好的!你也该知足了!你看看我吧……哎,要珍惜眼前人!” 沈维星看得出,朱峻岭思念亡妻了。 想来,他丧妻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另娶,确实是放不下曾经的伉俪情深,深情厚意。 而沈维星推己及人,想到自己和夏思嘉,心里也蓦然寒热交替,百感交集。 他知道他早该回去的。 他又何尝不想念他香香软软的媳妇儿! 晚上做梦都恨不得抱个枕头当成是她…… 只是怕其他人急事找他,闯进来看见这一幕,会对他产生误会,所以才没有这么做的! 他早就想回去了! 但…… 病源隔离是其一。 另外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的私心。 他强忍着思念煎熬,就是为了让夏思嘉长个记性! 什么事都冲锋在前…… 她为全世界考虑了,就是不为她自己考虑! 过去,其他时候,沈维星是哄了又哄,劝了又劝。 尽量给她做通思想工作,里里外外让她遇上风险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实在没办法,连弓弩都教她了。 就是为了在自己保护不了她的时候,让她有能力自保。 哪知道,她自诩强悍,天不怕、地不怕,怀着孩子还要和吃人岛的狂徒死斗! 这要不是听小全说起,他真不敢想象,她的胆子怎么就像广袤无垠的大海一样,一眼看不到头呢!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他第一次见夏思嘉时,她八岁。 就冲她拿鸡毛掸子抽他们两个少年那劲儿,他也已经知道,夏思嘉肯定比一般的女孩儿要生猛一点。 别的事情上,尤其是小两口关起门,闭了灯之后的事情上,她大马金刀,风风火火,他觉得妙! 妙不可言! 但生死大事上。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没有任何谈判和让步的余地。 她做得不对。 不好。 不应该! 偏偏他又拿她毫无办法。 唯有此招。 冷酷决绝,但不会伤到他。 他必须再狠几天,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176章 说什么都爱听 该训的训了,该劝说的,朱峻岭也说完了。 他对沈维星真的挑不出别的毛病来,就放他走了。 然而,沈维星和夏思嘉这一别,就别了一个月之久。 直到沈老太从海螺乡托人来信,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俩哪天回,这两人才从自己繁忙的工作中匀出精力,看向远方天空,喟叹道: “这么快又过完一年了……” 此时,海螺乡的沈家众人,还不知道夏思嘉怀孕的事。 但夏思芫孕吐严重,啥活也干不了,倒是没少招来议论。 “这些个资本家的大小姐,是不是就盼着早点怀上孩子,好有个正当理由,可以在家游荡,撒手不用干活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她怀个孩子,好像恨不得敲锣打鼓通知全队似的!喊得那叫一个大声!” “真不害臊!女人都是要怀孩子的,就她肚子大了了不起?” “那个段营长也挺惯着她的,夏思芫在外边吹牛,说什么她男人枪法数第一!” “这两人可真是臭味相投,臭到一块儿去了!” “也不能怪这个夏思芫调子高!我听说,她跟她姐姐,就是咱们乡沈家的老三媳妇,一直明里暗里较劲呢!沈家老三是师级,段营长是营级,虽然都是干部,但差的远着呢!而且,沈家三媳妇好看!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夏思芫得长相嘛……明显就差点意思!不过,这回,她比她姐抢先怀上了孩子,可不得狠狠得意一回!” 夏思嘉还在七巧岛的家里收拾行囊。 其实回海螺乡过年,她也没什么可带的。 无非是毛巾牙刷,贴身衣服这些小件。 一下就能收拾好的。 但她翻腾来,倒腾去,收拾了快一个小时,也还磨磨蹭蹭的,没有封包拉上拉链。 因为她一边收拾,一边在等沈维星回来。 一晃眼,也有一个月没见了。 经过这一个月,她的小腹,终于微微隆起。 空间里的海鸟蛋都孵出了小鸟,六七种鸟的幼崽天天满屋子乱飞。 好在她有三只遛鸟小猫当帮手。 不用担心鸟儿们在家里乱排泄。 家里每天都是桑野、三七他们轮流做饭。 这俩小朋友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夏思嘉光是在旁边看着,也替他们两人开心。 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能正式确定关系。 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从前她都会说给沈维星听。 沈维星也喜欢听。 他们夫妻夜话时,最常说起这些有趣的人和事。 可是,就算从前再怎么有这样的习惯,经过这一个月的分别,也能戒掉了。 她倒是还愿意说。 可他还耐心听么? 等着等着,家门口终于有了车声。 夏思嘉倏尔拉上了背包拉链,闪身回了房里。 长椅上还放着晾干收回,但还没来得及叠的衣服。 正好这会儿让她有活可干,不至于让沈维星看见她痴等傻等的模样! “思嘉,我回来了。” 客厅方向传来清朗的男声。 夏思嘉不用亲眼看,也能感觉到,沈维星这会儿脸都快笑烂了! 可偏偏也不知道怎么的。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反正越是看到他高兴,看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将之前的冷战、小别,全都抛诸脑后…… 她忽然就很生气! 她甚至还觉得,就连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协同联合抗议! “是吧?你也很生气吧?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爸爸?” 沈维星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进了主卧。 一见夏思嘉正低着头,摸着肚子,小声自言自语,他只觉得自己冰封了整整一个月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沈维星阔步而来,从后边抱住了夏思嘉。 “媳妇儿,这一个月来,你独自照顾孩子,辛苦了。”他温情地说道。 夏思嘉的语气却异常冷硬,“说什么呢?孩子还没生,就算你在家,那也是我自己照顾啊。” 她心里还有一个声音,暴躁地反抗说:【使用冷暴力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到这些?哼!不过都是些花言巧语!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维星微微松开她,扳过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说话。 “那怎么能一样?” 他凝眸望着她,好像怎么都觉得看不够似的,目光炽烈如火,“洗衣、烧水、做饭,样样都要亲历亲为,你受累了。” “沈参谋长可千万别这么说。” 夏思嘉故意生疏客套地说道:“我如今不是资本家的大小姐了,那些事事都需要佣人老妈子伺候的毛病,早就改了!你这不会是在给我下套,等着我跳进火坑里,再来批评我思想觉悟不够吧?” 沈维星蹙眉,却依旧笑意不减,“嗯,看出来了,这次是真生我气了!对我意见大得很!” “难道不应该吗?” 夏思嘉捂着肚子说道:“这里边怀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这孩子将来得喊参谋长您为爸爸的,不是吗?可回头孩子出生了,长大了,学会说话了,问我:妈妈,我爸爸在我成长过程中,都做了哪些事?我就告诉她,你爸天天工作,什么都没为你做!” 沈维星满眼愧疚,“怎么会呢?来日方长,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好好补过的!” “别说接下来了,先把这一个月的账算一算。” 夏思嘉冷着脸,挣开他的手,“是队里有人把你锁了,还是谁堵死了参谋长你回家的路?这一个月,为什么不回家!” 沈维星望着面前小辣椒似的妻子,心里很想生她的气,和她好好较量一场。 可是,这嘴就是凶不起来。 看着她朝自己发难,明知道是故意刁难,可就是止不住的感觉到甜!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我都爱听!”沈维星笑道。 夏思嘉顿时气滞。 这人怎么没脸没皮的! 她明明是在怨他! 怪他! 嘲讽他! 他倒好,全把这些当成乐趣了! “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往心上去!”夏思嘉推他,想要挣脱他双臂的禁锢。 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 第177章 平衡了 沈维星低下头,不管不顾地亲她的眉眼。 “没有人不让我回来,是我自己坚持要在宿舍多住一段日子。” “因为他们笑话我,说我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出海巡航这种长途任务,都舍不得离开妻子半步。硬是要把怀孕的你捎上,让你跟着我去吃苦受罪。” “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听,也不肯相信!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所以我要好好向他们证明,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这样做,也能避免有人说,你对我使用了美人计……你说我们俩这么正直无私的人,怎么能背负上这种不讲道理的污蔑?” 夏思嘉气笑了,“我看,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造谣者存在,是你无中生有,满口谎话!” 沈维星从容大笑,“好好好,没有造谣者,没有人关心我们家的生活,都是我一个人胡说的。” “真没意思……” 夏思嘉败下阵来,再也生不出气了,“别在这废话了,咱们不是还得赶回家去吃晚饭吗?你赶紧收拾收拾,这次回去总要住几天。” 沈维星纠正她,“虽然我家离得近,但也不能乱了纪律。就回去住两个晚上,后天早上就回来。” 夏思嘉不敢置信,“你不在家过年啊?” “以往也很难在春节有探亲假。我都习惯了。大家都想过年回去,可基地总要有人留守。我离得近,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所以,我已经和司令说了,过年我就留在岛上值班。”沈维星说道。 被他这么一说,夏思嘉肚子里最后那点怨气都不剩了。 有什么可气的呢?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就连对他自己的老母亲都能这么“狠心”…… 而她只不过是和他分开一个月而已。 这么一比,心里顿时就平衡多了! 沈维星刮她鼻尖,笑道:“你别以为我不清楚,这一个月你过得挺好的,好像也没空想我。” 夏思嘉一边推他去收拾行李,一边不急不慢地说:“你又不回家,我当然只能把这些时间匀给其他事情。” “因为我除了是你的媳妇儿之外,还是咱们岛上民众的医生,是我孩子他妈。” “你不珍惜我,多的是人珍惜我!我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一个不珍惜我的人身上!” 沈维星乐不可支,“那我回头是不是应该找他们讨回来点?他们分了我媳妇儿多少热情啊。” 夏思嘉狠狠拧他,“你得谢谢大家!谢谢他们替你照顾你媳妇儿和孩子!” 沈维星捂着被拧痛的胳膊,却仍是笑盈盈的。 他问道:“我听说,原来三七是小姑娘,不是小伙子啊。那她和桑野走的那么近,并不是因为兄弟情,而是互相喜欢?” 夏思嘉撇嘴,“三七肯定是喜欢桑野的,但桑野那小子的想法,很让人生气!他说,他是真心把三七当兄弟的!我想着,这次正好回队上,你和大队长好好说说,让他去做桑家的思想工作!桑野年纪轻,或许早就动心了,只是不自知……三七已经很可怜了,再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桑野厮混,将来要受很多白眼的。” 沈维星答应了,“好,我到时候去打声招呼。不过,你对三七这个非亲非故的妹妹这么好,对夏思芫却不闻不问……你就不怕自己遭人白眼?” 夏思嘉不以为意,“有参谋长给我撑腰,我看谁敢对我甩白眼。” “你啊你啊。”沈维星虚点着她的鼻子,“不用做出这套狐假虎威的样子哄我开心。就以你现在的受欢迎程度,有没有我,你都不怕有人白眼。” 夏思嘉看沈维星也收拾完了,便挽着他的手臂,一块儿出门。 “原来你知道啊!你知道就好……以后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努力,我可以罩你!” 小两口高高兴兴地和好,踏上了回海螺乡的船。 船开没多久,沈维星就记起了母亲的嘱托。 “对了思嘉,这次回去,阿妈肯定有事情要问你。” 夏思嘉骄傲地指指肚皮,“问呗!我就是带着战报回去的,难道还怕阿妈的问题吗?” 沈维星笑着捏住她的小手,“这件事情她肯定要问……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 夏思嘉:“嗯?” “小满的病情你见过的。”沈维星叹息,“阿妈希望你再帮小满看看。” 说起这事,沈维星忽然笑问道:“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我们早就见过?” 夏思嘉怔住,“什么时候?” “你八岁的时候,我跟着丁伯伯、沛华兄,去明珠城见世面。”沈维星郑重说道:“我也算是你外祖父的学生之一。” 夏思嘉瞪大眼睛,“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从来没提过?!” 沈维星眼看着她又要掐他的手臂,连忙冲她使眼色。 “你忍一忍,等回到家再掐……船上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他好声好气和她商量,一件件事捋清楚。 夏思嘉听劝,忍了,催他说下去。 沈维星:“我们当时没有待多久,而且那会儿你也小……不记得也正常。我之前不说,是想看你什么时候能记起来。哪知道,你真的毫无印象……” “那一年我去明珠城,就是为了小妹的病去的。” “你外祖父的名声在南沙城一直占有一席地位。我们起先是奔着他在南沙城开医馆的大弟子邵先生去的,但他替小满看过之后,说他对这种病症没有足够经验,还是应该去找他师父。” “当时家里条件太差,根本不可能带小满去,只能请邵先生先替小满记录了具体病症,再拿着邵先生的诊断书,去明珠城找你外祖父,依照情况开方拿药。” “原本我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是打算想尽力一试。” “没想到,林老先生宅心仁厚,而且就致力于医治疑难杂症……” “他看过邵先生写的诊断书后,教了我一套扎针的方法。他监督我在明珠城练习到完全熟悉施针方法后,才给了我医治小满的秘方。” “林老先生真的很厉害。他并没有因为小满的病情特殊,而漫天要价。” “相反的,他给的药方里,几乎所有的药,都能在南沙城买到。”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第178章 等她用实力说话 夏思嘉的眼角骤然洇红。 她当然知道外祖父有多好。 他仁心仁术,永远患者至上。 哪怕曾经有国外的财阀,企图将外祖父请到海外,斥巨资买断他一生绝学,外祖父也只把他们当成笑话。 在他眼里,钱只是粪土。 是轻飘飘的一张纸。 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 比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更喜欢粗茶淡饭,清粥白菜。 更喜欢患者们痊愈之后,给他送的一件布衣,一对袖套,一双合脚的鞋子。 更喜欢教会每一个想投身医学的同胞。 他说过,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但知识应该为更多人造福。 所以,他用自己有限的一生做到了桃李满天下。 只是夏思嘉万万没想到,沈维星原来也是外祖父的学生! “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备而来。” “我还误会是你早就暗恋夏思芫呢……” “现在想想……都怪你不长嘴!” 夏思嘉嗔怒完,又说回到医治沈小满的正事上。 “小满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她主动反省说:“我应该先想到的,小满也是病人,阿妈为她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是希望她能少受罪,过得好……倒是我糊涂了,治了那么多病患,唯独漏了小满。” 沈维星忙说:“不要这么想!小满的病那么久了,而你之前又不是医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能治好那些头疼脑热的问题就很了不起了,何况,我这双腿能这么快恢复成现在这样,也有你的功劳。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有你一份。” 夏思嘉斜睨他,“可小满是你的家人。” “这次回去给小满看看就行了。”沈维星将手掌温柔地覆上她的肚子,“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行。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一切以我们的孩子为重。” 听他这么说,夏思嘉的思绪就像被一根有力的绳索稳稳地牵引着,迅速理清了这些事的优先级。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他们的宝宝。 其次才是小满的病情。 夏思嘉忽然握住沈维星的手掌,“沈维星。” “嗯?” “小满这事,是阿妈早老之前就跟你说的吧?”夏思嘉蹙眉,“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沈维星粲然一笑,“太忙,忘记了。” 夏思嘉没接话。 因为她不相信他这番解释。 沈小满是沈维星唯一的妹妹。 她在他心里必定占据一定位置。 他过去能为了这个妹妹,远上明珠城求医问药。 现在必定也希望沈小满康复。 他迟迟拖着不说,难道是…… 不相信她的医术? 这倒也无可厚非。 谁愿意让自己的亲妹妹去当小白鼠。 那就看她用实力说话! 夏思嘉到了沈家之后,先例行公事的和所有人打了招呼。 大人们还是那副老样子。 而孩子们则都用看着大英雄似的眼神,崇拜地盯着她。 “小婶婶好厉害!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小婶婶是神医!” “我朋友他们也这么说!他们看见我拿着三叔和小婶婶给的钢笔,都羡慕坏了!” 孩子们围着她夸,夸得彭晓媚和庄婉玲又暗暗觉得不是滋味。 好在,夏思嘉没多久就喊困,进了属于沈维星的房间休息。 她不喜欢闲话家常,这事对她本身就是一种消耗。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偷偷躲进空间里,好好再翻翻外祖父留下的书籍,找出沈小满的病症方子。 等心里有谱之后,回头再给她本人搭搭脉,结合实际情况对方剂再进行细微调整。 先稳扎稳打,再大胆尝试! 夏思嘉默默开启了沉浸式学习模式。 但房间外的人,并不知道实情。 在彭晓媚和庄婉玲看来,夏思嘉就偷懒! 偷奸耍滑! 她平时一个人住在小岛上,过着清静无忧的日子,本来就够爽的了! 难得有两天假期,按说是要回来尽孝。 可是,把门一关,人往床上一躺,这算哪门子尽孝? 孝顺不是挂在嘴边说说而已,起码得回家做点实事吧! 劈柴挑水这种事情,她一个娇气包干不了。 那洗衣服、晾衣服、叠衣服,这种简单的家务总能行吧? 她倒是好! 两手一摊,啥事不管,最关键的是她们当两个嫂子的想要因为这事跟她发难,还得先注意看沈维星的脸色! 这下好了。 彭晓媚准备的一大串家务活,以及庄婉玲准备的一肚子鼓劲的话…… 一样也派不上用场! 彭晓媚不禁幽幽飘到了沈向阳身边。 “嫁人还是应该嫁你三弟这样的啊!毕竟你看看老三媳妇儿那日子过得多轻省!” 沈向阳笑笑,“这就嫉妒上了?那你再去厨房看看阿妈在炖什么好东西?保准能气死你。” 彭晓媚憋不住好奇心,听了这话,立马就往厨房那边多走了几步。 都不用进门,光靠这鼻子嗅一嗅,她就能确定: 里面正在煲的是参鸡汤! “哪来的参啊!真好闻……光是闻着这味儿,就知道是温良滋补的好东西!” 沈向阳意味深长地笑笑,“这参,正是你羡慕嫉妒的老三媳妇儿自己买的!现在,你还气不气?人家凭本事自己带了鸡和人参过来,只是让阿妈帮忙炖一炖,为的就是让你跟老二媳妇两张嘴,能紧紧闭上。” 彭晓媚不服气地撇撇嘴,“她以前可能是资本家大小姐,手里有几个臭钱……但现在她花的不都是老三从部队里挣回来的吗?说回来了,还不是从这个家里掏出去的?哼,反正一会儿汤炖出来了,我要多喝两碗!” 沈向阳好悬没举起手里劈柴的斧头削她两下。 “你可快死了这心吧!阿妈听说老三媳妇怀了孕,这会脸都快笑烂了。就想着给她做点什么好吃的补补。没想到,老三媳妇还自己拎了一只鸡,带了两根参过来……阿妈差一点就要找个地方把她供起来了,你还去抢她的汤?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觉得,这次你能捞到一口汤就算不错的了!其他的你也不用多想!” 第179章 不用事事亲历亲为 彭晓媚更加不服气了。 “我都给你们老沈家生了五个了,这要是论生孩子谁比得过我?就算老二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眼看着是要追上来了……但那又怎么样?就现在来说,还是我生的最多!而且,我的孩子们也比老二家的养得好!阿妈有这参鸡汤,怎么也会分我一碗的……” 沈向阳摇摇头,笑道:“你就算生五十个,也比不得老三家一个。你说说你这人,又不是头一天进我们沈家的门了,难道不知道,家里就是这规矩吗?” 彭晓媚还是不服,“知道又怎么样?不就是要把所有好东西都先让给老三吗?可那么大一锅鸡汤,总不能他们三个人喝吧?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孩子们总能分一份!实在不行,我从你儿子女儿碗里各捞一口,也能喝到!” 沈向阳不搭理她了,继续砍柴。 他们这边颇有微词,而在后院陪着捯饬菜园子的庄婉玲,也在对沈拥军发牢骚。 “凭什么她一回来就能躺着?” “我知道她肚子里怀了孩子,比平时肯定是要小心点!可我怀着孩子的时候,阿妈不是照样叫我做这样做那吗?” “阿妈这么做也太不公平了!” 沈拥军越看庄婉玲越烦,因此说话的语气就很不好听,“你既然觉得阿妈做的不对,你就直接去跟阿妈说!不要在我这念念叨叨的,我听的耳朵都疼!” 庄婉玲呲牙,“我要是有那胆子,这家不是早就归我管了?!” “既然你一没有这种胆子,二没有能力给家里买鸡、买参,那你就赶紧闭嘴。”沈拥军埋怨道:“事事不如人,又要什么都和人比,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庄婉玲更生气了,“人要是没有这些脑筋,那不是活得和猪没有分别?沈拥军,要我说啊,你想法就不对!” 沈拥军嗤笑,“哪儿不对?” 庄婉玲头头是道,“你就拿他们部队里的兵种来说吧!海陆空三军,分别负责天上、地下、水里。分工明确,相互配合,才共同组成了保护人民群众的坚实基础。” “往小了看,家里也是这样啊,你大哥参与集体劳动那些事,你负责内勤内务这些事,老三丢下家里不管不顾,就让你们两兄弟操持,那他就只用负责出钱,既然他要为这个家出钱,那他挣的钱不就应该是这家里的?” 说到这份上,庄婉玲也不藏着、掖着了。 “可是,老三他们俩结婚那会儿,我是亲眼看着阿妈把存折拿出去的。” “那个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字,那都是老三这些年往家发的汇款单里,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但是这么老些钱,现在全被老三媳妇一个人捏着!她这是拿着咱们家荷包,买了人参,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这样的做法,还真只有资本家的脑袋才想得出来!” “她这是剥削我们底层劳动人民的劳动果实和血肉!” 说着,又瞥了一眼沈维星他们房间。 “你看看她身上穿的那件大衣,啧……一看就不便宜,而且那打扮跟个特务似的!真招人眼气!还有啊,她和老三脚上套的加厚布鞋,也全都是新的。干干净净,一个补丁都没有。” 庄婉玲指着自己磨损得少了一层的鞋底跟,“你再看看我的?!这像一家人吗?他们俩手上有钱,也没见给咱们买好东西,靠着一份参鸡汤,把面子做了,还自己全捞着吃了……” 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夏思嘉就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吸血鬼。 她要是不进门,沈维星给家里的钱,肯定都归阿妈管。 那他们想买什么想用什么,直接和阿妈说就行了! 阿妈肯定会答应的! 现在就不成了。 明面上看,这个家是阿妈在管。 实际上,夏思嘉才是大爷! 庄婉玲看沈拥军这边是半点也指望不上了,决定不再怂恿她男人去挑事。 夏思嘉不是爱睡觉吗? 让她睡不成不就行了! 庄婉玲在后院的小柴房里挑来挑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底部破了大洞,需要捶捶打打,用铁片补上,才能继续用的铁脸盆。 庄婉玲可太爱这宝贝了! 她叮铃哐啷就捶上了。 厨房。 沈老太听见后院方向传来的打铁动静,举起手里的大汤勺,就要追过去训人。 但是,半道上被沈维星拦住了。 “阿妈,没事的,思嘉睡觉睡得沉,这些声音吵不醒她。” 沈老太皱眉,“那也不行啊,平常我也没见他们这么积极勤奋去修这个脸盆,思嘉回来稍微休息一会儿,他们就在这叮叮咚咚的……以为都跟他们一样,晚上睡得跟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说着,又心疼地拉住儿子的手。 “不管怎么说,她肚子里怀的都是你的第一个孩儿。” “我老太婆是不缺孙子孙女,可我要的也不是数量,而是要品质好啊!” “家里就这九个小的是什么样,我也都看过了,没一个念书成器的!干活干活不行,打架也打不过别人家孩子……就连那嘴皮子都还没他们自家阿妈一半厉害!” 沈老太气得叉着腰。 “养了九个小窝囊,我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亲生的,还是得管着!所以,我就指望思嘉肚子里这个能成大气候!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阿妈这辈子的荣光全是靠你给的,阿妈也希望,等阿妈不在了,你的孩子也能给你添光争气!”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习惯性地为后事打算。 沈老太平常认真考虑过的那些,她都没有说给儿子们听过。 这会儿,也就是顺嘴一提。 但听在沈维星耳朵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阿妈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沈维星捏住沈老太的胳膊,郑重其事地问道: “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之前给你的药膏好用吗?腰还疼吗?家里有那么多能做事的人,你能使唤别人就使唤别人,不要事事亲历亲为!” 第180章 不端水了 “是啊,我都这把年纪了,我干啥需要事事亲历亲为啊。”沈老太唏嘘。 她摸了摸沈维星的脸,心里很是感动。 她确实没料到,沈维星能说出这么体贴的话。 毕竟他最像他爹。 很多事明明可以简单直白地说出来,但他就是不肯张嘴。 事事都憋在心里。 导致以前有些亲戚还私下议论,说没见过像沈维星这样,心思这么重的小男孩。 一看他眼睛就知道他不是呆呆傻傻没脑子的娃。 肯定是个脑筋活泛,有想法的人。 但他又什么都不肯说。 不与人商量。 那就一定是很有主意的性格,是城府非常深的人! 沈老太不喜欢听他们这么评价自己的孩子。 以往,还曾为了这些事,跟那些碎嘴子亲戚吵架。 那些年月,明明连饭都吃不饱,家里的大锅里头,把能吃的都混在一起,胡乱一锅炖,每天有上顿,没下顿的。 可就是在那么艰难的岁月里,沈老太还能打起精神,拿着烧火棍,把说闲话的人追出三里地…… 沈维星也只是看着母亲不断和人斗争。 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子,一晃眼,长大了,娶了媳妇了,忽然就变得善于表达内心了。 还知道把关心母亲的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沈老太眼角一热,心里头又甜又酸。 甜,是因为欣慰。 酸,是因为嫉妒。 嫉妒她儿子的改变,不是她带来的,而是他媳妇带来的。 他是被他媳妇“改造”成这样的! 仔细想来,沈老太也不太乐意看到夏思嘉一来就睡觉。 但刚刚见她呵欠连天的,困得眼泪水直冒,她也不好说这个娇小姐的不是。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孩子最重要! 为了维星的孩子,她今天还就没打算端平这碗水了! 他们说话间,后院敲敲打打的声音还在继续。 沈老太实在气不过,冲去后院看见庄婉玲,立马就扯开嗓子骂。 “你这么喜欢修脸盆是吧?行啊!一会我让邻居家把家里的烂盆、烂桶都送过来,你今天下午就在这修!不修完不准吃晚饭!” 庄婉玲还想为自己辩驳解释两句,但沈老太严厉地指着她的鼻子,补充警告道:“不想修也行!但你从现在开始就得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而且,晚饭之前,我不想在这个家里听到你发出的任何声音!说话声也不行!” 沈老太一出手,战斗结束得飞快。 家里的噪音消失了,夏思嘉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看书。 她躲开了繁琐累人的家务活,但沈维星却闲不住。 他在沈老太的指挥下,忙前忙后,邻居们看见了,都不由得投来羡慕的眼光。 “沈家老三才算是真的生来报恩的孩子啊!” “是啊,看见他,我真想把我家那俩蠢货扔出去!” “你们也不用太羡慕!毕竟大姐家生了四个,也才得了这么一个……是她的福气啊!” 邻居婶子们纷纷点头,同意这话。 又有人说起沈维星的媳妇儿。 “不过,怎么不见他那漂亮的娇小姐媳妇出来干活?” “你不都说了吗?人家是娇小姐!娶回家就是摆来看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早知道这样,就该把我二姐家的三闺女嫁给沈家老三!那闺女干事利索,力气还大,再去回家之后,三年生了两个娃。谁听了不羡慕啊!” 沈老太听见屋外的议论声, 当即吩咐彭晓媚切了几个火龙果拿出来分给邻居们。 借着分火龙果的机会,骄傲地把好消息传出去。 “我刚刚是不是听见有人打听我家三媳妇呢?” 乡亲们望着水灵灵的火龙果,都纷纷笑着迎上来。 “大姐,我们都在说,还是你福气好啊!生了这么能干的儿子,儿子又娶了那么漂亮的媳妇,等回头也跟老胡家二媳妇一样能生,三年抱俩,那就厉害了!” 沈老太摆摆手,“三年抱俩我是不想了,老三媳妇儿能顺顺利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行!” “哟!这是怀上了啊!” “恭喜恭喜!” 沈老太与有荣焉地重重眨眼,“谢谢大家啊!回头煮了红鸡蛋送大家!” 邻居忙说:“那不是要生了之后才送的吗?没事!我们能等!等老三媳妇儿顺利生了再送吧!” 沈老太阔气地说道:“几个鸡蛋而已,我们家还送不起?我前几天赶海,抓了十几只赶得上碗大的红螃蟹,当时就被隔壁队上几个小子用十块钱收走了!哎哟,那螃蟹是真的大!都没来得及给你们看!” 妇人们的话题,瞬间从夏思嘉怀孕的事上,转移到了沈老太运气爆棚的事上来。 别人家媳妇有孩子了,那关她们什么事? 可她们要是能从沈老太这里学到赶海的真本事,往后捡红螃蟹的人就是她们了啊! 再说,就算沈老太不是凭本事抓的螃蟹,那她也有一般人比不上的运气! 谁不愿意接好运呢! 更何况,沈家这是好运加好孕啊! 于是,沈维星他们回到沈家的第二天,就陆陆续续不断有邻居上门拜访。 乡下地方的拜访,说不上多隆重,但大家都不会空着手来。 桂圆、红枣、花生、鱼干、紫菜…… 送什么的都有。 礼物也称不上贵重,可好歹是乡亲们的心意。 沈老太招呼彭晓媚全都收了,又让沈向阳背地里记着,都是哪些乡亲来过,方便回头还人家人情。 夏思嘉平常不住沈家,昨天又没有参与乡亲们的闲话,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些好东西都是冲她和沈维星而来。 她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只管从邻居送来的东西里,挑着能吃的东西,什么都尝尝。 顺带着,也借吃红枣花生这些零嘴儿的机会,一点点拉近和沈小满的关系。 夏思嘉昨天找到了外祖父写的痴症病例,她翻看了好几遍,发现给痴症病人治疗过程中,最大的障碍,就是针灸。 正因为他们不同于普通人,要么是孩子心性,要么是疯到人都不认得,所以,无法顺利和他们沟通,告诉他们,针灸是为了给他们治病,是为了让他们更好。 而大多数人,又对针这种东西存在天然恐惧。 这就让原本简单的治疗过程,变得格外棘手。 偏偏痴症多半是因为神经受损,用针灸治疗是最有效果的。 夏思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为沈小满争取一段时间的针灸治疗。 因此,和她培养感情成为了首要目标。 此外,夏思嘉还抽空去供销社称了三斤绿豆糕,五包桃酥带回来,贿赂大伟、小伟他们,向他们打听沈小满的喜好。 第181章 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小姑姑很挑食的!她每天都要在菜里挑肉!” “前段时间供销社炼了猪油,出了好多油渣!奶奶买了半斤回来,专门煮汤用。每一次汤里就放几粒油渣,都被小姑姑一个人捞走了!” “我也就抢到了两回!油渣真的很好吃呢,小婶婶……” 大伟和小伟说着就垂涎三尺的,拼命咽口水。 夏思嘉倒是想给他们买油渣。 可供销社没有货了! 夏思嘉不禁为此事发愁。 她是舍得从空间再拿一只鸡出来的。 但拿了怎么解释呢? 夏思嘉就故意在睡午觉的时候,搂着沈维星说梦话,“我喜欢吃肉,小满也喜欢吃肉,可是供销社只有海鲜卖,我们每天都吃不饱饭,呜呜……” 她这话半真半假。 吃不饱是真的。 每天的饭菜里都没多少油星子,夏思嘉夜里总是搜肠刮肚的感觉到饿,总要找机会躲开,回空间里加餐…… 沈维星被她馋嘴的样子逗乐,心说她从前也没这么能吃啊。 以前总像个小鸟胃似的。 吃两口就饱了。 果真怀了孩子就是不一样。 每顿饭量见长不说,还增加了对肉的需求。 沈维星只能等她睡醒之后,告诉她:“过几天队上不就要杀猪了吗?到时候就有大肉吃了。” 夏思嘉盘腿坐起来,认真分析道:“猪肉是要留着过年吃的,咱俩又不能在家过年……咱们就没有其他法子多弄点肉回来吗?” 沈维星想了想,“倒是也有办法。” 负责深山巡逻的民兵队,是最能接触到野物的。 按照队里的要求,他们平常只用上交十斤以上的猎物。 如果打到松鸡、野兔这些,就算是他们自己小队的队内福利,不用交给队上平分。 他们私底下会拿这些野货的肉去换粮食。 所以,可以找他们为问问。 除此之外,就只能去雷城城里买了。 小媳妇儿想吃肉,哪能让她总是这么可怜巴巴地盼着? 沈维星忽然觉得动力十足,便起床去忙了。 而夏思嘉也没有贪睡,起身带沈小满去山脚下摘野菜。 今天不刮北风,没有那么冷。 姑嫂两人看外边太阳大,够暖,便脱掉了笨重的棉衣,只穿着毛线衫就出了门。 沿途,老有人和夏思嘉打招呼,说:“这是沈家的三媳妇吧?哎哟,真俊!” “不然怎么说人见人爱呢?我一个女人,我也喜欢这么好看的!” “沈家三媳妇,不是都说你怀孕了吗?咋还到处走动呢?” 夏思嘉望着自来熟的乡亲婶子们,也不好太高冷,便一一应说道:“是,怀着呢,不过孩子这段时间挺老实的,不怎么折腾人,所以,我就带小满出来走走。” 夏思嘉从不爱做没意义的事。 就像出来走走,她也不是纯粹来散步的。 她身上带着针灸布包。 看着唠家常的妇人里,有两个身上长着红疹,红疹还被抓挠过。 以及另外一个妇人,腿脚不利索,但看着又不是受伤导致的,夏思嘉就逐一打听了她们的情况,并主动提出,要给她们施针。 “扎针?哎哟!那会很疼吧!”几个婶子惊呼。 夏思嘉笑笑说道:“也就是刚扎上去的时候,感觉被蚂蚁咬了一口而已,这点疼,我们岛上六七岁的小孩都不当回事,诸位应该不会害怕吧?” 被她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推拒。 一是因为,这是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二是因为,她们这些能顶半边天的劳动妇女,难道还能比不过一个六七岁小童? 婶子们挽起袖子,争先恐后要让夏思嘉扎针。 夏思嘉让沈小满跟在旁边看着,让她看自己是怎么下针的。 沈小满起先还怕得很。 总是抬手捂住眼睛,只敢透过细细的指缝,观察着被治疗的婶子们的表情。 同时,也竖起耳朵,听她们的动静。 但夏思嘉一连扎了三个人,沈小满却见她们都还笑嘻嘻的,不禁好奇:“真不疼吗?” 邻居婶子们七嘴八舌地开始描述自己的感受:“不疼,这有啥疼的!酥酥麻麻的,挺舒服!” “而且啊,这针肯定是扎得特别准!就在穴位上!不然,我咋觉得这么舒服呢?自从长了这湿气红疹之后,我是白天也痒,晚上也痒,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睡觉都能被自己抓醒,第二天起来,身上、手指甲缝里,全都血淋淋的!可吓人了!” 有人问道:“喝凉茶也不顶用啊?” 患有湿疹的婶子连连摆手,“顶用,但是太慢了!而且,我这算算日子,也该来那个了,哪敢大口大口灌凉茶?要不然,身上是好了,这肚子可要疼得裂开。” 夏思嘉替说话这个婶子又把了把脉,了解了她的详细病症和体质情况后,就说:“婶子,一会儿你跟我回我家一趟,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按方去抓药,坚持喝一个月!我给的方子,能调节你体内的寒热失衡,不会增加寒气的负担,也不会随便热气,可以放心喝。” 这个长湿疹的婶子,本来就已经很感激夏思嘉给她扎针了。 这会儿听她说,还要给自己写个专门对症下药的方子,立马不好意思起来。 “你平常在岛上给人看病,都要收诊费的吧?你帮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该咋感谢你呢!”婶子问道。 夏思嘉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这情况,还是应该多扎几次针,清楚体内的湿毒,不然,光扎这么一次,治标不治本,还会再复发的。再加上饮食上也得多加注意……” 夏思嘉实话实说,一句叮嘱都不敢落下。 乡亲们听得眼睛都不眨,既觉得这漂亮的小闺女伶牙俐齿,能言善道。 又感觉她心地善良,简直就是活菩萨!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夏思嘉在乡亲们之中的威信,逐渐拔高。 而看完了全过程的沈小满,也觉得夏思嘉手里的针,简直厉害得不得了! 不管扎了谁,谁都说好,是不是应该也回家给家里人全部扎上一遍? 第182章 给小满治病 沈小满觉得这是一件好玩且有意义的事情。 因此,她回来之后,首先找到和她关系好的二嫂,劝说庄婉玲接受扎针。 庄婉玲惊呼,“我没病没痛的,干啥要好好的受这个活罪?!你这孩子真是个笨的!” 庄婉玲拿手指头戳沈小满的脑门,“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事都要去凑个热闹才行?只有生病的人才要扎针,一般人扎针,没事都得被扎出点好歹来……” “你跟小满胡说八道什么呢?”夏思嘉刚劝着沈老太一起来,准备给沈小满做思想动员工作。 哪知道,一来就听见,庄婉玲在这里大放厥词。 夏思嘉心头一惊。 她要是再来晚点,可就要被庄婉玲害得前功尽弃了! “二嫂,针灸疗法不单单是针对疑难杂症病人的,平常的肌肉劳损、食欲不佳、中暑头晕、腹胀腹泻,也全都可以通过针灸来调理改善,让身体减少痛苦疲劳。” “二嫂你平常这么能干,没少干活,身上肯定有不舒服的地方,小满也是心疼你,为你好,才推荐你扎针的。你干嘛要吓唬她?” 沈小满顺势接过话,孩子气地点点头说道:“是啊二嫂!那些被扎了针的婶子都说三嫂厉害!你快坐下!让三嫂给你扎一扎!” 庄婉玲只当是夏思嘉靠着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收买了沈小满,借着沈小满童真可爱的性格,要来整蛊自己! 庄婉玲吓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急忙躲开热情的沈小满,见着从外边走进来的沈拥军,立马躲到了丈夫身后。 沈拥军不耐烦,“你又什么毛病?大白天待在家里好好的,你可别说见了鬼。” 庄婉玲在心里默默吐槽:那不就是和见鬼了一样吗! 哪有没病的人,主动要跑去被针扎两下的? 老三媳妇就是心里憋着坏! 她仗着医术傍身,要在这个家里当“活阎王”,要给她这个嫂子下马威呢! 肯定是昨天修脸盆的事情,得罪了她,她在心里记仇,但是又不动声色,故意等着今天另寻理由来报复她呢! 真是太卑鄙了! 庄婉玲顺带还推了沈拥军一把,“你弟妹好心要扎针!要去你去!” “扎就扎,我早就听人说,弟妹的医术了得,针法过人,我要不是没机会尝试,肯定早就已经试过了!” 说着,沈拥军上前一步,主动说道:“弟妹,我这几天膝盖隐隐作痛,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治?” 沈老太看了一眼老二两夫妻,心里只觉得这两人高下立判! 沈拥军到底是自家亲儿子,跟自己一条心! 不像庄婉玲,活脱脱像脑子有病似的,这调理身体的好机会都送到嘴边了,还不知道珍惜。 以后活该蠢死! 沈家母子母女三人,去了沈拥军的房间,看夏思嘉操作扎针。 沈老太此前已经听夏思嘉说了,她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小满不要怕针。 因此,在夏思嘉给沈拥军扎针的过程中,沈老太就老用哄孩子玩游戏的语气,引导沈小满一会儿也试试。 她起先还担心,小满会抗拒。 却没想到,沈小满笑盈盈的,一脸着急孝顺母亲的样。 “阿妈!先让三嫂给你看!等你扎完再到我!我不着急!” 沈老太微微怔住,“小满,你不怕扎针疼啊?” “三嫂扎针不疼的!阿妈,你待会儿试试就知道了!”沈小满笃定地说道。 沈老太惊讶得半张着嘴,怎么都合不拢了。 这个夏思嘉,可真厉害! 不仅改变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就连她痴傻不懂事的女儿,也什么都信她! 非要说这人没点手段在身上,她还真不信! 不过,好在这么厉害的人,是他们沈家人,而不是外人。 沈老太不用担心她使坏。 否则,要知道女儿身边有这么个人,她不知道要如何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终于,在兜了一大个圈子后,夏思嘉如愿以偿,摸到了沈小满的小脑袋瓜。 她昨天晚上做梦时,都在梦里反复练习外祖父为小满设计的这套穴位针法。 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实践了。 夏思嘉紧张得额头上沁出细汗。 在给沈小满下针时,手上的动作格外轻。 沈小满一直很乖巧,全程没有喊疼,也没有乱动。 等夏思嘉收回手时,沈老太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掌心,早已经被汗浸透。 “小满,针要在你脑袋上停一会儿,你要乖,不要乱动哦。”夏思嘉笑着说道:“乱动的话,就得重来,那你的头可就又得被小蚂蚁咬一遍了。” 沈小满坐定如松,“三嫂你放心吧!我保证不乱动!” 晚些时候,沈维星拎着两只松鸡、三只野兔回来的时候,先去厨房把东西放了。 但只看见彭晓媚一人,不由得问道:“阿妈带着思嘉和小满出去串门子了?” “哪能啊,他们在房里扎针呢。”彭晓媚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弟妹那手可真厉害,能捏着住那些跟头发丝一样细的针……哦,当然,她最厉害的,还是说服小满听话不动。你看看小满!什么时候这么坐得住?但你媳妇儿怎么说,小满就怎么听,乖得很!” “是吗?我也看看去。” 沈维星嘴上不紧张,心里却暗暗捏了把汗。 他才出去两三个小时的功夫而已,夏思嘉怎么就着手给小满扎针了?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沈拥军的房间门口。 只见沈小满一反常态的乖巧,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似的,一动不动。 她的头顶上有十几根针,后颈上也有五六根,看着是已经扎完了。 可沈维星仍然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唯恐惊扰了他们。 还是夏思嘉最先注意到,沈维星在门外站着。 她擦了擦手汗,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接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听见你的动静?” 沈维星笑着搂住她的腰,“我弄了肉回来,先送厨房去给大嫂处理了,晚上能吃肉了!” 夏思嘉忙把他的手掌从自己腰上挪开。 “注意影响!阿妈、二哥和小满都在呢……” 沈维星不以为意,“那怎么了?我搂我媳妇儿,天经地义,难道还要他们批准同意吗?” “不是……”夏思嘉欲言又止,双颊泛红,“不是你总说要低调点吗?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还能忘?” 她不好意思在沈家人面前和他打趣。 因此,马上改换了正色,和他商量道:“小满的治疗才刚刚开始,我想,明天你就自己回去吧,我不跟你回了,我得在家里住一段日子。” 第183章 要变留守丈夫了? 沈维星被她这个突然而来的决定,小小的吓了一跳。 中午那会儿,她还吵着要吃肉。 一转头,才分开一会儿,她就决定要留在家里? 那即将而来的新年,他岂不是要一个人在七巧岛上过? 夏思嘉看出沈维星眼底的为难和不舍,温柔地说:“难得小满听话,第一次治疗也很顺利,我想着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想持续给她扎几天针。” 沈维星没有表态,只是牵上夏思嘉的手,打算将她带出房间,说悄悄话。 沈小满却忽然笑闹起来,“三哥,你就那么舍不得我嫂子吗?阿妈就盼着你们能在家住,现在都不让大伟小伟、大杰小杰他们去你那间屋玩了!她每天都盼着你俩能回来住呢!” 沈小满刚说完,沈老太就鼻头一酸。 她的呼吸都乱了节拍。 她的女儿原来不像那些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粗枝大叶。 她把这个家的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她这个当阿妈的有多思念老三。 最重要的是,她还选了一个合适时机说这话。 沈老太有点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会吧? 女儿才接受一次扎针治疗,她,她就好了? 沈小满看向周围家人们的眼神,不解:“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三哥就是小气,非要事事都占着嫂子。你看看大哥和二哥,他们就各干各的,从不黏着媳妇。三哥,羞羞!” 后边这句话,让众人心里的猜想又歇了下去。 小满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 就是嘛。 这样才对嘛。 哪有刚治第一次就能不傻的? 那夏思嘉岂不是要成神医了? 但到第二天早上,沈老太就真的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沈小满昨晚没有尿床! 她睡到半夜,自己起来去找了痰盂蹲的小便…… 这些是后话了。 在讨论沈维星黏人这件事上,沈维星承认,自己是很不愿意和夏思嘉分开。 本来在岛上就要各自奔忙,只有晚上回家才能见到面。 现在她居然提出要留在海螺乡。 那他就是留守丈夫! 孤独丈夫! 要变成望妻石了! 他在母亲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顺势而为,接受了夏思嘉的这一安排。 但晚上回到房间,他摁着夏思嘉,以一副要和她打一架的气势,声音闷闷地问道:“要留可以,留多久?必须给我个准话。” “肯定要待到小满好起来再走啊。” 夏思嘉笑笑,“而且刚得了松鸡和野兔,我听说大哥做得一手好熏肉!我留下了和阿妈他们一起过年,就有口福了!” “想得美。”沈维星冷着脸辩驳道:“家里九个孩子!一块肉上桌,一人夹两片,菜碗就空了!你还以为能吃多少!” “少吃多知味嘛,我本来就只是想尝尝味道而已。”夏思嘉说道。 沈维星更不高兴了,“不是你喊饿?不是你吵着要吃肉?家里这条件,可不如我们自己在岛上过得好。你在岛上,想吃什么,一个人可以吃到烦。在家里,就只有三天饿九顿的份!” 夏思嘉扶住他的腰,扑哧一笑,“你就这么说自己家里呢!” “实话实说而已……别和我绕弯子,说重点!你要在这儿待多久?你估摸着小满要接受多少次治疗才能好?” 夏思嘉心里估计着,或许刚好过完年就差不多。 这会儿距离过年只有不到十天了。 小满的身体情况能接受的话,她就两天给她扎一次。 之后,再十天半个月扎一次,巩固治疗就行。 但她没打算和沈维星说实话。 因为,她对于沈维星此前独自住宿舍的事情,还有一丁点儿怨气! 他能铁石心肠。 她就不行吗? 哼,正好让他这个铁面军官一个人去冷脸洗床单! 夏思嘉便歪说道:“治病这事,不能一蹴而就,急不得的!慢慢来的话,前前后后,少说也要两个月。” 沈维星听出了点端倪,忙问:“既然不用天天扎针,那你等下次治疗再来不就好了?” “不好!” 夏思嘉指着自己的肚皮,理直气壮道:“就算是我愿意,你的崽她也不愿意!她会闹的!” 此时,夏思嘉只是说说而已。 但不知道怎么的,胃里突然就一阵反酸。 她猛地坐起来,想要在床边找痰盂。 沈维星根本顾不上被她撞疼的胸口,一骨碌翻身下床,将痰盂递到她面前。 偏偏痰盂有点异味,夏思嘉的干呕,顿时变成了真吐。 好几口酸水吐下来,沈家的老老小小全醒了。 沈老太披着外衣赶过来敲门慰问:“维星啊!思嘉她咋了?咋这个点吐了?” “没事,就是被痰盂本来的味儿熏着了。”沈维星苦笑。 沈老太连忙说:“你屋里那个之前被大杰、小杰他们俩用过,估计是没洗太干净……你赶紧拿出来,我现在去给洗洗!后院杂物房里有个新箍好的木桶,你让思嘉先用这个桶!” 庄婉玲在旁边小声嘀咕,“这个木桶不是说好了要换成井水桶的么?怎么拿去当痰盂……那也太浪费了。” “浪费?” 沈老太气得瞌睡都没了,真想一巴掌打去庄婉玲脸上,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当水桶、当痰盂,不是一样用?怎么就浪费了?” “庄婉玲,你现在主意大得很啊,家里一个木桶的用法,你都要插手来管了?” “要不要我把整个沈家都给你管算了?!” “你不出声我还想不起……老三他们屋里这个痰盂,不就是你两个儿子偷偷用了,又不洗干净就放回去,所以才臭掉的?!” “你怎么教的孩子?他们俩平时在我眼皮子偷奸耍滑,都是跟你学的吧?!” 庄婉玲哭丧着脸,“阿妈,我哪会教他们这些啊……” 沈拥军:“那也确实是你没教好孩子!” 沈老太:“赶紧把这两个兔崽子给我拎过来,我要一人打十下手板,长记性!” 屋内。 夏思嘉听见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忍不住对沈维星说:“就是一点小事,没多大关系的……你赶紧去看看,别让大杰、小杰挨揍。” “我不看。” 沈维星铁青着脸,“家里的东西都是按人头发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一套生活用品,那俩小子用我房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对,我没找他们算账不错了,他们还手脚不干净,随便洗洗,敷衍了事……” 说完又坐到床边,将夏思嘉环在怀里。 “况且,你刚刚吐得那么厉害,怎么能叫小事?!” “但凡他们俩平常做事细致到位,你就不用遭这罪!” “我看打他们十下手板还算轻的!应该一人打三十下!” 夏思嘉跳起来捂他的嘴,“行了行了,别说了,大晚上的,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沈维星目含忧色,“思嘉,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要留在家里过完年再回岛?鸡飞狗跳是家里的常态,你肯定不适应的。他们几个小家伙,半夜三更睡觉打醉拳,大的踹小的,小的哇哇哭,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为了抢被子也能闹起来。” “要是再不留神犯了什么错,那更是闹得凶。” “家里隔音又不行,你怎么能保证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能休息好?” 第184章 没轻没重? 夏思嘉撇嘴。 心说:你要是不在这儿了,我就回空间里睡。 比外边暖和不说,还有猫猫陪睡。 安静惬意,花香扑鼻,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她肯定能休息好。 夏思嘉翻身躺下,打着呵欠说道:“只要我困劲儿上来了,就算是派个戏班子来我床边唱念坐打,我也保准醒不来!” 就像之前出海巡航时那样。 一天24小时,她能睡18小时…… “沈维星,咱们睡吧。”夏思嘉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撒娇。 沈维星眼看着她那双眼睛都快红成兔子眼了,终于不再说话。 他拉了煤油灯,挨着她躺下。 正想睡,却感觉有只微凉的小手探进了他的衣服。 “嗯?”沈维星捉住夏思嘉的手,“别乱来。” 夏思嘉在他怀中嘤咛道:“明天就要见不到了,走之前收点‘利息’!” 沈维星忍俊不禁,“那可得悠着点。” 说完,他便吻住了夏思嘉的唇。 两人正浓情蜜意,渐入佳境时,又有人来敲门。 叩叩叩—— “维星,你出来一下!”是沈老太。 沈维星感到迷茫。 阿妈不是教训大杰、小杰去了,怎么忽然又要找他说话? 沈维星只得钻出被窝,披上外衣打开了门。 他刚开了一条门缝,就被沈老太从外边伸过来的手拽了过去。 “维星,思嘉睡得好好的怎么会吐?” 沈老太一脸审犯人的严肃神色,“是不是你想着明天要走了,存心折腾她了?” 沈维星被问得一怔,面红耳赤。 “阿妈,我有分寸的……” 沈老太严肃批评道:“有屁分寸!就知道你们俩年轻气盛,没轻没重的……尤其是你!孩子现在月份小,你有点什么想法就不能忍忍?!要是弄到孩子了,怎么办?!” 沈维星哭笑不得,“阿妈,我知道了,外边冷,您快回去睡吧……”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母亲过问房中事。 沈维星真有点笑不出来。 等带着嗖嗖冷气回到被窝里,他以为夏思嘉睡了,却没想到,她倒是霸道,一把将他搂怀里了。 “你怎么还没睡?”沈维星愕然。 夏思嘉气哼哼的,“你别想能蒙混过关!” 沈维星摁住她的手,故意逗她,“你知道阿妈刚刚找我干什么?就是说咱俩这事呢。说咱俩猴急得很,没轻没重,不知分寸,万一伤到孩子,那是大事。” “你温柔点不就好了?”夏思嘉的眼睛雪亮如星。 她勾住沈维星的脖子,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 “咱们悄悄的,阿妈不会知道。” 沈维星心里本就藏着火。 这会儿又感觉到夏思嘉这么热情主动,他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忍得住。 反正他这辈子肯定是栽夏思嘉身上了。 被窝里着了火,折腾到半夜才堪堪灭去。 尽管外头天寒地冻的,但沈维星还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一趟,打来一盆温水,为夏思嘉悉心擦了擦身上。 夏思嘉靠着枕头,倚在床头。 默默看着丈夫做这一切。 她盯着他的脸看,只觉得就连眉毛丝儿都是招人喜欢的。 原来只知道他力量惊人,神威无比。 经过了今晚的较量,她又看见了沈维星在这事上的另外一面。 他竟然也知道如何含情脉脉,柔情抒发,但雨打芭蕉时,还能恰到好处…… 夏思嘉不禁好奇,问说:“维星,您在和我相处之前,谈过几个对象啊?” 沈维星不想说“你就是唯一一个”,便迂回地答道:“从前哪有心力处对象?” 夏思嘉不信这话。 她不悦地撇嘴道:“哼,少装蒜了!你这一身进可攻、退可守的本事,难道不是前任教出来的?” “前任?”沈维星细品了一番,懂了,但却摇了摇头,“没有前任,不过……有老师。” 老师! 夏思嘉撑着枕头,又往上坐了坐。 同时,还带着几分斗气的劲儿,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了自己的双腿。 她瞪着沈维星,问:“什么老师还专门教这个?你可别赖我外祖父!” 一句“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到了嘴边,将说未说。 就等着看沈维星要再如何解释。 沈维星却忽然羞赧一笑,“还记得之前在岛上废弃家属楼缴获的那批外文书么?” 夏思嘉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没能把这些事串联在一起想。 沈维星继续说:“那些书,后来都放在我办公室。闲来无事,我翻了几眼。尤其是婚后,发现极为有用,就取其精华,去其糟泊,学习了点实战性的知识。” 夏思嘉终于听懂了。 原来这人当初不让她“学习”这些知识,自己却偷偷在背地里勤学奋进! “好啊沈维星,你瞒着我偷偷进步!” 夏思嘉不轻不重地蹬踹他两脚,没两下就被沈维星捏住了脚丫子。 他轻笑,眼底又浮现了暗暗火光,“哪有瞒着你?这不是学以致用,把新知识都展示给你看了吗?” 夏思嘉试图挣脱他的手,却听见他哑声说道:“别闹了,再闹,我可要再教夏医生一些新知识了。” 夏思嘉这才作罢。 都已经这么晚了,再来一次,她可吃不消! 还是消停点!赶紧睡吧! 她穿回睡裤,躺下就呼着了。 沈维星再回到被窝里时,她已经睡熟。 不过,迷迷糊糊间,还知道过来抱他。 像只黏人的幼鸟。 沈维星没有困意,甚至还想起了上次出海巡航,特意要给夏思嘉收集的那些鸟蛋。 蛋的孵化率不到一半,孵出来的那些也没有一只军舰鸟。 当初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养军舰鸟。 但既然是她的愿望,总归是要想办法实现的。 既然她决意留在家里照顾小满。 那他就继续回海岛上帮她收集军舰鸟。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军舰鸟,一定会开心吧? …… 隔天,沈维星一早就要走。 夏思嘉还没睡醒,困得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 沈维星既心疼媳妇儿,又心疼他没出生的孩子。 反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更何况,他这也不是要一去千里。 只是分开过年而已。 沈维星忍着心底的不舍,说:“别送了,回去睡吧。” “嗯,那你自己小心点。要是有空就回来。”夏思嘉挥了挥手,转头就往回走。 彭晓媚和庄婉玲齐齐等着看她表演一步三回头。 但她走了就是走了! 是真的走了! 从背影来看,她沿途还打了四五个呵欠,是真的困。 可是,彭晓媚和庄婉玲都不理解。 彭晓媚很疑惑,“玲儿啊,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老三啊?她咋能说走就走呢?” 第185章 她一来就全是邪门事儿 庄婉玲也不懂,“她装的吧?哪有女人能离得开男人的?她肯定是为了讨好阿妈,故意说要留下来……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苦肉计!” 彭晓媚呲牙,“那可真是让她演明白了!” 庄婉玲努努嘴,示意彭晓媚去看沈老太。 “你就等着看吧!老三走了,阿妈肯定不会由得她性子了!到时候,有的是苦头等着她吃!” 这话,彭晓媚倒是很赞同。 她早就等着看这一天了! 哪曾想,载着沈维星的船还没有开远,沈老太居然也掉头就走。 她搂着沈小满,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脸上神色看起来不大对劲。 彭晓媚习惯性的以为,沈小满又拉裤兜里了。 得赶着回家换衣服。 她默不作声地躲开,生怕闻见什么作呕的味道。 但是,也没敢躲得太远,免得被沈老太看出来了,回头又要一顿批。 然而,彭晓媚小心翼翼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沈老太一心只有沈小满,根本顾暇不了其他人。 彭晓媚和庄婉玲很快就被她们母女二人甩在了后边。 彭晓媚感觉有些奇怪,转头去问慢吞吞走着的庄婉玲,“你看阿妈走那么快,好像是有啥事!该不会是小满不舒服吧?” 庄婉玲平时脑筋多,但她这会儿没睡醒,脑子转不动。 昨晚她被大杰、小杰两个熊孩子连累,听他们挨完打之后,哭到抽抽,抽抽到半夜就算了,还因为鼻子堵了,两小子都打呼噜! 因此,庄婉玲顾不上管沈老太和沈小满对不对劲。 她只想着,她也要和夏思嘉一样,立马回去补觉。 “小满不舒服就不舒服呗。” 庄婉玲好心建议彭晓媚,“你少去管小满的事……现在小满交到了夏思嘉手上,是好是歹还两说呢!万一她没治好小满,阿妈肯定要恼人!到时候你离得近,肯定要轰你一炮!” “嗯!” 对于这一点,彭晓媚深信不疑。 要闯祸就让夏思嘉一个人闯个够吧! 她才不要被牵连! 夏思嘉回去之后,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快吃午饭的时候,是沈老太亲自去叫她的。 见状,在堂屋里负责摆碗筷的庄婉玲,又不爽起来。 她看见旁边的沈拥军,忍不住就捏紧手里的筷子,狠狠抽了他手背一下。 沈拥军:“你又发什么疯?” 庄婉玲挺了挺自己西瓜大的肚皮,不高兴的说道:“都是当儿媳妇的,也都怀着孩子,凭什么她能睡到现在?” 沈拥军发笑,“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睡到这时候再起啊,又没人叫你。” 庄婉玲瞪他,“我要是睡到这个时候才起,阿妈不得吃了我啊!” 沈拥军懒得理她,“自己胆子小,还要怪别人,我懒得和你说。” 庄婉玲啪的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甩。 她本来也只是想跟沈拥军置气,却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沈老太和夏思嘉看见。 三人六目相对后,紧接着,屋顶差点被沈老太太怒声责备给掀翻了! “要不是看你怀着孩子,早把你从这家里轰出去了!” “一天到晚好吃懒做,让你摆个筷子你还不乐意了!那你能干点啥?留你在这个家有啥用?” “有本事你别摔筷子,去摔碗啊!咱家这碗也没有多的,一人一个吃饭的碗,你把你自己的摔了,正好这顿饭就别吃了!省下来,让其他人都多吃两口!” 夏思嘉忙给沈老太抚背,“阿妈,你别生气,二嫂她可能就是手上力道重了,一不留神就闹出了点动静,但肯定不是故意的。” 沈老太横了庄婉玲一眼,冷声说道:“行!我今天就看在老三媳妇儿的份上,不跟你这个傻子计较!你仔细点你的皮,别再让我撞见这种摔筷子砸碗的动作!” 庄婉玲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训斥。 午饭桌上,没人敢说话。 等饭吃完了,沈老太拉着夏思嘉进了屋,又把外面的事情都留给其他人做。 庄婉玲恨得牙都痒了。 “阿妈,我……”小杰摊着手掌,可怜兮兮的说:“我明天再和哥哥一起洗碗行吗?” 庄婉玲心里本来就憋着气,突然看见二儿子手上的血痂,想到这孩子昨晚睡得好好的,就因为夏思嘉突然吐了,引起沈老太发火,害她儿子挨打,小手上现在满是血痕…… 庄婉玲顿时又伤心又生气。 她在心里狠狠咒骂: 这个死老太婆真是个拎不清的! 自己的亲孙子,居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而且,她居然又不让夏思嘉干活…… 她这种偏心眼老不死的,究竟还要活多少年啊? 庄婉玲心疼地推了推小杰,“行吧,你去玩吧!” 小杰如蒙大赦,撒丫子就跑。 但他一转身就去了沈老太那屋。 小杰:“奶,能不能让小婶婶给我手里上点药啊?我要是能快点好起来,就能帮着家里洗碗了!” 庄婉玲:“……” 她真是气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是在干什么?! 她帮他包揽了洗碗的活计,他却跑去沈老太面前图表现?!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个家只要夏思嘉在,就到处都是邪门事儿! 屋里,沈老太说了小杰几句,但小杰压根没往心上去,一双灵巧的眼睛只顾着看夏思嘉。 小杰心想: 大家都知道小婶婶是厉害的医生。 他们家以后有小婶婶在,就算挨打也不用怕,吃皮肉之苦啊! 也就打的那下疼一点…… 打完之后,找小婶婶治伤,马上又能生龙活虎了! 这样的日子可真有盼头啊! 反正他们这些小孩子,没有哪个不犯错的。 有小婶婶在,他犯错了也不怕! 夏思嘉因为一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想法。 只是看他一边上药,还一边这么高兴,不由得又替沈家的生活条件捏了把汗。 该不会他们受了伤,都舍不得用药吧? 可是,岭南这地方,因为冬天的气候也很温暖,到处还可以见到绿植。 因此只要有心想要制作药膏,随时可以就地取材,完全能做到家中一年四季常有药膏。 材料来的容易,就是制作起来费点功夫。 但这些不用花钱的药膏,干嘛不给家里多做点呢? 夏思嘉给小杰涂完药,就开始给沈小满施针。 等小满用完针,睡下了,她就出门找方杰。 想找小伙伴们帮忙去采药。 没想到,桑野这孩子似乎和她心有灵犀似的。 突然出现在半道上不说,还和三七一起,一人背着一竹筐的草药。 第186章 婚前矛盾 一见到夏思嘉,桑野就热情洋溢地跑过来,兴冲冲地说:“姐姐,这是我们早上去山里新采的!还新鲜水灵!你快看看!” 三七在旁边不高兴地撇嘴,“对啊对啊,我一早上人还没清醒就被他拉去山里了,还被山里的蚂蝗吸了血,痒死了!” 夏思嘉连声说着谢谢,收下草药的同时,又拉过三七,悄悄问道:“三七,桑家向你提亲了吗?” 三七一愣,旋即脸红,“姐,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这么快就知道了……” 夏思嘉松了口气,“提了就好!我知道这小子心智还不够成熟,有些事情他想不到,所以我就让我家老沈去跟大队长提了你们的事。看看能不能在长辈的催促下,让这件好事尽快有个结果。” 三七意外地看着她,“姐,原来是你帮忙啊!姐……谢谢你!我还纳闷呢,我都跟着他回队上住了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这件事情有任何动静……就昨天,突然间他奶奶就来问我,愿不愿意嫁去他们家,当桑野的媳妇儿……” 夏思嘉抿唇一笑,“那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愿意啊!而且他奶奶挺喜欢我的!”三七很骄傲。 夏思嘉真心为她感到开心,“那就好!” 从这天下午开始,桑野、三七就主动来沈家,给夏思嘉当起了制作药膏的小助手。 他们俩都是细致耐心的性子,夏思嘉也很愿意教,因此,制作药膏的事情也渐渐提上了日程。 桑家给桑野和三七定了日子,打算让他们在正月初六这个好日子里,把婚事办了。 消息定下来,乡里乡亲的见到桑野都打趣道:“你小子也终于娶上媳妇儿了!” 大家都很替他开心,唯独桑野本人显得心事沉沉。 大年三十这天,他和三七还吵了一架。 夏思嘉知道的时候,桑野已经撇下三七跑了。 她只能来问三七:“你俩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拌嘴呢?是不是他不愿意做药膏,觉得太枯燥了?要是这样,那就是我的错,我每天只顾着吃饭睡觉……确实把很多事情都丢给了你们,是我不太负责任。我替小野向你道歉,你别和他计较。” 三七却摇摇头,“思嘉姐,不是你的错,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夏思嘉竖眉,“我觉得你挺好的啊!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你一个女孩子,干的活不比小野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对他那么好,那么心疼他,他有什么值得跟你生气的?” 三七沉默了很久,随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桑野觉得,我所有的事情都跟你学,就连绞头发的长度也跟你相似……” “他说,我这么做特别没意思。” “思嘉姐,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夏思嘉看向三七泪盈盈的眼睛,急忙说:“怎么会呢!人都有爱美之心,你是觉得我好看。所以才跟我学,这有什么错?桑野这小子真是毛病多!晚点等他来了,我好好训他!” 然而,这个大年三十,三七是跟着夏思嘉在沈家过的。 尽管沈家欢乐祥和,气氛喜庆,还有各种吃不完的花生,南瓜子,红枣,桂圆干。 可三七还是止不住地往外看。 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的出现。 直到年初三,桑家才派人来。 来的是桑家大嫂,也是曾经在金鹇岛的桑老三家里,对夏思嘉大打出手过的人。 不过,再次见面,桑家大嫂客气了很多。 一口一个“夏医生”地喊着,好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似的。 “夏医生,我是想和你商量,看看能不能让三七从你这儿出嫁。” “她本来就是流落荒岛的孤女,无亲无故的,连个娘家都没有。” “可是,按照咱们海螺乡的婚嫁习俗,肯定是要从娘家接亲的。” “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愿不愿意?” 夏思嘉没有立马答应,她捧着手里的搪瓷缸子,抿了口桂圆茶,说道:“这事恐怕还得容我请示过我婆婆的意思,才能给你答复。” 这个家,到底姓沈。 沈老太这些天疼她,宠她,偏袒她,她不是不知道。 但那都是因为沈维星的面子,和沈小满的未来,所以换来的。 这不代表,夏思嘉可以一飞冲天,成为沈家的当家人。 规矩就是规矩。 不能随便破。 桑家大嫂也算是和夏思嘉打过交道了,知道她是一块铁板! 因此,桑家大嫂就顺着夏思嘉的话说:“对对,那是自然的,还是要听长辈的意思嘛!” 夏思嘉央了彭晓媚过来陪着桑家大嫂,自己去找带沈小满溜达串门子的沈老太。 彭晓媚和桑家大嫂也不熟,就随便闲唠。 她还盼着庄婉玲这个嘴皮子利索的来帮帮忙,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但庄婉玲却存着心眼子,去了后院找三七。 “小三七,大家都在说,思嘉对你比她亲妹妹还要好,你这孩子也太有福气了!”庄婉玲笑道。 三七虽然在后院,但她是知道桑家来了人的。 这会儿不见夏思嘉来找自己,却只见到庄婉玲来打趣,三七觉得很不对劲。 但她跟庄婉玲也不熟,就只能礼貌地笑着问:“二嫂,嫂子去送桑家的人了吗?怎么不见她呢。” “哦,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啊,她为了你的事,可太操心了。” 说着,庄婉玲就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 三七最会察言观色,一见庄婉玲这样,就赶紧拉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庄婉玲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你看看,难怪思嘉那么喜欢你呢!你这孩子,就是懂事!” “二嫂,你还没说完呢——”三七一边往前头看,一边小声问道:“我姐又为我操什么心了?” “哎,还不是因为桑家!” 庄婉玲义愤填膺地说道:“他们也太过分了!别的事情上惯着桑野就算了,怎么娶媳妇儿这事上还要这么护着他?他现在就这么对你,将来等你过了门,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轻视你呢!思嘉怕他们欺负你,去找我婆婆来主持大局了!” 第187章 提前生了 三七顿了下,“他们家怎么欺负我了?” “还不是看你没有娘家人!”庄婉玲拉过三七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姐姐关系好着呢!以后我们都是你娘家人!” 三七的眼角微微湿润,“谢谢二嫂。” 庄婉玲继续说:“不过,你和桑野到底因为什么事情闹啊?你说给二嫂听,二嫂也能给你撑腰!嫂子是过来人,很多事情上,看得比你们明白!” 三七对庄婉玲这番话,只信一半。 她本不想跟庄婉玲说那么多。 可是,这些天以来,她的心事全都堆积在心底。 很压抑。 夏思嘉怀着孩子,本来就容易困倦。 再加上,每天还要给沈小满扎针,还要来检查药膏的制作,她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三七觉得,自己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不应该拿去烦扰夏思嘉。 所以,她就自己憋着。 没想到,庄婉玲会愿意听。 三七便拣着大概,和庄婉玲说了。 庄婉玲还真听懂了。 她转头就去找沈拥军分享自己新得到的情报。 “沈拥军!你肯定想不到!老三媳妇,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跟桑野不清不楚呢!” 沈拥军差点拿柴刀劈她,“你胡说什么!” 庄婉玲理直气壮,“我可没有胡说!是三七亲口告诉我的!桑野之前就喜欢看三七打扮成夏思嘉那样!但是,眼看着这俩孩子好事将近,要结婚了,桑野心里又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三七!所以,他就跟三七闹意见,跑回家去,不管这孩子了!” 沈拥军听得又皱眉又眯眼,“还有这种事?!” “是啊,说到底,夏思嘉就是个狐狸精!” 庄婉玲骂道:“她哄了老三,哄了阿妈,哄了小满,这样还不够!她连外边的男人也不放过!也是,桑野那小子生得彪悍,要不是嫩了点,那气质能追上老三!” 说着说着,庄婉玲又觉得,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自家男人。 于是,她不留情面地嘲讽了沈拥军一番。 庄婉玲用手拍了拍沈拥军沾了灰的脸,“你看看,像你i这样的小男人类型,她就没那么喜欢咯!也不会叫你去帮她做药膏,采草药。还是我最珍惜你了!” 沈拥军的心底里骤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你说她就说她,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我看是你想借着她为理由,故意来奚落我吧?!” “庄婉玲!你要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你就滚回娘家去!” “要我说,就是你自己看上了老三,觉得老三哪里都好,所以没事找事挑我刺!” “你离了吧!咱俩离了,以后你爱找谁找谁!” 沈老太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他们夫妻两个的争吵声。 她摁着夏思嘉和沈小满,让这俩别出声。 随后,自己悄悄一个人去了厨房拿鸡毛掸子,趁着沈拥军和庄婉玲准备继续吵的时候,一掸子敲在门上,提神醒脑! “吵!” “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吵!” “家里的福气、财运,都要被你们给吵散了!” “那么能说,公社开生产动员大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上台去讲两句呢?” “庄婉玲啊庄婉玲,正经忙你是一个也帮不上,净会在家里捣乱!” 庄婉玲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阿妈!今天是拥军先找我吵的!你怎么不骂他!” 沈老太冷哼一声,“我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他平常没事就埋头干活,他还能主动找你吵架?” 庄婉玲还要辩驳。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肚子一阵腹痛。 不会吧? 不会这时候要生了吧?! 庄婉玲立马看向门外站着的夏思嘉,“老三媳妇儿!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我要生了!” 夏思嘉愕然,“二嫂,你说真的吗?!阿妈,那赶紧请产婆吧!我没有帮人接生过孩子,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 沈老太一开始还不大信。 但她眼看着庄婉玲的脸色变了,立马让沈拥军去请人。 一个小时之后,庄婉玲顺利诞下一个男孩。 母子平安。 沈老太把新出生的孙儿交给夏思嘉抱,“男孩,多抱抱,沾沾喜气!” 夏思嘉连抱孩子的经验都没有,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沈老太看她这样子,笑得露出了牙花子。 “正好正好,你多学学!回头你自己带孩子的时候,就能更加得心应手了!” 夏思嘉哭笑不得,桑家大嫂却很乐意沾这个喜气。 “来来来,我教你啊,孩子要这么抱……你得托着他的脖子!刚出生的娃,骨头还是软的,你让他这么悬着,他不哭才怪呢!还有啊……” 桑家大嫂认真教,夏思嘉认真学。 屋里其乐融融,唯有庄婉玲眼神淬毒。 但因为沈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忙,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庄婉玲的变化。 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教夏思嘉这个新手小白带孩子上。 而夏思嘉本人,又惦记着三七出嫁的大事。 庄婉玲被彻底忽略了个干净。 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庄婉玲就断奶了。 这可把人急坏了。 沈老太叮嘱忙着洗尿片的沈拥军,去想办法弄几条大鲫鱼回来。 “多跑几里路都行!去离河近的两个大队打听打听!价格贵点也没没事!” 同时,又赶着把沈维星上回特意拿票证换回来的野兔子,下锅给炖了。 为了让庄婉玲好下口,她特意多炖了几个小时,把肉炖得烂烂的,做成肉糜汤。 想着这样更好吸收,能帮助庄婉玲的身体恢复。 然而,庄婉玲却一见着这根本看不出肉样的汤糊糊,心中就更怨、更气了。 家里明明还有腌好的大肉,阿妈却不给她吃! 她生的可是沈家的亲孙子啊! 为什么只要夏思嘉在,她样样事情都这么不如意! 但庄婉玲再如何生气,也知道夏思嘉是她踢不动的铁板。 不过,想要报复夏思嘉,也不是非要从她本人身上下手。 既然她那么看重三七和桑野的婚事,那就让她操碎心吧! 借着三七来帮忙给孩子换尿片的机会,庄婉玲拉住了三七。 “妹妹,其实有一件事情,你思嘉姐一直瞒着你……” 庄婉玲似笑非笑的说道:“桑野心里真正的心上人,另有其人!” 三七愣了愣,“二嫂,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庄婉玲的目光中迸射出惊人的狂意。 “因为你俩不是婚期将近吗?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被蒙在鼓里!妹妹,你不能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你看看我跟你沈家二哥……当初我们结婚那会儿,他中意的是在宣传队干活的小红,根本就不是我!” 第188章 肉包子打狗 这桩往事本已早就过去,他们夫妻二人在一起生活十年之久,也无人重提。 但庄婉玲眼下为了说服三七,不得已将自己心底的伤疤也狠狠揭开! “当初你二哥本来想和小红订亲,可偏偏在关键的节骨眼上,村里发了大水,小红掉进河里,被隔壁村的其他男人救了,有了肌肤之亲,两人不清不白说不过去,才半推半就的结了婚……” 庄婉玲噙着满眼的泪光,死死抓住了三七的手。 “那会儿我年轻,总觉得一见钟情的不是真情,日久生情那才能天长地久!” “所以,不管我娘家人怎么劝我,我都坚定的要嫁给你沈家二哥!” “可你看看十年过去了,你二嫂我过得好吗?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三七连忙给庄婉玲擦眼泪,安慰道:“嫂子,老人家说了,在月子里不能劳神动气,你不要激动……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二哥不是对你挺好的?” “他对我好吗?他现在满眼都是你思嘉姐!好像我儿子是他们两个亲生的一样!” 庄婉玲看见三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她立马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了,连忙收起了几分情绪,靠坐在床头缓缓说道: “你不要多心,我只是想借我的故事告诉你,这些年来你沈二哥心里最爱的女人依旧不是我,我只是别人的影子。” “三七,如果你执意要嫁到商家,未来的某一天,你才会真正体悟到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究竟有多重的份量……” “妹妹,我也是看你真心待我好,任劳任怨帮手照顾孩子,确实是把咱们当成自己人,所以才和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我年轻时犯过的错,现在已经付出了十倍百倍的代价在偿还,要不是我和你沈二哥之间有了五个孩子,这辈子没法再回头了……我真想一走了之,跟他一刀两断!” “可是妹妹,你还年轻,而且你们还没有结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咱们女人也可以顶半边天,你三七妹子又不是不优秀不能干,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给别人当一辈子的替身?!” “你以为真心付出能换来回报……其实那不过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庄婉玲以前也是上过几天学的。 肚子里有点墨水。 但不多。 聊到这会儿,已经用得差不多见底了。 好在,她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也明显的看到三七脸上有了几分动摇的神色。 庄婉玲便不再咄咄逼人,只是默默坐着,不断垂泪,反复提醒道: “桑野现在也是被家里人逼着,才愿意答应这桩婚事的。” “等你嫁过去之后,他对你的态度只可能越来越差,不会越来越好。” “你要给桑家当牛做马不说,还得做好他随时变心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的准备!” “你看你沈阿婆,天天说我们二房最爱吵架,闹得鸡犬不宁……那是我想吵吗?那是因为我心里委屈啊!” 庄婉玲是真的觉得很委屈。 她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掌心里,哭得不能自持。 她好恨! 这两天晚上,沈拥军都不睡在房里。 家里人轮流帮着带孩子,他倒好,当了甩手掌柜,只有白天会腾空教教夏思嘉带孩子,其他事情他倒是都不管了! 他这样算什么好?! 他们确实夫妻一场,可十年婚姻,恩爱不疑……不过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她没有爱情。 没有人爱她! 沈拥军爱谁都不爱她! 三七看着庄婉玲如同决堤洪水般的眼泪,深受触动。 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错棋。 只是,她先前的想法,就像脱缰野马,根本拴不住,只顾往前冲。 而现在,庄婉玲用自己晦涩悲惨的婚姻地位,向她打开了世界的另一扇门。 告诉了她,人生不仅有一种可能。 幸福的家庭总是有很多相似性。 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嘶,好疼……”三七捂着脑袋,忽然蹲了下去。 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 是有关于自己原本的身份与经历的记忆…… 可是,那些片段如同走马观花,匆匆闪过,她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就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究竟是谁? 她过去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 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曾经生活如何? 这些别人都可以清楚回答上来的问题,却在这一刻,像一团乱麻一般,笼罩在了她的脑子上。 但不管怎么说,三七很感激庄婉玲。 她从剧烈的头痛中缓过来,亲密地拉住了庄婉玲的手。 “二嫂,谢谢你愿意掏心掏肺的和我说这么多!” “婚事……我会再想想的!” 庄婉玲拍拍三七的手背,满脸是泪地笑了笑。 “你除了要学会看清男人,还要学会看清身边的人。” “二嫂不是想挑拨你和你思嘉姐之间的感情,但我作为一个中间人,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 “你思嘉姐,是先认识桑野,先当了桑野的干姐姐。” “她也只是一个俗人,只有一颗心,不可能平均的分给你和桑野一人一半。” “说白了,在她心里,还是桑野和她更亲。” “所以,即便知道桑野对你不是真心的,也知道你跟着他,将来不一定会有好结果,可她根本就没有跟你提过这些,对吧?” “她一门心思给桑野张罗婚事,根本没有顾全你的终身幸福啊!” “所以,将来的路如何走,你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三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是啊。 她怎么给忘了呢。 思嘉姐,到底是和桑野亲啊。 …… 年初六这天,桑家热热闹闹地来迎亲。 夏思嘉也早就给三七准备好了出嫁的小红花,还拿出了自己放在空间里的化妆品,准备给她认真捯饬捯饬。 却没想到,三七不见了。 沈家发动了家里几个大孩子,在附近急切地寻找三七的身影。 然而,三七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桑家的迎亲队伍,和准备好的流水席,全都成了笑话。 第189章 谁打的? 桑家颜面尽失。 桑老太带人闹到了沈家。 “不是你们愿意给那孩子当娘家人的吗?” “你们就是这么当娘家人的啊?” “结婚当天把人藏起来,故意让我们桑家难堪是吧!” “没错!我之前是为了我们家小野打过你家儿媳妇!那怎么了?沈家老太婆,你三儿子后来不是欺负我儿子,把我儿子弄去学习班待着了吗?” “什么旧怨过不去,非要重新结仇?” 沈老太因为要看顾沈小满,所以没有出去寻人。 这一刻,她身后只有彭晓媚和沈小满。 三个女将,面对着桑家一群拿着棍子来讨要说法的男男女女,气势上就被桑家压了一头。 沈老太都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了! 队上家家户户都知道沈老太有个高级军官儿子,平常对沈家客客气气的。 沈老太都喜欢被人前拥后簇的感觉了。 没想到这个桑家也是个硬茬! 不顾及情面不说,还根本不讲道理! 沈老太冷哼一声,“你以为谁闲的没屁事去找你家的茬?你说的那些恩怨,我们沈家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这次也本来是想好好让两个孩子结亲的!事情现在变成这样,我们也不乐意看到!所以我把家里人全部赶出去找三七了!一切都得等先找到这孩子再说!” 桑老太不依不挠,“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把她藏起来,又假惺惺装模作样说要去找人?那要按你这么说,我们家小野也不见了!那你猜他是为啥不见了!?” 沈老太反驳道:“你们家的人不见了,就该你们家去找!跑来我们家闹什么?赶紧找人去啊!” 桑老太怒气冲冲,“只要把你们家拆了,给我们家小野出气,他自然就会回来的!” 拆家?! 他们要来拆沈家的房子?! 沈老太微微一颤,心想着这次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桑家这是一帮土匪啊! 沈老太连忙赶彭晓媚出去把沈向阳、沈拥军他们先叫回来。 然而,桑家早有预料。 他们已经安排了人在周围包抄,拦着彭晓媚,不让她走。 “现在才想着去把三七那贱货丫头叫回来?晚了!” 桑老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大掌一挥,“反正咱们桑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在地上当锅刷子踩碎了……这日子大家都别想好过!给我上!” 气冲冲的桑家人,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冲进沈家就是一顿砸。 沈老太气得发抖,却依旧护着沈小满。 偏偏沈小满在这时无比清醒。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觉得这么多人都是在闹着玩,唱大戏。 而是听懂了桑老太说的话,知道这些人是来家里捣乱的! “你们不许来我家!通通都出去!” 沈小满挣开沈老太的手臂,涌进了乌泱泱的人堆里。 “小满你回来……小满!” 你推我搡的混乱中,沈小满挨了当头一棒。 “小满!!!” 等夏思嘉收到好心邻居婶子的提醒,急匆匆赶紧赶回沈家,只看见了前院泥地上残留的鲜血。 “谁打的?” 夏思嘉瞪着还没有跑路的几个桑家人。 眼睁睁看着他们居然抱上了庄婉玲的孩子。 “你们打伤我妹妹,还要抢做我嫂子的孩子?” 这一次,夏思嘉没有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 她抄起地上的木棍,就朝桑家人打去! 不分老女老少! 见一个打一个! 往死里打,恨不得将他们一扫而空! “疯了疯了,她这是疯了吧。” 夏思芫和林碧一起看热闹,“我就说嘛,她也不可能永远那么横行霸道!” 林碧小声笑了笑,“桑家人还是挺争气的,起码打倒了一个。” 夏思芫耸耸肩膀,“这算什么呀,他们桑家的人面子都丢光了,回来只是反手打晕了一个傻子而已,又没把她打死,这就能解气吗?那他们一家人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夏思嘉举着棍子,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力气。 她赶退了桑家人,抢回了沈家的新生儿,还给了在屋里呜呜哭泣的庄婉玲。 随后,又举着棍子出来,朝着旁边围观的夏思芫和林碧打过去。 她从不相信什么巧合。 桑家今天这么莽撞,这么不顾一切,背后指不定受了谁的挑唆刺激。 而夏思芫和林碧又刚好出现在这里,还在她刚刚怒赶桑家人时,在旁边笑嘻嘻的…… 夏思嘉只觉得四肢重新充满了力量。 她要让夏思芫好看! 于是,一阵强劲的棍风,突然从夏思芫面前呼啸而过。 夏思芫厉声尖叫:“夏思嘉!你干什么!疯狗乱咬人吗!好啊!有种你就再打一下!最好连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打了!” 夏思嘉一句多话都懒得跟她说。 再次举高了手里的棍子。 林碧当即吓得脸色惨白。 她连忙拽着夏思芫离开,“快走快走!她是真的敢打!” 夏思芫很不甘心。 因为夏思嘉飞过来的第一棍子,着实吓得她心跳骤停,呼吸加速。 她被狠狠吓到了! 怎么能在这么狼狈的状态下落荒而逃? 横竖高低都要骂她几句才行! “夏思嘉,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你都变成这种土气的泼妇了!但我不管你变成什么,今天这件事情和我又没有关系,你凭什么打我?!” 夏思芫甩开林碧,双手叉腰和夏思嘉对上了。 “你打你只管往我肚子上打!只要你把段非的孩子打掉了,这就是一条血淋淋的人命,你打的不仅仅是这个孩子,还是你自己的医生生涯!你打吧!” 夏思嘉这会儿气得杀人的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怕夏思芫这三言两语。 她又是一棍子打下去,擦着夏思芫的脸,在她耳边刮起劲风。 “哟,你的眼神也太不好了吧,没打中,再来!”夏思芫咬紧后槽牙,继续激怒道。 夏思嘉抬起棍子,这次从左边再挥了一棍。 棍风凌厉,在耳边擦出劲风。 夏思芫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棍子真的朝着她头顶正中心打下来,她必定血溅当场。 可她今天偏就赌上了。 赌夏思嘉不可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但就在她们姐妹俩斗气斗得正狠时,有人提醒林碧。 “你赶紧劝着点沈家儿媳啊!又不是只有你亲女儿怀了……她肚子里也怀着孩子呢!那可是沈参谋长的第一个孩子!” 林碧的消息有点滞后。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回想起夏思佳嘉这一番折腾,在桑家打了一顿人不说,现在又跟夏思芫死磕上了,这得多耗体力?! 夏思嘉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掉了,那她们母女可真要完蛋! “思芫!不要闹了!”林碧推着夏思芫走,“你不要以为现在只有你金贵!她也是孩子妈!她肚子里揣着沈维星的孩子!” 第190章 强盗逻辑 夏思芫忽然狂妄大笑,“沈维星怎么可能有孩子?他配吗?!” 两世的记忆剧烈纠缠交织,夏思芫想起了前一世里,沈维星曾经的冷待。 想起自己忍痛割爱当掉玉镯去,换了定做一身真丝的睡裙,却没能勾起他半分火热! 想起她不惜伤害身体,去找人从黑市弄来让动物催生情愫的药,偷偷吃了大半……人差点被药药死了,都没能换沈维星的一分痴狂!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比不过夏思嘉。 这辈子,要不是她选了段非,二嫁给了一个同样威猛的军官,终于过上了一夜三次的好日子,她心里这口积攒了两世的恶气,还不知道要憋到什么时候! 可偏偏,她刚刚得到幸福不久,夏思嘉居然也怀孕了? 沈维星宠她,爱她,处处关照她,这还不够? 还非要和她生孩子? 还好巧不巧的都赶在了这个时候? 明明夏思嘉上一世和梁靖书那样恩爱两不疑,最终也没有一儿半女! 她明明听到夏思嘉去探望父亲的时候说,她去检查了身体,此生绝无怀孕可能! 这个绝嗣女,又凭什么真的可能有孕! 夏思芫指着夏思嘉的肚子,癫狂大笑,“她能怀?怎么可能呢?她的肚子里就是装的,她根本就生不出来,她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林碧掐她手背,示意她闭嘴:“夏思芫你说什么胡话呢?我看你才是真的疯了!她怎么就不能怀?你——” 林碧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匆匆赶来的高大身影,忽然揪住夏思芫左右开弓,往她脸上各扇了一巴掌。 “你说谁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你骂谁是鸡?” 声音一拔起,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不动了。 尽管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冲出来,替夏思嘉给夏思芫一点教训看看。 但谁也没想到,最终打她的,竟然是段非! 段非的手劲极大,这两巴掌抽完,夏思芫不仅眼冒金星,而且双腿发软,最终歪歪地靠在了几个乡亲的身上。 “哎呀不好了!她,她流血了!……” “该不会是孩子……” “别说咯!快送去卫生院吧!” 手忙脚乱中,夏思芫还想对段非伸出手。 然而,她悬在半空的手,只抓到了一阵风。 …… 整个第四生产大队,彻底陷入了混乱。 大队长很庆幸,这前前后后的闹剧都发生在猫冬时间! 如果发生在春耕秋收前后,他恐怕要愁得满嘴都是大燎泡了! 而现在,他抓抓紧,还能趁早把这些破事通通了结,不影响新一年的春耕劳作。 “首先,桑家去拆沈家,那肯定是不对的!你们自己家要娶媳妇,没有娶到人,怪上沈家了,这是什么道理?” “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你讨要说法就讨要说法,拆别人家里,二十几口人冲进去,把沈家毁了,还吓得他们家的二儿媳断奶,你们必须赔钱!” 桑家人听完都摆烂了。 赔钱? 一年上头连票子,都看不到几张,他们拿什么赔? 大队长蔑笑:“瞧你们那些街溜子似的眼神……以为你们手上没有钱,我就没有办法罚你们了?做梦!主力负责拆的几个,你们该赔多少还得赔多少!给不出钱的,就用粮食来抵!粮食要是不够,这新一年的工分就从倒欠开始记!” 真是毛病多! 他一个当大队长的,难道还收拾不了这几个刁民了? 惩治完桑家人,大队长又硬着头皮,来安抚沈家。 “婶子,桑家肯定会赔钱或者赔粮食的!”大队长说道:“这件事,一定还你家一个公道!还有,你家的房子,我也会安排桑家的人去修缮——” 沈老太面色灰败,像是三魂七魄走丢了一半似的。 但在大队长说这话时,她突然出声,打断了大队长。 “我不在乎这点医药费。” “我家里儿子儿媳会把房子修好的,也用不着桑家人猫哭耗子。” “我就希望小满快点醒来。” “要是我女儿平平安安的,啥事没有,这事,该咋办咋办。” “但我女儿要是醒不来……” “这一状,我必定告到桑家家破人亡!!!” 说完这话,沈老太的眼睛赤红一片,十分骇人。 她苍老得皱纹斑斑的手,轻柔地抚上了沈小满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沈老太的眼角流下。 她不想哭。 可她收不住啊! 她心心念念的小女儿,才刚刚在针灸疗法的帮助下,渐渐摆脱了身体失禁所造成的麻烦和痛苦。 明明正走在充满光明的希望大道上! 可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桑家人一棍子打到了头。 性命堪忧! 她怎么不恨? 怎么不气? 此仇,不共戴天! 大队长看得出,沈老太这状态不对,不是个能商量事情的,就去找了隔壁病床躺着的夏思嘉,和她单独聊。 夏思嘉因为先上山遍寻三七的踪迹,随后又暴打桑家人,再喝退夏思芫,几番折腾,体力耗尽。 在夏思芫流血送医院后,她也瘫坐在地,最终被邻居们找了个门板,抬到卫生院。 她倒是没有受伤。 肚子里的孩子也安安稳稳的。 就是来卫生院喝了点盐水之后,人又困了。 大队长找她协商这事的解决法子,她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困得呵欠不断,眼泪汪汪。 大队长:“小夏同志啊,都是一个队上的乡亲,闹成这样多难看,你说是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得多劝劝你婆婆!” 夏思嘉摸着旁边的病床,又躺了回去。 她是真的很困,不是想故意逃避大队长的话。 相反的,她还想和大队长好好说两句。 “大队长,如果他们有心道歉,就让他们拿出诚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你夹在中间,当这个里外不是人的和事佬……” 夏思嘉强行打起精神,靠坐在床头,硬撑起千斤重的眼皮继续说道:“大队长,这次的事情不是我们的错,但我们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果还要我们先来说原谅的话,那我宁愿这仇结一辈子,反正来日方长!” 大队长皱眉,“这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在这捣乱!你这孩子,也要理解我们的工作啊!” 夏思嘉的鼻头忽然就酸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但是一张嘴,就是沉沉的哭腔。 “我们家都被拆了,还要怎么原谅啊?” “您没看到吗,我们家小妹都被打成那样了!” “她没有醒来之前,什么都别和我谈……” “我谈不了……” 大队长看懵了,“小夏同志,你别哭啊!我也没说什么啊……” 他记得,方杰描述里的夏思嘉不是这么柔弱的形象啊! 上能上山逮猴子,下能治家,驭夫有道…… 她是个能协助守备师部队扛回一等功的人! 怎么说不到三句话就哭成泪人了? 第191章 男人的担当 沈维星赶到的时候,正巧撞见这一幕。 他心心念念了多日的小妻子,正被面色严厉的大队长逼得泪如雨下! 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待她的。 “大队长,有什么事情跟我谈吧,不要为难我爱人!” 沈维星大步流星而来,护在了夏思嘉身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丈夫,夏思嘉自己心里只有震惊。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眼泪洪流。 那喷涌而出的泪水,根本不归她管! 纵使她自己觉得,心情是平静的,镇定的! 但这身体就好像有了第二个主人似的,根本不听管教! 她哭得心碎如尘。 更哭得两耳嗡嗡作响。 渐渐的,她就听不清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了。 夏思嘉很懊恼。 明明她也没有那么伤心啊! 比起伤心,她想得更多的,反而是怎么去安慰婆婆。 以及,她还能为沈小满做点什么。 将这个家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她现在这个样子,一件正事都干不了! 夏思嘉在抽抽嗒嗒的哭泣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沈维星和大队长说完话,转过头,就看见夏思嘉脸上还挂着泪痕,人却累得昏睡过去。 他又是一阵心疼。 他是带着大全一起回来的,沈维星安排大全在这儿寸步不离地守着夏思嘉。 自己则去看了另外一间病房里的沈小满。 沈老太见着沈维星,也终于哭了出来。 “维星,你看看小满!” “他们都把人打成这样了,哪能说和解就和解?” “你不能原谅他们,咱们都不能原谅他们!” 沈维星安抚好了亲妈之后,又去看了看那几个被夏思嘉打伤的梁家亲戚。 两个半老头子,三个少年。 不是骨折就是肌肉挫伤。 情况都不如沈小满严重。 但他们伤者人数多,桑野的几个哥哥,都堵在医院,还等着让夏思嘉赔偿。 沈维星没理他们。 他只是让人把桑野从码头抓了回来。 “你看看,这就是你躲在渔船上,不管不问的结果!” 沈维星呵斥桑野,“不就是未婚妻跑了?那怎么了?没有未婚妻,结不成这桩亲事,你就不是男人了吗?!” 桑野被问得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然而,沈维星却依旧面无表情,贯彻他过往在部队里带兵时,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教官气质! 沈维星:“事实证明,无论你长多高,年纪多大,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那就是小孩子脾气!” “碰上事情,只知道逃避躲开,把烂摊子留给家人去收拾,这就是你的本事?!” “以前你对三七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别以为大家都没看出来!” “你本来也不是真心爱重她,只不过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你才同意的!” “我和思嘉本来都盼着,三七比年长,可以带一带你,让你往后在生活的磨砺里,更快成长!” “但你太令人失望了!” 沈维星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因此,也字字如针,扎得桑野的心血淋淋的。 桑野很想反驳他,问他算老几! 凭什么这样训斥他! 可一想到,他以后如果还想喊夏思嘉当姐姐,就得先承认沈维星这个姐夫…… 他捏紧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慢慢松开了。 桑家几个哥哥跑了过来,横冲直撞地就要来拉回桑野。 “桑野!你别怕他!他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穿军装的,那也要讲道理啊!” “就是!小野!你不用听他的!” “小野!你要是想打他你就打!哥哥们都支持你!会帮你的!” 桑野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似的,只是平静地抬起沉思的脑袋,凝视着沈维星,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他舔了舔有些发苦的下嘴唇,忍住内心的煎熬感,向沈维星发问:“如果是你,碰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先把三七找回来。”沈维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先看看她是不是安全!” 桑野愣了下。 她怎么会不安全? 失踪之前,她在沈家不是待得好好的? 她不是自己想要逃婚吗? “如果你足够在意她,那她的安危,就应该是你最先要考虑的事情!” 沈维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连她人都没见到,没有亲口听她说不嫁,又怎么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桑野小声道:“如果她就是不嫁呢。她亲口这么说……那我怎么收场?” 沈维星:“她不嫁也是她的自由!不嫁说明她想明白了,或者她有更好的打算!作为男人,这么输不起?” 桑野忽然脸红。 浑身都好像被火点着了似的。 灼灼地疼。 是啊。 他有什么输不起的? 早前,是他根本没把三七当回事。 后来,他又觉得是三七主动贴上来。 像狗皮膏药似的。 撕都撕不掉,甩都甩不开。 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哪怕,他嫌她烦,直接和她说,叫她不要什么都跟着姐姐学。 像个学人精一样…… 三七也没有和他生气。 她还和平常一样,和他嘻嘻哈哈的。 还因为太认真和他说笑,差点把夏思嘉布置给他们的草药膏调配顺序搞错了。 还是他帮她纠正回来的。 他以为,他们俩以后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因此,听说三七跑了,他第一时间的想法是: 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来也不是他苦苦求来的。 他讨厌去处理这个麻烦。 所以,他就像小时候那样,跑开。 躲起来。 回避这些麻烦。 反正日子久了,再麻烦的事情,一定都会过去。 可他没有想到,家里人这次会把矛头对准夏思嘉。 这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 “姐夫!” 桑野重新攥紧了拳头。 但这一次,积聚在他眼睛里的,不是愤怒,而是倔强。 “你帮我照顾好姐姐!” “我肯定会把三七找回来的!” “我,我应该知道她在哪!” 第二天早上,桑野把三七从海崖洞带了回来。 他们俩似乎已经谈拢了,只是,三七到了卫生院,亲眼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沈小满,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辞而别,给沈家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对不起……” “我以后会一直帮着照顾小满姐的……” “我,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192章 我是被逼疯的 沈老太自然是不想再面对三七的。 但沈维星却有一个新的主意。 “阿妈,三七和思嘉有缘分,她心思单纯,人也聪明,而是也是诚心改过。你给她一个机会吧。” 沈维星扶住沈老太的肩膀,劝说道:“三七能帮你分担照顾小满的压力。” 沈老太愣了好几秒,才像是终于妥协了似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是想把思嘉接回去吧。” 要不是因为身处在医院里。 沈老太早就已经吼出来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的晚年,还得仰仗老三的荣光。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沈老太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岁,说话有气无力的,“但你也别要求我对她多好!我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小满是被桑家人打伤的!” 沈维星语气温柔,“阿妈,三七留在你这里,至于桑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沈老太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他又没有参与这次闹事,你还有本事把他送进学习班关起来啊?” “不是。”沈维星看向大海的方向,“桑野申请加入海军,我打算把他调去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沈老太冷笑,“哦,他倒是因为这件事还捡了个便宜!” 沈维星知道母亲难以理解他做的这个决定。 但他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桑野是没有主动闹事犯错,可他需要成长。 就这么一直野下去,这小子的一辈子就真的要废了。 与其放着他不明不白地活着,疯闹,闯祸,还天天黏着夏思嘉,非要当她的跟班。 不如,把他这全身使不完的牛劲,用到正道上。 要是他足够争气,他自己的将来,三七的将来,都值得期待。 在沈维星的一番安排下,夏思嘉要回七巧岛的事,终于提上了日程。 夏思嘉答应了沈维星,“只要小满醒来,我再给她号号脉,看看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没有大碍,我才能安心回岛上。” 沈小满昏睡了两天之后,慢慢转醒。 夏思嘉再三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 沈老太也细致观察了沈小满的身体,确认她真的只是被打了脑袋,身体没有退步,激动得大哭了一场。 夏思嘉松了口气。 总算不枉她这两个晚上,都偷偷给沈小满喂空间里的花露! 人没事就好。 不然,她还是多多少少会愧疚的。 毕竟要不是她和三七亲近,让桑家把沈家当三七的娘家,也不会让桑家人有这个为非作歹的机会。 不过,离开海螺乡之前,她还有几件小事要做。 但这些事情,她就不打算告诉沈维星了。 比如,她悄悄把空间孵化出来的海鸟,全都放了出去。 鸟儿在夏思芫和林碧的家里捣乱! 拉屎,撒尿,啄坏他们的衣服家具。 主打一个见到什么就毁掉什么。 夏思芫此前因为略微动了胎气,但没有影响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这段时间严格遵照医嘱,在家里好生休息。 专心养胎。 再加上,她和段非大吵一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段非一怒之下,摔门离开去了,去了连队住。 夏思芫想请林碧回来照顾自己,然而,林碧如今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当然也愿意过被男人伺候的日子,来陪夏思芫住了两天就回去了。 夏思芫没办法就能一个人在家,自己照顾自己。 她本来在家里好好睡个午觉,忽然听见一阵不对劲的,还以为是突然变天,刮起了台风,连忙起床想要收衣服。 刚站住脚,就亲眼看见一群鸟撞破他家的窗子。 黑压压的一群鸟飞进屋子里,在她头上疯狂拉屎。 等她尖叫着,找到扑网,企图去驱赶这些鸟群时,这些鸟又仿佛训练有素一般,集体撤退,只留下满屋子的狼藉。 “死鸟!死鸟!我要杀了你们!” 夏思芫从屋子里追出来,冲着已经向天空飞远的一群海鸟,厉声叫骂。 旁边有一群邻居家的孩子正在跳皮筋,听见夏思芫这阵尖叫,吓得立马四散跑,开作鸟兽散。 孩子们嘴里还不停的喊:“疯女人!疯女人!” 夏思芫气得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发抖! 她是疯女人?! 那也是被生活逼疯的! 是被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压迫压抑而变疯的! 她怀着满腔怒气,崩溃地回到屋里。 看见乱成一团麻的屋子,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起。 “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夏思芫丧失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放声大哭。 明明她也嫁给了军官,获得了他天神降临般的英雄营救! 明明他们夫妻两人,前些日子还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为什么一转头,段非不问究竟,要先打她两巴掌?! 爱是会消失的吗? 可是为什么那么快! 对……是因为夏思嘉! 因为她男人比段非官职高,段非为了不得罪他们家,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仕途晋升,所以就靠着牺牲她的脸面,来将大事化小…… 但他当时难道就没想到,他那狠狠的两巴掌,打的不仅仅是她的脸,更是她的心! 她自以为选对了男人,却没想到,这男人狠心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 夏思芫捂着肚子,忽然不想要这孩子了。 如果没有孩子的羁绊,她是不是还能为自己谋求更好的人生伴侣? 母亲都嫁过人,生过孩子了,可只要风韵犹存,还不是能迎来新的春天? 夏思芫顷刻间又发了疯似的,猛地用力捶打自己的肚子。 幸亏段非他们连队的司务官家属来给夏思芫送泡菜。 一来就看见这一幕,急忙将人拦下。 才终于阻止夏思芫酿成大祸。 孩子再一次被保住了。 大家都训她,“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老段说你几句也无可厚非,你气性怎么就这么大?” “他当时还不是看你闯祸,非要和人家守备师副师的老婆干仗,只能先断开你们的矛盾!” “不然你难道以为他喜欢你姐姐吗?!” 喜欢……姐姐? 夏思芫忽然打了个冷战。 是啊。 当初,段非确实是先认识夏思嘉的…… 难道,她又捡了个夏思嘉不要的埋汰货还当宝贝?! 第193章 宝宝踹你了 沈家。 夏思嘉收回了海鸟群后,又把三只猫悄悄放了出来。 她指挥它们去桑家搞破坏。 小猫战队受命出发,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猫爪锋利,它们上房揭瓦,在锅里、米缸里拉屎撒尿,折腾桑家在海螺乡的老宅。 不久后,猫猫队完成任务,顺利归来。 夏思嘉了却心事,跟着沈维星踏上了回七巧岛的船。 此后,每半个月,沈老太和三七会一起陪沈小满上七巧岛扎针。 夏思嘉暂时辞去了卫生所的工作,天天在家睡大觉。 每天的午饭、晚饭都由沈维星负责从食堂打回来。 他倒是细心细致,特意向黎宝绢学了不少照顾怀孕女人的细节。 他总想让夏思嘉多吃点,但是又听黎宝绢说,如果吃多了,到时候肚子里的宝宝太大,她生起来会很费劲,而且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于是,沈维星每天都严格控制夏思嘉吃饭的定量。 夏思嘉都快被他这套严苛的计划折腾哭了。 “哪有不让孕妇吃饱的?”夏思嘉气呼呼的提出抗议。 沈维星也很无奈,“现在一天吃五顿,还不够?肚子里还饿?” 他确实无法完全理解。 回头的头一段时间,夏思嘉喊饿,沈维星以为,是她住在海螺乡的时候,油水不足,所以,餐餐都给她弄点带猪油的菜。 就这样一连吃猪油炒菜,再加新鲜肉沫拌饭的形式,过了小半个月,夏思嘉才终于没有喊饿。 但最近几天,沈维星看着她的肚皮明显变圆了许多,又开始担心起黎宝绢说的那种情况。 他担心自家媳妇回头生产的时候,会不会被肚子里圆圆胖胖的小祖宗折腾得死去活来,吃苦受罪,所以,又狠心减少了她每餐的定量。 可他也没有吝啬,额外还多给夏思嘉加了一顿宵夜。 因此,只是减少了每顿的饭量,总体摄入量是差不多的。 而且,伙食标准也没有下降。 正因如此,沈维星才想不明白。 按道理,夏思嘉也不应该这么快喊饿。 她在家里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前后院子溜达透气。 家务劳动是一点也不沾,因为她一想洗衣服,就拼命打喷嚏,二三十个喷嚏连着来,根本不带停! 她帮着晾衣服,就实打实的腰酸背痛。 就连叠个衣服,都会头晕眼花! 沈维星算是看明白了。 她这个身体,怀了孕就是得娇生惯养的。 吹吹风、晒晒太阳可以。 干活? 不行! 沈维星只得包揽了家里的所有事情,只盼着夏思嘉好好的,不要三天两头喊饿就行…… “大个仔就要生生性性了。” 沈维星特意用方言和夏思嘉圆鼓鼓的肚皮说话。 里边的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似的。 夏思嘉感觉到微微胎动,忍着没说话,只拉过沈维星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在她肚皮上,等着下一次胎动来临。 没想到,沈维星的手刚放上去,就猛地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小脚丫子,正正揣在他掌心。 沈维星向来表情淡淡的脸上,难得的显出了一刻的崩裂。 “女儿……踹我了!”沈维星欣喜说道。 夏思嘉笑得倒在了床上,“她当然踹你啊!谁让你不许我们娘俩儿吃饱!” 沈维星直呼冤枉,“炉子上还温着烤芋头,你要是现在饿了——” “饿了!” 夏思嘉听见烤芋头三个字,口水立马涌了出来,说话黏答答的,推着沈维星就要赶他走。 “快把芋头拿来!” 烤好的芋头,皮焦肉粉,吃起来香喷喷的。 沈维星耐心地一个个剥了外皮,放在单独的碗里。 原本以为自己剥的已经够快了,谁知道夏思嘉几乎一口一个小芋头。 沈维星每次放一个刚剥好的进去,就看见碗中空空如也。 沈维星:“……” 再看夏思嘉,她只会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小芋头。 仿佛他剥的是第一个! 这些芋头全都和夏思嘉的拳头差不多大小。 沈维星计划着只让夏思嘉吃四五个。 却没想到,她飞快地吃到了第六个。 沈维星还是把最后一个也剥了,放进了空碗里。 夏思嘉眼馋地盯着芋头,强忍着饿意,说道:“分你一个吧!” 她是真心想要让沈维星也尝尝这芋头的。 奈何,肚子里的孩子,有另外的想法。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肚子竟然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噜,咕噜噜,把夏思嘉和沈维星双双吓了一大跳。 前面吃掉的六个芋头呢! 都掉无底洞里去了吗?! 连夏思嘉自己都忍不住怀疑,她的胃破了个大洞! 可这些日子,她多次给自己号脉检查身体。 脉象没有任何异常! 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平常在岛上转悠溜达的时候,也会请老一辈的奶奶们帮忙看她的情况。 东听一句,西听一句,大家说法各有不同。 但核心不变: 你的身体很好! 唇红齿白,气色一绝! 而且,怀孕期间这么漂亮,十有八九怀的是女孩! 夏思嘉已经对自己怀着女儿的事很有把握了。 她只是在想,这么爱吃的小女孩,出生之后,会不会把她空间里的鸡、蛇、鸟都抓出来,一锅炖了…… 这样又饥饿又不能干活的日子,一晃就过了半年。 夏思嘉快要生了。 她的肚子大得惊人! 饶是沈老太这样一辈子见过百来号孕妇的人,都被夏思嘉的大肚子吓到了。 “是不是平时吃得太多,都被孩子吸收了?”沈老太疑惑地分析道。 黎宝绢则担心,孩子太大,生不出来。 到时候真要是难产,那可就太危险了! 但晦气话又不好直接说出来,要是被人觉得她是在咒夏思嘉,那也是要惹麻烦的。 黎宝绢只能委婉建议:“要不还是去雷城的大医院生吧?” 夏思嘉自己却没他们那么担心。 她心里隐约觉得,肚子里这个宝宝和她心心相惜,整个孕期都没怎么舍得让她遭罪。 虽然早期也有呕吐的症状,有让她情绪绷不住的时候,还让她大吃特吃。 可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懂事。 她比之前在金鹇岛卫生院见到的不少孕妇,都睡得踏实香甜。 而且,后期也没有双腿水肿。 就是肚子太大,可她的骨盆又不够宽。 肚子只能拼命往前长,就更显得大,而且,肚子又沉,就总是容易腰酸背痛。 沈维星每天只要回到家,就先给她捏捏腰,缓解她身体上的不适。 捏着捏着,七月底的潮热傍晚,夏思嘉的肚子忽然发动了! 第194章 一对把儿 因为岛上家里的房子大,沈维星提前把沈老太、沈小满、三七她们仨都接到了岛上来住。 平常帮着照顾夏思嘉。 沈老太算着日子,本来觉得还早,所以,就带着她们俩小的赶海去了。 哪知道夏思嘉白天风平浪静的,却会在这个点发作! “嘉嘉你先别急!我去叫人!” 沈维星慌慌张张就跑出去了,如临大敌。 夏思嘉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像是自己认识路似的! 因为肚子正以她没想到的速度,急剧下坠。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每一次宫缩的发生。 七月的七巧岛,已经很热了。 夏思嘉疼得揪紧了床单,积蓄着身体里的力量。 好在没多久之后,黎宝绢就带着同事一起赶了过来。 “哎哟思嘉!你也太厉害了!” “你自己都快生出来一个了!” “来!再用点力!” 就一会儿的功夫,满头大汗的沈维星,就听见了房里传来黎宝绢的高声惊呼。 “哟!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看对的!小沈啊!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个带把的!” 黎宝绢热热闹闹地说笑着,抱出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宝宝。 孩子哭得特别大声,像个高音大喇叭似的,好像想把全屋的人都给震聋! 沈维星莫名觉得有点吸不上来气。 他望向黎宝绢怀里那个粉嫩嫩的小婴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有儿子了? 黎宝绢被沈维星这副模样逗笑了,“你看看这小子!腿脚多有力气啊!都被包起来了,还蹬呢!一看平常确实没少吃!” 沈维星还愣着,问道:“不是都说,这胎应该是个女孩儿吗?” 黎宝绢又好气又好笑地横他一眼,“也不是全都说是女孩啊!我当初不就说了是男孩!你们都不相信而已!” 说完,大笑两声后,示意沈维星伸手抱孩子,“你先抱着,我进去帮你媳妇儿收拾一下,待会儿——” 话还没说完,屋里忽然传来同事的喊声,“黎医生!你快过来!夏医生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啥?! 还有一个?! 黎宝绢一时间也顾不上说笑了,把孩子往沈维星怀里一塞,又跑了回去。 再走出来时,黎宝绢手里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男婴。 “妈耶……小沈,你可真行啊!这是咱们七巧岛上近几年来,出生的第一对双胞胎!” “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儿子!” “这说出去了,得多有面子啊!” “大家不都得羡慕疯掉!” “你是真厉害!你媳妇儿也厉害!” 黎宝绢回想起,从她赶到沈家,到做好接生准备,再到夏思嘉一口气生完两个…… 整个过程流程丝滑。 未免也太轻松了! 就是这两大小子,哭声真的震耳欲聋! 而且,沈维星怀里那个,还突然泚了他一手尿! “嫂子,这……” 沈维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黎宝绢笑得前俯后仰,“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被难住的一天呢!瞧瞧这个坏小子!” 她忙前忙后,帮着把双胞胎缓了过来,让沈维星先抱了二儿子。 然而,黎宝绢在给老大换尿片时,老二又泚了沈维星一手尿! 这下好了,全屋里都是黎宝绢乐不可支的笑声。 “这俩兄弟以后肯定要吵得家里不得安宁!” “小沈,我们家一个男孩儿都累够呛了!你这一下冒出来两个,以后有得忙!” “瞧瞧这小老二不甘示弱的样子!” “真得意!” 老二就像听懂了黎宝绢的话似的,含着手指,咯咯笑了起来。 黎宝绢和前来帮忙的彭医生一起照顾双胞胎,并赶着沈维星去换衣服。 恰好这时,沈老太她们仨也赶海回来了。 仨人拎了两铁皮桶的战利品,正想着回来怎么安排呢。 还没进门就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沈老太顿时双手一软,“糟了!生了?!” 她冲进屋里一看,果真见到黎宝绢她们在照顾两个小婴孩换干净的小衣服。 而沈维星身上满是水渍,却好像浑然不觉似的,还在歪着头看两个由哭转笑的孩子。 “维星啊……”沈老太的心软得好像化成了水。 她走路的脚步都不由得变轻了! “阿妈,你看,这个是我儿子,这个也是。” 沈维星忽然好像回到了八九岁的年纪。 精力旺盛,对世界充满好奇心。 还天真烂漫。 沈维星的语声格外温柔,还带着几分海盐味和少年感。 像是在某个美好宁静的午后,突然睡醒过来,看整个世界,都像笼在了粉红色的薄雾里似的。 一切都很美好。 “阿妈,思嘉很厉害吧。”沈维星笑道:“她一口气生了两个。是双胞胎呢。” 沈老太也像是喝高了似的,看向孩子的眼神如痴如醉。 “是啊,双胞胎呢……” 沈老太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骄傲的三儿子,终于也有孩子了! 她这辈子,就只剩下小满这个夙愿了…… “小满,三七,你们赶紧过来,也帮着带带孩子。” 沈老太推沈维星,“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再陪你媳妇儿说说话!她是咱家大功臣,这半年真是累坏她了!” 沈维星终于缓缓从梦境般的幻觉中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阿妈,我可没敢让她受委屈。是宝绢嫂子说她太累了,睡着了,叫我不要进去打扰她。” 他其实也很想亲口对夏思嘉说一声辛苦了。 不过,黎宝绢她们把屋里打扫完了,门窗也紧闭着,让夏思嘉好好休息。 所以,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必须忍着。 晚点再说。 夏思嘉一觉睡醒,最大的感觉不是卸了货之后的轻松。 而是,她重新找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我说我这半年怎么过得大起大落的呢……” “原来是因为肚子里揣着两个这样的大小子!” 她逐一抱过嗷嗷待哺的小子,大梦初醒般感慨着。 “难怪肚子这么大……” “当你们妈可真不容易!” 说完,又埋怨在旁边给她吹凉鱼汤的沈维星。 “都怪你!” 沈维星笑道:“是是是,怪我怪我,怪咱枪法太好,准头太高!” 夏思嘉气得踹他屁股,“阿妈、小满她们都在呢,你能不能有个正形!” 看她羞得脸红,沈维星不再开玩笑。 他递上汤碗,一口一口喂夏思嘉。 孩子生完了,她也终于摆脱了“无底洞大胃王”的身份。 饭量恢复如初,就是还很容易犯困。 沈老太她们照顾到夏思嘉出了月子才回去,走之前,夏思嘉特意从空间里拿了新开的一批玫瑰花,下厨做鲜花饼给她们带回去。 第195章 讨个好彩头 锅里的猪油放得足足的,花酱里还放了不少糖。 鲜花饼还没出锅,黎宝绢闻着味儿就来了。 “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咋坐完月子出来,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面色红润,光彩照人,看着像个刚嫁人的新媳妇一样?” 黎宝绢好奇得很,“你家孩子半夜不饿得嗷嗷叫,不吵着你睡觉啊?” 夏思嘉笑了笑,“不吵啊,我睡前之前给他们喂一次,让他们吃得饱饱的。他们两兄弟快天亮的时候才会醒,正好就再喂。” 黎宝绢听得羡慕坏了。 “你不得了!你家娃娃也不得了!” “就没见过谁家新生儿这么好带……” “我生完我家小子,累得够呛,寻思着这辈子生两个得了。” “你家倒好,生的时候也轻松,养的时候也轻松,这不是要把别人都馋哭吗?” 黎宝绢本来在说孩子,可鼻间不断嗅到玫瑰花饼的味道,她差点没包住口水。 “思嘉啊,我早就想看看你这个鲜花饼是怎么做的了!你教教我呗!我都换了好多种花了,硬是做不出这个味道!” 夏思嘉笑着点头答应了。 但心里的实话却没法说。 因为鲜花饼的制作过程并不难。 味道上有区别,还是因为核心材料。 她空间里的玫瑰,都是她从全球各地的优种里挑出来的。 一般的花,当然比不了她这些顶级玫瑰的味道。 为了讨个好彩头,夏思嘉还从空间的木柜子里,拿了一串玉珠手串拆了,将十二颗玉珠,分别包进了十二个鲜花饼里。 寓意着四季平安。 沈老太她们带着夏思嘉亲手做的鲜花饼回到海螺乡,把家里人的那份留出来之后,剩下的都用来宴请道喜的乡亲们。 “听说你们家老三媳妇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也太能干了!” “没看出来,她一个娇娇软软的姑娘,能生两个大小子!” “照这么生下去,他们两口子何止三年抱俩啊!他们能抱上四个!” 好话谁都爱听。 被拥簇着,变成了人群焦点的沈老太,拉着沈小满,笑盈盈地回复着乡邻们的话。 “哪有那么厉害啊,还三年抱四个!” “我倒是想借你们吉言呢,但这事还是看他们俩自己吧!” “像我们家老三媳妇那种体质,怀这第一胎就这么辛苦,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乡邻们纷纷附和,“对对对,得先把身体养好!这就跟我们平时种地一样,休耕的时候就得好好休息!” “可不是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要是养好了,下次说不定又是双胞胎!” 沈老太笑成了一朵花,“瞧瞧你们一个个这嘴甜的!来来来,吃鲜花饼!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你们可得当心点!这饼里面藏着一些翠玉珠子,这要是谁吃到了,就是接到好运了。” 晚到的乡亲们听到这话,纷纷也挤上来想吃鲜花饼。 一开始,他们是奔着玉珠子来的。 资本家大小姐一出手,就是不一样! 那可是玉啊! 要是能吃到玉珠子,回去拿条棉线搓条绳,把珠子穿起来戴在脖子上,那不就是一条项链了吗? 所以,分到了鲜花饼的乡亲们都很高兴。 吃上一两口之后,大家的表情变化就更大了。 “你眼睛咋瞪得这么大,难道你吃到珠子了?” “不是……这饼子也太好吃了吧!” “是啊!就算没有珠子,光是能吃到这口饼,我也心满意足了!” 有人好奇打探,“这饼子的馅儿是用什么花做的啊?我以前没吃过这个味道,这回吃了可就忘不掉了!” 沈老太笑笑说道:“我家老三媳妇不喜欢种菜种瓜,就喜欢捯饬些花花草草!你们是没去岛上看过他们的前院里面啥花都有,我也认不出来!这估计就是用里边一种红色的花做的。” 乡亲们都还在回味鲜花饼的味道。 仿佛和这小饼的甜香相比,能不能吃到玉珠子都不那么重要了。 大家在沈家讨完彩头之后,便闲聊着,纷纷回到了各自家。 夏思嘉做得一手美味鲜花饼的事情,被大家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几个大队上传开。 自然也传到了金鹇岛上。 大伙都说:“资本家小姐确实不一样哈!长得好看,人还能干,又能生孩子,还能种出好吃的花!” “话可不能这么说!厉害的只是那一位而已。你要不看看段营长家那位呢?她可就不会种花,更不会种菜!一天到晚除了摔锅砸盆,哭哭闹闹,就没别的事情可干了!” 夏家两姐妹被乡亲们拉出来评头论足,挨夸的只有夏思嘉。 夏思芫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嘲笑。 林碧拿着行李上岛的时候,还在码头就听好几个人调侃,说:“这段营长的家属不是也马上就要生了吗?我还等着看呢,是不是资本家小姐都那么生?她这肚子里怀的该不会也是孖宝吧?” 林碧赶紧将头顶上的草帽往下压了压。 还是别被人认出来了。 不然,她这个当妈的也要跟着一起被人笑话! 林碧就这么一路鬼鬼祟祟走到了夏思芫家。 段非也给夏思芫找了个邻居婶子帮忙照顾,但夏思芫对这个符婶子很不满意。 总说她偷懒耍滑。 “我记得,这一排菜畦应该有七颗生菜!现在就剩下四个了!” 符婶:“昨天不是就摘了一颗吗?再加上今天摘的,就少了两颗啊。反正我昨天摘的时候就是这么多,少了两颗之后,现在就剩下四颗……是不是你记错了?一开始就没有七颗。” 夏思芫最近长出了双下巴,生气说话的时候,双下巴一抖一抖的。 “你别跟我说什么一孕傻三年!我不可能记错的!这里本来就是七颗生菜,我自己种的,我心里有数!” 夏思芫怒火滔滔,“你不用跟我东拉西扯的,还不如早点承认错误呢!我谅你是初犯,不会跟你说什么!不过就是一颗生菜而已!我又不是给不起,但你不能偷偷拿。” 符婶撇嘴,心说: 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你就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挑出来说了! 明明就是在意! 符婶后腰一挺,大声说道:“你要不去我自家菜园子里看看?我家菜地里长的菜,哪个不比你的生菜大,就你这豆子大的小嫩菜,就算是你白给我,我还看不上呢!” 第196章 劝架 夏思芫冷笑,“行吧!这次你不承认就算了!以后你手脚放干净点,别让我再发现,要是发现下一次,我就从你的薪资里扣!” 符婶呲牙瞪她,“瞧瞧你这副资本家小姐的嘴脸!真应该抓起来送去改造!” 夏思芫当即指着符婶的鼻子开骂。 “我好声好气和你说,你还嫌弃我的身份了?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你算什么东西?以前我们家真正请佣人老妈子的时候,那都是别人举着牌子任我挑的!”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挺能啊?瞧瞧你擦的那桌子还油乎乎的,不知道的以为压根就没擦过呢!” “还有你洗的那些衣服,洗完了,还有一股味,谁知道你是不是丢进水里泡一泡就拎起来了!” “但凡能有从前的劳务市场,我只要去投诉你,你就永远都找不到下一任雇主了!” “你还在这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真是世道变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桌吃饭了!” 符婶也不是吃素的,扯开嗓子就跟着嚷嚷起来。 “大家快来听听,这个资本家大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啊?她压榨咱们劳动人民,她还有理了!我先前要不是看在段营长的份上,我才不会答应来你家帮着照顾你呢!这么一个远近有名的母夜叉,也不知道段营长看上你什么了!” 符婶说着说着,自己就有了答案,尖刻地笑道:“哦,他什么都没看上你,是你自己倒贴上去的吧?也对,一个二婚的破鞋,段营长凭啥能喜欢你呢!” 在骂人这块,夏思芫输得彻彻底底。 但她好歹是在知青农场奋斗了一年的人。 手上多少也锻炼出了些力气。 这会儿眼看着骂不过,她便盯上了符婶头顶上扎成了小揪揪的头发,一把冲过去,拽着她的揪揪狠狠扯! 夏思芫面目可怖,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似的,一边拽着符婶的脸,将她往沙地里摁,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弄死你!” 林碧老远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不敢靠近。 但眼看着夏思芫很可能会被反杀,林碧还是鼓起勇气跑了过来。 “快别打了!” 林碧硬拽夏思芫的手臂,“你是个孕妇,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这会儿跟邻居闹起来算怎么回事!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夏思芫红着眼睛甩开林碧。 “她骂我是个破鞋!” “她骂你女儿不知廉耻,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你为什么不去拉她!” 林碧还想劝,可突然间,她看见夏思芫的裤子湿了! 林碧吓得腿软,赶紧给符婶赔礼道歉:“她现在怀着孩子,心情起伏大,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我看思芫这是要生了,咱们赶紧把她先扶回屋里再说吧!” 夏思芫本来还想在发泄几句,可腹部传来的异常痛感,顿时也让她意识到,刚刚劳神动气,或许又动了胎气! 眼下,顺利让孩子出生才是最要紧的! 屋子里里外外十几号人,顿时各有各的忙碌。 有些人忙着跑去给驻扎基地报信,通知段非,夏思芫要生产了。 “那会儿预产期不是说要到9月中旬吗?还有小半个月呢,怎么现在就发动了?” 报信的乡亲苦笑,“女人生孩子这事,本来就不是一口气能说得准的!更何况您家那位又是个能闹的……今天和符婶为了地里的一棵菜吵架了,这不就突然要生了吗?” 段非下意识就要赶回家去。 可刚走出几步,他又撤了回来。 “算了,应该也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还是晚点下班了再回去看吧。” 段非前两天去七巧岛开会的时候,就听说了夏思嘉顺利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她们两姐妹再怎么感情不好,也不影响她们身上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 段非想:既然夏思嘉生两个都能那么轻松,那他媳妇只生一个,应该也不是难事。 他回去了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那还不如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 等段非傍晚赶回家,发现家门口还聚了很多人,顿时觉得奇怪。 “咋了?咋都扎在这儿?” 邻居忙说:“你媳妇难产!这都是生了5个小时了,还没生出来!她中途痛晕过两次,把大家都吓坏了!” 段非皱眉,“别人都能生,她咋就这样?” 段非越想越觉得夏思芫是故意的,是想用生孩子这事拿乔! 她从嫁给他之后,就总想着成为这个家里的老大。 好让他什么事都听她的! 段非扪心自问,认为已经很迁就她了! 像在他们老家那地方,逢年过节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 而现在,他几乎不管家里的小事,什么都让夏思芫自己做主。 可她还是处处不满! 频频挑刺! 明明都说结婚娶媳妇儿,就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可段非觉得自己,非但没有体会过这种快乐,甚至还被正常婚姻给强行绑架了! “小段,你回来得正好!” 浑身衣服都被汗透了的林碧,匆匆忙忙跑出来,哭着央求段非。 “你进去喊一喊思芫吧!她又没力气了,要是再拖一会生不出来,恐怕孩子就要有生命危险!” 段非皱起眉头,“女人家生了孩子,我能帮上什么忙?难道我在她身边,她就有力气了吗?” 林碧一愣,“这又不是思芫一个人的孩子,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孩子!她肚子里的,是你们老段家的血脉,让你进去鼓励她两句怎么了?” “我不进去!” 段非毅然摆手,“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说男人如果要是进了产房,得倒霉三年!我不进去!” 林碧哭得眼泪都要干了,“那都是封建迷信的谣言!信不得啊!你不愿意倒霉三年,难道就愿意看着你媳妇儿孩子死吗!” “你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段非叱责她,“别人都能轻轻松松的把孩子生了,她为什么就做不到呢?她比别人高贵到哪去了?” 第197章 谁爱干谁干 林碧的嘴唇颤抖得厉害。 她的心也快要碎掉了! 她自己命不好,没嫁个好男人。 她的女儿也这么命苦吗? 段非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就在林碧被气得眼眶泛红时,屋里终于传出来一声石破惊天的婴孩啼哭。 “生了,生了!……” 段非大喜,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里。 林碧扭头看向做自己身边跑过去的男人,一时间都想不到该用什么话骂他才好! 刚刚不是他说男人绝对不能进产房吗! 还说进去就要倒霉三年! 现在怎么不怕了? 原来,说白了就是不想给她这个丈母娘面子! 那他们家的事,她也不管了! 他们两口子爱怎么过怎么过吧! 林碧不辞而别。 而符婶也在确认过夏思芫母子平安后,向段非提出:“段营长,我干不了你们家这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段非抱着女儿,还在学习怎么拍奶嗝。 突然听见符婶这么说,以为是这段时间家里的琐事太多,把她累着了,忙说:“婶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之前只是让您帮忙照顾我媳妇儿已经够累的了,现在又要照顾大人,又要照顾孩子,你还得兼顾自己家的事情,肯定会很忙!你放心,我再给你加点工钱!” “段营长,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主要是我这个人也活了半辈子了,受不了这种窝囊气!” 符婶叹道:“你家媳妇儿是资本家大小姐出身,他根本就看不上我这种穷苦人家!她把我当佣人老妈子使唤不说,还动辄打骂。今天中午那会儿,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是这么说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周围其他人家打听!总之,这活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符婶铁了心要走,段非怎么说都留不住。 可这一时半会儿,家里没人照顾怎么行? 他倒是也想过把他老家的妈接过来。 可就夏思芫那个炮仗脾气…… 她和谁能对付得了? 段非不忍心让自己母亲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来受这种冤枉气。 所以,他宁愿的嬉皮笑脸,好声好气的在多和符婶商量商量。 段非赔笑说道:“符婶,我知道这是不是钱的问题,您就当好心帮我个忙吧?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您儿子侄儿想进海军的事情,我肯定都会帮忙再留意的!” 符婶没办法了,哭着说道:“段营长,真的不是我故意要为难你……是我如果留下来,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要和她干仗!” 她指了指自己散乱的头发。 “你看看这是她今天下午给我拽的……这一片头发都拽秃了,我愣是忍着冲动,没敢还手!一来因为她是雇主,二来,她是军属,三来,她还怀着孩子……” “我是气了又气,忍了又忍!我也不愿意一桩好事,最后变成坏事!” “可我的命也是命!我要是不接你们家这活,我在家最多也就是少吃两口肉,被我男人念咕几句!” “不像留在你们家,不仅要挨骂,还可能要挨打……” 段非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符婶头上的伤,眼神不由得犀利起来。 这个疯娘们儿! 还真的仗势欺人惯了! 上次看她跟夏思嘉吵架,他就觉得夏思芫简直就是个疯子! 这次又见她把符婶打成这样…… 段非又悔又愧,连忙跟符婶道歉。 然而,屋里边的夏思芫却突然喊段非的名字。 “你跟她道什么歉?要不是被她气到,我今天怎么可能难产!?你不来问问我遭了多大罪,还着急上赶着去给坏事的人道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符婶苦笑,“您看到了吧?这可不是我瞎说的!这个月的工钱我也不要了,我只想现在回去我就是特意来跟您说一声,我走了!” 符婶像是躲瘟神似的,跑得飞快。 等符婶走了,帮忙接生的产婆也走了,外边看热闹的邻居们陆陆续续散去,段非才抱着孩子,冷着脸进了屋。 他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腥味,混合着奶味。 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段非不想在这间屋子里久待。 但偏偏夏思芫坐在床头哭,嘴里一个劲的喊疼。 “喊疼有什么用?那哪个女人生孩子不都是这么疼过来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受罪。你还不如省省力气,赶紧再睡一觉!”段非不耐烦地说道。 他一开口说话,就把怀里孱弱的女儿给震醒了。 这孩子在胎里几次受到大震荡,能平平安安的出生,已经是福大命大。 段非不忍心折腾孩子。 听着女儿的哭声,他的心都快碎掉了,赶忙抱着孩子出去哄。 可他刚走出屋子,身后就传来夏思芫更加夸张的哭声。 “我就知道不应该生下这个孩子!”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没有爱过我!你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给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工具!” “亏我那么相信你,把你当成托付一生的对象……” “可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有了孩子之后,就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是吗?”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不想看见我!那我现在就去死,成全你的心意!” 紧接着,物理就是一顿叮铃哐啷响。 怀里的女儿哭得好像快背过气去。 可在大人和孩子这两个选项里,他只能选择先去拦住夏思芫! 因为如果夏思芫没了,他的女儿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合适的…… 不对。 他找得到合适的奶妈。 就是不知道,夏思嘉愿不愿意…… 但是,如果夏思芫真有勇气死,他肯定能说服夏思嘉! 在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里,段非突然就拿定了主意。 他重新将放下的女儿抱在怀里,温柔耐心地哄劝着。 同时,冷眼看向在屋里拿瓷片割破了自己手腕的夏思芫。 段非觉得,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夏思芫。 她是一个贪得无厌,爱慕虚荣的女人。 是一个自私自利,甚至连孩子醋都要吃的女人。 她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崇拜他。 可实际上,她心里最爱的人就是她自己而已。 第198章 她不要女儿了 段非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怨种。 倒霉蛋。 他以为自己娶到宝了。 实际上,是往后余生,几十年的不尽折磨。 悲惨的婚姻,如同一个无底的漩涡,只会将人紧紧吸住,无路可逃。 可他真的不能逃走吗? 不。 他在恐怖的丛林里,面对那些吸血虫、食人花的时候,他都没有害怕过! 没有认输投降! 他为什么要任由这个疯女人掌控他的人生?! 一股从丹田升起的怒火,让段非再一次转头就走。 “段非!” “你混蛋!” “你回来啊!” “难道你真的看着我死吗?!” “你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你女儿吧!” “她不喝奶会饿死的!” 段非头也不回,一路跑到码头,硬是大晚上出船七巧岛,带着他还没取名字的宝贝女儿,赶到了沈维星家。 打开门看见段非的那一刻,沈维星就已经够意外的了。 再看到段非怀里哭得像小猫哼唧的婴儿,他就更震惊了。 “段非你这是……”沈维星欲言又止。 段非心急,黑黝黝的大脸憋成了猪肝色,“参谋长!夏思芫她只管生,不管养!孩子刚出生,她就割腕闹自杀!她不要女儿了!” “啥?!” 沈维星立马显出怒容。 屋里,夏思嘉刚喂完两个大小子,听见外边说话声调不对,连忙整理好衣服,走出去看情况。 她刚一出现,段非的眼睛就又发直了。 就像他第一次在金鹇岛卫生院看到她时那样。 当时她还一脸倦色。 被连轴转的工作,以及情况复杂多样的病患,折腾得筋疲力尽。 但也依旧遮不住五官精致的俏脸。 段非永远忘不掉第一次看见夏思嘉时的感觉。 就像混沌了三十几年的人生。 第一次拨云见日,清楚地看见了明媚的太阳。 温暖而清晰。 虽然遥挂在天上,却让人可以勇敢直视。 而且,她身上充满了无限的力量。 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地。 段非也是那时候,第一次萌生出强烈的结婚意愿。 只可惜,他如火如荼的心思,很快就被夏思嘉一瓢冷水给泼灭了。 她说她结婚了。 还说她爱人也是部队的。 段非当时就在想,那小子最好别是自己的部下。 不然…… 一定好好训练他! 没想到,夏思嘉的爱人是沈维星。 回忆至此,段非又叹了口气,看向走过来的夏思嘉,求助道:“我是真的拿这孩子没办法,只能求你们帮忙了!” 段非又给夏思嘉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情况。 夏思嘉立马抱过哭得没力气的小婴儿,回屋喂奶去了。 等喂完了段家女儿,沈维星和段非正在客厅里吃盐水煮花生。 两人刚聊完夏思芫的问题,神情都挺严肃的。 夏思嘉把孩子还给了段非,厉色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们两口子再怎么不和,也不能拿孩子开刀!” “她才多大!” “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抱出来吹风?还坐船!……” “这是你的亲骨肉!你以为她是你手底下的兵啊!” 段非嬉皮笑脸地说:“是是是,我知道的……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 “咳。” 沈维星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来的时候就已经遭了一次罪了,要是再这么带回去,孩子真让被你折腾出大事。要我看,今晚就在这儿住吧。明天你先自己一个人回金鹇岛,好好跟夏思芫谈清楚,然后你们俩再一起过来接孩子。” 段非惭愧地点点头,“嗯,行,那也只能这样了。” 沈维星忍着心底里的嫌弃和排斥,还是耐着性子,去柜里抱了一套干净的被褥出来,丢给段非。 “早点睡!”沈维星冷冷说道。 段非心情好得很,笑嘻嘻,“那孩子……” “我帮你带一晚上!”沈维星抱过女婴,顺带问了一句:“取名字了吗?” 段非摇摇头,“兵荒马乱的,哪来得及啊……要不,参谋长你给取一个?” “反正是小名,就叫安安吧。”沈维星苦笑,“希望这孩子接下来的人生路都平平安安。” “安安,安安,还挺好听的!”段非心满意足地铺床去了。 沈维星看着这人傻头傻脑的背影,无奈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把门关好,插上插销,沈维星一脸愁容地看着摇篮床里的三个奶孩子,没有睡意。 夏思嘉刚从空间吃完椰奶冻出来。 身上还有点椰奶香。 好在,孩子们的奶味也够重的,替她遮掩了这无法解释的椰香味。 夏思嘉做贼心虚地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看沈维星,发现男人正盯着摇篮床,并没有看向自己,这才放心。 她轻声宽慰沈维星:“以我的身体实力,多养一个孩子没问题的。” “你什么身体实力?” 沈维星就是为这个头疼,听见她还敢夸下海口,立马厉色责问道:“双胞胎儿子就够你瘦的了,这腰一天比一天细,身体看着看着瘦了一圈……怎么还敢多养一个孩子?” 沈维星说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真应该出面阻止她嫁给段非!” “段非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 “再加上夏思芫这个搅事精!” “现在好了,他们俩生了孩子,两手一甩,把孩子丢给我们!” “这叫什么事!” 夏思嘉哭笑不得,“孩子们都睡了,你别吼,当心把他们吼醒。” 沈维星气滞。 他何止想吼啊。 他想仰天长啸! 段非这个女儿,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天生皮肤油黑不说,头发自然卷曲,眼瞳是浅褐色。 最重要的是,那双单眼皮,豆豆眼…… 沈维星只要看到这孩子,就会觉得她是个缩小版的段非! 得亏刚刚夏思嘉奶这孩子的时候,他没在旁边看。 不然,他真怕自己会冲过去,把这娃娃从他媳妇儿身上扒下来! 段家这个丑娃娃,本来就长得差强人意。 现在和他一双宝贝儿子放在一起,并排睡着,他就更觉得她丑了! 快丑哭了! 沈维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看脸的俗人。 第199章 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了 夏思嘉眼看着丈夫一直在盯孩子们,不知道他又有了什么心事。 她伸手来拉沈维星的手,柔声问:“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沈维星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的怨气,“明天我去金鹇岛找江院长问问,我就不信他们岛上那么大地方,那么多人,还找不到奶妈了!” 夏思嘉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维星,你怎么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沈维星扶额。 他要怎么解释他的心情。 难道说,他不想看见和段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张小脸,趴在他香香软软的媳妇儿身上嘬奶? 不行! 他说不出口! 他害臊! 但是,他确实就是不乐意! 不想! 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很怕段安安和他的宝贝儿子在一起生活久了,会把他儿子们带丑! 他两宝贝儿子,原本集合了他和夏思嘉的全部优点,打小就白白净净,头发黑,性格还乖,一看就结实能干! 将来必定是威风凛凛的小伙子! 可现在,旁边冒出来段安安这个丑兮兮的小姑娘。 他只觉得,整个屋子都被段安安的丑,弄得阴沉了几分! “思嘉。”沈维星捏住夏思嘉的小手,语重心长地和她商量:“我不是和一个孩子过不去,是你和夏思芫关系本来也不亲,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又把姐妹情重新续上吧?” 说到这里,他生怕刚生完孩子,母性大发的夏思嘉,会慈悲为怀,原谅全世界。 于是,压根不给她表态的机会,又继续说道:“就算你愿意原谅夏思芫,我也不会轻易原谅她的!想当初,她那样欺骗沛华兄!到沛华兄牺牲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谈的是夏家长女……她的品行太恶劣了!我要不是看这孩子可怜,今晚根本不可能让段非进门!” 夏思嘉看他说得这么义愤填膺,也知道他和已故的丁沛华手足情深,真以为他是在说以前的旧怨。 连忙靠在他肩上,用和风细雨的语气安慰他:“别想那些了,等清明的时候,我们去给沛华哥扫墓,到时候请他喝酒,好好和他说明就好了。” 沈维星趁热打铁,找夏思嘉要一个态度。 “一码归一码!沛华兄扫墓的事情另说,先说段安安的事。”沈维星正色道。 夏思嘉愣了下,“段安安?段非娶的名啊?文盲大老粗就是文盲大老粗……给女儿取这么随便的名字。” 沈维星瞪她,“我取的!” 夏思嘉:“……好好的,你给人家女儿瞎取什么名字?咱儿子的名字都没定呢!害我成天就跟着你还老大、老二的喊。” “宝绢嫂子之前不是帮着翻字典,想了好几个名字吗?”沈维星对自家儿子的名字,毫无想法,打算完全交给夏思嘉去想。 他这会儿满心满眼全都是段安安这个小拖油瓶的事,也顾不上自家儿子的名了。 他说:“反正也就是一个小名,暂时用用。不然你让我管这个叫什么?叫小段啊?别那么在意,随便吧!反正到时候他们夫妻俩给孩子上户口,还得想大名。” 夏思嘉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就没有再纠结段安安的名字。 只问沈维星:“你真打算明天去给她另外找奶妈?可随便找的人,咱们也不放心啊。事先声明:我只是心疼这孩子,不是心疼夏思芫。我对夏思芫的憎恶之情,不亚于你。但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能误伤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沈维星听得心里愈发没谱。 “你不会真打算把这孩子抱回来养吧?!” 夏思嘉见他一脸悚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真怕沈维星气得今晚不睡觉了! 赶紧解释说:“你先找,等找到了合适的人,再把孩子抱过去,在没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就放我这养。” 沈维星重重地“嗯”了一声,睡前还在心里许愿—— 明天一定要顺顺利利让他找到合适的奶妈! 他绝不能给段安安和他媳妇儿培养感情的机会! 孩子就是越养越亲。 真怕段非这个不要脸的回头赖上他们家! 不行。 绝对不行!…… 沈维星怀着强大的执念,刚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哇哇哭声。 声音细细尖尖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他那俩威武的大小子! 是段安安哭了! 沈维星强撑着坐起来,给段安安检查了一遍,发现孩子应该是既尿了,又饿了。 夏思嘉睡得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沈维星只能把安安抱到夏思嘉身边给她喂。 哪知道,段安安这边还没吃上香香奶,门外,段非突然拍门询问。 “咋了咋了?我女儿咋了?咋又开始哭?” 夏思嘉被拍门声惊醒,下意识地抓住了沈维星的手臂。 沈维星则怒气冲冲,朝门口方向呵斥道:“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你女儿没事!就是饿醒了,要换尿片了!” 段非自告奋勇地说:“参谋长,这事怎么好麻烦您呢?您开开门!我来就行了!” 沈维星真想把他摁在地上,死死打一顿! 开什么门? 来什么来? 他媳妇正掀着衣服给孩子喂奶呢! 还能让外男进来! 沈维星早已通过过去一个月时间的训练,成功练出了飞快给孩子换尿片的本事。 在段非准备再一次申请进来帮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但又迅速砰的一声关上了。 什么东西被丢了出来。 段非低头一看,是尿片。 上面拉得臭烘烘的。 段非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捡起来去洗了这玩意儿…… 但是…… 这也太臭了!!! 段非后退了好几步,躲到旁边干呕了一阵,这才重新找回了勇气,捏着鼻子,捡起了尿片。 大半夜的,沈家有两个军官丈夫冷脸洗尿片。 因为段安安哭得实在是太大声了,把沈家两个小子也给吵醒了。 沈家这对双胞胎脾气大,平常时候,夏思嘉一个人带着两娃,他们倒是挺老实的。 但每回只要一对上沈维星,这俩小子就卯足了劲给他添麻烦,就是在考验这个亲爹是否真的称职似的。 可即便这样,沈维星从黎宝绢那儿听说,他就这两个孩子还算是很好带的。 他们只要吃饱了就不会瞎闹,不需要一直陪伴和哄着玩。 不像有些家里的孩子,一天只要醒着就在闹腾,根本离不开人。 所以,沈维星对自家两个儿子只有骄傲。 可惜,段安安出现了。 两兄弟似乎意识到这家里出现了第三个孩子,突然就较上劲了。 段安安哭,他们俩也哭。 段安安哭得更加大声,他们俩也不甘示弱,扯开了嗓子展示喉咙实力! 第200章 你喜欢就行 第二天一早,远近的邻居都来慰问。 “昨晚这是咋了?你家俩小子哭了半宿啊!” “是啊,整个后半夜,七巧岛都快让他俩哭沉了……哭得这么凶,该不会是病了吧?” 沈维星顶着一双乌青的眼圈,怨气深重,但简明扼要地说了家里情况。 众人都很同情沈维星。 自家媳妇儿和双胞胎都已经够他忙的了! 现在还要多照顾一个爱哭的女孩儿! 这一晚上不得累够呛! 朱峻岭也在人群里,听见沈维星说完了情况,他立马表态:“小沈啊,你别急。孩子亲娘不管事,幸好还有她大姨靠谱!” 等段非也起来了,朱峻岭把段非揪到一边,狠狠训了一顿。 段非被骂得灰头土脸。 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还不是得回金鹇岛,去和夏思芫说好话。 但离开七巧岛之前,段非就已经想好了。 他是绝对不会向夏思芫低头的! 反正孩子放在沈维星他们家,最多就看看沈维星的脸色而已! 不用担心受到伤害! 可如果真的交还到夏思芫手上,那岂不是白白给她送了个人质? 这样一来,夏思芫将来拿捏着他的亲骨肉,就可以对他吆五喝六了! 门都没有! 段非很清楚,自己回金鹇岛,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给领导看! 尽管段非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任何人。 然而,沈维星在基地工作期间,频频分心! 他总觉得,段非这个人不靠谱。 让段非去把夏思芫接过来一起,这个计划也越想越糟糕。 但段安安,肯定是不能留的! 也不知道这会儿她怎么在家里折腾夏思嘉呢! 事实上,家里风平浪静。 夏思嘉也嫌段安安吵。 她本来想把段安安带回空间里,让她跟着她双胞胎表哥一起,在空间里跟着小猫保姆们玩。 却没想到,段安安进不了空间。 夏思嘉只能给段安安喂饱了之后,从空间采了一把花出来,挨个挨个给段安安试,看这孩子闻到什么味道会老实点。 验证完之后,发现段安安最喜欢金银花,就单独采了一把金银花出来,晾在后院。 等回头荫干了,给这孩子缝个小香包,把金银花干花装进去,给这孩子一直带着。 好让她安生待着。 夏思嘉还在忙着晾花,谢长青忽然蹬着车就来了。 他带了现成的烤饼,进门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给夏思嘉煮了紫菜蛋花汤,煎了三条小黄鱼,再加上放了扇贝和瑶柱磨煮的米糊糊,着急端上了桌。 “前段时间,实验室太忙,而且大家相继感染了风寒咳嗽,我怕传染病菌给你,就没有过来。” “你赶紧先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这段时间,实验室发生了很多事情,还挺好玩的。” 夏思嘉坐下来吃饭,每样菜都试了试味道,感觉谢长青这小半年进步很大。 “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她大快朵颐,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真想搬去实验室和大家一起住,这样就天天都有口福了!” 谢长青笑意难掩,“你喜欢就行。” 看夏思嘉愿意吃饭,谢长青心里的担忧减去了不少。 他之前听说,女人怀孕生孩子能去掉半条命。 但看她像没事人似的,他也就放心了。 这段小半年,他都没有见上夏思嘉,是因为实验室一直在研究沈维星活捉回来的吃人野民。 他们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病菌。 龚涛为了不让这种病菌扩散影响到全岛,就让实验室内部隔离,远离人群。 谢长青每次一牵挂夏思嘉,就化想念为劳力,拼命提升厨艺。 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就能有机会做给她吃了。 此刻,心愿达成,谢长青只觉得浑身轻松。 他迫不及待要和夏思嘉分享新鲜事。 “那些吃人的野民,在龚博士他们的实验刺激下,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原来他们从前也就是飘摇在海上的普通疍民。” “祖祖辈辈都是靠海而生的。” “但在他们小时候,有一伙外人闯入他们居住的小岛。” “那些人骗他们,说药水是能让人增强体质,长生不老的。” “这伙外人献出药水,说是只为能找一片宁静栖息的家园,说他们自己曾经生活的岛屿,被海水淹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新的海岛……” “他们感觉这些人也没什么必要骗他们,就相信了药水的用途。” “那些外乡人把药水加入了他们岛上的淡水泉里,很快影响了全岛。” “不出半个月,岛上的人都病了,身上溃烂成一个个血洞,不少老人孩子相继死去……” “整个岛上又惨又恐怖,死伤无数。” “苟延残喘的壮年人想和那些外乡人斗,却没想到,他们毫发无伤。” “岛里的人以为,外乡人是给他们下了什么毒药,就拿出所有的宝物,只求解药。” “外乡人给了岛上的人所谓的解药,但没多久后,第一批吃药的人,就开始变成吃人的恶鬼。” “再后来的事情,他们记不清了,反正岛上再也没有正常人。” “他们到处捕杀,吃人为生,而那些外乡人丢下他们就走了。” 夏思嘉吃饭的手忽地一顿,“看样子,是被卷入了细菌实验……” 谢长青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嗯,龚博士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这几个幸存者倒是不吃人了,不过他们身上惨不忍睹,龚博士禁止任何人和他们接触……我们本来以为,他们活不过多久了,但有一天,转机出现了。” 谢长青正说到高兴处,旁边的段安安却突然哇哇大哭。 夏思嘉丢开手里的勺子,赶紧检查孩子的情况。 但段安安应该不是饿了,也没有尿脏身上,单纯就是哭闹。 谢长青被这孩子哭得脑瓜子嗡嗡响。 “你这个女儿长得是随了谁啊……” 他盯着段安安哭得皱巴巴的小脸,嫌弃地说道:“她不像你,也不像沈维星啊。你们俩这是正正得负了吧?” 夏思嘉抱起段安安,给孩子拍背。 一边哄着哭闹的孩子,一边瞪了谢长青一眼。 “去你的正正得负!你来的路上没听人说吗?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夏思芫的。” 谢长青瞪眼,“夏思芫的女儿?!她自己不会带吗?难道……她死了?” 夏思嘉咂舌,“还没到那种地步……她和段非吵架了。” “他们两口子有病啊?!吵架也不能把孩子丢给你啊!你的孩子呢?!我去帮你带!”谢长青说着就要往主卧冲。 夏思嘉被他吓出一背冷汗。 主卧没孩子! 她的双胞胎崽崽都在空间里呢! “谢长青!你站住!” 夏思嘉暴喝一声。 第201章 实验室有了新进展 谢长青被吓得浑身一僵,连忙回头问道:“怎么了?” 夏思嘉皱眉训道:“那是我和沈维星的房间!一般人不能进去!” 谢长青:“我知道啊。可我只是进去抱孩子,我又不干其他的。” 夏思嘉瞪得更凶了,“他们在屋里睡得好好的,又没有被吵醒,你进去干什么?你要是真心想帮我,你过来把安安抱走!我去看看我家双胞胎!” 谢长青素来都听话的那个。 夏思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她叫他来帮忙抱孩子,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夏思嘉好不容易把手腾空出来,拐进主卧关起门来,赶紧从空间里把两个双胞胎带出来。 双胞胎玩得正开心,笑得露出了粉嫩嫩的牙床。 忽然失去了小猫玩伴,兄弟俩脸上各有各的不悦。 小嘴瘪着,嘴角拼命地下沉。 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惊天哭声。 夏思嘉将双胞胎儿子抱进了怀里,左右各亲了一下,这才暂时将他们没有爆发出来的哭劲儿,亲了回去。 她抱着双胞胎出屋,刚想和谢长青好好介绍一下她的亲骨肉。 却没想到,客厅里的段安安已经不哭了。 她用那双还不能看得太清楚的豆豆眼,仔仔细细打量着谢长青,就好像看见了最美味的奶嘴似的。 想贴上去,吧唧一大口! 谢长青眼看着这孩子口水流成了瀑布,笑得比哭还难。 “嘉嘉,你快救救我,这要是再不给她擦擦口水,口水就要蹭我一身了。” 夏思嘉爱莫能助,“你就报了一个,腾出一只手来收拾一下不就完了,我这抱了两个,我哪有办法帮你。” 谢长青头疼而又无可奈何。 慌慌张张地去找干净的抹布,把流淌到段安安襁褓上的口水,一点点擦去。 段安安离开的小嘴里,不时发出傻乎乎的笑声。 夏思嘉看着看着就明白了。 段安安在性格这一点上,完全随了她爹! 颜控! 绝对的颜控! 谢长青的脸长得绝对权威。 五官周正大气,仪表堂堂。 再加上上岛之后,他跟着实验研究队加强了日常的体能锻炼,结合平常的大量劳动实践,如今,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见。 就算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些结实的肌肉。 段安安趴在他肩膀上,终于不见哭声,只有笑声了。 这下,夏思嘉顿时更加舍不得让谢长青走。 “你下午要是没别的事情,就留下来帮我照顾安安吧!” “他爸一早回金鹇岛去接这孩子的妈了,要是顺利的话,一会儿夏思芫就该带了。” “你就多帮着照看一会儿孩子吧,不然,我也只有一双手臂,白天抱,晚上抱的,都快要累断了。” 谢长青自然是不着急喊走。 只是听见夏思嘉这么说,他不禁就以为,沈维星平常回来了也不怎么帮忙照看孩子。 谢长青顿时一声冷哼:“沈维星也真是的!你辛辛苦苦为他剩下两个双胞胎,还是儿子,他管都不管吗?” 夏思嘉看着段安安渐渐犯困的小脸,笑道:“瞧你说的!你没来给我做这顿午饭之前的那么多天,难道我都是喝西北风过来的?家里的大小事全靠着维星一个人忙活,孩子们的尿片都是他洗的。” 谢长青暗暗嘀咕:“这还差不多。” 夏思嘉又问起谢长青没说完的话。 “你刚刚是不是说到,那三个吃人蛮族的野民有了转机?什么转机?” 谢长青却摇了摇头,努努嘴,示意说自己怀里抱了个像不定时炸似的奶娃娃,他不敢再说吃人野民的事了。 夏思嘉却了然一笑,“你只管说你的,她暂时睡着了,不会醒。” 谢长青听她如此笃定,不由得也就信了几分,轻声细语地说:“那些野民身上病得厉害,肯定是不敢放他们出去的了……就连我们实验室全员都要跟着隔离。大家都以为,只能看着他们自然病死,连棺材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但有一天晚上,山魈突然越狱了!” “估计是那些野民晚上疼得睡不着,在山洞里哭喊,把那只山魈吵醒了。” “山魈钻进他们的铁门,把那三人暴打了一顿。” “被山魈打过之后再醒来,他们居然说,身上的伤口好像好点了……” “龚博士本着科学实验求真的原则,先让负责照顾山魈的何琳姐,先召回山魈,检查了山魈的身体。” “确认山魈没有感染他们身上那种破溃的细菌后,就再次让山魈跟他们仨接触了两天。” “经过反复实验验证,发现这些野民身上的细菌虽然厉害,却对动物不起作用。” “后来,他们还给野民的山洞进入了几只猕猴。猕猴虽然天天和山魈互掐,但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而且,就连几只有皮肤病的野生猕猴崽,也因为和山魈生活在一起后,慢慢恢复了健康。” “所以最近龚博士他们在研究那只山魈,看看它身上是不是携带某种特殊的抗体。” “目前,还没有具体定论,不过,那三个人都还活的好好的,也不失为一桩幸事吧。” “当初沈维星冒着生命危险,生擒活捉他们回来,本来只是想验证细菌战的猜想,以为是保不住这三个人的命的……” “没想到,因为你救的山魈,让这件事重新有了期待。” “大家都说,这功劳又该是你的!” 夏思嘉嘴上说着:“你们不要乱发奖励,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却很明白,或许是因为,那只山魈还是幼崽的时候,被她喂食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桃酥。 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的话,那三个吃人野民,或许也能被空间内生长的植物所净化…… 他们也许还能活得更久! 如此一来,如果今后再发现了类似的特殊病患,也同样可以用空间内的植物草药,来为他们医治!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集更多不同的草药种类,移栽进空间。 从而帮助更多人! 她自己这辈子能过成现在这样已经很幸福和满足,她本可以躺平不再理会俗事杂务。 但作为母亲,她现在有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双胞胎儿子,她不禁想为孩子们多争一些荣耀。 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第202章 她一个孩子哪能听懂 因此,夏思嘉叮嘱谢长青,“等孩子再大点,我就去实验室看看那几个恢复好的野民。孩子们现在太小了,离不开人,我抽不开身,没办法帮上轰博士的忙,他可千万不要怪我。” “他哪敢怪你啊!他天天都盼着你来呢。” 谢长青笑道:“我们平常坐在一起都开玩笑说,你在龚博士眼里,就像一个救星似的!他还奢望着能让你也加入研究队呢……不过,这些也就是玩笑话,你不要真的往心里去,不是说你没有这个资格,而是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出这话,谢长青自己也愣住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家庭观念淡薄的人。 可没想到,他会来劝说夏思嘉回归家庭。 也许。 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吧。 两人如同久别多年的老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聊了一下午。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而段非仍然一去不返,夏思嘉平静的心,开始渐渐起了波澜。 “段非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夏思芫那儿又闹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她怎么这么能折腾?安安是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骨肉啊!她也能这么残忍,弃之不理吗?” 谢长青温柔地捂住了段安安软的不像话的小耳朵。 轻声叱责夏思嘉,说道:“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有一些宝宝天生心思敏感,万一她也这样呢?要是被她知道,她妈妈不疼爱她,她当然会哭闹不止。” 夏思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没事,她亲妈对他不好也没关系。她现在不是有个男妈妈吗?我看这孩子还挺喜欢你这个男妈妈的。” 谢长青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什么男妈妈,你嘴里一天到晚怎么没句正经话!果然是被沈维星带坏了!” 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沈维星掷地有声的威严话音骤然传来。 “我能带坏她什么?” 沈维星走了进来,第一时间从夏思嘉怀里接过来双胞胎儿子,亲了又亲。 俩小子既高兴,又好像有点嫌弃他们亲爹的胡茬,咯咯笑着,却又避之不及。 夏思嘉拿湿毛巾递给沈维星,让他擦了擦脸,娇嗔地向他抱怨起段非一去不回,下落不明的情况。 沈维星板起脸埋怨段非,说回头一定要狠狠收拾这个没有责任心的家伙。 他们一家四口凑在一起说话,不知不觉间就把谢长青一个人晾在了旁边。 谢长青望着他们这个小家温馨和谐友爱的一幕,沉寂已久的心,忽然也忍不住幻想: 自己将来有个家后,会不会也和他的妻子如此恩爱甜蜜? 可是,他要娶谁才会称心如意呢。 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已经嫁给了别人。 他上哪再去找一个这么懂他,这么关心他,这样从少年时便长在了他心里的人。 谢长青苦笑。 这时,他忽然听见耳旁传来呀呀的小奶音。 “怎么了?”谢长青看向他段安安,总觉得这孩子像是在和他说话。 段安安笑嘻嘻,又呀了两声。 谢长青乐了,“你该不会是听见了我心里的想法,所以想安慰我吧?” 段安安:“呀呀!” 谢长青大笑。 倒不是觉得段安安可爱。 只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可笑。 他怎么能对一个刚出生一天的小婴儿,寄予这么高的厚望? 肯定是巧合。 不过,谢长青对自己未来的媳妇儿毫无期待,却也盼着有朝一日能成为父亲,能有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女儿。 他忽然就对沈维星说道:“你们两口子可真不讲义气,自己结了婚成了家过上幸福日子了,忍心看我这个好朋友还孤家寡人,成天清汤寡水,形单影只的吗?” 沈维星莞尔,“原来你还打算结婚哪!我还以为你打算打光棍一辈子!行,有你这话,我一定帮你安排。改明儿回去我就跟我阿妈说,让她给你介绍合适的姑娘,反正队上喜欢你的人多着!要是黄珍珍还乐意的话,你们俩走在一起也不错!” 谢长青苦笑,“珍珍还是算了吧,我真的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的。”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段安安忽然哇哇大哭。 夏思嘉噗嗤一笑,“以后别在安安面前说这个话题了,安安会不高兴的。” 沈维星一头雾水,“安安为什么不高兴?……不对,她才出生几天,她听得懂吗?” 段安安哇的一声,哭得像一颗爆炸的水雷,震得物理三个大人的耳朵耳膜生疼! 夏思嘉一拳攮在沈维星身上。 “看吧!我说吧!让你不要在这孩子面前乱说话,你还不听!” 沈维星茫然,“她……把谢长青当她亲爹了?” 夏思嘉摇头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你不要在安安面前乱说话。” 谢长青手忙脚乱的哄孩子,沈维星则收拾收拾开始做晚饭。 夏思嘉只需要和她吧唧着嘴的双胞胎儿子大眼瞪小眼,她轻松得很。 但越是轻松,她就越着急期盼着段非出现。 这对当爹妈的到底还要不要他们的女儿了! 盼着盼着,等晚饭快要上桌了,段非也终于出现了。 他脸上多了几道血痕,一看就是指甲抓出来的。 段非垂头丧气的,只顾埋头吃饭,也不肯说话。 沈维星伸腿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先说事,再吃饭!都等着你消息呢……你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段非气得放了筷子,“那个女人根本不讲道理,你们又不是不了解她。”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 是啊。 道理在夏思芫眼里算个屁啊。 沈维星眉头紧锁,嗤道:“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在坐月子的女人!难道你的力气还不如她吗?你怎么能白白挨她两耳刮子?” 段非木着脸纠正道:“是五个耳刮子。” 要不是夏思嘉及时按住,沈维星真得再踹段非一脚。 “你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怎么连敌方这样的攻击都躲不过!” “平常的训练都训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活该你被刮五个耳刮子!” 段非任由沈维星训责,默默垂着手,没接话。 夏思嘉看他像一只可怜的小狼狗似的,赶忙打圆场。 “算了算了,那就让安安再多住几天吧!反正影响也不大……饭菜都凉了,咱们先吃饭,吃完再商量对策。” 第203章 你到底对我女儿干了什么! 其他人都纷纷动筷子,唯独沈维星黑着脸,毫无吃饭的胃口。 他只要一想到,这小女孩又得在他们家住上几天…… 他就觉得,不得安生! 这饭,他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昨晚半夜都闹成什么样了? 半个岛的人都被这丫头惹醒了。 他们家三个娃,声音一个比一个洪亮! 这究竟是要他们两口子不好过,还是要整个七巧岛的人都不好过? 然而,现实情况比沈维星想的还要更麻烦一点。 因为…… 段安安忽然不认她亲爹了。 这个惊人的变化,是段非先发现的。 吃晚饭之前,夏思嘉喂过段安安了。 而且,谢长青也给安安换了尿片,把孩子单独放段非昨晚睡过的小房子,单独睡着。 晚饭过后,段非去看段安安。 安安突然就睁开了一条眼缝,看见段非之后,又爆出发惊天哭嚎。 沈维星现在形成了条件反射。 只要一听见孩子哭,他脑子里的弦就自动绷紧。 他黑着脸来到小屋门口,一副恨不得把段非扒皮抽筋的怒容,厉声叱问道:“你就不能让孩子自己好好睡会儿?!她嗓子都哭哑了!” 段非很无辜,解释说:“我压根就没动她!我就是想看看她睡觉……” 段非还好心好意地把女儿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哄劝。 尽管他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但段安安就是越哭越凶。 嗓子哑了不说,小脸憋得通红,还咳嗽,呛到了口水,看着随时可能撅过去。 沈维星感觉很不对劲,立马喊夏思嘉过来给孩子检查。 夏思嘉一看段安安的小脸都变成番茄了,赶紧喊谢长青:“谢长青你过来!” 谢长青刚拿肥皂洗完了手,准备回实验研究队那边。 听见夏思嘉喊他,又一溜烟的赶了过来,忙问:“怎么了?” “安安等着你哄呢,你赶紧把孩子抱过来!”夏思嘉笃定地说道。 谢长青以为自己听错了,“等我哄?是不是搞错了……段非才是她爹。” 沈维星和段非也觉得她这话怪怪的。 夏思嘉啼笑皆非,没法给这几个心眼子比水井口还粗的男人解释。 只说道:“你们不信是吧?那行,我们四个轮流抱安安,看她是不是到了谢长青怀里才不哭。” 段非将信将疑地把孩子交给了夏思嘉。 段安安看了一眼夏思嘉,哭得稍微控制了点。 但她的眼睛还在往旁边瞟。 夏思嘉忍着笑,把孩子传给了沈维星。 段安安在沈维星怀里,也还是哭得一抽一搭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猛了。 等沈维星把孩子传给了谢长青,段安安立马就不哭了,伏在他肩膀上,像是流浪多日的可怜小猫,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家园似的。 段非心里大喊一句握草,怀着不信邪的心情,又把女儿从谢长青身上扒了下来。 “安安肯定是哭累了,她怎么可能不认我这个亲爹呢……” 段非话还没说完,段安安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哭闹。 她卯足了劲,像是要和段非决一死战! 段非的心瞬间哇凉哇凉。 “你到底对我女儿干了什么!” 谢长青何其冤枉,“我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下午那会儿,嘉嘉说她抱孩子抱得手臂发酸,就让我帮忙抱了安安一会儿……我抱着安安的时候,嘉嘉全程都在!她可以替我作证!” 夏思嘉拍拍段非的肩膀,宽慰道:“老段,你也别着急,你女儿吧,很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归想法。 可今晚日子还得过。 不能放着孩子这么哭闹下去。 段非挣扎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道:“那小谢今晚也留下来住吧!” 沈维星:“?” 这是他家! 他能容得下一个段非已经是极限了! 怎么还能再来一个谢长青! 夏思嘉看出他情绪不对,连忙拉过沈维星到一旁哄劝。 “安安是给咱们添了不少麻烦,但幸好咱们家房间多啊。” “大全、小全搬出去后,家里都少了不少人气。” “谢长青住一晚上也没什么的……你要是怕他们打扰,咱们把门锁好了就行。” 沈维星有苦难言,只能顺着夏思嘉的意思,再将就一个晚上。 他早早地就打了水回房间,让夏思嘉洗漱。 夏思嘉轮番喂过三个孩子后,沈维星把段安安抱了出来,让这小姑娘选,看她是跟她亲爹住,还是跟谢长青住。 段安安喝了奶就犯困。 这会儿眨巴着朦胧的睡眼,眼里只有谢长青一个人。 她笨拙地眨着眼睛,像是用最后的清醒催促着谢长青,赶紧过来抱她。 段非在旁边,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亲女儿的冷漠和嫌弃! 同时,他也很替女儿的将来捏一把汗! 这孩子,咋这么小就认脸不认亲呢?! 照这么下去,以后岂不是随便就能被那些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坏小子骗走?! 果然养女儿就是让爹操碎心…… 段非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竖起耳朵听隔壁屋的动静,又怕女儿睡不好,又怕女儿睡太好。 谢长青倒是早就累了。 他白天在实验研究队主持内勤打扫工作,下午虽说请了假,但来夏思嘉家里,又给她做了一顿饭。 晚上还帮忙洗了碗。 他困得很。 而且,他也不知道段安安半夜会肚子饿。 所以躺下去之后,他就只顾着睡觉。 睡到半夜,耳边突然像是爆开了一个闹钟。 谢长青还没适应半夜要起来哄娃的生活,他艰难地睁开眼。 然而,一看床边,空空如也! 孩子呢?! 谢长青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段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踹下了床…… 好在沈家的床都不高。 而且孩子身上也裹得厚厚的。 应该是没摔着。 谢长青怀着愧疚之心,抱着段安安小跑出屋,想要找夏思嘉问问,看这孩子是怎么了。 哪知道,一开门就看见,沈维星和段非,像两尊门神似的,早就杵在他门口等他了! 沈维星:“你打算等孩子哭哑了再出来?” 段非:“不是你亲闺女你就这么狠心吗?你年纪轻轻就聋了?白长这么大一 第204章 我要是能行,要你干嘛 谢长青差点儿被迎面而来的强盛怨气给打倒。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段安安。 茫然说道:“嘉嘉醒了吗?这孩子恐怕是饿——” 话还没说完,沈维星已经强忍着暴躁,把段安安抱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往主卧走。 段非也没多想,跟着就去了。 结果,到了主卧门口,差点被沈维星把门摔脸上。 “你还想跟?!”沈维星怒瞪他。 段非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逾矩了,连忙后退半步。 “哦,我就不进去了……辛苦嫂子了。” 沈维星锁好了房门,抱着段安安来到床边。 段安安的哭声,再一次惊动了沈家的双胞胎小祖宗。 不过这一次,他们两兄弟哭得没有昨晚凶。 大概是已经适应了段安安的存在,两小子哇哇哭了一会儿,就消停了。 他们睡他们的。 像是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不在乎段安安的死活。 段安安吃奶也吃不了几口,拉了臭粑之后,忽然就怎么都哄不睡了。 沈维星原本还打算等孩子睡着以后,再交给谢长青。 可段安安就是不睡。 沈维星呵欠连天,耐心也已经所剩无几。 他干脆打开门,把段安安扔回了外边的人手上。 却没想到,门外只剩下一个段非了。 “谢长青呢?!”沈维星恼了。 段非指了指谢长青留宿的小屋,“他说太困了,撑不住!” 沈维星眼看着又被段安安认出来,抱她的人是段非而不是谢长青。 段安安抽了两口气后,猛然间放声大哭。 如同惊雷炸响。 再一次攻击了所有人的耳朵! “你说她这个性子是随了谁了?!” 段非难以忍受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连自己亲爹都不认了,转头就只认长得好看的!等等……该不会这孩子真的是谢长青的种吧?” 沈维星硬是控制住了拳头,这才没有在他脸上招呼一拳。 “你是疯了还是瞎了?这孩子长得就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还能说出这种鬼话?”沈维星怒道。 段非嘿嘿干笑,“那他们俩之前不也认识吗?何况,这孩子对我有意见又这么大……换了你,难道你不会多想吗?” 沈维星不想和他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他捂住耳朵,怨念地说:“你赶紧去敲谢长青的门,让他出来带孩子!再让这孩子这么哭下去,明天晚上就别在这里住了!你爱带到哪儿去到哪儿去!” 段非的耳朵也很吃不消。 他抱着毫无道理可讲的女儿,凶巴巴地又把谢长青喊了起来。 谢长青困得走路都打晃。 他扶住额头,走过来开门。 一看段非又要把女儿塞给他,无可奈何地叹道:“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带去睡不行吗?” 主要是,他害怕自己又睡过去了,再一不留神又把这孩子踹下床…… 明天段安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也不好和嘉嘉交代啊! 想到这里,谢长青就再次拒绝。 “我又没有当过孩子爹,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带孩子睡。而且,我那房间没有多余的小床……你说我要是我睡熟了,一不小心翻身压着她,那不是对孩子不好吗?” 段非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我不愿意自己带吗?!我要是能带得住,我要你干嘛!” 谢长青欲哭无泪,“要不你跟我睡一屋,这样你可以帮着看孩子……” 段非咬牙。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把女儿完全丢给谢长青这种二愣子,他也不放心呢! 于是,段非使出了浑身牛劲,把他那间屋的小床搬到了谢长青这屋。 两床一拼,段安安被两个墙似的成年男人夹在中间。 谢长青终于不用再担心,这孩子会被踹掉下去了! 这一晚上,也总算捱过去。 新一天,沈维星先向基地请了假,随后出岛去了海螺乡,回到沈家。 “二嫂。”沈维星开诚布公地说明了来意,“我想请你帮忙去照顾段非段营长家的孩子!段营长会给你发薪水,一个月四十块,你看合不合适。” 四十块! 她一年上头都不知道从哪抠出四块钱来呢! 这帮忙奶个娃娃,就能有四十,这不纯纯天上掉馅饼吗? 庄婉玲开心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薪水当然合适……就是那段营长他媳妇,不能喂吗?”庄婉玲多存了个心眼子,还是想问清楚。 沈维星也不瞒她,直说道:“她作妖呢,不肯喂孩子。老段去哄,都被她赏了几耳刮子。” 庄婉玲心喜。 要是这样就更好了! 她还怕喂着喂着,孩子妈就回来了,耽误她挣着四十块! “行!我跟你去!” 正好庄婉玲最近在和沈拥军商量给小儿子断奶的事。 自家儿子以后吃土豆糊糊养着就得了。 更何况,沈维星还给家里添了三罐子麦乳精,五斤红糖。 庄婉玲一点也不担心小儿子在家会吃不好。 而她,也要去七巧岛享福了! 沈老太不放心庄婉玲,然而,队上最近劳动生产任务挺重的。 她自身走不开,就只能将重任托付给三七。 “三七啊,你去帮婶子盯着你二嫂。”沈老太嘱咐道:“她这人鬼点子太多了!我担心她会给你姐姐姐夫添麻烦!” 三七在沈家住的这半年多以来,也确实领教过了庄婉玲搅屎的本事。 听沈老太这么说,她马上就答应了。 正好,她也想去向姐夫打听打听桑野的近况。 桑野加入海军后,就被丢去小榴花岛驻军训练了。 多日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因此,三七跟着沈维星、庄婉玲一起踏上了七巧岛。 沈维星申请借了一间空屋子,让庄婉玲带着段安安单独住。 “三七你晚上就跟着二嫂住,白天吃饭一起上家里吃,省得两边都要开火做饭,麻烦。”沈维星安排道。 段非知道沈维星找到了新奶妈之后,心里冷不丁的好一阵失望。 但仔细想想,夏思嘉一口气奶三个孩子,确实也辛苦,于是他回金鹇岛后,决定多搞点鱼回来。 至于沈维星给庄婉玲开的工资数目,段非也不敢有意见。 四十就四十呗。 谁让这孩子的亲妈不当人呢! 而夏思嘉听说了丈夫的最新安排后,对其他方方面面都没有意见,唯独觉得亏欠了三七。 第205章 朋友应该同频 庄婉玲奶孩子是很辛苦。 可三七照顾庄婉玲就不辛苦? 夏思嘉觉得沈维星欠考虑了。 不过,这对她而言,是小事。 沈维星不发工资给三七,她这个当干姐姐的,难道会差了三七这三瓜两枣的薪水钱? 夏思嘉都想好了。 每个月悄悄给三七一张大团结,培养她攒钱。 等将来,三七再出嫁的时候,再给三七准备一对翡翠镯子,十条小黄鱼。 再拿一叠粮票、一叠布票给她,保准让她风风光光地去婆家!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还心系于桑野。 他们俩确实不合适。 三七应该为自己的未来重新规划规划才是。 于是,夏思嘉找了个机会,试探三七的意思。 “你和姐姐说心里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嫁给桑野呢?” 三七摇摇头,“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我,强扭的瓜是不甜的。但我想着我和他好歹相识一场,就算做不成恋人,以后也还能当朋友吧?不知道他在小岛上过的怎么样……” 夏思嘉没好气的说:“他是去当兵的,又不是去享福的,还能过成什么样?别人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你姐夫也不会故意叫人苛待他。” 三七甜滋滋地笑,亲热地抱住夏思嘉的手臂,说:“思嘉姐,其实之前我不该听二嫂的……二嫂说,在你心里,桑野的位置肯定比我要重,所以你事事都会优先考虑桑野。但我现在觉得,你是一个很讲公平的人,帮理不帮亲!” 夏思嘉捉住三七的手腕,厉色问道:“二嫂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话?” 三七支吾道:“就是我快要和桑野结婚那会儿……我以为没人会为我着想,所以就自己一个人想了很多……” 夏思嘉忽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三七和桑野之间确实有问题。 但有人利用了他们之间沟通不到位的这一问题,搞出了挑拨离间的小动作! 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庄婉玲! 于是,夏思嘉先和三七说好。 “往后,我们姐妹之间说的话,你不能去二嫂面前提半个字。” 三七立马举起手指,对天发誓说:“嗯!我保证不告诉她!” 夏思嘉又说:“接下来,二嫂每天都是要我们家吃饭的,饭桌上大家都吃的一样,这无可厚非。但是,吃完以后,我不会留她在这儿,你送她回去睡了之后,你再单独回我这,我们俩悄悄喝下午茶。” 她的空间里草长莺飞,这是什么果子都好吃,什么蔬菜都喜人的时候! 再加上,她最近一次在岛上偷偷放出小猫后,踏雪和斑斑居然给她弄了两个大马蜂窝回来! 她把马蜂窝往空间里一放,现成的顶级蜂蜜也有了! 下午茶质量水涨船高! 还有她晒干后烟熏过的鱼干鱼丝,样样都好吃。 只要谢长青不在,她还能偷偷烙一堆鲜肉饼,放空间存起来。 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当宵夜或者零嘴,日子过得别提多好了! 等再过一段时间,沈维星盯她盯得没那么紧了,她还可以在家里接待需要针灸治疗的病人。 病人们除了会给枕巾之外,还会拿来他们自家做的一些好东西。 到时候,就更有吃不完的各色美食了。 独食难肥,夏思嘉很愿意把这些小幸福和三七一起分享。 尽管方杰和黄珍珍、万里,也还是时常会来看望她,他们几个依旧还是朋友。 但是,自从桑野和三七没结成婚,变成冤家之后,夏思嘉明显察觉,黄珍珍和万里对她的态度疏远了不少。 不过,她原本和这两孩子也没那么聊得来。 因此,即便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关系变化,对夏思嘉而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选朋友还是要选同频的。 就像三七和她。 虽说她们俩认识的时间,不如方杰他们长。 但她们很投缘。 夏思嘉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三七和自己更加亲近。 所以,三七能来陪她一起享受美好生活,她甘之如饴,且大方慷慨。 而三七也懂事并感恩,生活细节上无可挑剔。 她爱卫生,吃东西的口味也和夏思嘉接近。 干活又勤快麻利。 此外,因为三七是女孩子,进出夏思嘉的房间也方便。 她学东西还贼快,记性又特别好,很多事情夏思嘉只教一遍她就会了。 就像做鲜花饼。 三七除了不知道夏思嘉的花泥酱原材料从哪而来,其他步骤她都已经熟练掌握。 有她在,谢长青显得格外多余。 “既然你这用不上我,那我就回去研究队去了,回去之后我才是个宝……那你才是我真正的用武之地。”谢长青有些吃味的说道。 夏思嘉一点也不吃他这套,“你该回就回呗!又不是我留你在这儿的,那不是安安舍不得你吗。” 不提那哭包小祖宗还好。 一提她,谢长青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又冒出了奶娃娃的尿味。 “这孩子可真够过分的,我晚上伺候她睡觉还不够……她连换尿片都不让她亲爹来。哼,我没觉得她有多喜欢我,我觉得她这是帮她爹找了个保姆!” 夏思嘉大笑,“要按你这么理解,好像也对!” 谢长青知道她这是取笑自己,叹着气准备道别。 临走之前,他忽然深深的看了一眼三七,随后小声对夏思嘉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三七跟你长得挺像的?” “不像吧。”夏思嘉莞尔,“三七有她自己的风格,清清爽爽的,跟我明显不是一个类型的。而且,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别去她面前说。她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说。” 三七被当成替身的事,是她心里的痛。 夏思嘉不希望她再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潭。 谢长青却对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无感。 他听方杰说起过,但他没觉得是谁单方面的错。 他对三七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只是单纯觉得,三七的眉眼间,和夏思嘉有着如出一辙的味道。 同样的坚韧勇敢,娇美中,带着一丝难掩的英气。 可是,他定睛再仔细看看,又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也许,真的是他看错了? 谢长青终于告别了沈维星家。 他走出去没几步后,三七追了上来。 第206章 花花肠子 “长青哥。”三七面色有些窘迫,“我听说,你不久前跟着实验研究队去过小榴花岛……你,见到过桑野吗?” 谢长青当时是受方杰的委托,特意带了桑家长辈们给桑野新做的裤衩子去送给他。 所以,是见到了那小子的。 他不想隐瞒三七,索性点了点头,“怎么?你还关心他啊?” 三七微微脸红,“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关心是应该的!他以前在莲蓬岛照顾过我,我……之前也没想过要害他。” “他挺好的,没什么事。” 谢长青笑笑,“他那个性格本来就该接受磨砺!我还盼着他能稳重点呢。没想到,他加入海军之后,反倒如鱼得水了。他们连长还跟我夸他呢,说他水性太好了!有回搞潜水训练的时候,大家比赛看谁在水底下憋气时间长。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来了,只有桑野还没动没静的。大家都怕他是呛水淹死了,却没想到,这小子突然间从水里钻出来,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三七愣了一下,随后脑子里就自然浮现出了谢长青描述的场面。 她不用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桑野当时何其得意。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这是桑野最有魅力的时刻。 遥想当初,她也是被他勇敢无畏的样子所深深打动。 “你要是还喜欢他,估计还得再等个几年。”谢长青真诚地给出建议,“这小子如今在部队里,只想着争光立功,真的没有情情爱爱的心思。我和方杰之前还在说呢,他是不是少长了这根筋?” 三七摇摇头,“他肯定没有少这根筋……只是他不喜欢我罢了……不过,还是很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 谢长青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的,你不也说了吗?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回头要是研究队那边不忙,我再过来找你们玩。” “嗯,好。” 三七停下了和谢长青并排前行的脚步,定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这世界上的男人有很多种类型。 谢长青和桑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 桑野像一头横冲直撞的莽撞小牛。 而谢长青却像一棵树。 亭亭而立,自成一派,风度翩翩,雅人深致。 虽然他的衣着打扮并没有那么精致讲究,也和周围的大多数人一样,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深蓝色粗布衬衫。 但通过和他言谈交流,可以感觉到他博学的内涵,以及良好的教养。 他做什么事情都不急不慢,心里有着自己的节奏。 这天之后,三七就开始默默盼着谢长青再来。 她好奇他身上还有什么闪光点。 想再听他说说话。 什么都行。 哪怕只是教她做菜。 三七开心地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沈家,就连干活的心情都是愉悦美丽的。 她觉得,日子又有盼头了! 夏思嘉倒是没注意到三七的小心思。 她这会儿眼里只有庄婉玲。 自从知道了庄婉玲暗地里搅乱三七的心神,搅黄了一桩本能促成的婚事,夏思嘉一看到庄婉玲就觉得膈应。 要不是为了段安安这小可怜虫,她肯定要早点让庄婉玲回去。 但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就只能严防死守。 坚决不让庄婉玲靠近她的宝贝双胞胎。 除了吃饭之外,也不和庄婉玲有其他接触。 庄婉玲也知道夏思嘉是个厉害的。 又能感觉到夏思嘉最近有意疏远她,没有上赶着干啥自讨没趣的事情。 头几天刚在沈家吃饭的时候,庄婉玲还小心翼翼。 唯恐被夏思嘉挑了错处。 但住了几天之后,她就适应了。 不仅适应了。 还极其喜欢! 庄婉玲觉得:他们在七巧岛的日子是真好啊! 隔两天就要做一回红烧肉,或者竹笋炒肉。 夏思嘉喜欢嫩笋,也不知道她运气怎么那么好,别人上服务社买都买不到嫩笋,夏思嘉却只要一出门就能带回来点。 “就在我平常采药的那些位置啊,随便就能看到好几个。”夏思嘉总是打着哈哈,敷衍带过鲜笋的来意。 好在,整个家里,除了沈维星担心她会被野兽偷袭之外,其他人都相信这个说法。 三七是觉得,夏思嘉无所不能。 所以,她运气好,每次都挖到鲜笋回来,那怎么了? 而庄婉玲则是觉得:够吃就行! 夏思嘉他们家几乎顿顿有肉,就算哪天真的没买上猪肉,也有足够的鸡蛋和鱼肉。 因为邻居每天都能送来新鲜的。 夏思嘉自己又存了不少瑶柱,桌子上总少不了这一口鲜。 因此,她和沈维星更喜欢产自空间沃土的鲜笋。 庄婉玲就不一样了。 每次一开饭,她的眼睛就像长在肉上似的。 每吃一片,她都在心里数数。 总觉得每顿饭要是吃不到五口肉,就算是亏了! 毕竟,段安安这个小姑娘闹腾,喝得她都快没奶了! 她要是不努力补一补,怎么继续奶孩子! 庄婉玲深刻地感觉到,这种既有肉,又有钱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像当活神仙一样! 因为喜欢上了这种日子,庄婉玲的花花肠子就又开始躁动了。 她想,夏思嘉也不完全是凭自己本事过上这种好日子的。 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不被红小兵抓去天天接受教育就不错了! 还能这么安稳,每天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说白了。 她靠的还是男人! 一个当上了高级军官的男人! 庄婉玲顿时又后悔了。 她反复问自己: 当初看上沈拥军啥了? 他是他们沈家最矮的男人。 脾气虽说比沈向阳好一点…… 可往上一比,他和沈维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明明都是同一个肚皮里蹿出来的,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算了。 沈拥军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 不如想想别的路子。 庄婉玲首先想到了她的大儿子,大杰。 过完年,大杰就满十三岁了。 可距离能当兵的年纪,那还早着呢! 就算这孩子愿意去当兵,那等他立功,闯出成绩,晋升官阶…… 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 所以,盼儿子也盼不了。 庄婉玲冷不丁就想到了段非。 是啊。 她现在奶的可是段非段营长的女儿! 段非都能娶夏思芫这个二嫁妇了。 他难道不能娶她? 她比夏思芫差哪了? 夏思芫那个搅家精! 泼妇! 她凭什么过着安稳的军属生活? 第207章 飞虫进攻 想到这里,庄婉玲就立马到水缸边照镜子。 这些年,为了给沈拥军长脸,她明里暗里总和沈向阳他们两口子比较。 要是没有生五个孩子,她这脸也不至于垮成这样…… 不过,她天生皮肤底子好。 哪怕不如十八岁的姑娘水灵,可她有的是能征服男人的力气! 就凭她这张巧嘴,还不得给段非哄得晕头转向? 男人别管几岁,都爱听人夸赞。 夏思芫那种傲慢大小姐,只想着怎么驯服男人,教化男人。 不像她! 她愿意把段非当成天上的太阳! 永远捧着! 永远仰头看着! 庄婉玲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即刻好好捯饬一番!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夏思嘉第一个察觉出庄婉玲的异样。 夏思嘉从庄婉玲头发上闻到了几分薄荷混艾草香,但似乎还不止这几样。 “二嫂,你身上这是抹了啥啊?”她忍着想数落庄婉玲的心情,还算和善地闻到。 庄婉玲胸脯一挺,骄傲自信地说:“怎么样?好闻吧!” 夏思嘉都被她问得噎住了。 好闻? 也不知道到底是混了几种花在一起,味道怪呛人的,又苦又涩…… 还“好闻吧”…… 这怎么可能好闻? 不把人熏死就不错了! 夏思嘉真佩服庄婉玲的自信心。 但她懒得多说。 只当每个人的嗅觉不一样。 也许,庄婉玲就是真心喜欢这个味道吧! 没会一会儿,沈维星和段非陆续回来。 段非今天从金鹇岛的邻居家里借了一张结实的小摇篮床来,准备吃完晚饭就安排送去庄婉玲那屋。 他本来因为这张小摇篮床而心情很好。 却没想到,一进屋就闻到了一阵奇怪的苦味。 “是有人生病了吗?家里在熬药?”段非问道。 庄婉玲微微红着脸,拨弄着自己刚刚晾干的秀发,笑道:“不是药味,是花香!好几种花调在一起配出来的!可能你是刚回来没闻习惯了,闻一会儿就会适应的!可香了,很好闻的。” 段非一个字也不信她的。 他只担心这个味道会不会影响到他女儿。 “安安闻过了吗?”段非问道。 庄婉玲指了指段非住的那间屋子,“刚给孩子喂过奶,她睡着呢,我才去洗的头。” 段非语气硬邦邦的说道:“我的女儿跟我一个脾气,她不会喜欢这个味道的!你以后不要用这种花香洗头了!” 庄婉玲有点伤心。 亏她一鼓作气,勇往直前。 却没想到,段非是个不解风情的呆瓜! 既然这招行不通,看来,下次得换另外一招吸引他了…… 晚饭桌上,众人忍着庄婉玲头发上的怪味,勉为其难的吃完了晚饭。 晚饭过后,段非着急把庄婉玲赶回去,于是又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是没法习惯你头发上这个味道……要不你先回去吧!一会安安醒了我再送她过去。” 庄婉玲忽然羞怯,用手把脸颊边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拢了拢。 “行啊,那我先回去等着了!” 她心里想的是,一会儿段非来送孩子,他们孤男寡女,就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她不得好好珍惜? 而且,还要防着三七来捣乱…… 庄婉玲急忙找到三七说:“今晚你就住这儿吧,不用过去那边小屋了……我看你那屋好像有点漏水,等明天白天我给你检查检查,你再回去住。” 三七虽然不理解庄婉玲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但她也是愿意跟在夏思嘉这儿住的,顺嘴就答应了,“那行,我今晚就不过去了,二嫂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庄婉玲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开心地扭着腰就回去了。 出了沈家的门,她一路上都在幻想,一会儿单独和段非相处的时候,她是放飞自我,大胆一点? 还是以退为进,欲迎还拒? 想得正投入呢,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是夏思嘉。 “二嫂,我这里有个方子,你拿回去试试,重新把头洗一遍吧!我担心你这个味道容易招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庄婉玲粗鲁地打断了。 “我就是用了些寻常可见的花,捣了花泥洗头,这怎么啦?怎么就惹你啦?晚上又不跟你住一个屋,你管我头上什么味呢?” 夏思嘉立马就收嘴不劝了。 老话说的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庄婉玲非要这么一意孤行,固执己见,那她就等着看庄婉玲怎么被收拾。 就段安安那个挑剔的小祖宗。 连她空间里的保加利亚玫瑰、普罗旺斯薰衣草那些纯粹的味道,都不喜欢。 就看得上金银花这一种淡雅的味道而已。 还能喜欢庄婉玲这混杂偏臭的味道? 要真是这样,她们俩就是世间绝配! 比亲母女还母女! 夏思嘉调头就回去了。 庄婉玲看着夏思嘉的背影,心里还觉得这女人肯定是嫉妒她的才华! 毕竟她才第一次动手调制洗发花泥,就调出了这么旷世绝伦的味道! 夏思嘉当然不愿意看到被她抢了风头! 庄婉玲骄傲地回了临时住的小屋。 刚进门没一会儿,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她头上。 她满心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怎么招呼段非。 心不在焉的。 她下意识伸手往头上摸了摸,没想到摸到一个毛茸茸,还有很多个脚的东西。 拿到眼前一看—— 好家伙! 一只比她手掌还大的白额高脚蛛,正在她手里挣扎。 八只长足各有各的想法,疯狂舞动着。 “啊!!” 庄婉玲吓得一声惨叫,立马把蜘蛛丢在地上,抬起38码的大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杀完了白额高脚蛛,庄婉玲一边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一边又赶紧拿扫把笤帚,把地上的死蜘蛛扫走。 还特意把屋里打扫干净,收拾了一番。 刚忙完准备休息,忽然听见不太对劲的嗡嗡声。 再接着,就看见一群虫子,绕着她的头顶飞来飞去。 “走开!走开!” 庄婉玲扑腾着双手,试图躲开这群虫子。 然而,这群飞虫就像找到了快乐老家似的,只绕着她的头盘旋飞舞。 有些飞累了的,直接钻进了她的发丝里休息。 庄婉玲顿时感觉到坏了事了。 这么好闻的花香,人喜欢,虫自然也喜欢! 可她不能招虫子啊! 她晚点还要带孩子呢! 要是这些不懂事的死虫子,咬到了段安安,她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第208章 大事不妙 庄婉玲立马找了条细麻绳,将头发绑了起来。 可是,即便绑起来,也没办法完全遏制住这股诡异的苦香。 虫子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入屋里,甚至把屋里的灯泡都给缠得暗了一层。 “坏了坏了,真坏了……” 庄婉玲这时才感觉到后悔。 早知道,就应该接受夏思嘉给的那个配方! 拿过来了,就算不用,放着也是好的啊! 可那会儿,她拒绝得那么利索,现在再倒回去找她要配方,那也太没脸了…… 还是下次再找机会吧! 庄婉玲实在是不堪这些蚊子的侵扰,只得重新配了一盆温水,打算用清水多冲两遍,把头上的味道冲淡的。 可就在她准备洗头的时候,段非抱着段安安回来了。 段非一进门就说:“这屋里是咋啦?被虫抢了啊?这不能住人了吧!咋这么多虫!” 他一边慌乱地用手驱赶着飞虫,一边抱着段安安就要走。 庄婉玲急了,丢开手里的水瓢,假意大哭起来。 “段营长,你快来帮帮我吧,我都快被这些虫子咬死了!” 她夹着嗓子说话,倒确实有几分娇憨的味道。 可段非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上她的死活! 他嫩豆腐似的女儿还在怀里! 他得护着女儿! 庄婉玲眼看着大好机会就断送,她十分不甘心,追出门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段非。 “段营长!你都不知道,我刚刚一个人在家,突然看见这么多虫子,快要吓死掉了呢……幸好你来得及时!” 庄婉玲拦腰抱住段非,让段非动弹不得。 段非快吓死了。 对他而言,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件事,比屋里的虫子吓人一百倍! “沈家二嫂!你快撒手!” “我是军人!” “我有媳妇儿!” “你这样做是在破坏军婚!” “这是重罪!” “就算你不想活了,你也不要拉我下水啊!” 段非紧张得语无伦次,可庄婉玲却只当他是在暗示自己,赶紧把他推进屋里。 好歹也是带过五个熊孩子的女人。 好歹也是洗过沈家全家人衣服,练出了一把子老力气的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庄婉玲咬牙一甩,把高大的段非给抱起来,转回了屋里。 她啪的一下把门关上,眼看着段非黑黝黝的脸,饿狼扑食似的就要亲上去。 “呜哇!!!” 段安安爆发出石破惊天的哭声。 仿佛试图用弱小的身体,替她亲爹扛住这波伤害。 而孩子的哭声,也确实暂时镇住了庄婉玲。 庄婉玲立马着急忙慌地解衣服扣子,嘴里不停地哄着,“好宝好宝,大白馒头在这儿呢,来吃奶,吃奶奶……” 这直白火辣的语言,忽然刺激到了血气方刚的段非。 他确实没见过这么猛的女人。 和夏思嘉、夏思芫,都不一样。 原始的兽性在这一刻突然被激发了。 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的……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腹如火烧…… 尤其是在庄婉玲解开了外衣,露出里边的小背心,以及呼之欲出的雪白峰峦时,段非的眼睛直了。 直到看见段安安喝上了奶,段非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知道庄婉玲是个什么味道的女人。 可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迫不及待的,要好好探索一番! …… 段非和庄婉玲忽然就干柴烈火上了。 可就在他们正忙着的时候,夏思芫却突然从衣柜里杀了出来! 她来七巧岛,原本是来求和的! 却没想到,她一路打听到了她女儿奶妈的临时住处,来到小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之后,便打算在这里等着,等段非出现了,给他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惊是惊了,但喜却一丁点儿也谈不上! “段非!” “你在干什么?!” “亏我还觉得你是正人君子,那么相信你……你却和别人的媳妇儿搞到了一起!” “你们这对狗男女简直不知廉耻!居然还当着我女儿的面做这些苟合之事!” 夏思芫闹事的本事本来就强。 再加上七巧岛上的居民群又十分密集。 她扯开了嗓子这一顿吼,周围的邻居可全听得一清二楚! 朱峻岭家的一儿一女,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学校不管他们念书的事,他们自然一天到晚只管撒丫子疯玩。 夏思芫在屋里扯着嗓子骂段非和张婉玲搞破鞋的事,被朱家两孩子听了去。 他俩意识到这是一件大事,即刻往家跑,去找他们爹告状去了。 夏思嘉他们离得近,再加上有邻居过来通风报信,他们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夏思芫已经和庄婉玲扭打成了一团。 庄婉玲在手劲功夫上不甘示弱,打得夏思芫满脸通红。 可夏思芫本来也不是为了打赢这场架,而是为了把庄婉玲这个狐狸精从屋里揪到人前,好让大家都看到他们这摊烂事! 等庄婉玲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身上衣服裤子都没穿好,一身的狼狈被人看了个遍…… 已经晚了。 夏思芫靠在小屋外院的土墙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亏我还真心以为,你是来奶我女儿的……” “原来你这贱妇存了这样的心思!” “我看你刚刚那解衣服扣子的速度挺熟练的,恐怕不是第一次勾引别人家男人吧?!” “乡亲们!你们都好好看看!认清楚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的长相!以后可得把你们家的男人看紧了!” 庄婉玲手忙脚乱地扣好衣服,慌不择路地说:“不是!我没有!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慌乱中,她看见了站在人群中,冷眼相待的沈维星。 庄婉玲立马扑向沈维星,哭喊着说:“老三,你快帮我说说话啊!我没有到处勾搭别人家男人,这是第一次……” 沈维星听得头顶冒青烟。 第一次! 她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她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 连带着还要害他被牵连! 最重要的是,他回去怎么跟二哥说? 难道说,我请你媳妇儿去七巧岛住了几天,没看住她,就让她爬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沈维星越想越气,不顾夏思嘉的阻拦,径直冲过去,揪住段非的衣领,将他狠狠揍了几拳! 这几拳,他早就想打了。 一直以为最终只能憋着。 却没想到,他们俩竟然干出这样的丑事! 第209章 谈条件 “老三!你别打他!你有什么冲嫂子来!”庄婉玲哭喊着还要去护段非。 夏思嘉眼看着情况不妙,连忙拽庄婉玲,“二嫂!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赶紧闭嘴!少说两句!” 庄婉玲彻底慌了神,“可再让老三这么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 “打死了也不该你心疼!”夏思嘉斥道。 混乱之中,还不时有虫子缠着汗淋淋的庄婉玲。 自从她出汗之后,头发上那股味更重了…… 夏思嘉被熏得作呕! 她真不想管这档子破事了! 这叫什么事啊! 他们才把庄婉玲接过来几天而已,她怎么就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呢?! “二嫂!你回去吧!今晚就回海螺乡去!别待在这儿了!” “那可不行!她不能走!” 旁边的夏思芫,见到夏思嘉第一时间维护的是庄婉玲,心头恨意翻滚。 她抄起地上的灰砖,又要追着庄婉玲打。 口中还叫骂不止:“你勾搭我男人,还霸占我姐姐,你是何居心!你这个贱人!贱人!” “都给我闭嘴!”赶来的朱峻岭,疾言厉色地骂道。 他今天有点中暑,头昏脑胀的,喝了医生开的藿香正气水,本来早早地就睡了。 却没想到,突然听见家里孩子回来报信,说出大事了。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就赶过来了。 一来,只看见沈维星提着段非一顿暴揍。 而几个女人之间也要大动干戈,他一时间只觉得脑子疼得好像要炸开了。 “真是让你们吃太饱了!闲的!” “看热闹的都不许看了!散了散了,各回各家!” “你们两家人,跟我进屋来!” 朱峻岭气冲冲地进了段非临时住的小屋。 可才进门,就被几只扑面而来的虫子砸得脑门发痒。 朱峻岭肚子里的火烧得更红旺了。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这屋能住人吗?!” “房子借给你们,是让你们养孩子的!你们倒是打扫干净点!” 一想到段非和庄婉玲没空打扫房子,是因为他们在行苟且之事…… 朱峻岭就想一脚把段非踢出军营! 最后,还得靠夏思嘉从自己家里拿了几盘自制的蚊香过来,将段非那小屋里里外外熏了一遍。 又找了头巾,让庄婉玲把她那个臭头包上。 再关好门窗。 这才总算让那些飞虫消停了会儿。 三七从沈家沏了一壶茶送过来,可坐在上座的朱峻岭,根本没有心思喝。 他扫了满屋子人一遍,目光最终落在段非身上。 “你啊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好!” 段非鼻青脸肿的,模样很是狼狈。 “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 “今天这事传出去,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你想过吗?!” “人不能只顾着自己,活得自私自利!” 朱峻岭训话期间,夏思芫一直在旁边哭哭啼啼的。 夏思嘉只觉得她像只蚊子精似的,反手从空间里拿了点哑药出来,加在了给夏思芫的茶水里。 夏思芫看见她递水杯过来的时候,顿时感觉自己今天赢麻了! 没错! 她来的正是时候! 这一次,错处全在段非和庄婉玲,而她夏思芫,是整桩丑闻里最大的受害者! 夏思嘉肯定也是权衡了利弊之后,想着来讨好求和,帮沈家挽尊,所以才一改过往的傲慢态度,给她递送茶水! 夏思芫接过茶水,畅快地一饮而尽。 没一会儿,她咳嗽两声之后,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而夏思嘉也终于耳根清净。 夏思芫很怀疑,是夏思嘉在茶水里动了手脚。 可是,仔细看看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喉咙沙哑,她又没有证据指控夏思嘉! 只能忍着憋着。 目光淬毒,暗暗剜了夏思嘉一眼。 这一眼,正好被朱峻岭撞见。 朱峻岭不禁皱眉。 他之前就对夏思嘉她们姐妹俩的事情,有所耳闻。 但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她们姐妹俩闹矛盾,所以,他总觉得,哪怕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也只会像寻常姐妹家一样,闹了就过了,之后还会再和好的。 直到刚刚看见夏思芫那个眼神。 饶是他这样面对过生死厮杀的铁血大汉,也不由得一阵心惊! 夏思嘉是和她有亲缘关系的姐姐啊,她一个当妹妹的,怎么能像看待死敌一样看她?! 朱峻岭心里当即对夏思芫这个人有了新的印象! 他强烈的感觉到:这个女人很危险! 把这样的人留在沈维星他们这个小家旁边,无异于养虎为患! 他们英勇作战的战士的后背,可以留给战友和亲人,但绝不该留给这种豺狼虎豹! 谁知道,像夏思芫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会不会在突然某天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狠狠地朝他们小两口捅刀子?! 这太危险了! 光是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 同时,在这个瞬间,朱峻岭好像也理解了段非。 理解他为什么明明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却被逼得饥不择食。 连面前这个土了吧唧的村妇庄婉玲,他也能啃的下口…… “小夏同志,这次的事情你确实受了委屈,是段非对不起你!” “我个人认为,他这次犯的错误非常严重!应该把他从军人队伍中剔除!” “但具体做出哪种惩罚,要看最终会议商定结果!” “在此之前,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还想和他一起过下去吗?” 夏思芫一愣,心说: 这事怎么能先问我呢? 要不要和他过下去,当然还是要看他最终领什么样的惩罚! 如果他不是军人了,享受不到现在的待遇了,那这样的男人留着还有什么价值? 她当初可是看上他能带一个作战连队,且身体好,才决定跟了他的! 她年纪轻轻的,大不了就是再嫁一回,但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不过,要分开可以,但必须得从这男人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否则,她岂不是白受这委屈了? 就算将来再嫁人,别人也会提起这桩陈年旧事。 她要是不狠点,以后大家都把她当成软柿子。 她的日子会更难过的! 第210章 狮子大开口 想清楚后,夏思芫便假装哽咽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也闹得人尽皆知了,总不能让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过吧?我不喜欢从别人吃进嘴里的东西,我嫌恶心!但我也为段非生了一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最后走到必离婚的那一步,他必须拿出十足的诚意补偿我,否则这事没完!” 段非灰头土脸的,淡声说道:“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孩子就还是交给我抚养吧……你说,想要多少钱赔偿。” 夏思芫觉得他还挺上道的,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三千块!” 夏思芫理直气壮,“趁着今天司令也在,我就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段非,我原先是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可你自己不珍惜这段婚姻,我也没有办法了!女人的青春是最宝贵的,更何况生完孩子之后,我的身体损伤很严重,现在人还在月子中,却受了这样的侮辱……三千块的赔偿,不算多了!” 她心里想的是,要不是这个时代的条件不允许,她必须要个十万八万才行! 可夏思芫觉得不多的“三千块”,却让朱峻岭跟着头疼起来。 段非一年的工资加补贴,还不到一千块。 三千块,这是要抽了他半条命啊! 组织培养出一个像段非这么优秀的人才,也很不容易。 其实朱峻岭私心里并没有真的想要将他赶出部队。 他刚刚故意那么说,就是想试探一下夏思芫的意思而已。 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三千块! 朱峻岭正替段非牙疼,可段非却硬着头发答应了。 “好,说好三千就三千!在场所有人共同做个见证,就是这个数,你不能再反悔!” 闻言,夏思嘉禁不住和沈维星对视了一眼。 段非这也是铁了心要断掉这段关系啊。 三千块,说的容易…… 可实际上,也会要了他半条命吧? 沈维星牵住了夏思嘉的手,悄悄冲她摇了摇头。 夏思嘉知道,段非不值得心疼。 更何况,他要赔的还不止这三千块呢。 夏思芫这边是了结了,可庄婉玲呢? 庄婉玲这会儿哭也不敢哭。 她杵在旁边,像个木头人似的。 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等到朱峻岭点她了,张嘴的一句“沈家二嫂”,如同巨人的一脚,猛地踢垮了庄婉玲的心理防线。 她以后还是个屁的沈家二嫂啊! 她什么都没了…… 段非这个好男人捞不着了,沈拥军也将离她而去…… 以后走在队里,人人都要嘲笑她是个不知廉耻的dang妇! 她还怎么活! 还不如死了清净! 庄婉玲突然一鼓作气,朝着旁边的土墙就撞了过去! 因为她身上臭气熏人,大家都站得离她很远。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寻死。 而且,她惴惴不安的心情压抑良久。 因此,这一撞,其力很大,撞得很重。 尽管众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救治庄婉玲,夏思嘉还从空间盛了一碗花露出来,偷偷混入庄婉玲的汤药里,企图能让她醒过来。 但是,最终也只是保住了庄婉玲的命。 她只剩下了一口气。 昏迷不醒,脉象极弱。 夏思嘉心里咯噔了一晚上。 她想得到,这事到这儿还不算完。 后续还有麻烦。 隔天,她和沈维星一起,送成了植物人的庄婉玲回到海螺乡。 一进门,沈维星就朝沈老太跪下了。 沈老太吓得不轻,连忙扶他。 “起来起来!这是干什么?” 沈维星沉声认错,“阿妈,这是错在我不该牵头……如果当初不是我想到请二嫂去帮忙喂孩子,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夏思嘉和三七一人抱一个孩子,陪在他身边。 夏思嘉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这事非要追究的话,她也有责任。 她当初如果再铁石心肠一点,不管段安安的死活,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离谱的事情了。 可人生从来没有早知道。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只能抬头挺胸,勇敢去面对。 庄婉玲已经成了植物人,没有人再能从她的嘴里问出真相。 段非也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愿意提及当日发生的一切。 唯有沈拥军,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惊天变故。 将自己锁在了房里,不肯见人。 谁也没有提庄婉玲给他戴绿帽的事。 可沈拥军自己好像想得到是怎么回事。 他不愿意料理庄婉玲的事情。 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沈老太只能做主,将庄婉玲暂时安置在沈维星原来住的房间。 但谁都知道,她这副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家里最伤心的还是孩子们。 庄婉玲的五个孩子中,四个都已经懂事。 他们伏在庄婉玲床边哭,哭得夏思嘉心碎。 自从当了母亲之后,她最见不得孩子哭。 夏思嘉偷偷擦了眼泪,避开其他人,从空间拿了她攒的工资和票证出来,找到沈老太,全部交给了她。 “阿妈,这次的祸端,全因为我一时心善。” “我早该想到,夏思芫家的事情惹不得。”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二嫂回天乏力,我也尽力了,但她始终没有好转……” “以后二哥一个人要拉扯五个孩子,他也不容易,这些就当是我给二哥赔礼道歉了。” “我直接给二哥,他肯定是不会要的。您替二哥收下吧!” 沈老太想推搪。 可耳畔传来四个孩子的哭声,沈老太想到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还是把钱收下了。 “好孩子,阿妈知道你没有错,但是你的心意,阿妈领了。”沈老太说道。 看沈老太哽咽,夏思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又想着给庄婉玲再喂两口空间水。 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就算她平时做人再怎么讨厌,可也不能看着孩子们就这样没了妈。 但这时,收到消息的庄家人赶了过来。 他们一进屋就到处找庄婉玲。 看见她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而夏思嘉还端着一碗水,似乎要硬喂庄婉玲喝下,几个妇人顿时冲上来抓住了夏思嘉的手。 第211章 三千泡汤 “她都成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咱们玲儿就剩一口气了,你就这么着急要呛死她?” “你们沈家好歹毒的心啊!” “故意让当医生的人来下这样的黑手,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不要碰我们玲儿!你们都已经把她害成这样了,还嫌不够啊!” 庄家妇人一边哭喊,一边推搡夏思嘉。 夏思嘉唯恐踩到身后的孩子们,小心避让着。 不知道谁故意伸腿使绊子,绊了她一下。 夏思嘉重心不稳,人猛地往旁边栽倒。 就在快要摔下去的时候,沈维星飞奔而来,将她拦腰抱起,护在了身后。 “还轮不到你们动我媳妇儿!” 他的声音不大,气势却如排山倒海。 庄家人被喝退了几步。 他们感受到来自沈维星的强大威压,都不敢吭声。 静默之中,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没气了,玲儿没气了!” 夏思嘉一阵心悸。 她手里洒空了的水碗,差点要端不住。 如果不是庄家人临时跑过来捣乱…… 如果不是他们误以为她要伤害庄婉玲…… 兴许她空间的水还能让庄婉玲再多活一会儿呢! 屋里骤然响起连绵起伏的哭声。 夏思嘉觉得很累,累得快要站不住。 沈维星心疼不已,“这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你顾着咱家孩子就行。” 夏思嘉反握住他的手,郑重叮嘱道:“你不必苛责自己!这件事本就错不在我们!” 说完,她扭头看向了床上了无生气的庄婉玲,只觉得屋子里瞬间暗了。 人命那么脆弱。 如同一株草似的,轻轻就折断了。 可是,能怪谁呢? 如果庄婉玲好好喂奶,不理会杂事,段非难道还能霸王硬上弓,欺负了她不成?! 只可惜,现在人死如灯灭。 再想对峙,也无法对峙了。 夏思嘉默然走出了房间,抱着双胞胎儿子,在沈家院门口乘凉。 她不说话,也什么都不做。 除了三七给她倒来的茶水,其他的她也不吃不喝。 她就这么看着又一茬庄家人过来,一进屋就兴师问罪。 沈拥军仍然装死不理会。 不见任何人。 忙得团团转的,只有沈老太、沈家大哥两口子,以及沈维星。 恍惚间,夏思嘉感觉他两鬓长出了几根白发。 斑白的颜色格外突出,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她的心猛地被刺痛。 这都是什么事啊! 夏思嘉陡然愤怒了。 是,她心疼段安安了,谁来心疼她男人?! 段非一天到晚净会添乱。 攒的钱还全部要赔给夏思芫。 凭什么?! 他和庄婉玲一个巴掌拍不响! 况且夏思芫捉贼捉双,朱司令审问的时候,段非也没有替他自己辩白,也没说是庄婉玲硬把他怎么着了。 那说到底,不就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吗! 如今庄婉玲愤而了断,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他也得负责! 不能让所有的好事都让夏思芫占了! 夏思嘉突然就叫上三七陪她一起,她要去金鹇岛! 她要去告状! 她要从夏思芫那三千块的离婚赔偿里,争出该给庄婉玲的那一份! 彭晓媚奉了沈老太的命令,要帮忙照看着夏思嘉。 但是又不能去烦她。 彭晓媚正暗自琢磨,这要怎么做? 抬眼就看见夏思嘉带着三七,和她那人见人爱、谁都羡慕的双胞胎,往码头方向去。 彭晓媚心生疑惑: 难不成,夏思嘉是嫌庄家人太吵了,不想理这些事,就回七巧岛去了? “我也不能去烦她……那她要回去就回去吧。”彭晓媚叹了口气。 夏思嘉径直杀到了金鹇岛的基地,把庄婉玲去世的消息,亲口告诉了段非。 段非这头也正焦头烂额呢,因为基地领导说,有群众匿名举报,声称夏思芫涉嫌联系敌特。 而且,段非和庄婉玲被捉奸的时候,夏思芫躲衣柜的行为,也很像敌特分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否则,好好的,她大大方方的不行吗? 夏思芫身上还存在诸多疑点。 需要展开进一步调查。 段非这段时间的工作也被停了,必须配合接受审查。 夏思嘉笑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既然夏思芫的身份有问题,那他们这个婚暂时就离不成了。 就算要离,那三千块也不能轻易给。 毕竟,谁能给疑似敌特的叛徒三千块赔偿?! 就是不知道,这个千载难逢的举报,是哪个好心人点的? 夏思嘉没见到段非本人,只听完了他这头的情况后,便准备走。 却没想到,从基地一出来,就碰见了梁靖书。 有些日子没见,这家伙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狼狈了。 大概是夏思嘉上回给的那些钱,让他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见到夏思嘉,梁靖书就激动地说:“思嘉,你可真厉害!一胎生了两个大小子!而且,这俩孩子长得都像你,真好看……” 自从逃亡被抓回来之后,梁靖书就很容易伤感落泪。 这会儿明明说着喜气的话,可他却莫名觉得很悲伤。 回想起当初在红麓城相亲的那一天。 他原本是要和夏思嘉相的啊。 如果他娶的是她,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如果他没有被夏思芫的三言两语哄骗,那此刻在夏思嘉怀里抱着的两个儿子,是不是就是他的孩子了? 梁靖书背过身去,悄悄抹掉了眼泪。 三七看见这一幕,很是尴尬。 她小声问夏思嘉:“姐,这人咋回事……” 夏思嘉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梁靖书不是挺傲气,挺有文人风骨的吗? 他以前当记者去采访别人的时候,那叫一个傲慢。 更别提前世成了大文豪,他逢人就说自己厌蠢,看什么都居高临下…… 没想到,半年不见,他身上的锐气全被搓没了不说。 人还变得弱不禁风的…… 说话就说话。 哭什么啊! 搞得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 “小梁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啊?”夏思嘉好心好意地说道:“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大队长,大队长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梁靖书重新抹去了眼泪鼻涕,笑说道:“没有没有!挺好的,大家都对我算是挺好的了……” 遥想他之前刚被抓的时候,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时候,谁都把他当成狗屎。 是个人都能在他脸上踩一脚! 第212章 她来唱黑脸 好在,后来夏思嘉托人联系了他,还给他送了钱和粮票…… 尽管没有人直接承认这一点,但梁靖书很清楚,他现在的自由,是夏思嘉带来的。 他终于又活得像个人了! 梁靖书再次红了眼眶,说话声也是哽咽着的。 “思嘉,以前我识人不清,是我错了……” “但我听说夏思芫要讹诈那位军官的时候,我想,你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初,那位军官为了把她从敌特手上救下来,冒了生命危险!” “现在他们走不到一起,她就这样欺负那位军官,简直不是人!” “而且,当初在红麓城,在我父母家里,她那样骂你,处处诋毁你!” “我早该想到,她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姐姐,就会有对我兵刃相见的一天。” 夏思嘉都看呆了。 她不是不相信梁靖书嘴里的话。 她是不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能哭! 他涕泪横流,又这么真情实感…… 别人看到了,该不会以为他们在诉衷肠吧!!! 夏思嘉当即就想抱着儿子走。 然而,怀里的孩子好像很喜欢看梁靖书哭似的。 夏思嘉刚转过去,老大就在她怀里呜咽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像个小老头似的,要哭不哭的。 “不许哭。”夏思嘉瞪着儿子,警告道。 老大把眼泪憋了回去,可怜兮兮地看向老二。 老二在三七怀里咯咯傻笑,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在盯着梁靖书。 仿佛看到了天大的乐子似的,笑个不停。 梁靖书也追过来一步,笑着说:“你儿子好像挺喜欢我的。” “不是,没有,怎么会呢。” 夏思嘉连忙否认三连,说话语速也像放鞭炮似的,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 “这次举报思芫的事情,是你做的吧?做得挺好的,不过以后就不用管她了。大家既然已经分道扬镳,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你也好好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梁靖书急忙说:“嗯!我肯定会努力的,思嘉,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 还是别了吧! 夏思嘉心里想的是,虽然她这辈子嫁给了沈维星,过得很幸福。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忘掉了梁靖书上辈子留给她的冷暴力。 她曾经在无数个清冷寂寥的夜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把自己所有的文思和才华都给了他。 她把最美好的青春给了他。 可他从来没有珍惜过她。 她陪着他,熬过了最穷最苦的日子。 他们渐渐变得富有。 可是,当没有镜头的时候,梁靖书宁愿和游戏里认识的虚拟角色聊天,也不愿意听她说,烧晚饭时烫了手的事。 上背着子,夏思嘉是被生活硬生生磋磨成黄脸婆的。 她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好。 她自责了很久。 她相信爱是亏欠,所以她永远都在给,在付出。 直到这辈子,她被沈维星当成眼珠子一样呵护,她才知道: 怎样的爱是真实的。 是他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存款,全部上交。 是遇到任何问题,第一时间先考虑她的安危,她的感受。 是哪怕训练了一天,精疲力尽,但回到家还是愿意为她系上围裙,给她做饭。 是一有空就喜欢和她腻在一起,把时间都留给她。 是晚上睡得迷迷糊糊,还非要给她盖被子。 是顶着乌青的眼圈,半夜也要起来陪她奶孩子…… 种种细节,历历在目。 千言万语,都凝成了心头的一个名字。 沈维星。 这三个字对于现在的夏思嘉而言,就是最动听的情话。 只要念着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就会觉得踏实,充实,安定。 “梁靖书,好好保重,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夏思嘉抱着孩子,又急匆匆地赶到码头,迫不及待想回到海螺乡。 看见沈维星,和他一起并肩面对难题! 回去的一路上,夏思嘉心里的包袱越来越小。 思路也越来越清楚。 庄家人无非就是贪财图利。 但是,这个亏,不该沈家吃! 乡里乡亲的,沈老太肯定顾及情面,但她不用! 这个坏人,就她来当吧! 海螺乡,沈家。 沈维星正忙着出面和庄家长辈商谈赔偿的事情。 余光一瞥,忽然见到夏思嘉带着孩子和三七又回来了。 顿时坐不住。 “庄叔,您等我一会儿。” 说罢,沈维星已经站了起来,阔步朝外走。 一见到夏思嘉火急火燎的样子,忙拦住她,问道:“你们不是回七巧岛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想什么呢。”夏思嘉伸出葱白的指尖,没好气地戳他脑门,“你还在这儿,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刚刚是去金鹇岛想找段非算账去了!” 沈维星听得心惊。 他早该想到的! 夏思嘉哪里是那种喜欢躲在丈夫背后的小女人! 那会儿怀着孕碰上海匪,她都还恨不得亲手射杀每一个! 这虎了吧唧的莽夫性格,怎么会因为生了孩子,就轻易改变! 想到这个,沈维星就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埋怨彭晓媚。 大嫂根本没搞清楚情况,竟然胡说八道! 看来,家里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人! 沈维星正暗自沉思,忽然感觉怀里一沉。 夏思嘉把儿子丢给了他,自己进屋去见庄家长辈去了。 “谈的怎么样了?”夏思嘉往沈老太身边一坐,气势逼人。 庄家众人眯了眯眼,总感觉这女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好像变凶了。 不过,她也就是一个资本家大小姐娇娇女而已,她自己都家道中落了,她能有什么本事? 听说她来海螺乡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轻飘飘的包裹。 哼。 从夏思嘉身上肯定是扒不下来钱的! 要钱,还得指着沈老太! 因此,庄婉玲的父亲,庄佑还是只看向沈老太。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们家玲儿命苦啊……” “您先别激动。” 夏思嘉直接开口打断了庄佑的话,“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节哀。二嫂在我们家确实付出了不少,生育了五个孩子,这份功劳,没有人会否认她的。我和沈维星都有工作,所以,我们会负责抚养这些孩子。” 庄佑含着泪点了点头,但眼里的奸猾根本瞒不过夏思嘉的眼睛。 她当然很清楚,庄佑他们来闹,才不是关心庄婉玲的孩子将来过得好不好。 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一笔赔偿款。 但夏思嘉已经从梁靖书身上,过渡了那股子伤春悲秋的情绪。 她现在格外冷静。 因此,她也就不和庄佑再装了。 “庄叔,恕我直言,这件事情,处理成这样,就已经是我们沈家能给的全部了。” “如果您还期待着再有点什么,那我劝您还是趁早歇了这颗心吧。” 第213章 绝不轻易回头 看夏思嘉一副要亮招子的模样,沈老太的心里既喜悦,又紧张。 她们俩之前没有商量过,所以,她猜不到夏思嘉接下去要说什么。 但沈老太刚损失了二儿媳。 又要面对家里这五个没了娘的孩子。 她压力很大。 一时间,还真分不出心神来应付庄家。 彭晓媚这个大媳妇,又是个胆小的,不扛事,指望不上。 夏思嘉惯来厉害,但她不过问沈家的家事,因此,沈老太起先也只指望沈维星来做主。 却没想到,夏思嘉忽然立起来了。 她用沁出了一层细细汗珠的手,轻轻握住了夏思嘉的手,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思嘉冲沈老太抿唇一笑,示意她放心。 但庄佑这边就不爽了。 “我们玲儿是受了气,气不过撞死的!” “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好歹一条人命,你们三两句话就想打发了吗?!” 夏思嘉也不着急,等着庄佑把话说完了,才冷冷清清一笑。 “庄叔,您这么生气,是因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沈维星还不是最清楚的,当事人段营长才最清楚。” “我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就是想去请段营长过来表个态。” “这事要算是我们沈家错了,那我们当然二话不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问题是,我丈夫也一开始也是好心想要帮扶二嫂一家,才请二嫂去七巧岛奶孩子的。”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我们沈家现在给的处理方案,是出于人情礼数,是顾念二嫂在沈家的付出。” “但她给沈家带来的,也不光只有付出……死者为大!有些东西,我不想挑破,也请庄叔见好就收!” 话说到这里,夏思嘉已经仁至义尽。 然而,庄家的人,显然并不如沈拥军那么了解庄婉玲。 他们满心满脑都是要从沈家抠点钱回去。 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回了头! 因此,就有人到庄佑背后,悄悄给他出主意。 “大伯!咱们不能被这女人骗了!咱姐上七巧岛奶个孩子而已,能出啥事?又能跟段营长扯上啥关系?就算真有啥事,咱姐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能是她欺负了别人?肯定是别人欺负了她啊!” 几个年轻后辈的眼里,都快浮现绿光了。 “就是啊大伯,你想想,咱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咱姐不是还有一口气吗?她就是等着咱们来呢!” “她心里说不定全是委屈!可惜没地方说!” “姐还等着你给她撑腰呢,大伯,你可得硬气起来啊!” 庄佑被拱火的后辈们说得心里憋屈。 想想已经被盖上白布的庄婉玲,他瘦巴巴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一股巨力。 啪! 庄佑往桌上重重一拍。 “在沈家你算老几!” “轮得到你这么和我这个当长辈的说话吗?” “我可怜的女儿啊!” 庄佑开了个头后,其他人就立马跟着一起哭嚎了起来。 屋里再一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令人心烦。 “咳!” 沈老太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家老三媳妇是在和你们好好商量!但你们非要闹的话,这事就没商量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大队出面裁决,不管判得什么样的结果,我们沈家都认。” 庄佑听出沈老太话里有话,不禁收了哭声,问道:“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们两家谈拢就行了,何必要去劳烦大队长呢?我作为玲儿的父亲,也只是想替她好好处理后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嫂的后事我们自然会给他处理好。”夏思嘉说道。 庄佑很不喜欢她开口,又要瞪眼训斥她。 但这次,沈老太抢先发言。 “你刚刚不是问我我家老三媳妇在家里算老几吗?实话跟你说了吧,她现在算老大!” 沈老太不急不慢地说:“她手里拿着咱家全部的钱,是管财的,你说她该不该是老大?我老了,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你们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跟她说。” 庄佑一想到要面对夏思嘉,就只觉得一阵牙疼。 这种肚子有点墨水的资本家大小姐,说起话来尖酸刻薄,阴阳怪气,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这张笨嘴,哪里是她的对手? 庄佑还是想继续和沈老太对话,可这时,黑面神一般的沈维星又走了过来。 “庄叔,该和您说的,我媳妇都已经说完了,您自己好好冷静想想吧,要是还要闹的话就继续闹下去。以后还不知道谁家更没脸!” 庄佑愈发发怵。 闹事的心又缩回了肚子里。 可庄家其他人还一脸不服气,恨不得扒拉走庄佑,由他们出面讨要赔偿。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沈拥军终于冲出了房间。 他抓着庄家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还替她讨要赔偿?凭什么我家还要赔钱给她?” “她给我戴绿帽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明明是她先对不起我的,现在就因为他死了,就把这些责任都推到我们家来,那我的委屈怎么办?” “你养了个什么样的女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她永远都是捧高踩低,眼高手低!” “她肯定是去了那边岛上觉得日子好了,羡慕人家军官太太能够每天吃香喝辣的,所以就眼馋了别人家的男人,想让自己过上那样的日子……”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看不上我,不把我当回事,总是奚落我,嘲笑我,一有机会就借别人家的男人打击我!” “这么多年苦也苦了,我也捱过来了……心想着夫妻一场,孩子也生了这么多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三弟带她上岛,我也就放心让她去,哪知道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她头上那个伤是她自己撞出来的!肯定就是她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骂、怕被嘲笑,所以寻了短见!” 夏思嘉和沈维星双双沉默了。 到底是十年夫妻,他们回来之后明明没有叙说当时的经过,可沈拥军一看到庄婉玲的伤口,就什么都懂了。 他的分析没有错。 所以他受到的心理打击,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是沈维星最不愿意见到的。 二哥打小就是家里心思最敏感的那个,就连他这个当弟弟的,都总是处处迁就他的感受。 然而,他们悉心照顾了这么多年的这颗自尊心,终于还是在庄婉玲的背叛下,彻底粉碎。 沈维星心底里的负罪感再次加深。 第214章 误伤 可沈拥军的情绪却还没有发泄够。 “你们不是要闹吗?那我们就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让别人觉得我们沈家愧对了她!” “我沈拥军一辈子坦坦荡荡!除了个头矮了一点,比不上我家里两个兄弟,我没有哪方面是亏欠她庄婉玲的!” “倒是你们……你们家不是还有没出嫁的女儿吗?到时候闹开了,传出去,让别人知道她们有个这样的姐姐,我看你们庄家的女儿还打算怎么嫁人!” 庄家人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你不会是想欺负我姐死无对证,所以无中生有吧?” 夏思嘉看着贪婪的庄家人,给了他们沉重一击。 “我刚刚就是打算去请当事人过来的,只是他现在被卷进了更大的麻烦,可能连自身都难保。” “你们要是实在不信,那就继续闹吧。” 庄家人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注意到夏思嘉刚刚离开了一会儿。 回来之后,她就变得理直气壮的…… 该不会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时,沈拥军忽然拿起了旁边的柴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挥去! “二哥!” 千钧一发之际,沈维星纵身飞踢,一脚踢开了沈拥军手里的柴刀。 然而,刀从沈拥军手里脱出,失控地飞向了旁边的夏思嘉! 看见刀劈来的那一刻,夏思嘉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了。 这刀不是砍在她脸上,也得砍在她肩上。 电光火石的刹那,她想到了躲进空间里。 可是,这一次,周围全都是人。 她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将来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她说不定会被当成妖怪吧? 但这要是不躲也不行啊! 不躲就没命了! 犹豫的这个瞬间,一个人影忽然闪到了夏思嘉面前。 “沈维星!!!” 夏思嘉惊哭出声。 “没事!”沈维星一把抱住了她,“没事了。” “什么没事!怎么会没事!” 夏思嘉挣出他怀里,第一时间看向他后腿上的伤口。 鲜血横流,迅速将军蓝色的裤子洇湿成深色的一片。 触目惊心! 夏思嘉这会儿顾不上妖不妖怪了。 她变戏法似的拿上了针灸包,立马先给沈维星止住了血,紧接着喂他吃了一颗止血药。 “伤口这么深,必须要去卫生院缝针!” 沈向阳吓得腿都软了,哽着喉咙喊:“快!拆门板,拆门板……” 庄家其他人也吓得不敢闹事了,连忙帮手。 众人七手八脚把沈维星送到了卫生院,一路上,血珠流了一地。 中途,沈维星一直试图劝说夏思嘉回去。 “一会儿孩子们该饿了。”他噙着笑意,温柔地说道。 仿佛伤到了腿的人不是他。 仿佛正在汨汨流血,承受剧痛的人,不是他! “饿了就让他们饿着!”夏思嘉咬紧后槽牙,愤恨地说道:“一顿不吃饿不死他们!” 旁边人本来还挺紧张的。 忽然听见他们夫妻俩这番话,都愣了下。 他们是真不管孩子死活啊! 不过,他们两口子的感情,也是真的好。 有人暗暗羡慕。 只觉得沈维星真是太有本事。 竟将资本家小杰收拾得这样服服帖帖,全心为他! 就是苦了两个孩子…… 好在沈维星的两个儿子,就是争气。 沈老太和三七已经抱着孩子们第一时间追到卫生院来。 进门之前,沈老太还有点紧张。 毕竟别的孩子一闻见卫生院的消毒水味道,早就已经哭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然而,沈维星家这对双胞胎进了卫生院,好像进了自己家似的。 一双眼睛到处看。 轮番看过院里病得七荤八素的病人。 好像他们是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 光看人就够了。 也顾不上要吃饭。 直到沈维星缝完了针,夏思嘉听医生说了大概情况,松了口气。 双胞胎这才泫然欲泣,哼哼唧唧地要喝奶。 夏思嘉不满地瞪了这两小子一眼,终于耐着性子,借了医生的诊室,一个个抱进去喂了。 吃饱喝足,两小子回到沈老太和三七怀里。 还是哼哼唧唧的。 三七很疑惑,小声问沈老太:“不是刚吃完吗?怎么还哼哼啊?难不成是拉裤兜里了?可是也没闻见味啊……” 夏思嘉将老大抱了过来,送到了沈维星床边。 父子俩一团聚,小家伙就笑了起来。 吵吵闹闹的病房里,因为小婴儿银铃般的笑声,气氛忽然轻松了起来。 尽管这一天,有人死去,也有人受伤。 但孩子的笑声,像是有魔力似的,淡化掉了人世间的苦味。 庄家人在沈拥军发疯,和沈维星受伤之后,没有再咄咄逼人。 他们大概背地里也去打听过了,再也没有为庄婉玲发声。 沈维星在海螺乡养了几天的伤,也简单参与了庄婉玲的丧礼。 沈拥军在用柴刀误伤了沈维星之后,更加沮丧失落了。 每天魂不守舍的。 沈向阳夫妇都不敢靠近沈拥军。 他们两口子私底下都觉得,沈拥军上次是故意借着自杀发疯,报复沈维星! 但这话,他们关起门来,偷偷在房里说说就算了。 没敢在沈老太面前露出马脚。 不过,他们也不敢跟沈拥军太亲近。 免得沈拥军又借机发疯。 他们俩又没有夏思嘉这种针灸圣手陪伴在侧。 这要是一刀砍下来,他们俩流血都得流掉一盆! 养伤还不知道要养多久。 那不是活受罪?! 沈小满也对沈拥军避之不及。 因为她总和沈老太念叨说:“二哥和以前不一样了呢!二哥以前天天都是大晴天,现在天天打雷下雨!好吓人!” 尽管是童言稚语,沈老太嘴上也总说,没把沈小满这话当真。 可她一不瞎,二不傻,她也能看得出,沈拥军确实不对劲。 他没有以前爱说话了。 从前,沈拥军虽然老是和庄婉玲吵架。 可他起码还会说话。 愿意说话。 现在的他,时常让人觉得他像一个哑巴。 他独自埋头干活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隐隐冷冷的气质。 尤其是,在庄婉玲的后事上,别人来吊唁,安慰沈拥军。 沈拥军却会莫名其妙地朝别人笑…… 沈老太看得心里毛毛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没事,咱还有两个儿子呢。 沈维星和夏思嘉他们还没那么快回七巧岛,不过,夏思嘉眼里只有沈维星伤了的腿,她看到沈拥军也心烦。 不能怨他,不能怪他,但忍不住还是恨他的。 如果不是他寻死觅活,沈维星就不会受伤! 因此,夏思嘉对沈拥军的态度,就是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于是,偌大一个沈家,只有三七一个人对沈拥军无微不至。 头两天的时候,夏思嘉牵挂沈维星的伤,也没注意三七对沈拥军格外照顾。 等她察觉到三七对沈拥军过分上心的时候,夏思嘉把三七揪到旁边,单独问她:“三七,姐姐问你!你该不会是想给大杰、小杰他们当后妈吧?!” 第215章 落入陷阱 三七大为震惊,急忙否认,“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看二哥他太难过了……” “不要随便心疼男人!”夏思嘉恨不得一锤子砸醒三七,“他现在这个情况这么特殊,你对他好,大家都容易误会,他也容易对你产生依恋的感情……回头再解释,就说不清了!” 三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夏思嘉和三七这边是说清楚了。 可沈拥军却好像真的适应了和三七相处。 庄婉玲下葬的这天,夏思嘉看到沈拥军单独给三七准备了一双鞋底稍厚的新布鞋,顿时头皮发麻! 不能再让他们俩接触下去了! 夏思嘉只觉得沈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沈拥军刚刚失去了妻子,正是情感脆弱的时候。 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哪个女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都会被他当成一块浮板。 他是溺水求生的人,所以一定会死死拽住这块浮板! 可是,三七已经够可怜的了,怎么能再让她当沈拥军过度情感伤痛的替身?! 等庄婉玲的后事结束,夏思嘉立马跟沈维星提出要回岛上。 走之前,夏思嘉又给沈小满施了一次针,同时向沈老太道歉。 “阿妈,维星的腿伤没好,家里又还没有安定,按说我们是不该立马就回去的……” 沈老太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这话你去安慰别人就行了,不用跟我说我都理解,我怎么会不明白维星的难处呢?他都离开七巧岛这么多天了,怎么也该赶回去基地报到的……你们俩都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家里有我呢!我还没变成老糊涂,这帮孙儿们我管得住!” 夏思嘉听出沈老太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 但没关系。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能够顺利地尽快离开就行! 老太太要怎么理解都无所谓! 临行前夜,沈老太给沈维星做了他喜欢的萝卜饼。 不怎么爱说话的沈拥军,忽然在桌上问道:“老三,你们要回岛上去了?” 沈维星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笑道:“嗯。” 沈拥军当时没说什么。 可是,吃完晚饭之后,他单独找了三七一趟,给了她两件新衣服。 “这是你二嫂没穿过的,留着也穿不上了……你带去岛上,按照你自己的身材改改,你穿!” 三七记着夏思嘉的叮嘱,心里有点忐忑地说道:“二哥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衣裳呢,要不这就留给婶子穿吧?” “你介意这是阿玲的衣服?”沈拥军皱眉说道:“可她并没有穿过!她都不知道我准备了这两件衣服!” 三七忙摇头,“二哥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这两件衣服料子还挺好的,孝敬婶子多好啊!” “阿妈什么都不缺。”沈拥军语焉不详地说道,眼神也暗了暗,“倒是你,小小年纪,就被三弟妹吆来喝去的,被当成她的小丫鬟用!” 躲在草垛后边的夏思嘉,差点冲出去揍沈拥军。 好他个沈拥军! 亏她还没有计较他砍伤她老公的事! 结果他呢! 和庄婉玲一样喜欢背后挑唆!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三七最终拗不过沈拥军软硬兼施的好意,收下了新衣服。 她再三道谢。 正要离开,又听见沈拥军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三七的心咚得一下,漏跳了一拍。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草垛后边,夏思嘉的心也咚地漏跳了一拍! 完蛋! 沈拥军发力了! 他在魅惑三七! 他企图用一个清冷破碎的自己作为陷阱,像一株捕蝇草,散发着需要帮忙的糜烂气息,吸引着三七这种小笨虫的靠近…… 夏思嘉刚要冲出去,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她惊愕地回过了头,却没想到看见的人是沈维星。 夏思嘉:“嗯?” 沈维星用口型说道:“嘘……如果让二哥知道我们听见了,他又会发疯的!” 夏思嘉急眼。 那三七呢? 三七要是对这样的沈拥军动了心怎么办? “反正明天就走了。”沈维星劝慰道。 夏思嘉想了又想,还是忍了。 是啊。 明天就要走了。 但愿没事吧。 长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三七来找夏思嘉,“姐,我还是留下来帮忙照顾家里吧!” 夏思嘉听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要留下来照顾二哥?!” 三七红了红脸,“姐,我对二哥没别的意思……” “不用跟我解释了。”夏思嘉突然沉下脸,“三七,这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别后悔。” 三七笑笑,“姐,我知道!” 夏思嘉窝火得很。 知道? 她知道个屁! 带着怒气,夏思嘉一路回了七巧岛。 路上得亏有其他船员帮忙带孩子,否则,沈维星伤着腿,一个人还抱两个娃,看起来真是太惨了。 等回到了家里,沈维星看夏思嘉把孩子们哄睡着了,拉着她坐下来好好说事。 可夏思嘉却狠心甩开了沈维星的手。 质问道:“沈维星,你是不是比我还早一步看出你二哥对三七有意思?你昨晚是故意不让我冲出去搅黄他们,想要成全你二哥和三七的吧?” 沈维星只觉得百口莫辩,“我哪里知道这小姑娘一夜之间就能改变主意?” 夏思嘉据理力争,“你二哥那么说,就算是间接表白了!她无亲无故的,自然把他的示好当成真心!……可他究竟是不是真心的,你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他只是需要重新找个情感依靠而已!他就是利用三七!” “思嘉,你也不能这么看待二哥……他之前还挺维护你的,还在阿妈面前夸赞过你。”沈维星皱眉说道。 夏思嘉更加火大,“一码归一码!他敬重我,我很感谢他!但他一个大男人,碰上点事情就寻死觅活的……我瞧不起他!这话我早两天就想说了,可是得照顾你们全家人的感受,我只能憋着!他是你二哥不假,可要不是他,你腿能伤成这样吗?” 沈维星赔礼一笑,“腿的事情是意外,二哥也不是故意的。况且,这两天你给我敷了药膏之后,我感觉伤口恢复的挺快的——” “在你心里他是你二哥,所以遇上这样的事情,你心里的天秤自然而然的会倾斜向他!你会帮着他说话!替他掩饰丑陋的野心!” 夏思嘉反手指了指自己,“可是如果连我也这样做,那就真的再也没有人替三七考虑了!沈维星,你认真想想吧!她和你二哥根本不合适!我不能看着她继续被诱骗!” 第216章 难道我会怕她? “思嘉,你的话怎么越说越难听了。”沈维星面色一沉,“二哥性格虽然是内向了点,但他绝对没有坏心!你说二哥野心丑陋,我已经忍了。你现在竟然用诱骗来描述这件事……这太过分了!” 夏思嘉快气疯了。 这还不是诱骗吗? 几句好话,两件前妻留下来的新衣服,就能哄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闺女,跟了他这个三十好几,带着五个娃,干活不利索,还要靠家里工分均分来养活自己的男人…… 她能有什么好啊?! 沈维星看夏思嘉眼底的火越烧越旺,不禁又劝说道:“你那么喜欢三七,把她当妹妹,那她如果将来和二哥真成了,我们的关系就是亲上加亲,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让她去嫁给根本就不知道疼惜她的桑野,才是你认为的正确吗?” 夏思嘉不想和他吵。 但她直觉就是觉得,这事不对! 沈拥军才刚死了老婆,他就勾引三七,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最可气的,还是沈维星的态度! 他处处掩护他二哥,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至此,夏思嘉觉得沈维星和自己第一次产生了重大分歧。 也第一次,觉得他们俩没有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她并不想和沈维星吵架。 可她也做不到笑脸相迎。 她清楚这件事不是沈维星的错。 沈拥军抛钩子,三七咬钩子。 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夏思嘉本就因为三七临时改主意而气恼。 再加上沈维星又一心维护他哥,帮理不帮亲。 她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别人都以为,她心疼三七,在乎三七,是把三七当成随时可以利用的“小丫鬟”。 但夏思嘉自己最清楚,她身边没有闺蜜,她需要一个聊得来的伴。 比起黄珍珍那个傻丫头,三七更聪慧,她们俩性格也投缘。 因此,夏思嘉才格外看重三七。 什么都愿意教她。 可惜这小姑娘偏偏就生了一颗恋爱脑。 凡事信奉感觉至上。 夏思嘉以为把她拉回来了,结果这个家里还是只剩下他们两口子。 唉。 基地派了车来接沈维星,他出门去做汇报工作了。 夏思嘉嫌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都很晦气,便拿着家里的鸡蛋,向邻居大婶换了一小框子柚子叶来。 柚子叶在岭南人眼里有特殊意义。 据称,用柚子叶水洗手、洗脸、洗澡,能除掉诸事不顺的坏运气。 夏思嘉以前觉得不需要。 今天她得用柚子叶好好洗洗! 洗了澡,夏思嘉将单独泡的一盆柚子叶水,拿来泼了院子。 正忙着,忽然见到一个穿着军蓝色制服的女人,出现在了他们院门口。 女兵? 夏思嘉好奇地看向对方。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年纪在三十上下。 一看就知道不是七巧岛上的原住民。 她生了一双眼尾极挑的丹凤眼,不是南方人中普遍的长相。 再加上那张凤眼之中,藏着极强的审视意味。 一看这人就不是简单路过而已。 “您好,请问找谁?”夏思嘉停下了泼水的动作,认真看着来人。 女人推开前院的门,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说道:“这是沈维星家吧?” “是。”夏思嘉笑道:“我是他太太。” 女人挑眉看过来,“哦,你就是那个资本家大小姐啊。” 夏思嘉不温不火地继续笑着,“我叫夏思嘉。” 女人就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自顾自的说道:“我听说沈维星的腿受伤了。我来看看他。” “他去基地了,估计有一会儿才能回来。要不进屋坐坐?”夏思嘉提议道。 女人凝眸盯着她看,像是没料到,夏思嘉会发出这个邀请。 停顿了几秒后,她才正式地自我介绍说:“我叫孟茵茵。以前在海军炮校进修的时候,和沈维星同学。” “那就更得进来坐坐了。”夏思嘉莞尔道:“他出去有一会儿了,应该很快就该回来的。” 将孟茵茵请进门后,夏思嘉有条不紊地泡茶。 刚把茶奉上,就听见老二因为尿裤兜而哭醒了。 夏思嘉又不急不慢地给孩子换了尿片。 她在家里转转悠悠地忙活着,一点也没有把孟茵茵这个外人放在眼里。 孟茵茵悄悄观察着她做事,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产生了几分憋闷。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特意没有去基地找沈维星,而选择到他家里来等他,就是想先会一会这位资本家大小姐。 没想到,夏思嘉好像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夏思嘉,”孟茵茵忽然出声喊她,“沈维星的腿这次又是怎么受的伤?我听说,他之前就瘫痪过一段时间,好端端的,怎么又伤了?他是军人,总是这样因为私事负伤,对组织是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夏思嘉拍着老二的背,给孩子哄睡,就当没听见孟茵茵这通训斥。 孟茵茵就像被点燃了导火索的炸弹,瞬间拔高声调:“我在和你说话!” 夏思嘉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孟茵茵的肩章。 两杠一星。 在沈维星之下。 甚至还不如段非。 夏思嘉还真不想把这个颐指气使的孟茵茵当盘菜。 她侧着身子,一边继续给儿子哄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和我说话,但我又不是你的兵,我只是我孩子的母亲。我哄孩子都忙不过来,来不及回答你的问题,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孟茵茵暗暗捏了捏拳头。 她就知道这些资本家小姐,多的是这种拿捏人的手段! 沈维星那个傻子,当初肯定也就是被她这些花招,哄得团团转! 一会儿见着他,真要抓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一顿猛踹! 夏思嘉真的就丢下孟茵茵不管,回房去了。 孟茵茵自己在沈维星家转悠了几圈。 本来是想找点物件出来,批评夏思嘉骄奢淫逸,奢靡成性的。 可是,转悠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孟茵茵很失望。 这个夏思嘉,怎么一点好东西都不带上? 是不是她跟随沈维星来南边之前,把好东西都变卖换成了钱? 对! 肯定是这样! 这些资本家小姐,脑子活泛得很。 她装作可怜兮兮,身无分文,沈维星才会更加疼她! 像沈维星那种实诚的傻子,说不定会把工资都交给她! “真是没出息,被女人吃得死死的……” 孟茵茵从其中一间小房间晃悠出来,正好碰上喂完孩子,离开主卧的夏思嘉。 被夏思嘉审视的眼神一瞟,孟茵茵莫名有点心虚。 但她转念就跟自己说: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我光荣的人民子弟兵,难道还会怕了一个资本家小姐不成?! 第217章 你良心被狗叼走了啊? 夏思嘉装作没有看出孟茵茵的难堪。 她还故意朝孟茵茵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小孟同学还挺自来熟的,第一次来我们家,就给自己挑上客房了?” 孟茵茵的脸忽然红了几分,她气恼地辩驳道:“谁看客房?谁要在你家住!我住营里宿舍!” “哦。”夏思嘉语气闲闲的,“不住就不住吧。” 孟茵茵刚以为能和她吵起来,可夏思嘉满不在乎的就揭过了。 又让孟茵茵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好在这时,外边有车声。 夏思嘉侧头一瞥,见到沈维星回来了。 是大全、小全送他回来的。 她和这两兄弟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一边迎着大全、小全进屋喝茶,一边掀起眼皮望了沈维星一眼,向他介绍道:“你同学孟茵茵来了,你和她聊聊去吧。” 孟茵茵适时出现,一见面,就一拳砸在沈维星肩膀上。 “你真不够义气!” “当初说好了你海,我空,将来配合出战!” “结果我去执行任务了,你就偷偷申请调去坪山部队!” “等我结束任务回来,第一时间上坪山部队找你,才知道你小子居然又申请到南边来执行特殊任务!” “前前后后两年,你连一封信都没给我留下,你良心被狗叼走了啊?!” 沈维星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堵得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回答才好。 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小点声,别吵着我家孩子睡觉。” 孟茵茵更不爽了。 “是啊,看把你能的,跑到南边就娶媳妇、生孩子,从前我还以为你不婚不娶,是打算把终生都献给祖国呢!现在看看,你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沈维星憨笑,“是啊,我多俗气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不结婚生孩子?我有喜欢的人了,当然要娶回家。人生苦短,不抓住机会怎么行。” “你看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我怎么说你好!还有啊,你这腿怎么回事?!” 说话间,孟茵茵动作自然地挽上了沈维星的手臂。 将他搀扶进了屋。 大全、小全双双傻眼。 他们一会儿看看沈维星的背影,一会儿又看看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夏思嘉。 “嫂子,这……”大全欲言又止。 夏思嘉压根就没往沈维星他们俩那边看。 她反倒是观察起大全、小全来。 “半年多不见,你们俩都瘦了啊。” 夏思嘉深有感触,“看来其他小岛上的日子都不好过,训练也很艰苦。” 小全傻笑,像见了亲人似的,唠起家常来,说:“嫂子!还是瘦点好!精壮!之前有段时间虚胖,人变丑了不说,身体素质也不行!所以,还是现在这样好!” 大全捅咕他,“啧!现在是说你的事情的时候吗?你咋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小全茫然,“咋不能说了?是嫂子先问我的……” 大全彻底放弃了拯救弟弟的心思,他看向夏思嘉,小声说道:“嫂子,你先进屋吧,外边热……而且,咱们也一起过去聊聊!” “还是别了。”夏思嘉倚靠在前门外的墙上,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人家是专程来探望咱家参谋长的,我们过去也插不上话啊。再说,你们刚刚不也听见了吗?他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估计有很多话要说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里传来沈维星的声音。 “思嘉,你怎么还不进来?” 夏思嘉还因为沈拥军和三七的事情,对沈维星心存芥蒂。 所以,她不想进屋。 更不想在外人面前,和他假扮夫妻恩爱。 因此,夏思嘉凉凉应道:“外边有风,挺舒服的,我在外边吹会儿。” 大全、小全面面相觑,只好小声说:“嫂子,那我们陪你在外边待着吧!” 屋里。 沈维星行动不便,坐下了之后就只能坐着。 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前门方向。 他知道夏思嘉心里还哏着。 可哏着归哏着,把他丢在这里不管算怎么回事? 他又不擅长聊天拉家常! 孟茵茵还一副满肚子话要说的样子…… 他根本招架不住啊! 于是,沈维星再次喊了夏思嘉的名字。 然而,外边的夏思嘉已经坐在小椅子上,摇着蒲扇纳凉了。 孟茵茵看沈维星没请得动夏思嘉,忽地扑哧一笑。 “看来你还没有把这个资本家小姐改造好啊……兄弟,你到底行不行?” 沈维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叫不回媳妇儿了。 只能硬着头皮和孟茵茵尬聊。 “我媳妇儿人挺好的,你不用拿资本家大小姐那种刻板印象看待她。” “再说,你本来也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也学着把改造不改造的挂在嘴边?” “你以前不是最倡导人人生来不同,不能一概而论的吗?” 孟茵茵被他两句话问得面红耳热。 是啊。 她本来不想计较什么资本家大小姐不大小姐的…… 那不都是被夏思嘉激的! 她刚刚多傲慢啊! 孟茵茵惭愧了一会儿,转念又想到,沈维星把她曾经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心情顿时明媚起来。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同学了呢……现在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嘛!不过你小子真的太过分了,好歹同学一场,你怎么说走就走?不告而别?” 沈维星讪讪一笑。 当时的情况,不提也罢。 那会儿,孟茵茵这个老首长家的团宠小孙女,非要女扮男装和他们一起上课。 大家都把她当成哥们儿对待,纯粹处成了兄弟情。 可是,突然有一天,沈维星就被请去老首长家吃饭。 他们一桌子的人,围着沈维星反复试探。 沈维星明确表明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可孟家的长辈们是一个字也不信。 还说,他要是有喜欢的人,必定早就结婚了。 他们一心认定:他是为了拒绝孟茵茵,故意编瞎话搪塞他们! 沈维星只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一顿饭没吃上几口,只想着赶紧开溜。 那天之后,他就更加急切想要去红麓城。 好不容易等来机会,他当然溜之大吉,以最快速度去了坪山部队,远离了这些绯闻困扰! 有孟家长辈硬牵红线的事情在前,他又哪里能只以同学情看待孟茵茵? 第218章 这速度是要赶英超美啊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有媳妇儿了。 不管孟茵茵本人怎么看待他,对他是什么态度,他们之间都不可能了! 所以,沈维星如今也可以把孟茵茵当成兄弟对待。 “我不写信,当然是不能让别人误以为我要追你。” “想当初,你身份暴露之后,大家都惊呆了。” “惊讶之余,不少人都希望得你青眼。” “我怕我继续留在那儿,他们会觉得竞争压力太大,所以我就走了。” 闻言,孟茵茵心底好一阵失落。 她心说: 别人肖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可你沈维星不是啊! 那么多同学里,她就看上沈维星一个。 偏偏这个傻子还不开窍! 她都让家里人出马去帮她说了,沈维星还一副高攀不起的样子! 害得奶奶后来一直在说,沈维星此人难堪大用。 因为给他机会,他不争气啊! 孟茵茵心里是埋怨沈维星的,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拿手肘撞她,问道: “别光说我了!” “我现在都有两个大胖小子了。” “可兄弟你呢?” “你怎么还不加把劲,把自己嫁出去?” 孟茵茵突然一拳捶在镯上,“我嫁什么嫁!我这辈子都不嫁!” “那怎么能行?”沈维星蹙眉,“是不是哪个傻小子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让你喊一声哥,问题不大吧?你喊我一声哥,我现在就去帮你收拾那混蛋!” 孟茵茵悄悄翻了个白眼。 什么傻小子? 什么混蛋? 还不都是你! 你都已经结婚了…… 孩子都有了…… 这速度是要赶英超美啊! 真是看着都让人心烦! “不和你说了,真没意思!”孟茵茵说着起身就要走。 沈维星却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留她下来吃饭。 “别走啊,你都说了,难得见一面,怎么这么快就走?我也是今天才回来,刚去基地报到才知道,你调来金鹇岛了!我还想着去看你的。没想到,你主动来了!来都来了!我做饭,你留下来一起好好吃一顿!” 孟茵茵眼神一凛,“怎么还要你做饭?你腿都伤成这样了,不该是嫂子做饭吗?难道这么久了,她还没学会做饭?” “确实做得不太好。”夏思嘉忽然从外边进来,“或者,你非要吃我做的也行。” 孟茵茵轻哼,“嫂子这日子也太清闲了,饭都不用做。可你未免也太不心疼沈大哥了!他腿伤这么严重,你还——” 大全眼看着一场战争就要爆发,连忙打岔说道:“我会做!我来做!我手艺好!我没受伤!我做饭速度还快!” 说完,忙拽小全去照看沈维星。 同时,补充说道:“嫂子,你就安心照顾孩子,参谋长有小全帮忙照顾呢!这段时间我们就住隔壁小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照顾参谋长的起居!” 尽管大全努力岔开话题,维持和平,但夏思嘉和孟茵茵显然都还没有消气。 沈维星不好去劝孟茵茵,因此只能拄着拐,和夏思嘉回房间说悄悄话。 “孟茵茵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她从前在家里是年纪最小的,又是女孩,她才是被宠坏的那个。” “你别看她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做饭,她自己还不是不会做饭?” 尽管沈维星是嬉笑着说的,可夏思嘉却笑不出来。 她躲开沈维星的手,不让他拉自己。 说话的语调也比平常冷了许多。 “孟茵茵应该是特意为了你才调来这里的吧?我看她也养尊处优的,估计家里条件不错。她原本不需要来海岛吃这种苦!我看我还是出去吧,别妨碍你们俩老同学叙旧。” 夏思嘉自己觉得这话说得够客气的了,可沈维星却忽然严肃起来。 “嘉嘉!你这是要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夏思嘉冷静而克制地说道:“能被人抢走的留不住!我推不推有什么关系?拴着你人,还能拴着你的心了?” 沈维星拄着拐追过来,硬将她往怀里带。 他低眼看她,眉宇间阴云密布。 “你不相信我?”沈维星不可置信地问道。 夏思嘉反将一军,“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说我去宝绢嫂子家凑一顿得了。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你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之后,她也不管两个儿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左一个,右一个,抱起就走。 沈维星来追她,没追得上。 小全接住了沈维星的眼神示意,连忙来拦夏思嘉。 但夏思嘉一个眼神,就把小全喝退了。 小全要劝说她的话还没得及说,夏思嘉已经雷厉风行,扬长而去。 小全沮丧地回到了屋里,等着挨沈维星的训斥。 然而,沈维星却知道,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夏思嘉要做什么,哪是小全拦得住的。 孟茵茵在旁边阴阳怪调地笑了笑,“你们这么怕她干什么?她会吃人?” 沈维星勉强笑了笑,“怎么能这么说你嫂子呢?太过分了,值得批评!” 孟茵茵又想翻白眼了。 嫂子? 她刚刚也就是和她客气客气才这么叫的! 要是早知道她这么喜欢对沈维星甩脸子,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能喊夏思嘉嫂子! 孟茵茵气鼓鼓地坐回去了,问沈维星:“你到底看上她啥了?她不就长得好看点,身材苗条点?除了这些,还有啥好的?我之前就听说了,组织上原本是不同意你娶她的!要我看,组织当时的反对太正确了!她和你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沈维星瞪她,“她和我再合适不过了!我们俩口子是绝配!等回头你在金鹇岛待久了之后,你会听说的!” 孟茵茵撇嘴。 谁稀得打听你们两口子恩不恩爱! 沈维星继续替夏思嘉说话,“你嫂子她是今天和人有约,所以去找叶主任的家属吃饭去了。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她就不陪客了!” 孟茵茵这次没给沈维星面子,直接挑破了说:“沈维星,你就别装了!她就是不给你面子,也不给我面子!她啊,压根没把我俩当回事!” “我俩本来也算不上多大回事啊。”沈维星戏谑道:“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孟茵茵牙都痒了,“你结了婚之后,怎么变得这么没骨气啊!被一个女人下了面子还笑嘻嘻的……” 沈维星不以为然,“这怎么能叫没骨气呢?这叫疼媳妇儿……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对象,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第219章 她会吃人? 孟茵茵又气又愁。 都怪沈维星! 因为见过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所以她再看谁都不顺眼了! 家里也不是没有给她安排。 可她看哪个都不满意! 看哪个都觉得差点意思! 奶奶老是说,日子和谁过,不都一样? 反正到头来都是爱人变亲人。 但孟茵茵就是觉得不一样。 她条件又不差,为什么不能吃点好的? 为什么要为了满足家里人的期待,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哪怕不管嫁给谁,最终结局都一样。 可如果嫁给了自己心仪的人,那从当下走到未来的这个过程中,她起码还尝过甜味! 要是嫁一个自己都看不上的人,那婚后就是天天痛苦! 活着还不如死了! 大全做饭速度确实快。 再加上,即便沈维星他们今天才从海螺乡回来,可厨房里多的是食材。 光是蔬菜就五六种。 大全手拿把掐,烧了西红柿炒蛋,韭菜炒虾米,凉拌豆芽,红烧肉沫豆腐。 看到前几样菜,沈维星的内心还毫无波动。 看到最后这一样红烧肉沫豆腐,沈维星忽然有点心疼。 夏思嘉最喜欢豆腐汤了。 她今天去买了豆腐回来,应该是想晚上做蛤蜊豆腐汤的。 可是,好好的豆腐,却让大全这么给烧了…… 叩叩—— 孟茵茵拿筷子敲了敲菜盆边缘。 “吃饭怎么丧着个脸?不是你主动要请我的吗?” 沈维星兴致缺缺,胃口寡淡,眼睛盯菜不看人地说道:“吃啊,敞开了吃,就当是自己家,不用客气。” 尽管在言辞方面,沈维星做得无可挑剔。 可孟茵茵太了解他。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吃饭全程,沈维星都心不在焉。 孟茵茵不用细问,都猜到他肯定是在琢磨,晚上等媳妇儿回来了,要怎么哄她开心。 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熏人! 孟茵茵的胃口也没了,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全很紧张,“咋了孟营,不合胃口啊?” 小全努力替他哥挽尊,“不会吧孟营,都说我哥做饭好吃啊!他以前是炊事班第一呢!” 孟茵茵扶着额头,想叫这俩闭嘴。 她吃不下饭,和饭好不好吃没有关系! 她单纯就是看不惯沈维星这样! 但即便孟茵茵真的不吃了,沈维星也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真受不了你!” 孟茵茵拿上军帽,气冲冲地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夏思嘉正在黎宝绢家吃饺子。 她看叶欣荣在,就没有提自己家里来了客人的事。 还是叶欣荣后来听基地的其他人说起沈维星的过往,才知道的。 叶欣荣还因为这事,在黎宝绢面前夸赞夏思嘉,“人家是资本家小姐没错,出身不好。但凡事都有两面,她要不是资本家小姐,她也没有那眼界,那胸怀,那气魄啊!这确实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叶欣荣对她的评价,是后话了。 对于沈维星而言,他看见的不是夏思嘉的眼界、胸怀、气魄。 他看到的就是她的满不在乎。 甚至在面对情敌的问题上,吊儿郎当! 夜深人静,夏思嘉循例给沈维星的伤口换了药。 眼下八月,海岛炎热,如果就让伤口自主愈合,而不用她空间花园里的花露去加速恢复,必然大概率要经历发脓破溃的痛苦过程。 夏思嘉再怎么生沈维星的气,也不忍心看他吃苦。 这双大长腿,她留着还有别的用处。 不能让它就这么废了。 所以,她即便冷着脸,还是小心给沈维星处理了伤口。 沈维星则在她忙前忙后的时候,逮住她,握着她凉豆腐似的手腕,沉声问道:“你今天真就那么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吃饭了!” “我又不是偷偷去大鱼大肉了,我就在宝绢嫂子家吃饺子,那怎么了?” 夏思嘉表情不耐烦地想要甩开他的手,“我给你和孟茵茵腾地方还不好?” 沈维星急眼了,“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还用得着你腾地方!” “就冲她凶我那个样,你还能说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夏思嘉勾唇冷笑,“不想说就别说,免得说多错多!” 沈维星气滞,“她家里人以前把我当过候选女婿,但我不是跑坪山部队蹲你去了嘛。” 夏思嘉故意揶揄他,“该不会是孟家没看上你吧?” 沈维星想了想。 这个事情上,辩解反倒不好。 不如顺势而为。 就承认自己被涮下来了呗! “对!”沈维星大大咧咧地笑道:“炮校里那么多优秀学员,他们家没看上我!” 夏思嘉又要甩脱他的手,“原来你是孟茵茵挑剩下的啊!那别人不要的我也不要!” 沈维星被说得一愣。 但依旧没有松开夏思嘉的手。 “嘉嘉,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么热乎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什么叫做别人不要的!” 夏思嘉强忍住笑意,“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不是怕你生气才这么说的吗!”沈维星被气消笑了,“媳妇儿,你故意整我的!”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饿,我故意整你干什么。” 夏思嘉摁他肩膀,劝他躺下,“折腾一天了,还不累吗?早点休息,不然伤不会好的。” “没和你解释清楚,我睡不着。”沈维星耍起赖来,荡着夏思嘉的手,认真说道:“我对孟茵茵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一点也没有!最多,也就是同窗情谊吧。她这次调来金鹇岛之前,我也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至于她是不是为了我而来……组织会保护我的!没有人能破坏我们的婚姻!” 这次,夏思嘉没忍住,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你怎么说得孟茵茵好像会吃人似的?她能对我们俩怎么样?还需要动用组织保护你……” 沈维星见她笑了,心里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他悄悄松了口气,煞有介事地说道:“孟茵茵这个人,脑筋很幼稚的。不过,我听说,这次调来的这支队伍,就她一个女兵。我本来还想着,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可惜,全被她自己搞砸了。” 第220章 比你文雅 夏思嘉耸耸肩,“朋友肯定是谈不上了。以后见面不打仗就算是我仁慈大度了。想和我抢男人,还要我和她做朋友,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包容博爱!” 沈维星忙笑,“媳妇儿还是很大度的!就是……有点太大度了!以后可以小气点!我喜欢看你紧张我!” “得了吧你……” 夫妻俩推推搡搡的,笑闹成了一团。 总算是又和好了。 熄了灯,沈维星搂着夏思嘉睡的时候,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平静。 想想白天的事,他忽然觉得,孟茵茵这么闹一闹也挺好的。 要不是因为孟茵茵跑来搞砸场面,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和夏思嘉讲和。 她可能还得为二哥和三七的事情,给他看几天冷脸呢。 不过,一想到沈拥军,沈维星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夏思嘉均匀的呼吸声,和寂静如湖底的夜色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比谁都清楚,二哥心里的疯魔,像一个填不满的深渊。 把三七推进这个坑里,确实不对。 他并没有真的想牺牲三七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去给二哥填补心里的伤痕。 只是,当时他们躲在草垛那个情况下,不适合冲出去打断二哥和三七说话。 要是让二哥知道,他们夫妇俩听完了全程,他的状态一定比现在更加差劲。 二哥不能再一直消沉下去了。 他如果继续受到打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二哥患上心病,阿妈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家里已经有个让阿妈操碎心的小满了。 他不能再让她的两鬓新添斑白。 所以,在那个瞬间,他飞快地做出了决定。 在二哥和三七之间,选择了二哥。 他知道这个选择很自私。 他做完决定就惭愧了。 可是,他毕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总不能在小媳妇面前露怯! 所以,哪怕被她误会,他也认了。 想到这里,沈维星默默摸了摸夏思嘉的细软秀发,又忍不住侧过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隔天,沈维星让小全跑了一趟海螺乡,去接三七过来。 就说夏思嘉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两个孩子,还需要再辛苦她帮忙一段时间。 小全还以为要做好久的思想工作了,没想到自己一来,三七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沈老太对小全说:“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是要让她过去的,咱们家里人手够,但老三他们两口子一个要上班,一个要带两个娃,我晚上做梦都会梦见思嘉手忙脚乱……半夜被吓醒!所以,我和三七说好了,让三七去帮她姐姐!” 沈老太发了话,沈拥军自然不敢有异议。 他沉默着送了三七到码头。 原想找机会再和她说说话,叫她好好照顾自己,平时别亏待自己。 然而,一抬头,却正好看见小全翻口袋给三七找糖的一幕。 三七被小全慌慌张张的样子逗笑。 他们俩年龄相仿,看起来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沈拥军忽然就觉得无地自容。 是啊。 他一个老帮菜,还是五个孩子的爹,本来就长得矮,种地不行,也没有正经工作…… 三七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沈拥军扭头就走。 等他走远了,三七才发现这件事。 “二哥不是说还有话和我说吗?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小全拍拍她肩膀,“他和你一个假小子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是可爱的小姑娘!不会让人放心不下的!” 三七踢他一脚,“你怎么还和之前一样讨厌?我现在都把头发留长了,不是假小子了!你之前看不出来,我不怪你。难道现在也看不出来吗?你这么大一对眼睛,白长的啊?” 小全笑眯眯的,“习惯了,总觉得你就该是男孩子!” 三七懒得理他,见船要开了,便赶紧跳上了船。 小全紧跟在她后边,一路跟着三七进了船舱。 他无心地打量着她,看着看着,忽然有些走神。 “三七,我怎么觉得你和嫂子长得有点像?” 三七摸摸小脸,“真的假的?你可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我骗你干嘛呀?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我好像在你脸上看见了嫂子的影子!”小全很疑惑,“可是仔细盯着看吧,又觉得一点都不像,真奇了怪了!对了,你刚刚说我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那之前还有谁也这么觉得?” “谢长青大哥。”提到谢长青,三七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他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比你文雅多了!” 小全蓦然心头一热,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 “他是秀才,我是兵,我们的长处不一样,你不能只看到他的文雅,你得看到我的强壮!” 三七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强壮,你可真棒!” 小全乐开了花。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三七夸人挺可爱的。 三七回到七巧岛后,夏思嘉敏锐地发现,小全好像比之前热切了很多。 不管三七去干什么,小全都跟着。 夏思嘉趴在窗台上遐想: 小全是沈维星带出来的兵。 要是把三七托付给小全,她倒是挺放心的。 不过,大全、小全两兄弟都很好。 如果她要当这个红娘,总不能厚此薄彼! 得给大全也看一个合适的人才行! 夏思嘉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可实际上的情况,却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三七回了七巧岛后,一心盼着再见到谢长青。 小全一个劲的付出,就显得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大全觉得三七和小全不合适,夏思嘉却和沈维星说,有意撮合这俩,沈维星被迫成了夹在中间的人,他感觉这事有点难办。 正好,他这天要去金鹇岛处理公务,就见了孟茵茵一面,把这棘手的事情和她说了。 这次,却是孟茵茵心不在焉了。 沈维星问了好几遍“你怎么看”,孟茵茵都没有回答。 沈维星轻声“啧”了下,“上回见面的时候,你还口口声声说咱们是好兄弟呢,怎么今天让你帮我拿个主意,你半天都憋不出来一个屁?” 孟茵茵狠狠咬了一口筷子,“你在家跟你媳妇儿说话也这么粗鲁吗?” 沈维星皱眉,“咱们哥俩说咱们哥俩的事情,你好好的扯我媳妇干什么?我肯定不这么对她啊,我在她面前斯文的很!” “装货!”孟茵茵骂道。 第221章 不治留着给谁看? 沈维星哭笑不得,“聊天就聊天,你怎么能突然骂人呢?得得得,不问你了,我换个人问问去!” 孟茵茵叫住他,说道:“有什么好问的?别人谈对象,想和谁谈就和谁谈,喜欢谁就去追谁,成不成是他们的事情,你用得着那么操心吗?组织只管他们的前途发展,不需要替他们包办婚姻!” “你这人一看就没朋友!”沈维星留下了一句半开玩笑的评价,走了。 他是说者无心,可孟茵茵却把这话扎进了心里。 是啊。 她是没朋友。 她除了沈维星,眼里都快看不见别人了。 就连最近在金鹇岛日常走访的时候,她听到的还都是和沈维星有关的事情。 比如说,他在金鹇岛的桑家冲冠一怒为红颜,让远近的乡亲们都啧啧称赞,说他威武霸气,又十分维护妻子,心疼妻子,是个万事周全的男人。 又或者,听人说沈维星命好,娶了个会扎针的医生媳妇儿,治好了他之前瘫痪的腿,真是千金难换这仁心医术。 再要么,是说沈维星不仅仅提高自己,还会带着媳妇儿一起进步,他教夏思嘉野外生存技能,让夏思嘉能跟着突击队去抓猴子…… 他们夫妻两个的事迹,在坊间变成了模范样本,吸引着女孩们都愿意嫁给这样的军官丈夫。 孟茵茵嫉妒得都快发疯了! 明明这样的好男人,本该是她的丈夫! 哼! 沈维星不是说她没有朋友吗? 那她马上就要弄一堆朋友给他看看! 孟茵茵选择的第一个备选朋友,就是正处在麻烦漩涡中的段非。 她知道段非和夏思嘉夫妇俩渊源很深,因此,她直接申请调管了段非的审查。 查着查着,她就发现,问题几乎全出在段非还没离婚的好媳妇儿夏思芫身上! 孟茵茵把袖子一挽。 “我弄不了姐姐,我还弄不了这个妹妹了吗?” 她对夏思芫一顿严格审讯,审得夏思芫晕头转向,倍受折磨。 夏思芫已经全力配合,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和盘托出。 但孟茵茵还是不满。 审了夏思芫一次又一次! 孟茵茵到底是从男兵营里练出来的。 她的霹雳手段,令人闻风丧胆! 几番审讯下来,夏思芫没死也丢了半条命。 她本来就因为没有喂奶,一直堵奶胸痛。 再加上连续几日的严苛审讯,增加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负压。 夏思芫病来如山倒,高热昏迷,被送去了金鹇岛卫生院。 医生们一开始以为问题都是堵奶引起的,因此就和段非沟通,先把段安安抱过来,让夏思芫正常喂养孩子。 然而,夏思芫一病不起,段非担心她这样的身体状况去喂养孩子,会拖累孩子,于是还让女儿待在奶妈那儿。 金鹇岛的医生们尽了全力,但夏思芫的状态每况愈下,越来越危险。 江院长便打算亲自去七巧岛接夏思嘉过来,让她给夏思芫扎上一套针。 可孟茵茵不同意。 “沈参谋长的家属要在家带孩子。你们这么大个卫生院,难道还找不到人给她治病吗?” 江院长无奈地解释:“小孟营长,我们一直都在努力的救治,只是她的情况没有好转,再继续这么耽误下去是很危险的!” 孟茵茵暗暗咬牙。 她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到他们那边岛上去。 要是让沈维星知道,她揪着夏思嘉的妹妹审了这么久…… 他会怎么想她? 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再说,她捅出来的篓子,让他媳妇儿来收场,岂不是要被他们两口子笑话一辈子?! “不行!” 孟茵茵铁了心不让江院长找外援,“你们要是治不好,他沈参谋长的家属来了也不一定能做到!我看你们做不好是自己的工作,又怕担责,所以想故意另外找个人来甩锅吧!” 江院长看着在输液的夏思芫,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对他来说,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的,他都一视同仁地对待。 也正因如此,他才撇下私心,提出让夏思嘉来救治夏思芫。 否则,以她们姐妹俩日渐加深的矛盾,以及早就崩坏的关系,他怎么会让这死对头般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 “孟营长!在人命面前我不会和你开玩笑,也没有考虑任何私人感情!去请夏医生过来,的确不能百分百保证可以药到病除……可她的针法疗效很好,能让病人少受痛苦!如果能减轻病人的痛苦,就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治疗时间!” 孟茵茵还是横竖不同意。 最后,还是段非接到了消息,听说夏思芫快被折腾死了,这才打报告暂离基地,跑去金鹇岛卫生院看了一眼夏思芫后,立马请人去七巧岛接夏思嘉过来。 为此,孟茵茵和段非还大打出手,在金鹇岛卫生院闹了一场。 等夏思嘉来的时候,这两人都已经挨过批评了,正被罚站。 夏思嘉看见孟茵茵手臂上的伤,再听其他同事说起孟茵茵和段非打架的细节,夏思嘉不由得咂嘴。 女将风采果然非同凡响! 段非那么虎背熊腰的男人,她说打就打! 真不愧是男兵营里出来的! 夏思嘉给夏思芫扎完针后,夏思芫终于成功出汗退烧。 没有大碍了。 夏思嘉又提着医药箱,分别来给孟茵茵和段非上药。 因为他们俩此前就是在卫生院被领导训斥的。 其他医生看着他们俩打架,又目睹他们被骂,感觉这俩的怒气值正在顶峰,所以,都不敢给他们上药。 只有夏思嘉无所畏惧。 先找到孟茵茵,喊她:“抬手。” 孟茵茵别扭地转开了头,“一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一会儿就能好了!过几天保管看不出来!我不涂你们这儿的药水!回头我伤都好了,这颜色还掉不下去,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多不扛揍呢!” 夏思嘉正打算说她两句。 这时,段非却主动抬起了手臂。 他说:“你给我上药吧,皮外伤就别管了,跌打酒、跌打药膏涂厚点。我可不想疼好几天。” 夏思嘉抿着唇,忍着笑,给段非涂了活血化瘀膏。 收拾完段非,她再次看向孟茵茵。 “伸手,上药。” 孟茵茵恼了,“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话啊?” “你这人怎么这么娇气啊?”夏思嘉直接怼了回去,“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事事都要人哄?” 孟茵茵辩白道:“我哪有!” 夏思嘉似笑非笑,“你不就是这样的?怎么,打算故意留着伤,等找到机会了给沈维星看,让他来哄你呗?” 第222章 还不如没有呢 孟茵茵的脸瞬间涨红,“你这是污蔑!” 段非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哦,原来搞了半天,是冲沈参谋长来的呢……” “你闭嘴!有你什么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孟茵茵三连骂道。 段非刚刚打架就没把孟茵茵当女人,这会儿自然不会怵她。 段非吊儿郎当地说道:“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遮遮掩掩的,反倒显得更有那么回事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孟茵茵怒不可遏,“如果我要和他谈对象,那他早就是我的男人了!还能轮得到她夏思嘉?我和沈维星清清白白!就是普通同学而已!你们不用拿小人之心来曲解我们的关系!” 段非摊了摊手,“真真假假,还不是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夏思嘉也附和道:“是啊,沈维星的说法可和你不一样。” 孟茵茵顿时哑巴了。 沈维星和她说的不一样? 那他是怎么说的? 看来,他真的跟夏思嘉详细解释了…… 他就把她看得这么重吗?! 孟茵茵一张嘴,说不过他们两张嘴,最终只有生气的份。 夏思嘉趁她不注意,快速给她抹上了药膏,这便结束了她的临时工作。 “你俩都挺能吵的,多吵两句吧。正好互相给对方解闷!我走了。”夏思嘉收拾起东西,这便准备离开。 段非忽然叫住她,小声说道:“夏思芫的案子定了,梁靖书出面当人证,说她在红麓城的时候就和敌特有联系……她要被送去学习班了。” 夏思嘉愣了下。 学习班啊…… 那进去不死也还得少半条命。 而夏思芫本来就只剩下半条命。 这不等于…… 是个死亡倒计时吗。 大概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庄婉玲的死。 夏思嘉猛然觉得人命格外脆弱。 哪怕夏思芫活着,总是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她要是真的死在了海螺乡,多少还是会影响她的心情。 夏思嘉还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人活着,才有希望。 “她去学习班的日子定了吗?”夏思嘉冷然问道。 段非看了一眼病房方向,“还没有……估计要等她身体好点了再说吧。” 孟茵茵冷笑,“一个通敌叛国的无耻小人,还得等她身体好?!能留她一条命就不错了!” 段非收起刚刚嬉皮笑脸的姿态,忽然放下身段,谦和之中甚至带了几分卑微的口气,恳求和他同级的孟茵茵,说道:“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女儿的亲妈。我女儿还小,我不希望她这么小就没了妈。” “有个这种妈,还不如没有呢!”孟茵茵正气凛然,“她早点了断,对孩子更好!” 孟茵茵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 但她说完之后,周围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得多冷血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尽管出身成分在这个时代,确实对人的影响很大。 可海螺乡这一带受多种文化冲击,大家的情绪都没有那么高亢激进。 对于大多数群众而言,把日子过好,把肚子吃饱,年年能穿上新衣,被子上能少几个补丁,才是最要紧的。 夏思芫虽然有罪名在身,但敌特分子近几年来并没有对周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因此,夏思芫再可恨,有学习班整治她,改造她,那不就行了? 何至于非要把人逼死? 退一万步说,夏思芫真的有错,那她也很可能是因为年纪太轻,受人蒙骗。 又不是罪大恶极,犯下了滔天大错的恶徒。 怎么张口闭口就要人家的命啊…… 果然像孟茵茵这样没有生育过孩子的女人,心就是比一般人要狠。 孟茵茵觉察到了周围不善的目光,心里一寒又一寒。 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自从来金鹇岛之后,她处处吃瘪,这日子过得烦死了! …… 夏思嘉回七巧岛的一路上,都在回味自己和夏思芫的两辈子。 夏思芫即将被送去学习班,那是作奸犯科的恶人才要进的地方。 从学习班出来的人,将来都要矮人一截。 再加上,夏思芫又被二次离婚。 她以后的日子,算是翻不了身了。 可是,夏思芫明明也是重活一世的人。 世上道路千万条,她怎么偏偏挑了最难的路走? 原来,过不好日子的人,就算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也仍然还是过不好日子。 夏思嘉没盼着夏思芫死。 但她总觉得,夏思芫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希望她能熬到再见到父亲的那天吧。 也正因为夏思芫的事情,刺激到了夏思嘉,让她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人生。 尽管她现在的生活状态人人羡慕,可对她而言,还不够好。 既然孩子们出生了,那她的陈皮大业就可以重新抓起来了! 夏思嘉一回岛上就去找了黎宝绢,商量着要收购陈皮、橘红、佛手等特产药材的事。 有着卫生所药剂师这个身份,她去收购药材,合情合理。 不会被当成是投机倒把。 夏思嘉除了让黎宝绢联系人脉之外,也渐渐恢复了和实验研究队的联络。 因为如果将来她能再获得研究队编外人员的身份,就能有更多理由去收购药材和种子。 研究队加强了对七巧岛禁区的研究开发。 之前,夏思嘉见过建设草图的温泉,也即将落成。 等温泉田舍开辟好了,夏思嘉就能把空间里的一部分植物,移栽在温泉附近,从而提高七巧岛的植被种类,扩大药材产量。 这些名贵药材可以销往全国,不知道又能给多少身处病痛中的患者,带去福音! 夏思嘉一天天不着家,幸好还有三七、小全和朱峻岭家的两个孩子,一起帮忙带双胞胎。 这两小子天生就虎。 再加上平常总看朱峻岭家那两个孩子舞枪弄棒的,晚上做梦都手舞足蹈,两兄弟你打我,我打你,谁也不让谁。 爱动爱闹的孩子长得快,双胞胎看着看着长大了。 一天一个样! 日子一晃而过,双胞胎快要过一周岁了。 黎宝绢和叶欣荣在家里商量着给两个大小子送什么礼物,当周岁压岁礼。 说着说着,两人才发现,沈家的双胞胎还没取大名! 一直就大宝、小宝地喊,也没听沈维星夫妇着急这件事。 “他们俩可真是的!” “工作上有塌天的大事离不开他们俩?!” “都一年了!孩子的名字也不上心!” 还是黎宝绢催着夏思嘉,夏思嘉才终于说了名字这事。 “大宝叫沈凌波,小宝叫沈靖海,这不是嫂子你早给就取好的吗?” “我着什么急啊,直接就拿来用了!” “户口本上落的就是这两名字!” “只不过他们老沈家说,孩子年纪太小,贱名好养活,所以才一直大宝小宝的喊。” 周岁宴过后,双胞胎们总算有名字了。 谢长青自从听说这名字是黎宝绢帮着取的之后,心痒痒,也想参与给夏思嘉孩子取名这事。 但沈凌波、沈靖海的名字都定了下来,自然是没机会再在这俩身上做文章了。 谢长青不禁想到了夏思嘉的第二胎。 “嘉嘉,回头你再生了孩子,让我给他们取名吧!” 第223章 该禁 夏思嘉啼笑皆非,“行啊,你想取就让你取吧!”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又一次痛失了给孩子们取名字的权利! 好在她和沈维星对这事没什么执念。 不然,为了一个取名权,大家不得打起来? 不过,这一年来,她和沈维星恩爱得很,也没见肚皮有动静。 二胎只能顺其自然。 来了再说吧。 沈维星在双胞胎的周岁宴过后,带夏思嘉参观了建成的禁地温泉。 “这么大一片地方呢!” 夏思嘉目测估算了下,眼前这片池子,少说得有五六百平米! 沈维星笑道:“是啊,开出来之后大家都觉得挺意外的!没想到这片温泉水域面积这么大!不过,大了总比小了好。比原计划大点,也就是延长了建设改造的时间而已。但现在这个面积更好,司令说,可以开个游泳队,训练十几岁的孩子们都学游泳!这比在浅滩学要安全得多!而且,省得他们一天天有力气没地方使,成天不是打架就是斗人……” 说到这事,沈维星不禁盯上了夏思嘉。 “你是不是也不会游泳?” 夏思嘉诚实地摇头,“嗯,不会呢。之前桑野还说要教我来着,估计这小子后来忘了。” “要他教干什么?我来教。” 说完,沈维星忽然拽夏思嘉往下跳。 夏思嘉猝不及防,猛地被沈维星拉入温暖的泉水中。 惊呼出声。 “沈维星!你干嘛?我不会游泳啊!” 夏思嘉手忙脚乱地扑腾着,水花四溅。 沈维星却笑得开怀,“怕什么?有我在呢!来,先憋气,对,就这样……” 夏思嘉强行被抓着学游泳。 起先呛了两口,眼泪直冒,双眼通红,鼻头也变成了小草莓。 心疼得沈维星想放弃。 哪知道她自己胜负心大起,非要一次次潜入水中,反复尝试。 硬是一点点克服了对水的恐惧。 很快学会了简单的漂浮和换气。 两人一个正儿八经地教。 一个专心致志地学。 都浑身正气。 毫无邪念杂念。 但不知道怎么的,在温泉里泡久了,渐渐的,夏思嘉就面色潮红,身体也察觉到了异常。 等她想把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告诉沈维星时,回头一看,他的眼神已经迷离而野蛮,不等她说话,已经将她人摁在了温泉旁边的石头上。 “嘉嘉你配合点……” “很快……” 夏思嘉欲言又止。 因为一张嘴那声音,她自己都害怕多听。 况且,这里虽然是不对外开放的禁地,可到底不比自己家! 万一有人路过怎么办?! 夏思嘉心中暗自懊恼: 明明只是来学个游泳,怎么就…… 她前世的确知道这温泉非同小可。 据书中记载,这池温泉水含有极其丰富的微量元素。 对人体有着极强的增益效果。 可是,也没说是这方面的效果啊! 夏思嘉这会儿身娇体软,想要反抗也无济于事。 沈维星的力量大得惊人,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他的爱意在清醒状态下,本就深沉而热烈。 何况此刻他被身体本能催动。 有些失去理智了…… 真是羞死人了! 哪怕已经是生过一胎孩子的老夫老妻了。 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外边突然…… 水下波光潋滟。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夏思嘉精疲力尽,伏在石头旁边休息。 沈维星则是一脸餍足,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嘉嘉,我爱你。”沈维星在夏思嘉耳边轻声说道。 夏思嘉的脸更红了,小声嗫嚅道:“你少来!太丢人了!” 沈维星好歹算是找回了一刻的理智。 他身轻如燕地翻身上岸,先把自己的上衣裤子脱下来,想办法烘干了。 再找夏思嘉要。 夏思嘉潜在温泉池水边,只觉得自己像一条羞于见人的小鱼似的。 磨磨蹭蹭地脱掉了衣服,丢到岸上给沈维星后,又迅速窜回水里躲好。 沈维星只觉得她可爱至极。 眉眼间都是温情的笑意。 要不是看她实在可怜,他心底蠢蠢欲动的,竟还在在这地方再来一回。 刚刚那种感觉…… 着实妙不可言。 他没有体会过。 甚至没有幻想过。 难怪这些林子和水池被划分为禁地。 确实该禁! 这要是传出去了,将来还得了?! 岂不是大家每天两眼一睁,就想来这池中泡汤? 沈维星一本认真拧干夏思嘉衣服上的水,找了木棍给她撑起来,把衣服晾晒挂好,一边严肃地思考着初探温泉池的体验。 他要回去把今天的发现,写成正式的报告。 好让朱司令和龚博士知道,这池子不能随便泡。 之前设想的游泳队计划,估计也得暂时搁置了。 毕竟像他这么有自制力的人,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夏思嘉生吞活剥的心。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来,还不知道要乱成怎样的一锅粥! 又不是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会带自己的伴侣来! 这要是因为这一池好水,却让整个岛上变得乱七八糟…… 岂不是弄巧成拙?! 沈维星越想越觉得后怕,恨不得现在就绕着温泉池周围布置一圈牌子,让其他人免入其中。 但说也奇怪。 他烘衣服的过程中,温泉池周围的植被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每次他看一会儿衣服,再回头看看夏思嘉是否还好时,余光总觉得旁边的荆棘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是错觉吧? 哪有什么植物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沈维星猜测,可能是温泉池水中的某种东西,让他变得如此疑神疑鬼。 看样子,得赶紧给媳妇儿烘干了衣服,离开这片地方! 而夏思嘉除了累点,其他还好。 她派出三只小猫,在温泉池边,用空间花园里疯长的荆棘丛,把温泉池周围包裹了起来。 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避免巡逻队伍的人误入其中。 因为这个时代下的人们,几乎没有娱乐活动。 每天除了集体劳作之外,就回家钻被窝生孩子。 没有温泉池水的助力,庄婉玲和段非尚且能折腾出那样一桩丑闻来。 沈拥军也对三七暗生情愫。 小全对三七亦是虎视眈眈…… 人们的精力,都在繁衍生息上。 而现在,有了温泉池水的出现,只会让误入其中的其他人,更加抵挡不住心中的渴望和诱惑! 不好不好。 还是别出什么乱子了。 他们两口子一心为群众利益着想,压根也没发觉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 直到再过了几个月,夏思嘉忽然吃不下东西,闻什么都觉得恶心,众人恍然发现: 沈参谋长家的家属,又怀孕了! 第224章 二胎是挑嘴怪 恰逢此时,沈维星又接到任务,要去一趟小榴花岛等沿线各小岛,展开巡逻视察工作。 因为这一次一出门,起码又得半个多月。 沈维星想带上夏思嘉一起,带她去看看。 然而,夏思嘉本人却断然拒绝了。 “这第二胎够折腾人的!” 她怨念深重,不仅是对这胎孩子的突然到来,感觉到措手不及。 更是对沈维星这个勤于耕种的男人,充满了怨怼! 正好他要出差,她总算可以休息了! 沈维星放心不下家里,特意提了两瓶茅台、两罐麦乳精、五盒桃酥,上了叶欣荣家,找黎宝绢帮忙照顾夏思嘉。 黎宝绢看着他手里沉甸甸的礼物,哭笑不得。 “咱们两家还分谁跟谁啊!” “有啥事你和我说一声就成了!” “带这么多东西来不是见外了吗!” 沈维星却坚持要把东西留下。 “以后要麻烦您的地位还多的是呢!而且,嘉嘉这一胎好像比上一胎还辛苦。上回,她是什么都能吃,也愿意吃,就是吃多少都不觉得饱……可这一回,她挑三拣四,什么都不爱吃!我担心她难受,到时候还得辛苦嫂子你变着花样给她做。” 黎宝绢答应了。 她一开始想的是,女人怀孩子,确实每一胎的情况都不一样。 兴许这第二胎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所以娇气些。 这不吃、那不吃的。 就连夏思嘉本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有了第一胎的经验之后,她知道自己的体质是会受到腹中宝宝严重影响的。 反正她这个妈妈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宝宝怎么想,宝宝想吃什么! 二胎是个挑嘴怪,黎宝绢做的杂锦饺子,孩子不爱。 谢长青做的鲅鱼饺子,孩子也不爱! 谢长青费劲巴拉张罗了一桌火锅,夏思嘉还是吃两口就想吐! 折腾一天下来,大家都累。 而且,黎宝绢还怪心疼粮食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吃什么吐什么……” “啥都吸收不进肚子里!” “别说孩子了,你自己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夏思嘉也不想这样。 可她完全控制不住。 以前她见到鲅鱼饺子的时候,不知道多高兴! 可现在居然闻着味儿就够呛! 夏思嘉吐得精疲力尽,小脸发白。 她只能找理由说自己困了,赶紧回屋。 避开人之后,她进了空间,在空间里给自己开小灶吃了一顿。 然而,吐倒是不吐了,可嘴里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儿。 有一种好不容易开了胃,可却没有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的感觉。 这下,夏思嘉自己都忍不住慌了神了。 她轻轻摸着肚子,和腹中的孩子小声沟通道:“宝宝啊,你到底想吃什么,你能让妈妈知道吗?” 孩子月份还小。 哪里真的能给她回应。 夏思嘉也就是试试而已。 好在,这次沟通多少还是有点效果的。 夏思嘉晚上睡了个舒舒服服的觉,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 大全、小全也来了,他们和谢长青、黎宝绢一起挤在厨房里,莫名开始了厨艺竞争大赛。 每个人都准备了不同的食材,心里也有着各自的菜谱。 然而,夏思嘉忽然盯上了谢长青提来的那桶鱼。 鱼…… 夏思嘉忽然很想吃鱼生。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进了水桶里,摸起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径直往嘴里塞。 众人看呆了:“……” 瞧瞧! 这都把人饿成啥样了!!! 几人连哄带劝,好不容易从夏思嘉嘴里把那条活鱼抠下来。 夏思嘉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而新颖的念头。 “那些菜你们别做了,洗干净直接拿给我吃吧!” 黎宝绢对她的新想法将信将疑的,但还是将洗干净、去了皮的黄瓜递给了她。 夏思嘉接过黄瓜,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光了。 众人盯着她看,等着她发出呕吐的声音。 然而,夏思嘉却真的没有再吐了! 她自己都很惊讶。 好家伙。 看来这个二胎宝宝是喜欢吃原汁原味的东西! 难怪所有菜不管怎么变着法子做,都没能起效…… “都说酸儿辣女的,可你这又不吃酸又不吃辣,这肚子里恐怕怀了个猴子!”黎宝绢打趣说道。 夏思嘉也无奈地笑笑,“可不就是吗!不过总算不吐了,能吃进点东西也好。” 基于夏思嘉的新状况,大家都开始把心思放在钻研食材的种类上。 努力区分哪些是能生吃的,哪些是不能生吃的。 “黄瓜,萝卜,不辣的辣椒,芹菜,都能吃!”三七有过小岛求生经历,她很有发言权地说道。 黎宝绢弄来了花生和南瓜籽,“这些也能直接吃!” 谢长青有点犯愁,“光是蔬菜也不够啊,总得吃点肉!” 夏思嘉指了指海鲜,“其实大部分的海鲜,只要处理干净都能生吃的。”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 海鲜生吃多容易拉肚子啊! 就算是黎宝绢这样的本地海民,她们做海鲜也是要经过特殊调料腌制过,才入口。 这样的吃法,还得是肠胃好的人才受得住。 孕妇这种特殊群体,谁敢让她吃鱼生? 夏思嘉只能避开他们这么多人的眼睛,偷偷往肚子里塞海鲜。 当然。 为了保证肚子里孩子的健康和安全,她每次吃海鲜之前,都先用空间水净化一遍。 头一个月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过去了。 沈维星巡航回来,带回了桑野的最新消息,还带回了一批异常鲜艳的花。 有些是渐变的橘红色,像台风过境后的晚霞。 有些外瓣玫红,内瓣白粉,呈现出绝美双色。 有些是馥郁温柔的肉粉色,沉静之中带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这些都是从荷叶岛带回来的!” 沈维星将花栽在了前院里,一边栽种一边说道:“渐变色的玫瑰花,很神奇吧?” 夏思嘉看呆了,“荷叶岛的玫瑰花?!那个贫瘠的小岛上,真的长了玫瑰花?!” “是啊。”沈维星也很唏嘘,“大家都说不可思议,但确实长得全岛都是。而且,不管风吹雨打,严寒酷暑,这玫瑰花想开就开,一年四季都长花苞……岛上的战士们说,这花最先就是你种在黑娃坟上的。” 夏思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当初种下玫瑰时,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这件事,从侧面印证了,她空间的植物有强大的生命力。 哪怕被移到了这气候严酷的海岛上,也依旧能在贫瘠的土地里,汲取到充足的养分。 那她可就要干大事了! 第225章 原汁原味最好 她要把空间里孕育的植物,都移栽到禁地丛林去! 七巧岛本来就有着奇异的海底磁场。 如果再加上她空间的物种,这个岛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是否也能像小小的荷叶岛一样,变成花的海洋? 那她要是把空间菜地里的生菜、西红柿、甜瓜、菜瓜、佛手瓜、笋子都移出来种,那她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去地里挖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 沈维星在前院种花,夏思嘉在后院种菜。 等两人都忙活得差不多了,家里的午饭也好了。 饭桌上特意煲了鱼汤,还做了一份红烧排骨,一份茭白炒肉丝,一大盆凉拌鸡丝面,色香味俱全。 是大全想给出差受累的沈维星加加餐。 哪知道,菜刚上桌,夏思嘉的反胃就发作了。 饭还没吃进嘴,她就哇地吐了一阵。 沈维星紧张地追了过来,替她抚背。 “怎么会吐成这样呢?只有今天是这样,还是这一个月都是这样?” 夏思嘉气恼地推开他,“自从确定怀了之后,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有时候半夜里还能因为反胃醒来呢!” 沈维星的心疼得像被人用鞭子抽打似的,刺刺地疼。 “辛苦你了……” 他轻轻握住夏思嘉的手,眼神中满是愧疚与疼惜。 夏思嘉抽回手,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辛苦,以后就别总折腾我了!你看看大宝、小宝才多大点!我又怀上了……我比咱们生产队的驴还忙!” 沈维星连忙点头,“是是是,都怪我。以后我一定注意!” 夏思嘉拿湿毛巾擦了擦嘴角,缓了缓,推沈维星出去。 “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吃饭,但你一定饿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了。” 她心里想的全都是晒好了收进空间里的虾干、鱼干,还有紫菜。 她不想吃饭,就想吃这些海货! 沈维星却捏着她的小手腕子,硬把她往屋里带。 一边走,一边说:“这次出海巡航,除了带回来前院这些花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收获!中途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你要好好吃饭,我才能一件一件的慢慢讲给你听。” 夏思嘉只当他又在变着法子地哄她去吃饭。 可她是真的不喜欢煎炒烹炸出来的东西。 她就是野人! 就想要原汁原味的! 要不是她有储物空间傍身,她才真的早就饿死了! 每次黎宝绢他们赶海带回来的东西,别人都爱要不要的,送都送不出去。 只有夏思嘉最喜欢这些,只要趁人不注意,就把他们不喜欢的那些海鲜,全部都收进空间! 现在,这些物资被放在空间里,全成了她一个人的食品仓库。 她也不知道二胎这趟旅程究竟是不是全程如此,但她现在最喜欢的味道,的确最原始、最野性的味道! 比如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生红薯,扒拉掉外边的泥土,再撕掉红薯皮,直接生啃,又甜又脆! 又或者是拿着镰刀去山上砍断一截竹子,用带着青葱的绿竹味道去承接山泉水喝,那美妙滋味非同小可。 再有就是生吃鸡蛋和蛇蛋。 这些东西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毕竟,所有的蛋类都有淡淡的腥味。 可是,夏思嘉现在觉得,这些全都是大自然的美丽馈赠。 甚至有时候,猪瘾犯了,她看木屋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里装着的蚂蚱、蟑螂、蝉蛹、蛇蜕,都觉得是美味。 就像她以前看到猫耳朵、炸脆角、冬瓜糖似的。 因此,相比起这些在山林之间随处可以找到的食物,夏思嘉对饭桌上那些菜盘里的东西,真的毫无兴趣。 要不是为了听沈维星讲故事,她是八百个不愿意坐在桌边闻这些油腻腻味道的。 但最终,沈维星还是凭借着桑野的近况故事,把大家都集中在了桌边,安静地吃饭。 “小野现在当上了排长,荷叶岛和莲蓬岛都归他管,他把这些花木看得很重,不让一般人碰。” 沈维星娓娓道来,“他跟我说起,有几艘国外开进来,要去香江城的客船路过他们那儿,看见岛上的花觉得美不胜收,便出了极高的价钱,想要买点花种带走,桑野那小子就觉得特别干脆,根本不把钱放在眼里!” 三七小声喃喃,“是啊,他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嘛……他应该也记得那些花是思嘉姐种下的,所以,睹物思人了吧……” 谢长青给三七夹菜,“他想他的,咱们过咱们的,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在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三七红着脸点头,“常青哥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意他的感受!我只是站在老朋友的角度上……感受到他的心情。” 谢长青噙着笑,催三七动筷子吃饭,“你看看你最近也挺忙的吧,都没注意身体。看着比上次看起来又瘦了一圈!你这小身板,恐怕也扛不住这么饿,还是得多吃点。” 谢长青的几句话,立马把桑野从三七的脑子里冲淡了。 而夏思嘉却还在想着桑野。 她小声对沈维星说:“桑野其实做的挺好的!这花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但既然是我播的种,那虽然长在公家的土地上,却也算是我的吧?要是我直接定价拿去卖,换了钱,就算并入在咱们岛上生产队的收入里!给咱们生产队也创创收!” 沈维星啼笑皆非,“怎么一提让你吃饭,你就呕天吐地的……但一说到这挣钱开荒的事情,你倒热情满满,精力充沛?” 夏思嘉笑了笑,“人各有志嘛,我的心思确实就在做生意上,这是家族遗传,没办法!再说了,我这是正儿八经的做生意,又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况且,生意还没做,我就已经想好了,要把收益交给生产大队,和大家平均分享,这难道还有错?还有什么需要注意影响的地方?” 夏思嘉头头是道,大家都没话反驳。 三七提出的唯一问题是,“可那艘客船不是已经走了吗?他们没买到,估计也不会回来了吧?再要碰到下次有客人要买,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夏思嘉摇头否认,“他们没买到,必然会心心念念继续牵挂,想尽了办法也会找人来买这些花苞——因为买东西的心态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沈维星就此也持赞成意见。 “嗯,听说那些人走的时候就留下了联系方式,还百般请求岛上的战士们,希望他们能帮帮忙,哪怕挖一根给他们带走。不过,桑野治下有方,没让那些客船上的人带走一片花叶。” 第226章 干脆直接问他 沈维星继续说道:“桑野说,估计这些人会不死心再来,到时候他们来的时候,可得严格调查身份背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考虑卖点花种给他们。就是不知道这些花要怎么卖,卖到什么样的价格。他特意让我回来问问你,问完之后还得赶紧写信给他寄回去。” “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夏思芫彻底离开了饭桌,回到小书房里写写画画。 她按照玫瑰花的不同形态,给每一种花取了不同的名字。 朝露玫瑰,晚霞玫瑰,初恋玫瑰,心事玫瑰…… 每个品种的新名字都很好记,而且,特别贴切! 夏思嘉按照花的不同形态和颜色,尽量在纸上还原出花的原貌。 并在后面逐一写出自己内心估量的价格。 三七是第一个看的,见到夏思嘉给那种半青不黄的玫瑰取名为“初恋玫瑰”,不禁好奇。 “姐,为什么是初恋呢?” 夏思嘉笑笑,“就因为这颜色像极了初恋时的两个人,青涩懵懂,尚未完全打开的心扉。可是又努力向彼此靠近,就像这两种亲密融合的颜色一样。” 三七的脸蓦然一红。 夏思嘉看出几分端倪,但却不知道,三七心里头现在的那根红线,另一端系着谁。 她一边继续给花作分类标记,清点花苞数量,推测繁殖速度,判断商业价值。 一边腾出三分心思,问三七,“我们三七妹妹又遇见初恋了?” 三七微微一怔。 被她这个“又”字惹得心弦乱颤。 到底还是个藏不住事的小姑娘,在感情方面是白纸一张。 三七憋不住问道:“姐姐,你觉得,我和桑野算初恋吗?” 夏思嘉笑了,“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上了,那还不算初恋,算什么?况且,你是真心喜欢过桑野的,不是吗?” 三七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那会儿,她的世界那么小,眼里头只有桑野。 她自然觉得桑野是世上最好的。 夏思嘉见三七不说话,不由得问道:“如果你觉得桑野不是初恋,那一定是有新喜欢的人了,和姐姐说说吧,是谁?” “是……”三七羞赧地红着脸,不敢看夏思嘉,“是长青哥!” 夏思嘉恍然大悟。 居然不是沈拥军。 那太好了。 然而,也不是小全。 小全该失望了。 是谢长青的话…… 他倒是个好人。 前世,谢长青临终时是科研院士。 这一世,按照他现在的发展趋势看下去,将来也会光荣退休。 夏思嘉对谢长青可谓是知根知底,他这人品行好。 是个适合当丈夫的人选。 “那谢长青对你怎么样?”夏思嘉好奇问道。 三七抿紧嘴唇,认真想了一会儿,眉头微蹙着说道:“我也不清楚,我没有问过他……” 夏思嘉心想,这七巧岛内外,三七和谢长青是她唯一看好的一对。 难得盼来一桩千载难逢的喜事,她希望能成! 就看谢长青的意思如何了。 为此,夏思嘉特意借着荷叶岛玫瑰的事,去找了龚博士。 她向龚博士介绍了特殊花种的事,并和龚博士商量着,申请以实验研究队的名义,在禁区温泉周围种植其他花木、果蔬等。 龚博士对夏思嘉向来青眼有加。 他私心里已经把见识广博、眼界开阔、有勇有谋的夏思嘉,当成了他们的队伍中的一员。 而且,他还有预感,夏思嘉能让他们整个团队更上一层楼! 因此,龚博士干脆地答应了夏思嘉的提议。 同时又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再三嘱咐道: “我现在就去给你签一份禁区通行证。拿着这个证明,不用你丈夫带路,你自己就可以自由出入温泉一带!” “不过,禁区范围太大,占了整座岛半数以上的面积,有些还没有开发出来的区域,你暂时不要靠近。” “咱们要循序渐进,图长远发展!” 夏思嘉乖巧地答应了,随后,佯装不经意地问起,“博士,谢长青最近怎么样?” 龚博士不解:“哪方面?他的身体情况吗?还是精神状态?” “主要还是精神状态吧。”夏思嘉避重就轻,含蓄地打听道:“他有没有看起来比之前开心?” “哪能开心得起来啊。”龚博士玩味一笑,“听说你自从怀了二胎后,都不爱吃他做的饭了,他能开心到哪去?” 夏思嘉摆手笑笑,“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家有个醋坛子,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了,可了不得!” 龚博士一脸护短的表情,说:“你都知道你家有个醋坛子了,那你还来问谢长青的状况做什么?” 夏思嘉:“实不相瞒,不是替自己问的……您就和我说说吧!谢长青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说,比平常爱笑,平常一休息就溜了之类的……” 龚博士若有如思,“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他最近倒是爱写日记了!之前我们都要求研究队队员积极写日记,除了工作报告总结日记之外,还要记录个人生活。” “但是小谢同志不太爱写日记,因为他说自己写字速度很慢,每一笔都自我要求工工整整,而且他又有卷面洁癖,如果写了错字,他会非常懊恼,所以哪怕是工作报告,他也会先打了草稿,然后再誊写到记录本上,确保万无一失。” “但这几个月,我看他在工作报告日志上写的十分详细,个人笔记本也用得比之前快了,前几天刚找我领了一本新的!也许,是真的藏了什么不能随便为外人道的秘密心事吧。” 但话说到这里,龚博士又略带深意的小声说了一句。 “虽然这些是我能观察到的变化,但这变化不一定和你想的那个方向有关系……” “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还是直接去问他比较妥当。” “不然,因为从我这里得到的只言片语,而使你产生了误会,将来肯定要引起麻烦的。” “实验研究队的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中,这个时候是很关键的时间点,不能出现任何岔子!任何一名队员的心情和身体状况都可能影响实验进程……” “可是,我们目前所拥有的机会和经费成本都十分有限,容不得我们出现差错。大家都顶着极大的压力,在继续手上的工作。我相信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所以,作为队长,我必须谨慎地建议,你直接去问他更好!” 第227章 我条件有限 龚博士说得很恳切,夏思嘉当然也明白。 相比于这个时代的特殊背景,以及实验研究队的伟大目标,谢长青的个人感情问题显得那么微不足。 夏思嘉听了龚博士的话后,决定不再兜圈子。 她找到了谢长青,开门见山地和他谈了谈。 “我看你最近和三七走的挺近的,我想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 谢长青忽然有些局促,“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我只是把她当成好朋友,什么事都愿意和她分享……” 夏思嘉诚恳地说:“那你接下来会考虑和三七进一步发展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希望你们俩如果能走到一起。” 谢长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夏思嘉瞪他,“古古怪怪的笑什么?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就不参与你俩的个人问题了。” 谢长青指了指自己右侧脸颊上的疤痕,带着几分埋怨说道:“你总是那么忙,好像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但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多少有点交情吧?你为什么不先考虑考虑我的容貌问题,再考虑我的感情问题?” 夏思嘉被他说得傻眼了,“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点疤怎么了?你是没看到我们家沈维星!他身上多的是疤!有从前战斗留下来的,有后来执行任务负伤留下来的,就连小腿上被他哥一柴刀劈的那道疤,也都还在!要按你这么说,难道我和沈维星的感情还不够深吗?所以,这根本跟交情深浅毫无关系,而是我没有把重心放到祛疤的药膏研制上!” 她缓和了语气,又说:“当然,你的疤在脸上,你想要修复它,让自己恢复姣好的容颜,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我作为朋友,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觉得我不在乎你,我没把你当朋友!” 夏思嘉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 可她还是坚持给谢长青解释清楚。 “既然你今天和我提了这个问题,那接下来我就会把研制药膏的重心放在祛疤的配方上……是不是没有这道疤了,你才能更加从容的去面对自己的个人也问题?” 谢长青怅然,“你就那么希望我和三七在一起吗?” 夏思嘉点点头,“是啊,这是我通过对你们两个人的了解和观察,觉得你俩很合适,可是又迟迟没有走到一起,才决定主动出击,帮你们牵线搭桥的!” 谢长青凉凉一笑,“究竟是你真的觉得我们合适?还是因为你想给你这个视如亲妹的干妹妹,找一个合适的终身托付?” 夏思嘉悄悄咋舌。 又来了。 谢长青身上这文青的病娇气质又出来了! 事情一件一件的说不好吗? 要是他不喜欢,他可以直接拒绝,又何必在这里故意矫情? 他在柔弱委屈给谁看! 她又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娶三七! 怎么别人当媒人、介绍人都那么容易,到她这儿,她就要被谢长青阴阳怪气! 夏思嘉怒了,“你不喜欢她就说不喜欢!我再另外给她选合适的对象就是了!你怎么还处处比较?倒显得我是真不关心你了似的。” 谢长青见她生气,又连忙收起了刚刚的状态,一扫脸上的阴霾,耐心说道:“我没有怪你不该来说媒,我只是想知道,在这件事上,你有几分是真心为我考虑的……” 夏思嘉拧起眉头,“我怎么想的重要吗?重点是你们两个有没有感觉,这日子将来是你们两个一起过的!你怎么抓不住关键呢?!” 谢长青黯然一笑。 他这辈子都无法娶到自己年少时的白月光了。 他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幸福了。 他再也不能为心里那个年少的自己,争取到最好的人生结局了。 既然如此,那他将来娶谁,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此刻就想知道,夏思嘉究竟有多希望他娶了三七。 如果这是她殷切盼望着的,那他愿意为了她一时的开心,娶三七过门。 只不过,他将来能给的东西也很有限。 除了他这个人,以及他的余生时间之外,再无其他。 “嘉嘉,你知道我现在条件不好,不像以前,家里有大房子,可以给她一个安心的庇护所。” “我每个月靠着实验研究队发的七十五块工资,一年也攒不了多少钱。大概还要再工作好几年,才能在村里盖起二层小楼。” “而且,我每天能陪伴她的时间也不多……” 夏思嘉听得头疼。 在她看来,谢长青啰里八嗦,说这么多就是在婉拒!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来和你谈之前,我都已经替三七考虑过了。” “就是因为觉得这些都还可以,而且你人也在继续奋斗,这才是最重要的啊!男人的上进心千金难换!” “但我听你这意思,似乎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那要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还是作罢吧,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夏思嘉飞快转身,说走就走。 谢长青急忙追上她,“我哪个字说了不行?我又哪里表现出对自己没信心了?我只是希望坦诚相待,也希望你和她都是考虑清楚了的!” 夏思嘉挑眉打量他。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谢长青了。 他这人说话含糊,不如沈维星那样直来直去的,总是让她猜,让她揣摩…… 可她的脑袋瓜已经被沈维星养笨了! 她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肠子,也不明白曲折跌宕的男女心思! 要是谢长青不追出来,她必定就觉得这事没戏了。 可是,谢长青又追出来解释…… 夏思嘉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明明这些人都长了嘴,怎么就不肯说心里话? 还是沈维星好! 沈维星什么都和她说! 事事都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难题都是他在扛,她真正做到了当一个躺平的小傻瓜! 夏思嘉这一刻特别想念沈维星。 真希望他就在身边。 这样,她就能把谢长青这个歪嘴葫芦丢给沈维星处理了! 可惜,沈维星不在。 她自己挑的头,还得她自己处理后续。 夏思嘉只得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对三七有感情吗?如果真要让你俩处对象,你会好好对她吗?” 说到这里,夏思嘉就不得不挑起旧事,“以前,桑野要娶她,我也曾真心祝福过他们俩……可惜闹到最后事与愿违,这让我很后悔,也成了我心里的一桩遗憾。” “所以,再次提起三七的婚事,我比之前更加慎重。我不希望再看到好事变坏事。” “谢长青,我今天来也不是要你马上给我答案,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说。而且作为老朋友,我还希望你可以答应我,就算你最终认为你不能和三七进一步发展,你们也还是朋友,千万别走到绝交的地步!” 谢长青闷闷地应了声:“嗯,知道了。” 第228章 飞来横枝 夏思嘉憋着一肚子火气,悻悻地往家走。 半道上碰见送沈维星下班的车,她被飞扬的烟尘呛得连连咳嗽。 沈维星看前面也没几步路了,便下车陪她一起走。 边走边说:“谁得罪我媳妇儿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夏思嘉愤愤道:“没谁得罪我,是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维星肃容说道:“那肯定还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小王八羔子惹你了,你跟我说,我去教训他!” “哎呀,教训什么教训……我只是搞不懂现在的男人女人处个对象怎么这么难?!想当初,我们俩决定发展的时候,我说一不二,决定跟你在一起以后,慢慢就喜欢上你了,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感情也是水到渠成,没有那些磕磕绊绊,大起大落……怎么换到他们这儿,就好像前世的冤家,非要来来回回打这么几个回合!” 听她这么一说,沈维星立马就猜到了几分。 问道:“是因为三七?” “是因为谢长青!” 夏思嘉倒豆子似的,把今天的前因后果给沈维星说了一遍。 还不等她求助,沈维星已经将事情揽了过来。 “男同志的思想工作,当然还是交给男人来做!” 不出两天,沈维星就和谢长青谈完了。 谢长青特意带了不少菜来家里做饭,精神面貌看起来也比夏思嘉上次找他谈话的时候,要振奋多了。 而且,就冲他做饭的这股子热情,夏思嘉就知道,他不是来给她做饭的。 看样子,是打算和三七好好交往? 夏思嘉觉得,从谢长青嘴巴里也问不出实话,于是,就悄悄拉过沈维星,好奇请教。 “你怎么和谢长青说的?我怎么觉得这小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夏思嘉本来只是想环住沈维星的腰,拉他躲到门后问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的站位换了下,她就把沈维星摁到了墙上。 沈维星半推半就地背靠着墙,望着她,暧昧不清地笑着。 夏思嘉一晃神,恍然以为回到了他们相亲的那天。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她。 像看一只独自屹立在岛心湖中的骄傲白天鹅。 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和喜欢。 “你……别这样看着我。”夏思嘉突然羞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沈维星替她理了理长长了的头发,将细软的秀发拢到了耳后。 “他们都好像没长眼睛似的。” “明明我媳妇儿怀二胎的样子,比头胎还好看。” “他们怎么都说,这一胎又是男孩儿呢?” “要是生个女儿就好了,一定要继承你的漂亮。” 说完,他轻轻在夏思嘉唇上啄了下。 温柔却缠绵。 夏思嘉羞恼推他,“说正事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沈维星又亲了亲她,“谢长青的事,也能算是正事?” 夏思嘉捂着嘴,故意不让他亲。 “你快说啊!你到底是怎么说服谢长青的?” 沈维星笑了,“还能怎么说?咱们两口子,当然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白脸唱得那么好,就该我去唱红脸了呗。” 夏思嘉不理解,“你凶他了?你强迫他了?” “你看他那副积极热情的样子,像是被我胁迫了吗?”沈维星哂笑,“再说,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差啊?” 夏思嘉嗔恼,“谁让你不具体说!” 沈维星忍俊不禁,“因为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也就是告诉他,嘉嘉在这么多人里,挑挑拣拣,连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小全,都被淘汰了,就选了他负责三七的终身大事,他怎么一点也不识抬举?” 夏思嘉听得倒吸冷气,“你真这么说?!” 沈维星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啊,我认真的,又不是哄骗他。” “可你也不能这么说啊!”夏思嘉扶额,“好像我道德绑架他似的!” 沈维星不在乎什么绑架不绑架的。 反正,他看谢长青对这个说法挺受用的。 这天之后,谢长青和三七正式开始处对象。 他好像一个在大雾里迷路,但又重新找回了方向的人。 谢长青又开始积极钻研厨艺,和三七一起研究各种药膏的制作。 夏思嘉躺在摇椅上,静静养胎时,看着窗外忙碌不休的谢长青和三七,只觉得这两人越看越配。 这样状态下的谢长青,如同一根生命力顽强,且茁壮生长的树。 他自身就带有强大的磁场,可以感染周围其他的人,让他们也变得热爱生活,朝气蓬勃。 而且,有了明确目标感的谢长青,哪怕脸上的伤疤用了药还没完全消失,可依旧找回了十六七岁时的少年感。 就连小他好几岁的方杰,站在谢长青身边,都会被他熠熠发光的魅力照得黯然失色。 夏思嘉和沈维星不由得凑在一起讨论。 究竟是什么,让谢长青焕发出这样新鲜迷人的活力? 沈维星很笃定地表态:“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伟大的爱情!” 夏思嘉却有别的想法。 她是见证过谢长青成长轨迹的人。 她亲眼目睹过他孤独垂泪的样子。 所以,夏思嘉觉得,他开心,确实是因为爱。 但不一定能把这份感情,称之为伟大的爱情。 谢长青在感情里是个很被动的人,只要谁爱他,他就会去爱谁。 上辈子,夏思芫向他表达过爱意,所以,谢长青后来护了夏思芫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世,黄珍珍虽然也向他表达过喜欢,可那种喜欢太过于孩子气,还没有达到爱的程度,因此谢长青感知不到爱,就给不出回应。 但三七的暗恋,被夏思嘉捅破,让谢长青有了充足的安全感,相信他自己一定是被爱着的。 而且,这份爱意还有夏思嘉的见证和护航。 所以,谢长青才能从这中得到力量。 夏思嘉不知道,谢长青能带着这种状态,在他们和三七的感情里走多远。 直到,立冬后一场反常的台风,将谢长青和三七双双困在了禁地树林。 三七不小心被刮断的树枝砸到头。 昏迷不醒。 冒雨抱着三七回来求救的谢长青,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生命源泉枯竭断流了。 也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三七的感情早已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不能再轻易而论了。 “一定要救回三七!”谢长青红着眼睛央求道。 夏思嘉连着给三七喂了一个星期的空间花露。 又尽力施针。 终于,昏迷多日的三七醒了。 但奇怪的是,她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哭,眼泪源源不断。 三七只是哭,可什么都不肯说。 谢长青不忍心多问,就抱着她,由得她哭。 等夏思嘉挺着大肚子再回到三七的房间时,三七的一声“姐姐”,喊的夏思嘉差点心都碎了。 她总觉得,三七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第229章 我能帮上什么忙? 等沈维星他们都不在,只剩下夏思嘉、谢长青和三七他们三个人在家时,三七才锁上了门,小心翼翼地说出: “姐姐,我想起我以前的名字了。” “姐姐,我叫林莫寒,我是林莫寒!……” “我父亲叫林伯屹……” 夏思嘉手里的搪瓷缸子咚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谢长青也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姓林?该不会是……” 三七泣不成声,“姐姐!你真的是我堂姐!” 夏思嘉万万没想到,两年前她和沈维星领证时,还因为大舅一家行迹不明而被卡审核…… 而一转眼,桑野那小子误闯莲蓬岛,就把三七给她带回来了! 三七出生比夏思嘉只晚一年,但那时候大伯已经和林家登报划清了界限。 他们一家也离开了明珠城。 大伯留下的最后一句家书,是“思嘉”。 外祖父最后给长子的嘱托,是“当归”。 而夏思嘉这个集两代人希望于一身的长女,终于不负众望,在二十几年后,和她血脉相连的表妹团聚了! “真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看到这一幕……”夏思嘉抱住三七,哭得根本收不住眼泪。 哭着哭着,肚子突然就发动了! 有了第一胎的经验后,夏思嘉本人是没那么慌了。 可上次她生孩子的时候,谢长青被困实验室区域,不能出来。 所以他没有参与这个紧张而激动人心的过程! 夏思嘉刚刚说完“要生了,谢长青你快去找人”,谢长青就急得大汗淋漓。 三七摁着他,“你在家里陪我姐!我去叫人来帮忙!” 谢长青茫然四顾,“她生孩子,我能帮上什么忙?!” 但细想想,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叫谁来,只能任由三七跑了。 夏思嘉靠在床头,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 谢长青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嘉嘉你现在是老师,你教教我……我能做点什么?” 谢长青语无伦次,手忙脚乱。 “你要不要喝水?” “要不我去隔壁屋再拿个枕头给你?” “你要湿毛巾不?” “要热的还是要冷的?” “……要不然,我陪孩子说说话?!” 谢长青一个人自言自语,叨叨咕咕的,比夏思嘉肚子里的阵仗还热闹。 她是想叫他闭嘴的,可她这会儿感觉阵痛得厉害。 身体里这点力气,一会儿都要用来推孩子们的。 她干脆自动屏蔽了谢长青的絮叨,专心致志感受身体上的变化…… 好在,三七回来得够快。 她们终于把谢长青从屋里赶了出去。 而夏思嘉在黎宝绢和稳婆的协助下,开始正式发力。 谢长青被调派去烧水,他烧了一壶又一壶,脑子都快被烧水壶吸干了。 等他提来第三壶水时,黎宝绢看着谢长青那笨拙的样子,简直想笑。 “够了够了!这么多开水够用了!又不是要杀年猪,你烧那么开水是想烫死谁!” 谢长青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听见黎宝绢这口无遮拦的话,他又左右手不听控制。 明明是想伸左手捂住黎宝绢的嘴,让她别说那些“杀”啊“死”啊的话。 不吉利! 但一抬手,习惯性地就抬了右手。 右手上提溜着的开水壶,幸好只透过壶嘴洒出了一点儿。 可也就是这么一丁点,也差点烫到了黎宝绢。 “谢知青!你稳重点!怎么冒冒失失的……” 见了谢长青这样,黎宝绢也不敢让他做别的了,干脆让他停下,别再烧水,坐在客厅里等着就是。 谢长青却坐不住。 他屁股只要一沾到凳子,就觉得浑身刺挠。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如芒在背! 好在,沈维星接到消息,也立马赶回了家。 一见到谢长青,沈维星就笑了。 “嘉嘉生的是我的孩子,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看看你这脸,都白成什么样了?来来来,你跟我来,我给你打盆温水,你洗洗脸,把手也放里边泡泡……别一会儿吓着我女儿!” 谢长青只想给沈维星两拳头。 “你还知道她是在给你生孩子啊?!那你怎么那么轻松!你根本就不在乎嘉嘉!” 沈维星肃容说道:“谢长青同志,咱们要对嘉嘉充满信心!不过,话又说回来……按她这胎的日子算,不该是今天发动!你们是不是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气她了?!” 谢长青不是个会撒谎的。 再加上沈维星又自带慑人气场。 他一时不备,还真就被沈维星问住了。 沈维星刚刚还想嘲笑他小子胆小的戏谑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你们到底和嘉嘉说什么了?!” 谢长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没什么……总之,不是坏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还是等嘉嘉平安顺利地生下孩子,再慢慢和你细说!” 沈维星哪有那么好说话。 他凶神恶煞地瞪视着谢长青,“要是嘉嘉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哇唔!” 一声稚嫩的啼哭,打断了外面两个男人的对话。 沈维星立马撒手丢开谢长青,直奔主卧门口而去。 黎宝绢抱出了一个大胖小子。 虽然抱在手里感觉只有5斤重,可还是挺结实的! 孩子的眼睛特别漂亮,就像和夏思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沈维星心底里的那点怒气,在看到三儿子之后,瞬间消散。 黎宝绢笑得合不拢嘴,“你可好好抱着孩子,你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沈维星惊呆了,“又是双胞胎?” 黎宝绢刚刚想点头,却忽然听见身后的屋子里,一连传来两声爆发性的啼哭。 这下,屋子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一胎,到底生了几个?! 沈维星喜出望外。 他是真没想到,夏思嘉这么厉害! 头胎是双胞胎,二胎居然是三胞胎! 三胞胎也就算了,这三个刚生出来的竟然全都是带枪的! 一时之间,沈家从两个儿子变成了五个儿子的消息,迅速在岛上传开。 “他们家媳妇儿到底是吃了啥啊?咋能一胎生这么多个呢?” “就是说啊,之前双胞胎就已经够叫人大开眼界的了,这会儿居然又来了个三胞胎!” “就夏医生那小身板,一看也不像能怀这么多孩子的人啊……我的亲娘耶,她也太能生了!” 消息又如同长了翅膀似的,很快飞回了海螺乡。 沈老太一听说这新的喜讯,乐得饭都吃不下了。 “我这老三两口子,可真给我长脸啊!” 沈老太提着家里藏的酒,这就要去沈老头的坟上给他烧香。 让她的老伴也能泉下有知,听说家里这天大的好消息。 沈老太走了之后,彭晓媚终于才敢哭丧着脸,捶沈向阳两拳。 第230章 他要一辈子当笑话? “你和你三弟都姓沈,怎么就不见你给我整一对双胞胎?!” “这下好了!你三弟一家要么不生,要么一生就是双胞胎,三胞胎!……这才过去两年,他们家的孩子数量已经要超过咱们了!要超过你这个当大哥的了!” 沈向阳嘿嘿干笑,“那咋了?生再多不都是姓什么,不都是咱家孩子吗?和你也没有关系啊!咱家有五个,他们家有五个,也不用眼红人家。” 彭晓媚却依旧觉得心里梗得厉害。 “那怎么一样?这五个是我一个一个辛辛苦苦生的!可你看老三媳妇!轻轻松松就二胞胎、三胞胎的……按照她这个说法下去,再过一年他们那一房起码就得有七个孩子!” 沈向阳不明白彭晓媚急什么。 “七个孩子咋了?他就算有七十个孩子,那长子长孙还是咱们家的啊!老三也不会跟我争这些!你说说你们这种妇道人家,一天到晚在为什么事情瞎发愁?这有什么可比的?” 彭晓媚反正横竖不乐意。 而且越想越委屈。 她觉得,要是庄婉玲还在就好了! 老二家的肯定会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毕竟,她们俩进度一样,这么多年你追我赶的,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并肩前行的战友。 可惜庄婉玲不在了…… 彭晓媚看见从地里回来的沈拥军,忍不住就和沈拥军哭诉起来。 “我是真想婉玲啊……” “没有她,我都没有说话的人了……” “二弟啊,你也很想她吧?” 沈拥军不知道大嫂这一场哭是从何而起,他还想问清楚点,忽然就见几个邻居跑过来,询问老三家是不是有了三胞胎。 沈拥军当即就明白了彭晓媚哭诉的原因。 老三家仅仅花了两年时间,就把孩子数量追上来了。 他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 老三的命咋就这么好呢? 沈拥军没想通,又正好碰上大杰、小杰两小子跟队上的其他家孩子打架,打破了头和鼻子,气冲冲地回家摇人,要找大伟、小伟去帮忙。 沈拥军立马喝住这俩:“还往外跑啥呢?你们都是没妈的孩子了,还一天到晚只知道乐呵?等把我气死了,你们连爹也没有了,看你们怎么办!” 大杰嘴快,立马就接了一句,“那我还有奶,还有我三叔呢!” 不提沈维星还好。 一提到沈维星,沈拥军这火气就压不住了。 他抄起旁边的烧火棍,追着几个孩子满院子跑。 沈拥军好恨! 既生瑜,何生亮? 为什么都是同一个阿妈肚子里出来的,三弟却这么优秀,处处都要把他这个当二哥的比下去? 老天爷就是把他当成一个笑话,想要让他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吗?! 沈拥军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 他负气之下,偷偷去了海崖上,投海自尽。 然而,正好碰上涨潮,再加上有渔民路过,将他救了起来。 沈老太一回到家,就听说老二投海。 她好好的心情,瞬间被这一家子弄得乌烟瘴气。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寻死呢?那你重新找棵树吊死得了!别在我面前晃荡,脏我的眼!” “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我宁愿去岛上照顾我三个新出生的小孙孙!” “小满!咱们走!” 沈老太说走就走,拉上沈小满,去七巧岛奔沈维星去了。 沈向阳两口子也顾不上沈拥军。 家里那么大一帮人要管呢。 十个孩子,不到点就喊饿,张嘴就要吃的,他们哪里有闲心关注沈拥军的情绪? 这天夜里,沈拥军孤枕难眠,他偷了沈老太藏起来的酒,准备再度投海自尽。 然而,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家二哥,你甘心就这样去死吗?!” “你看看我!” “夏思嘉这样折磨我,欺负我,打压我,我还活着!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还要活着?!” “因为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杀回去!我们要让她看看,该死的人到底是谁!” 夏思芫的脸上,有一些新添的伤疤。 是她为了逃离学习班的困境,自己故意弄上去的。 她不在乎这副皮囊怎么样了。 她现在一心就只有报仇! 两世了! 凭什么夏思嘉能过得那么好?! 为什么夏思嘉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且,夏思芫这辈子终于知道,梁靖书根本就不是天赋异禀的大作家! 他只是一个自私的疯子! 他没有才情,没有才华,他只长了一张花言巧语的嘴! 这张嘴以前哄骗了全世界。 现在,这张嘴变成了喷子,到处喷她! 羞辱她! 企图永远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可她夏思芫凭什么要认输?! 就算要死,也要把夏思嘉和梁靖书一起拉下水! 还有那个表里不一的沈维星…… 明明他上辈子对她那么冷冰冰! 可这一世,他居然和夏思嘉恩爱缠绵,生了一胎又一胎! 她好恨! 恨意,让夏思芫死死抓紧了沈拥军的衣领。 “沈家二哥,我知道你心里的不甘和苦闷!” “所以,我们俩应该联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要我们俩一条心,我们一定能把他们全部都拉下水!” 沈拥军深深地看了夏思芫一眼,忽然将她抱进了怀里。 两具温热的身体,在十月的海崖上,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夏思芫忽然哭了出来。 翻盘的机会来了! 她又能重新——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完整,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将她猛地推下了山崖。 千钧一刻的瞬间,夏思芫攀住了海崖上的石柱,艰难地试图向上爬。 然而,眼神如同鬼魅般的沈拥军,却抱起了旁边的一块碎石,艰难地举过头顶。 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原来你想害老三和他媳妇儿。” “老三再怎么该死,他也是我阿妈的心头肉。” “轮不到你这个贱货来对她指手画脚!” “三弟妹,就更好了。” “你就是红眼病!” “你嫉妒他们!” “像你这样的丑八怪,你才该死!” 夏思芫尖叫,“不!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人能和你联手报复他们了!” “怎么没有?”沈拥军桀桀笑着,“只要我死了,我家五个孩子,都会被三弟抱去抚养的……他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到时候,他们五个,就能替我享福了……我也不用在这世上受罪了!” 轰! 沈拥军用力将石头扔向了垂死挣扎的夏思芫。 夜色中,夏思芫如同一个僵直的木头人,沉沉落入海中。 沈拥军也如释重负般,跳了下去。 第231章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向着她? 几天之后,才有渔民从海里捞到这两人。 消息最先传回金鹇岛。 孟茵茵听说这是沈维星和夏思嘉的家里人,第一时间接管了此事。 然而,朱峻岭却似乎早有预料。 在孟茵茵登岛之后,就把消息拦截了下来。 朱峻岭严肃道:“夏思嘉刚刚生完三胞胎,身体和精神正是最脆弱的时候!现在去告诉她,家里人出了事情,无异于给她重重一锤!这要是影响了她产后的身体恢复,谁担得起责?!” 孟茵茵据理力争,“她不是挺厉害的吗?我听金鹇岛的群众反映,她胆子很大,而且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不好!她要是听说那个妹妹死了,应该感到开心,而不是觉得难过吧!” 朱峻岭惊诧地打量她,“你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夏思嘉是人,不是神!她也有七情六欲,也会难过伤心!你以为她真的铁石心肠,听到亲人去世还会拍手称快吗?!不要把你的阴暗想法强加给别人!” 孟茵茵被训得狗血淋头,气得想拍电报回去让她爷爷把朱峻岭这个司令给端了! 凶什么凶! 朱峻岭不知道孟茵茵在心里发小姐脾气,看她不说话了,便冷哼一声,“就按我说的去办!现在你去安排人,把沈拥军和夏思芫的尸体好好收敛了,等夏思嘉出了月子再说!” 孟茵茵咬紧后槽牙,只好应下。 心里却把朱峻岭和夏思嘉都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就不明白了! 夏思嘉到底哪里好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向着她?! 就连朱峻岭这个向来公正无私的人,居然也会这么明显地偏袒夏思嘉?! 孟茵茵咽不下这口气。 离开七巧岛之前,她正好撞见了小全,便找了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全。 小全兜不住秘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头又告诉了大全。 大全并不知道,这件事被朱峻岭压了下来。 他只以为孟茵茵找朱峻岭另有事情汇报。 毕竟,孟茵茵好歹是金鹇岛的驻防营营长,工作上有来有往太正常了。 大全下意识觉得这是大事,就算不告诉夏思嘉,也得让沈维星知道。 大全带着方式的消息赶到沈维星家时,还没进屋就听见五个孩子的哭声。 五个孩子。 还都是男孩。 发狠哭起来,仿佛要把整座岛都给拆了。 “这是咋了?” 大全心里揣着悲伤的事情,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很悲伤。 他想,也许大人们还没听说坏消息,可孩子们却提前预感到了。 人与人的悲喜,在此刻并不相通。 因为岛上其他婶子大娘们,正像围着香饽饽似的,围着夏思嘉和她的五个大胖小子们。 一是想从他们母子身上沾沾喜气。 二是想请教夏思嘉,怎么才能一胎多宝! 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全还真开不了口嚎丧。 他看了看陪在当中,笑靥如花的沈老太,心里刺刺地痛。 要是在老太太这么高兴的时候,给她说二儿子死了,她这心情大起大落的,她这么大年纪了,能受的了吗?! 这时,沈维星主动朝大全走了过来。 “有事?” 大全讪笑,“没,没事……这不是听说嫂子又生了三个大小子吗?我来凑凑热闹。” 沈维星一眼识破他的谎言,“你哪回来来我们家是空手来的?今天呢?你带的东西呢?你来看你大侄,还能啥也不带?” 大全无可辩白,只是心情异常沉重。 沈维星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抓住大全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把人拉到了一旁。 “快说,到底是啥事?” 大全叹了口气。 上嘴唇打下嘴唇,终于还是把沈拥军和夏思芫葬身大海的消息,告诉了沈维星。 沈维星的脸倏尔白了一层。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半天回不过神来。 二哥…… 投海自尽了?!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们家生了三胞胎? 不。 不可能。 二哥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的遗体既然是和夏思芫一起发现的,那这事肯定和夏思芫撇不开关系! 沈维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愤怒。 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大全,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妈和孩子们。后事你帮着安排一下。”沈维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大全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转身离去。 沈维星站在原地,目光远眺海面,心中五味杂陈。 他独自平息了一会儿,压下心底翻江倒海般的心绪,回到了热闹的人群中。 大家正在讨论要怎么给三胞胎取名字。 “维星啊,你觉得‘福宝’‘禄宝’‘寿宝’这三个名字怎么样?”沈老太热情洋溢地说道。 沈维星勉强挤出笑容,“当小名还可以,大名还得再翻翻字典。” 夏思嘉提反对意见,“虽然小名是可以随便点,但我不是老听人说,小名也有说法,贱名好养活,能保孩子平平安安!福禄寿这三个字含义太重……还是别用这个了。” 其他人听夏思嘉说这话,都不由得替她捏了把汗。 出主意的可是她婆婆!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马拂逆她婆婆的意思,这婆婆媳妇不会当场打起来吧? 然而,沈老太却是掩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说: “是是是,你说的对!瞧我,光顾着高兴去了,就想着福禄寿这寓意好,顺嘴一说就说出来了……这小名不如按你喜欢的蔬菜瓜果起吧!让他们三个兄弟自己抓阄,抓到哪个名字就用哪个当小名!” 大家纷纷叫好,暗里又忍不住唏嘘。 夏思嘉这个二媳妇当得,可真叫人羡慕! 她说一,婆婆绝不说二! 三七当即就去拿了笔记本和笔过来,让夏思嘉说。 夏思嘉随口说:“那就瓜瓜,豆豆,姜姜。” 三七快速写下这些名字,将纸团撕下揉成团,团成孩子小手刚好可以抓的大小。 三胞胎刚刚喝过奶,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 小手自然而然乱抓。 沈维星将打乱的纸团递给三个儿子,很快就定下了他们的小名。 最先出生的老三叫姜姜,老四叫豆豆,老五叫瓜瓜。 他们仨才刚出生,对这个世界完全是陌生的。 看着周围人对他们笑,他们也就跟着傻乐。 而比他们早出生一年的双胞胎大宝小宝,这会儿好像对新来的三个弟弟的名字,感到非常不满。 大宝叽叽咕咕,小宝也泫然欲泣。 沈老太怕他们又一窝蜂的哭起来,赶紧抱着大宝小宝去了后院。 其他来道喜的邻居也闲聊几句后,便都主动离去,说得让夏思嘉好好休息。 等关上门,他们夫妻两个单独说话。 第232章 她和我一条心 夏思嘉休养了两天,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脸上的倦色散去,身材也渐渐恢复了原形。 尽管如此,沈维星看着她躺着的状态,内心中依旧充满了感激和疼爱。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我媳妇儿好了。生孩子就跟做梦似的……咱家一晃就五个孩子了!太厉害,太能生了!” 夏思嘉忍俊不禁,“我看这一胎,温泉也有功劳,你去给那温泉记一大功。” 沈维星笑道:“这个秘密暂时只有我们俩知道,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以后还得靠教人生多胞胎,来挣家里的肉钱呢!当然不能随便分享咱们的制胜法宝!” 夏思嘉真想给他轰出去,“沈维星,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又辛辛苦苦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你不知足就算了,还寻思着榨取我的商业价值,要让我去开班讲课,专教别人怎么一胎多宝……地主家的会计都没你这么精明会算!” “我就当你这话是夸我了。” 说罢,沈维星仔仔细细替她掖好被子,忽然话题一转,问道:“说起来,有件重要的事情我还忘了问!孩子们出生那天,你和三七他们在家聊什么了?怎么孩子又是早产的?虽说母子平安、健健康康,也没什么可追究责任的。” “可三七那孩子口无遮拦,谢长青也是个呆头呆脑的,他们说什么话刺激你了?要我说,他俩这么笨,还是别在一起的好!免得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更笨!” 夏思嘉的眼神陡然变得温柔似水,“维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三七是我亲表妹!她是我舅舅的女儿!” “什么?”沈维星的脑子嗡地震了一下。 一日之内听说这么多重大消息,他想冷静也做不到啊。 夏思嘉莞尔,娓娓说道:“之前朱司令不是一直想查我大伯一家的下落吗?说他们在回明珠城的路上,莫名其妙失踪了……三七之前一直失忆,也是上次刮台风被树枝砸到头,因祸得福,才想起了从前的记忆。” “当时,她们一家人都在船上,可惜船撞到了礁石,大家只顾着逃生,在慌乱中走散……” “三七自己一个人福大命大,飘到了莲蓬岛,被莲蓬岛的野民救下。后来,桑野也流落到莲蓬岛,他把三七当小弟带在身边……” “维星,三七吃了很多苦!更何况,身份成分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她本人没有参与任何,那些可疑信息也和她没有关系……她就是很单纯的一个小孩子。现在还父母双亡……” 沈维星带领着巡逻队将沿线的大大小小海岛全都寻了一遍,并没有再发现林家其他幸存者的痕迹。 这就说明,林家就剩三七这一个孩子了。 好在她能来到这里,遇见夏思嘉。 好在她能恢复记忆,想起从前种种。 夏思嘉很是感慨,“三七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妹妹,她和我一条心,所以我当然要看着她嫁一个好人。维星,我正是因为相信你,才愿意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不对你有任何隐瞒。我不打算公开三七从前的身份,这件事,暂时就只有我们四个知道就够了。” 沈维星点了点头。 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一方面替夏思嘉庆幸,庆幸她找回家人。 一方面也替夏思嘉难过,难过她在不知不觉中,又失去了一个亲人。 夏思芫和沈拥军双死的消息,在夏思嘉出了月子之后,才被公开。 这时,沈拥军已经被沈向阳夫妻处理好了后事。 只是没有办丧仪,草草葬在了沈老头的坟边,立了一块简单素净的石碑。 沈老太回到家,恍惚了好几天。 哭不出来,也提不起精神。 反倒是沈小满,在家里频频遭受变故之后,变得懂事了很多。 还跟着彭晓媚学会了做饭。 “阿妈,二哥的孩子没爹没娘,但是有姑姑啊。我这个当姑姑的,以后又不打算嫁人、生孩子,我会和您一起把他们拉扯大的,你不要有那么重的心事。” 沈维星和夏思嘉商量过后,又给家里拿了三百块钱,让沈老太敞开了用。 夏思嘉说道:“阿妈,你听我一句劝,钱拿着就是要用来花的。只有活着的人把日子过好了,死去的人才会安心。” “我和维星都有工作,每个月的收入有保障,况且现在我也不用去种地开荒了,天天在家跟邻居的婶子,还有其他岛上来的人,吹嘘怎么才能多生几个孩子,就能得到几大筐子的蔬菜瓜果,还有海鲜奖励……” “生活物资完全有保障,拿着工资也没处花,您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哪里都要开支,所以,以后我们每个季度都往家里拿钱,您只管把这些孩子们养大,供他们读书,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沈老太听着夏思嘉这阔绰语气,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的。 又不是家里有用不完的金山银山! 这些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养得了这么多人吗? 二房两口子都不在了,家里挣工分的人就少了,每年分到手的粮食大不如前,压力还是大啊…… 夏思嘉知道沈老太犯愁,可她是真不愁。 就算沈家这么多张嘴巴,能把沈维新之前存的一万七千多块存款全部用了,那又怎么样呢? 她打开柜子,随手拿出两条小黄鱼,就能管住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一年的开支。 她是真的不差钱! 再说,就她目前大力收购的无污染药材,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她必将成为雷城首富…… 光是想想那样的日子,夏思嘉就心潮澎湃。 除了陈皮、橘红、佛手等本地药材生意外,她还大力联合实验研究队,围绕禁区的特殊地理环境和独立的林间气候,开发灵芝、人参、“冥界之花”水晶兰等罕见稀有药物的种植区域。 这些事情,暂时看起来还无法估量商业价值。 可再过几年,光就这其中随便选出一样,都得在市场上拍出令人咋舌的天价! 这些药材的存在,是为国家军备储存资本实力,也是为人民群众的健康长寿在做贡献! 夏思嘉个人并不贪图这研究过程中的任何成品。 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让空间里的植物和七巧岛特殊环境里的植物,不断碰撞交融,得出更加优质珍贵的结晶。 就像莲蓬岛上遍地开满的异色玫瑰。 那才是源源不断的商业价值! 那才是她百亿物资空间的最强实力! 不过,这些话,她就算现在说给沈老太听,沈老太也不会懂的。 夏思嘉只能把手上的现钱交给沈老太,再三嘱咐她吃好用好,千万不能省着! 别人只知道,她这个沈家三媳妇,除了懂点医术,其他的都不行。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在经商这事上,无人能及! 第233章 姐姐是你的底气 把沈老太这头安顿好后,没过多久,夏思嘉又开始张罗谢长青和三七结婚的头等大事。 谢长青如今毕竟是实验研究队的正式成员之一。 他也有资格在岛上申请房子。 基地给他批了离沈维星家最近的一套大平房,两人的婚期筹备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夏思嘉之前就打算给三七准备丰厚的嫁妆。 如今得知这孩子,确实是自己的亲表妹后,她更是出手阔绰,给三七拿了一对金镯子、一对翡翠镯子,还有一条大金链子,十条小黄鱼。 三七都看呆了。 “姐,你平时都把这些私藏的宝贝藏哪儿的呢?我咋压根没发现过?……而且,原来你这么有钱啊!” 三七有多惊讶,夏思嘉心里就有多难过。 因为按照父亲曾经跟她说过的,她大舅林伯屹一家,应该也家财惊人。 可惜,万贯家财,什么都没保得住。 而她掏出来的这九牛一毛,竟还能让三七这么欢喜。 夏思嘉噙着眼泪叮嘱妹妹,“这才哪到哪啊!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你爷爷奶奶给我们这些后辈准备的,你好生拿着。收好了别弄丢,也别轻易当掉!这些都算是传家宝!” 说完又叮嘱三七,“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钱能解决的,你只管跟姐姐说!姐姐别的东西不一定能马上给你,但钱的问题上绝对不会亏待你,也不要亏待自己!” 三七开玩笑说道:“早知道我姐姐这么财大气粗,我早应该想起那些往事,和姐姐相认了!” “现在想起也不迟,任何时候相认都不晚。” 夏思嘉疼惜地抱紧了三七,“姐姐希望你能明白,无论你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婚姻不是你人生的终点,只是你人生里的一次体验。” “我衷心地祝愿你,祝你和谢长青在一起能过得幸福喜乐。” “但如果假设,有一天你们俩彼此相看两厌,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热情……姐姐希望你不要纠缠,也不要沉湎于过去。” 夏思嘉顿了顿说道:“你有姐姐这个坚实的后盾,就有随时可以叫停的底气!” “夏思芫的悲剧……就是因为她太没有安全感,她掌控欲太强,她输不起,所以她来来回回的折腾,直到把自己折腾的命都没有了。” “我希望她的悲剧,能给你好好上一课,让你明白,只要你愿意好好过日子,生活是不会亏待你的!” 三七点点头,似懂非懂。 她觉得夏思嘉这番话背后,似乎还潜藏了不少深意。 需要她在日后长久的日常生活中,慢慢去体会和品悟。 而她现在只需要记得一点就是: 她有一个有钱的姐! 有钱可以解决掉普通人生活中99%的矛盾! 这就够了! 年底,三七在七巧岛风光大嫁。 谢长青自从知道她是林家女儿后,两人之间多了很多共同话题。 他们都有着文人的浪漫情思,他们会把去赶海捡回来的贝壳和干海星拼凑成一幅幅小画,挂在家里的墙壁上。 三七拿着刚采的野姜花走过来,让谢长青闻闻。 谢长青就着她的手蹭了蹭额角,笑意从眼底漫上来:“嗯,真香!” 说完,他把自己刚弄回来的几根圆木展示给三七看。 谢长青拍了拍那深褐色的木头。 只见圆木上的纹理沧桑而美丽。 “老陈伯说了,这木头是他原来收着准备做船用的,后来孩子们都出去了,他的老船也还能用,这些木头就放着了!你看看,多结实!回头拿来做点什么,让咱们家院里也热闹起来!” “好啊。” 三七把姜花插进一个粗陶罐里,放在新砌的灶台上。 小小的厨房顿时生出一缕温柔的芬芳。 她环顾四周,眼睛亮亮的:“长青,我们这算不算是捡破烂的?礁石捡来的海石砌墙,邻居随手送的浮木做椅子,老船用剩下的木头当秋千。” 谢长青拉过她的手,指腹有薄茧,摩挲着她虎口处前两天编藤椅留下的一点红痕:“瞎说。我们这叫‘靠海吃海,靠岛置家’。你看——” 他牵着她走到院中。小院用高低错落的珊瑚石围了一圈矮墙,墙根下种了几簇从山边移来的野百合,正打着苞。 院中央,他用粗竹竿搭了个凉棚架子,只等夏天的时候,让瓜蔓爬上去。 “窗帘用什么好?”三七倚着他问,“带来的那块蓝色印花布,好像不够柔和。” 谢长青想了想,眼睛一亮:“我记得西边礁石滩后面,有一大片野生芭蕉林,叶子又大又厚实。明天我去砍几张老叶子回来,焯水晾干,能变得柔韧耐用,咱们剪裁一下,挂在窗子上,又透光又别致,还有清香!” 三七光是想想都觉得美! 三七顺势靠进他怀里,指着本子上的记录:“这扇窗宽三尺二,高四尺一。沉舟,我们给这扇窗的帘子下沿,缀一圈小贝壳好不好?就那种白色的小钉螺,我攒了好多。” “好。”他应着,声音透过胸腔震动,落在她耳里,“都听你的。” 午后,他们一起将处理好的芭蕉叶裁剪缝合。 谢长青手巧,负责穿孔和固定。 三七心思细,在一旁用细麻绳将一枚枚小巧的白螺壳串起来,仔细缝在叶帘的边缘。 阳光透过尚未挂起的帘子,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偶尔抬头,相视一笑,不必多言,空气中都弥漫着甜暖的气息。 最让三七惊喜的是,卧室的窗。 谢长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大块原本用来养海蛎的旧渔网,洗净晾干后,网眼疏朗结实。 他将其固定在窗框上方,晚晴则把她这一路收集的宝贝—— 形状各异的珊瑚枝、色彩斑斓的碎瓷片、光滑奇特的鹅卵石、甚至几片艳丽的羽毛,用鱼线一一缠绕。 错落有致地悬挂在渔网上。 当夕阳的光芒透过这扇独特的“窗饰”,那些彩色的物件在墙上、地上投下梦幻迷离的光斑,随着海风轻轻摇曳,整个房间仿佛有了生命,流光溢彩。 “真美啊……”三七喃喃道,看呆了。 谢长青从身后拥住她,一同望着那面光彩流动的墙:“以后每天日落,我们都在这儿看。” 三七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眼睛比那些光斑更亮:“长青,我喜欢我们的家!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我们的心思和故事!”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呼吸相闻:“嗯。这才只是开始。以后院角养鸡,屋后开菜畦,屋檐下再挂个秋千。日子长着呢,我们慢慢布置,慢慢过。” 为了秋千这个承诺,谢长青特意找师傅学习,加强了木工手艺。 不出几天,他在他们新家的前院,做了一双木架秋千。 榫卯结构的秋千,支架根部深深钉进土里,看着很结实! 三七邀请出了月子的夏思嘉过来体验,夏思嘉坐在他们家的秋千上都不愿意走了。 谢长青嘴上嗔怪,说她无赖。 可心却已经回到了三七身边。 谢长青搂着三七,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和她一起看满天繁星。 夏思嘉用余光看着这小两口,心绪难平。 她终于把三七嫁给了她信任的好人。 谢长青脸上那条让他十分介怀的疤痕,也渐渐好得快看不出来了。 夕阳西下时,海面碎金涌动。 咸湿的海风穿过新装的木窗,带来远处渔歌的调子。 夏思嘉想,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吧? 她欣赏着夕阳时,一座魁梧如小山的身影,忽然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野。 第234章 真怕他打不过 来人手里捧着一大束异色玫瑰。 从花的状态来看,绝对是下午鲜采的。 花瓣上还带着湿润的露珠。 新鲜得娇艳欲滴。 抱花的男人,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以及近乡情怯的紧张。 他的下巴上长着鸦青色的胡茬,夏思嘉差点一眼没认出他。 这孩子…… 还是桑野吗? 他如今倒是很有男人味了。 “三七?” 一声呼喊,清亮又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夏思嘉他们几人一起抬头。 只见残存的夕阳余晖中,桑野大步走来。 他穿着水洗得发白的海魂衫,皮肤被海上烈日镀上一层深铜色,身形挺拔如松。 尽管风尘仆仆,可眼里含着笑意,所以仍然显得精神奕奕。 在向他们走来时,他似乎更加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鲜花。 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听难得的进口罐头,以及一块颜色鲜亮的的确良布料。 “你们怎么又把这所房子收入囊中了?” 桑野开着玩笑说道:“这七巧岛迟早要被你们这伙人占光啊!” “别胡说,我们又不是地主老财。”夏思嘉忙不迭地接过话说道。 这一刻,她是最紧张的。 因为她看得出来,桑野好像还并不知道三七和谢长青走到了一起的事…… 也许。 桑野还想着,自己这次特意请假回来七巧岛,就是想和三七和好的…… 想到这里,夏思嘉的心就一凉又一凉。 如同被拎起来,在冰桶里来来回回浸泡似的。 “还没吃饭吧,小野。” 夏思嘉连忙离开舒服的秋千,起身拉过桑野,温声说道:“走吧,上我家去,我给你煮挂面。” “三七和长青哥也一起啊。”桑野笑道。 还坐在同一个秋千上的谢长青和三七,都没有开口说话。 说什么好? 上来就说:要不你小子先恭喜我们新婚快乐吧? 桑野这个粗线条的,到这一刻也还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这间小屋透出来的温馨喜气。 他只是大致扫视了一圈后,对夏思嘉说:“姐,你们要搬到这屋来住了吗?这里比你之前那房子小一圈不止啊,不过收拾得倒是挺好的!好看!整洁!” 夏思嘉头疼,“你少说两句吧!跟我过来!” 桑野看她似乎有心事,便也不再欣赏房子了,快步跟上夏思嘉,问说:“怎么了姐姐?是不是生了五个儿子,把身体弄伤了?我就说参谋长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让你连生两胎呢!队上的猪都没生得这么勤!” “你才是猪!”夏思嘉攮他一拳。 打到他身上后,才察觉,这小子又结实了不少! 看来,海岛上的训练没白练。 他进步很大! 但这进步要是放在以前看,夏思嘉肯定纯粹为他感到高兴,感到骄傲! 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桑野越结实能打,就意味着谢长青越危险…… 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在海岛上天天日晒雨淋的糙军汉,这俩放在一起,谁看了都能一眼猜出结局! 所以,还是先给桑野拉走吧…… 等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了,他冷静下来了,再让他面对三七和谢长青! “姐,你等等。” 桑野忽然叫住夏思嘉,“这花是我特意从莲蓬岛带回来给三七的,我想先给她!” “你等——” 夏思嘉话还没说完,桑野已经跑远。 夏思嘉心里一咯噔,犹豫了两秒,还是追了回去。 不行! 她必须看着! 不然真要出事! “三七!三七!” 桑野兴奋地捧着花,又跑回了刚刚的小院里。 三七和谢长青倒是分开了,院子里只有三七一个人在。 “我特意抢了这次假期回来看你的!领导一批假,我一刻没停就赶回来了!” 桑野几步走到院门前,笑容爽朗,目光灼灼地落在林晚晴身上,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三七的头发长长了,过肩的飘逸头发,在夜风中轻轻飞扬。 桑野下意识地就要像以前那样,将鲜花礼物递给她。 还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发顶。 然而,他的动作在半途顿住了。 因为三七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手。 同时,谢长青也端了个搪瓷缸子,推开纱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和面对桑野时的态度不同,三七温顺地接过了谢长青手里的杯子。 他们两人像是早就习惯了这套你来我往的动作似的。 桑野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那猜测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 也不想抓住。 可惜,谢长青没打算含糊其辞。 “桑野,小寒现在是我的爱人。” 谢长青很自然走到三七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腰上。 无声,却昭然若揭地表现出了亲昵和保护姿态。 桑野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的视线猛地扫过这个小院—— 崭新的珊瑚石墙。 挂着翠绿芭蕉叶帘子的窗户。 窗台上晾着的成双成对的贝壳工艺品,还有…… 三七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和谢长青十指相扣的手。 还有,她无名指上,那枚虽然简陋素净,却刺眼无比的银戒指。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谢长青同样戴着戒指的手上…… 可是,为什么是谢长青?! 而且,他说“小寒”…… 这是什么意思? 他重新给三七取了名字? 就算要取名字,也该取个好听点的! 小乐,小喜,小欢…… 哪个不比小寒好! 小寒是什么破名字! 听起来一点也不吉利!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海鸥的叫声、潮汐声,就像隔绝在一个玻璃罩子之外似的,渐渐远去。 桑野看向谢长青的眼神,渐渐变狠。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灿烂的笑容碎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近乎茫然的震惊。 他手里的异色玫瑰,仿佛也变成了一张张嘲讽的笑脸。 桑野的手掌被玫瑰花茎上的小刺扎伤,可他却浑然不觉得疼。 “你们……” 桑野的喉咙像是被砂石磨过,声音干涩嘶哑,“这是……怎么回事?” 三七微微侧身,更靠近陆沉舟一些。 她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桑野的地方。 所以,即便桑野看起来即将爆发雷霆震怒,她也仍然不觉得害怕。 她会坚定地和她丈夫站在一起。 就像姐姐和姐夫遇到问题时那样! 但三七没想到的是,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桑野眼里。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清晰的坚定:“桑野,还没来及的跟你介绍,我和长青……我们结婚了。现在住在这里。这里是我们家。” 第235章 这日子明明该是他的 “结婚?”桑野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第一次听懂它们的含义。 他只觉得心脏骤然缩紧。 一股尖锐的疼痛席卷全身。 这怎么可能! 明明他加入海军之前,三七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这才多久! 他和三七的感情基础,是其他人可以轻易取代的吗?! 他曾经以为他还有时间。 他以为他这次回来,可以郑重地、正式地对她表明心迹…… 后悔! 铺天盖地的后悔瞬间将他淹没!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回来? 如果他早点回来了,经常来看三七,是不是就不会让谢长青这个奸人钻了空子?! 为什么他不再抓紧一点? 为什么他总以为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他? 桑野觉得心脏好像被像海蛎的壳粗糙地磨刮着。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人。 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的那种默契和温情。 密不透风。 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谢长青淡淡一笑,声音平静却带着宣示主权的霸道:“小野,要不要进屋坐坐喝口水?” 他语气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礼貌。 但眼睛里,却清晰明白地传递出“这是我家,这是我妻子”的信息。 桑野猛地回过神,一股混合着心碎、嫉妒和不甘的火焰“腾”地烧遍全身。 他忽略了谢长青,眼睛只盯着三七,语气激动,甚至带着几分责备:“三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这么突然?你……你了解他吗?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被背叛般的急切和痛楚。 “桑野!”谢长青的声音沉了下去,揽着三七的手臂收紧,眉宇间染上厉色。 夏思嘉也在这时,沉声说道:“桑野,跟我走吧。” “不,我不走!”桑野红着眼,倔强地喊道。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三七身上,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动摇或犹豫。 然而,三七只是轻柔而坚定地回望着他。 那双过去只看得见他、只认定他、跟随他、只觉得他好的眼睛,已经变了味道。 如今,只有着对谢长青深深的信赖和依恋。 “桑野,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你也没有要求过我什么。不是吗?”三七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以前的三七,确实很喜欢你。” “但是那都过去了。” “现在我找回记忆了。” “兄弟一场,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 桑野愕然,“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夏思嘉残忍地拽他离开,“是啊,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是林莫寒,明白了吗?” 桑野好像终于在这巨大打击中,找回了一丝安慰似的。 脚步沉重,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夏思嘉。 月亮出来了。 清亮的月光,将夏思嘉和桑野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回到了夏思嘉家里。 沈维星今天刚轮番检查了五个儿子的尿片,确认他们都安然熟睡,才走出屋透透气。 没想到,一出门就见着夏思嘉像揪住犯人似的,把桑野从外边带回来。 沈维星是多聪明的一个人。 光是看夏思嘉的脸色,和桑野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桑野果然越来越懂事了,还知道先把你姐姐从谢长青家接回来,再来看你外甥们。不过,他们都睡了,你一会儿动作得轻点。” 说罢,沈维星从颓然的桑野手里,拿过了那束漂亮的异色玫瑰,毫不见外地插在自己家前院的土陶花瓶内。 他还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 夏思嘉看桑野没有要发疯的迹象了,就把这小子撇下,丢给了沈维星。 “沈参谋长,辛苦您今天再当一回政委,好好给某人做做思想工作!” 夏思嘉懒得多费口舌,转头就进了屋。 桑野颓唐地坐在前院外的石阶上,看向如今也愈发精巧细致的沈家前院,内心怆然一片。 他仍在止不住地后悔。 要是当初他对三七好点,三七顺利嫁给了他,那现在,他应该也过上了和谢长青一样的日子吧? 不! 是比谢长青更好的日子! 三七相夫教子的对象就会是他。 三七就会对他露出刚刚那样温柔贤淑的笑意。 他们说不定也能生三胞胎…… 嘣! 一记暴栗从天而降,打得桑野眼冒金星。 “不要想些没用的事。”沈维星一脸嫌弃地拉过椅子,坐在了桑野面前,“你是一个武夫,以后就算结婚成家,娶妻生子,过上的也只会是我和你姐这样的日子。像谢长青那样有什么好的?” 桑野撇嘴,“我觉得挺好的!” “再好也不是你的。”沈维星毫不留情地说道:“想想别的吧!对了,比你大几岁你介不介意?你要是喜欢刁蛮任性的,我介绍个营长给你认识!她们家条件好,要是攀上这根高枝,你以后可要比别人少走几年弯路!” 桑野正烦着,对其他人压根没有兴趣。 因此,说的话带着几分赌气味道:“那么好的女人你自己怎么不娶?” “我有你姐姐还不知足吗?”沈维星又朝着他额头上来了一巴掌,“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过了这村没这店!” 桑野敢怒不敢言。 夏思嘉端了两杯茶出来给他们俩。 看见沈维星又要暴力教训桑野,连忙阻止:“不是让你们好好谈吗?” 桑野抬头告状,“姐姐,姐夫说要介绍刁蛮的营长给我,说这人能保我前途亨达,真有这人吗?你知道是谁吗?” 夏思嘉直言不讳,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意味,笑了起来。 “可以啊沈维星,你还挺会给咱们小野找麻烦的!” 沈维星愣了下,“这怎么叫麻烦?” 夏思嘉更加意味深长地笑着,“你自己都搞不定的烫手山芋,就想着丢给我们小野?他连三七都拿不下,他还能和孟茵茵发展起来?” 桑野的注意力当即被钓了起来。 看来,还真有这么个人? 沈维星言之凿凿地分析说:“思嘉,你别泼冷水嘛,我和孟茵茵战友一场,在选人这方面,我还是很了解她的!就喜欢桑野这种虎头虎脑的——” “姐夫,你说事就说事,别骂人行不行?谁虎头虎脑?!”桑野恼了。 沈维星踹他一脚,“训练了这么久,怎么脾气还这么差!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桑野急眼,“姐夫!我现在高低是个排长了,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待!” 沈维星才不当回事,“等你有了孩子,我就把你当大人看!” 第236章 谁敢动你儿子啊 不得不说,沈维星的激将法还是有用的。 桑野一心好奇孟茵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他在七巧岛也待不下去了。 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因此,隔天一早,他起了个大早,坐船去了金鹇岛。 结果,桑野差点被早训中途的孟茵茵用打蛇棍打死。 “她哪里是什么合适的结婚对象啊!” “她就是母老虎!母夜叉!” 桑野骂骂咧咧地跑回了桑家。 孟茵茵则怒气冲冲地杀到了七巧岛。 “夏思嘉你给我滚出来!” 孟茵茵杀到沈维星家门口,讨要说法。 “你给我拉什么红线!” “我要你来当这个好人了吗?!” “你想嘲笑我可以直接说!” “什么人啊就随便塞给我,我是没人要吗?我是嫁不出去了吗?我分分钟就能找一个比沈维星好一万倍的男人给你看!” 周围邻居听孟茵茵语气凶猛,都不敢上前来劝。 就连黎宝绢见了,也只敢稍微拉孟茵茵一把。 “小孟,你一会儿进屋了和思嘉好好说呗,这中间指定是有点误会,你要是这么大喊大叫的,把她家孩子吵醒了怎么办?” 孟茵茵甩开黎宝绢的手,“她都这么羞辱人了,我为什么要跟她好好说?!好人都让她当了,我成了笑话!” 屋里果真响起五个孩子的哭声。 如同一阵阵惊雷,炸得人耳膜疼。 夏思嘉抱着老五出来喊黎宝绢帮忙,“嫂子!我刚就听见你声音了,你快来帮我哄哄……我就去个厕所的功夫,怎么能闹成这样呢?” 孟茵茵毫无悔过之心,冲进夏思嘉家里,对着她家老五就开始骂。 “哭什么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就是帮着你妈!” “我说她两句怎么了?!” “是她不尊重人在先的!” “今天我要是不把这事料理清楚,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孟茵茵脸上踩一脚,那还了得?!” 老五瓜瓜本来就是三胞胎里最弱的。 这会儿冷不丁被孟茵茵一吼,停顿了一秒后,哭得更惨了。 沈维星本来只是回来换裤子,训练的时候,裤子突然破了。 哪曾想,一回来就撞见孟茵茵训他儿子的一幕。 “孟茵茵你是不是疯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今天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家拆了!” 孟茵茵被沈维星吼得气势大降。 而这时,被黎宝绢抱出来的老三、老四齐齐破涕为笑。 大宝、二宝更是欢笑鼓掌。 孟茵茵顿时委屈极了。 她孤军奋战,哪里斗得过他们一家七口! 七口啊! 孟茵茵最终败下阵,准备负气离开。 但沈维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孟茵茵,你也是时候找个人谈对象了。” “哪有女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没人管的。” “你别以为从家里跑出来,就没人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桑野那小子挺有上进心的,我才想撮合你们俩。”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那我另外再给你物色,但你最好告诉我你想找个什么样子的!” 沈维星后面还说了几句。 也算是看在一场战友情的份上,最后再帮帮她。 奈何,孟茵茵一句都没再听进去。 她只记得,原来桑野是沈维星介绍给她的。 他是替她把过关的。 把过关,精挑细选,就选了这么一个糙里糙气的蛮汉! 在他眼里,她就不该配得到最好的吗?! 孟茵茵忍着万分委屈无奈,又一次扭头要走。 沈维星追了过来,“站住!” 那一瞬间,孟茵茵的眉眼都亮了。 沈维星舍不得她走? 转眼就听见沈维星说:“来都来了,你帮着带孩子吧!” 孟茵茵的脸瞬间就黑了。 “沈维星!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是人话吗?” 沈维星心说: 这怎么不算人话了? 他也是一心为孟茵茵好啊! 她现在这个年纪,按照老人们的说法,就是“箩底橙”、“卖剩蔗”了! 话是难听了点。 但话糙理不糙啊! 这么训诫女人,还不是为了让她们意识到早点出嫁从夫,能有一个家,有个男人的保护? 不然,就算是孟茵茵这样的女军官,将来老了,还不是孤零零的? 她年轻时再怎么骁勇善战,等年纪一来,还不是老人一个? 所以,身边还是得有个伴儿。 再有一群孩子。 既然这是必经之路,那早点学带孩子,晚点学带孩子,不都一样? 没毛病! 沈维星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就是为孟茵茵好。 孟茵茵肚子里的火都烧到头顶来了。 及至此时,她觉得自己终于认清沈维星了。 什么好男人? 都是狗屁! 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最擅长物尽其用! 孟茵茵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进了沈家的屋子。 大宝和小宝年纪稍大点,胆子也比三胞胎要扎实。 因此,孟茵茵抱小宝的时候,小宝只是拿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盯着她看。 没哭也没闹。 “看什么看?”孟茵茵小声问小宝,“是不是觉得阿姨长得很好看?” 小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像是在认真考虑孟茵茵问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小宝忽然嘻嘻笑。 孟茵茵不懂这孩子是什么意思,就抱着孩子去问了过来帮忙的黎宝绢。 黎宝绢听完孟茵茵说的,简直哭笑不得。 “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是好看?他笑,估计是因为别的……” 话还没说完,孟茵茵忽然感觉手上湿漉漉一片! 黎宝绢志得意满地笑笑,“这才对嘛!他啊,不知道什么好不好看,只是因为尿出来了,身体舒服了,所以开心!” 孟茵茵的眉心全是褶子。 “他尿我身上算怎么回事啊!我要打死这小子!” 沈维星本来在忙别的,听见这话,立马杀过来,“你敢!” 孟茵茵彻底无语了。 谁敢啊! 有他堂堂守备区参谋长坐镇这个家,谁敢动他儿子半根毛呢! 还是夏思嘉实在看不下去了,挑了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给孟茵茵换上。 孟茵茵别扭地拒绝了,“我只穿军装!” 黎宝绢嗔她,“小孟啊!你可快别犟了!这孩子的尿骚味再过会儿不洗,能缠你好几天呢!赶紧换了吧!一会儿洗干净了,晾干了,还是包管让你穿着军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