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过敏》 第1章 许向 冬去春来,气温逐渐回暖,难得一天万里无云。下午医院事少,鲁主任领着新来的年轻医生出去吃饭,饭后还非要拉他们去体验下附近的按摩,舒缓工作带来的疲劳。 陈迁也在其中,他不习惯这些场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脱,只能无奈地应下主任的盛情。 到了地方,陈迁几人才发现是一家盲人按摩所,名叫苏心堂,鲁主任讲是因为老板姓苏,图方便就叫了这名。 店里不大不小,员工差不多二十位,除了老板苏茂山能模模糊糊看清楚人外,都是一些先天或者后天失明的盲人。所里床位有近四十张,平常顾客多是一些常来的,因为开在市中心,生意也谈得上兴隆。 进了店里面,前台的人照常问好,苏茂山听到是老顾客来,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出来,两人一见面就聊的热火朝天。 “哈哈哈哈哈哈,苏老板,我带一些新人来捧你的场了。”鲁主任为人豪爽,笑声也洪亮。 “那要多谢主任照顾我生意了,快进里面去,我招呼几个手脚麻利的、技术好的帮你们松松身。” 陈迁和一同事被带到了二楼,听吩咐脱了外套躺在床上,脸埋在毛巾里,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你好,我叫许向,也可以叫我小许,服务中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避开。” 来人说话不急不慢,倒清爽入耳。 “好,麻烦了。”陈迁一如既往地礼貌待人。 陈迁身穿白色长袖衬衫,修长健硕的身材若隐若现,他长得不赖,做事也利索,在工作方面深受好评。 他与人交往却只是点到为止,该体面就体面,不主动越线,图他相貌身体而来的追求者不少,但都被他冷淡的态度打退。 陌生的触感首先从颈部传来,纤细骨感的手指出乎意外的有力,每到一处都带有苏麻的愉悦,长期工作的酸痛因此减轻。 随着许向的手一路往下,陈迁的身心逐渐放松,眼皮开始打架。许向双手推到他的腰侧,顺着肌肉按压,不料触到陈迁的敏感处。他的大脑接收到刺激,不受控制地大幅度挪动腰身,远离了许向的手,半坐着看向他。 许向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双手那里空荡荡的,他试探地往前伸手,抓在手里的只有空气。后知后觉,他开始有些慌张,缓慢地向床头靠近。 “你好?我弄到你哪里不舒服了吗?”许向急切地问道。 许向的眼睛很漂亮,失去焦点依旧明亮清澈,浅棕色的眼球让他身上温暖的氛围更加浓郁。他的眼睫毛不算浓密,淡淡勾勒的双眼皮,一笑起来,连着眉眼都带有一丝勾人的媚气,又不落俗,更多显得人清朗。 因为失明,许向不知道自己离陈迁多近,迟迟得不到回应,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陈迁微垂眼眸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看尽。 “怎么了?”另一位按摩师听到动静,不免担心,出声问道,而他手下的客人早已呼呼大睡。 “没事,我不太习惯而已,你帮我多按按腿。” “好。”许向弄清缘由后,脸上又回到松缓的状态。 许向工作时很认真,不急不躁,一处接着一处,陈迁看他看得入迷,心中萌生了时间走慢一点的念想。 “先生,今天的服务到此结束了。”许向做好结尾,摆齐好毛巾拿在手里,面带笑容面对着他。 许向的声音让陈迁醒了神,他下床将外套穿好,理顺衣服的褶皱,对他说:“好的,谢谢了。” “客气了,欢迎您下次再来。” 到楼下结好账后陈迁和同事等了一会儿,才见鲁主任一路说说笑笑下来。他与苏老板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陈迁等人终于得机会回医院,晚上接收了几个棘手的病人,陈迁到家已经十一点多。 陈迁刚工作不久,存款没多少,就租了个不大不小的三楼房,一室一厅,却也是五脏俱全,该有都备有。房东人不错,对陈迁日常都照顾有加,离家远的他难得感受到温情。 屋内装饰与他本人一样,简洁、工整,多以冷色调为主。陈迁进屋换鞋,碰到脚踝处,脑中浮现出许向的脸,以及他留在自己身上的触感。陈迁回忆着,手一下一下地摸着小腿处,却没有记忆中那样的舒心,反而添了烦躁。 他轻轻甩了下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丢掉,换身常服去厨房煮饭。吃完晚饭,洗漱过后,陈迁躺上床酝酿睡意。 许向再一次跑进他的思绪里,陈迁不再去控制,而是随着它在脑中肆意妄为。辗转反侧,最后连梦里都是他,陈迁自毕业后第一次失眠了。 早上,陈迁顶着黑眼圈去医院,到办公室时恰巧撞上鲁主任进来,鲁主任看到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医生,你昨天做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严重?” “可能太累了。”陈迁苦笑。 “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不然到我这年龄可有你受的。”鲁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工位走去。 陈迁随口应了声:“嗯,我会注意的。” 随后看向鲁主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将白大褂拿出来穿好,迈步走到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可是他的意识同电脑一样变成了缓冲模式,手里转着笔,停滞了几分钟,陈迁才重新进入工作。 吃过午饭,陈迁还是没忍住,找到鲁主任问:“主任,我想问一下,你日后去苏心堂可以捎上我吗?” “欸?你也觉得他家不错,是吧?当然可以,昨天一起的小刘和小周也想再去几次,没想到你小子也很有眼光啊。” 鲁主任倒是没想到陈迁会喜欢,毕竟他一直不冷不热的。 “那谢谢主任了。” “客气啥。” 陈迁得到明确回复后,心情舒畅许多,面对繁忙的工作也比平常多了份耐心。 他自这一天开始就一直期待着,能够再次见到许向。 时间一长,鲁主任也察觉出异样,每次有事找陈迁,或者不经意间对上他的视线,陈迁总是一脸期待,随后又变成失望。 “小陈,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鲁主任终于按耐不住去问他。 “没有,主任有事?” 真去找他询问,陈迁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搞得鲁主任一天天摸不着头脑。 “我能有啥事,哈哈哈。” 又熬了十几天,鲁主任终于开口要去苏心堂,陈迁数着时间,直到夜幕降临,一行人才离开了医院。 完结老文新发[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许向 第2章 相亲 陈迁专门点了许向,因为周一客人来的少,所以这一次他单独在一间房。许向知道陈迁指名要他服务,心里对他的好感多了几分,比上次少了疏远和小心翼翼。 按摩的步骤与上次一样,陈迁不再有过激的行为,反而更享受这过程,他侧着头,视线一直在寻找许向。按到四肢,许向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 “您能再来,我很高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礼貌地问起。 “陈迁,随便叫。” “好,陈医生今年多大了?” “28,刚毕业没多久。”他上学早,比其他人早一两年博士毕业。 “陈医生算是年少有为了。”许向转头看向他,嘴角弯出弧度。 “许师傅一直在盘问我,我都不清楚许师傅多大?” “什么师傅不师傅的,我今年刚33,比你大几岁。” “那,我可以叫你哥吗?”陈迁撑起上半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许向以为他又弄到了陈迁的敏感处,快速将手收回去,身体也站直,眯着眼睛,笑着说:“当然可以。” “嗯,下次我来的时候,哥可要等我。” “那当然。”许向继续按向他的腿部,两人直到结束都没再说些什么。 陈迁每隔半个月就会去一次苏心堂,多数时间是和鲁主任一行人同去,去了三四次后,两人的话题仍然是各自工作的事。但也逐渐熟悉了起来,陌生的气氛在这一天天里消散了。 入秋后气温骤降,陈迁喜欢秋季,他受不了热又熬不过冷,秋天却刚刚好。他穿了件灰色卫衣,身下是条黑色西装裤,显得肩宽腿长。 晚上七点半,天已经灰蒙蒙了,陈迁独自走进苏心堂。他拒绝了前台人员的服务,跟人确认许向还在工作后,自顾自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人。 到了九点,许向终于从楼上下来了,他到办公室换好衣服,正准备和同事们去食堂吃晚饭,陈迁上前拦住了他。 “许向哥。”陈迁走到他面前。 “陈医生?”许向听到声音,转头向他。 “哥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准备现在去吃,有事?。” “就…想请你吃顿饭,这半年总来麻烦你,最近新开的那家小炒店看起来不错。” “怎么麻烦了,这是我的工作。”许向笑了笑。 “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哥赏个脸?”陈迁发觉自己面对许向竟也学会了厚脸皮的技能。 “小许你就跟他去吃吧,看陈医生这么有诚意,我们就先走了。”一旁的同事说完就撇下许向和其他人走了。 “那你带路。”许向收了客气,与陈迁并排走出苏心堂。 一路上许向都走得很踏实,但靠手杖探路,有时会遇到点磕磕绊绊的,怎么说都要比常人慢一点。陈迁也不急,始终与他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走了十多分钟到饭馆。 陈迁点了四个菜,都是许向爱吃的,虽然他并不挑食,陈迁在这方面和他相同。 “这四季豆炒肉吃起来和我妈炒的味道差不多,挺好吃的。”许向扒拉了一口饭。 “嗯,还没问哥你是哪里人?”陈迁看他。 “齐豫镇上的,来这里工作十几年了,逢年过节才回一趟家,你呢?。” “在省外,离这里挺远。” 陈迁停了手上的筷子,抽了张纸擦手,沉默了几分钟。 随后他抬眼盯着许向,说:“家里人不催婚?按理说哥这个年纪早该结婚了。” “也不是没催过,我自己不想而已,毕竟身上残疾又挣不了多少钱,哪敢娶妻生子。” 许向伸出的筷子没夹到菜,碰到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陈迁把盘子推近他,拿公筷将菜夹到他的碗里。 “总会有人愿意。”陈迁话里有话。 “随缘,又没规定每个人都要组成家庭。”许向满足地把碗里的菜吃进嘴里。 “也是。” 回到苏心堂,陈迁与许向便分开了。后来,他晚上隔三差五的就去等许向吃饭,有时在外堂食,有时跟着许向蹭食堂。 鲁主任见他三天两头地往苏心堂跑,调侃许向的人格魅力太大,连陈迁这样冷淡的人都捂热了,陈迁以许向像哥哥一样亲切打发了他。 医院和手术台在陈迁眼里是充满冷气的,冰冷的仪器声和凄惨的哭声充斥着,在明亮、清冷的医院上演了无数次。 陈迁作为外科医生,自然是旁观过许多生离死别,在常年累月下,这种寒气也掺进他体内,冬天的来临更是加重了寒冷。 人是恒温动物,不喜欢长期处于寒冷的状态,陈迁也不喜欢,许向就是他汲取暖流的源头,因此会忍不住想去靠近他。 返乡季的到来,人流量增大,日常出行也容易出事故,医院接收的病人随之增多。陈迁基本每天都要上手术台,从早忙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外都在医院度过,这种倒头就睡的日子延续了一个月多。 陈迁接了好几个因交通事故受伤严重的病人,工作起来日夜颠倒,眼睁睁看着生命不断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受更是加重了身心的疲劳。 鲁主任见他身体和精神状况不佳,便许他三天假期回去休息,陈迁才得时间喘口气。在家里躺了一上午,田云突然联系上了他,又提起老话题,逼他去相亲。 陈迁研究生毕业后,就和父母说明了自己的性取向,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对于这方面也算开放。但也仅限于别人家的孩子,当得知陈迁也是其中一员后,田云和陈文州开始疯狂给他安排相亲,试图把他安回“正轨”。 那些女生家长多是被他父母欺瞒,每次陈迁不得已都以“我喜欢男的”去打退了他们,时间久了,陈迁不喜欢女生的消息都在亲戚圈里传了个遍,田云和陈文州也因为隐瞒这事而遭到许多闲话和排斥。 这事闹了许多年,他一毕业就迅速搬离了父母,原本想着他们能消停几年,连一年都没到又开始了。 “最近工作很累,没空再陪你们去演戏,挂了。”陈迁睡太久了,眼睛有些酸痛,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陈迁!你就去试一试,最后一次……真不成的话,我和你爸今后再也不逼你了。”田云放大音量,试图阻止他。 “你们哪一次不是这样搪塞我?这对人女生和她家里人也不好。” “我们和她父母谈过了,他们不介意的,刚好这几天那姑娘要去你那边,你就和她见上几面。儿子,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爸妈和你保证。” 陈迁听到田云的话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你把人联系方式给我,我跟她聊聊。” “好,好,你一定要跟人姑娘吃上饭,先互相见一面。” 陈迁加了对方微信,却发现她比自己还积极,非要线下见面,听到陈迁对女生没兴趣也不在乎。怕他跑了一样赶紧定了周五吃饭,陈迁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陈迁提前十多分钟到餐厅,等了半小时才见她过来,踩着一双黑色长靴,走路带风似的,一看就是爽朗的性格。 “陈迁是吧?我叫舒倩,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堵太长了。” 舒倩穿了身黑色大衣,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披着,脸上化的是淡妆,唇上倒是涂着显眼的正红色,这一笔极度地放大了她独特的风情。 “我也没到多久。”陈迁只想早点结束这场见面。 “阿,你坐直一点,对,对,我拍张照。”舒倩掏出手机,对着陈迁就是咔嚓拍了好几张。 坐在对面的陈迁对她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搞不懂。 “任务完成,你长得真不错,要是我喜欢男人,你肯定是我的菜,啧啧啧。”舒倩来回翻了翻自己刚拍的照片,发自内心的赞美陈迁。 “你不喜欢男人,还和我相亲?”陈迁一瞬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无语。 “嗯呢,我爸妈对我没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答应你妈了。我原本不想来的,但是我在家里关太久了,为了自由,我只能过来了。这些人,还要求我俩必须见面,我只能拿你照片交差了。” 陈迁也没想到他爸妈以前都是骗别人的一方,现在遇到个旗鼓相当,倒是栽跟头了。 “…这饭你还吃吗?” “不吃了,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呢,我刚来的时候买单了,实在不好意思了。”舒倩将手机装进包里,一副准备走的样子。 “那你走吧,我自己找话回我妈他们。” “谢了。” 舒倩起身,犹豫着在包里摸了一会儿,随后将东西推到陈迁桌前。 “香水给你,你身上消毒水味太重了。”舒倩礼貌一笑,没等陈迁拒绝就甩身走了。 陈迁望着那瓶香水出神,将它握在手心,拧开瓶盖往自己身上喷了好几下,浓郁的香味呛得他难受,连着那些烦心的事一起。 第4章 旧疾 许向感冒了,在家休息了三天才返工。路过那处空地,他想起前几天的遭遇,仍心有余悸。 他从未想过男人与男人的那档事,对这方面也是知之甚少,不明白那人怎么盯上了自己,毕竟他不年轻又身有残疾。 正常人遭受猥〔……?〕亵又惊又怕,第一反应是报警,许向当然也是。但是心里怀着是意外的侥幸心理,因为他闻到那个人身上的酒气,这种事捅出去也没意思,警察不一定会管。 到家脑子一热,酒精上头,还想着对方自微,第二天清醒后他羞愧地想找地缝钻进去,请假这三天除了养病,其中还用来消化自己做的荒唐事。 进入办公室不久,殷小莹听闻他来上班的消息,跟在苏老板后头来找他。苏老板与许向说了几句就出去了,给两人留了谈心的空间。 “许哥,感冒好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害你生病这么多天。” 殷小莹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装感冒药的塑料袋,因为愧疚而不断晃动,使它发出沙沙的声音。 “早好了,我生病不关你的事,睡觉被子没盖好,要坐一会儿?”许向摸到身边的椅子,往后拉出空位。 殷小莹得了安心的回答,侧着坐在许向旁边,将感冒药推给他。 “嗯,我买的药,你拿着去,说不定以后要用到。” “谢谢了。” 两人聊到工作的点才去忙,一天过去,陈迁还是没来。 即使过去了三天,陈迁脖子上依旧贴着创可贴,许向咬得狠,伤口恢复较慢,有时碰到仍会出血丝。 同事看到他的伤口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陈迁习惯性摸向后脖,手掌盖住伤处,神情自然地说:“猫挠的。” “这事可不小啊,你赶快找个时间去打疫苗,发病就不得了了。” 陈迁若有所思:“嗯,确实,不过明天再去看看。” 第二天傍晚,陈迁下班就去了苏心堂,在许向的办公室外探头,见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发呆,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 “哥……好久不见。”明明前几天还摸过人家。 许向通过声音认出是陈迁,准备站起来,陈迁又将他按回沙发上,看似无意地贴着他坐下。 “最近医院忙,你今天得闲了?”许向面向他,笑面盈盈,浅瞳清亮,窗外透来的余霞映在他身侧,陈迁心里泛起暖流。 “嗯,累惨了,哥可要帮我多按按。”陈迁僵硬又明显的撒娇。 “那陈医生这么辛苦挣的钱都要流到我荷包里了。” “我很乐意。” 陈迁确实太累了,他一沾床就睁不开眼睛,许向动作很轻,按的地方又让人放松,陈迁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迁听到有人喊他。 “陈医生?陈迁,有电话。”许向将陈迁晃醒。 陈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鲁主任急火火地催他回医院,说是来了几个伤情严重的病人,让他赶紧回去。 作为医生,陈迁对时间异常敏感,每一分每一秒对病人来说都是生死之间的拉锯战。他穿上鞋子,来不及跟许向说些什么,拿了外套就往外跑,坐上出租车消失在苏心堂门外。 许向收拾东西时发现陈迁遗落的公务包,包里沉甸甸的,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他想陈迁应该是没空接,又怕他着急用,犹豫再三,最后打算自己送过去。 打车到医院门外,原本想让门卫送进去,却找不到人,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许向很少来医院,对里面的路线并不熟,他听到身边传来人声就抓住人问,磕磕绊绊总算进了外科医生所在的一栋楼。 楼道很吵闹,人来人往,许向尽量远离人群,行动缓慢。护士见许向不方便,跑过来关心他,许向询问是陈迁办公处后将公文包递给她,拜托她拿给陈迁。 东西送到,许向打算回店里,转头没走几步,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护士和医生推着两三床病人冲了进来,随行的还有哭喊的亲人。 许向离得很近,血腥味直冲向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被心急的医生伸手推了一把,许向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快、快,都让开!” “医生,医生呢?!” “救人,送急救室!” “儿子!儿子…你可要撑住啊。” “医生,医生!你要救救我家女儿,我们家就她一个闺女,呜呜呜。” …… 凄厉的哭喊声淹没了原先的嘈杂,刺痛钻进脑中,伴随一阵阵眩晕,许向左手抓着头,出于求生的本能想去找支撑。突如其来的疼痛根本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他用双手费力撑起上半身,久远的记忆碎片拼成形,一幕幕重现在他眼前。刺眼的灯光和惨白的天花板快速移动,王红英断断续续的哭声,随后所有的一切变成无尽黑暗以及歇斯底里的喊叫。 许向失去光明那一天,是他不愿回想的噩梦,也正因为如此,他极少来医院。 大脑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疼痛不减反增,许向被摁在痛苦的回忆海洋。他快要窒息了,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冷风灌进喉咙,割伤了肺脏,许向猛地咳出来,生理泪水流到下颌。 陈迁刚结束一场紧急的重患手术,同事接了他的下一班,出来时沾满血迹的手套还没来得及脱。患者亲属看到医生出来,纷纷将他围住,牛头不对马嘴地一顿询问,陈迁也见怪不怪,一一报平安。 陈迁个子高,越过人群瞟到熟悉的身影,他安抚好亲属,心里慌乱地快步走向许向。许向此时满头大汗,强撑着微弱的意识。 “许向,许向?醒一醒。”陈迁将手套摘掉,把许向扶起,轻拍他的脸颊。 许向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嘴巴开开合合却又说不出话,陈迁使力将他抱起,放好公文包的护士出来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陈医生?欸!他人刚不好好的嘛?” “哪里有空床位?” “108有。”护士急忙跑在陈迁身后。 陈迁将许向放平在床上,护士在旁忙着准备给他输糖水,虽然处于深冬时节,许向的额角不合时宜地布满了汗水。陈迁取来毛巾,替他小心擦拭,许向的表情慢慢缓和,他才放宽心把人交给其他人照顾。 许向睡了近一个小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隐隐约约闻到血腥味。来检查输液的护士见他醒了,建议他再去全面检查一下,许向摇摇头,说是老毛病了,跟人道谢后就要下床回去。 “陈医生一路把你抱过来的,走之前跟他说一声,看他老紧张了,这个点应该快结束手术了。”护士拔了针头,连着输液瓶一起收走。 “好的,麻烦了。” 许向听到是陈迁抱他过来,反而生出慌乱的滋味,睫毛因为频繁眨眼忽闪忽闪,心里还一边安慰自己是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护士走后不久,陈迁换了身常服过来,手上拿着另一件外套。 “好点了吗?”陈迁伸手贴在他脸上量体温,拇指划过他的脸颊,几秒钟后缩回。 “好…好多了,谢谢陈医生。” “哥你把身上的外套脱了,我不小心把病人的血沾你衣服上了。” “嗯嗯。” 许向把外套脱掉,陈迁直勾勾地盯着他,拉住他的右手套进衣服里。右手绕过他耳边,将他身后的衣服拉到左手处,帮他穿好后又理了理衣角。 陈迁的手是冰凉的,身上消毒水的气味更显得他不易近人,但当他靠近,许向又觉得炙热无比,干透的冷汗又莫名热了起来。 “你怎么来医院了?” “你包落在店里,我想着你要用就送过来了。” “医院的事太急了,容易丢三落四。这么晚也该回家了,我顺道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还有,衣服我洗好再给你。” “你的衣服我也要洗?” “看哥心情。” 两人走到医院外拦了辆出租车,陈迁报了许向家的地址就一同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许向后知后觉。 “嗯…鲁主任告诉的。”陈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