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46章 槐荫匝地待归人(上) 序: 暴雨初歇,院中倒伏的槐树挂着水珠。 陈姐正要去开院门,晓晓却突然按住她的手:“姨,外面有个人……” 门栓拉开,门外站着个浑身湿透的陌生男人,军大衣磨得发白。 他目光越过陈姐,死死盯着藤椅上昏迷的老赵,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半截断裂的青铜镇尺。 尺上刻着行小字:赠吾儿卫东。赵。 陈姐手里的搪瓷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正: 暴雨的余威尚未散尽,院中一片狼藉。那棵老槐树终究没能扛住狂风骤雨的撕扯,粗壮的枝干斜斜地倾倒在院墙边,湿漉漉的枝叶沉甸甸地垂向泥泞的地面,每一片叶子都挂满了沉重的水珠,在骤然穿透云层的惨淡天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断裂处新鲜的木质茬口白得刺眼,如同大地一道突兀的伤口,不断渗出浑浊的汁液,混入地上的泥浆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草木折断的苦涩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水汽稀释了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陈姐胡乱抹了把脸,额角那道被布条草草压住的伤口又隐隐渗出血丝,混着雨水和汗渍,在脸上留下蜿蜒的暗痕。她瞥了一眼藤椅上无声无息的老赵,那张枯槁的脸在灰白天光下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连呼吸都微弱得难以察觉。晓晓蜷缩在藤椅旁的小马扎上,小小的身体裹在爷爷一件过于宽大的旧外套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像是沉在某个无法醒来的冰冷噩梦里。厨房里,炉子上煨着一小锅米粥,蒸汽顶得锅盖噗噗轻响,是这片死寂中唯一一丝活着的动静。 “总得收拾收拾……”陈姐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磨过喉咙。她弯腰,费力地扶起一只被风吹倒、磕掉了几块搪瓷的破脸盆,盆底还汪着浑浊的雨水。目光扫过满院的断枝落叶和摔碎的瓦罐,最终落在了那扇紧闭的、湿漉漉的院门上。门栓被风雨拍打得松动了,歪歪斜斜地挂着。她叹了口气,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步挪向院门。得把它栓好,外面这风雨后的世界,让她心头莫名地发慌,仿佛门外的寂静比刚才的狂风暴雨更令人窒息。 她的手刚触到冰冷的、带着水渍的木门栓,指尖传来粗糙的湿木质感。就在她准备用力拉开的瞬间,一只冰冷的小手猛地从后面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惊恐的坚决。 “姨!”晓晓的声音又细又急,带着刚从某种恍惚状态挣脱出来的惊悸,像绷紧的弦突然弹响,“别开!外面……外面有个人!” 陈姐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凉的小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她猛地回头,撞上晓晓那双睁大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被强行催熟的、洞悉了某种无形之物的惊惧,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散的青灰色暗影,如同冰封湖面下的幽光。晓晓的另一只手指着院门,指尖微微颤抖。 “人?”陈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在这片狼藉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啥人?在哪儿?”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那只破搪瓷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盆底的脏水晃荡着溅湿了她的裤脚。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院墙外,只有风掠过湿透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更远处是山洪奔流的沉闷轰鸣。哪有什么人的动静? 晓晓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固执地、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小小的身体绷得像块石头,那双异常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门后某种令她灵魂战栗的存在。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用只有陈姐能勉强听清的气声挤出几个字:“……在等……在听……我们……” 一股寒意顺着陈姐的脊梁骨猛地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她想起了那间冰窟般的小屋,想起了那青铜的幽光,想起了老赵和晓晓那死过一回的惨状。晓晓的“听”,绝非凡响!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她不敢再动,僵在原地,目光惊恐地在紧闭的院门和晓晓那张写满惊怖的小脸上来回扫视。破盆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咯吱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小小的院落。藤椅上,老赵枯瘦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又归于沉寂,像枯枝在风中无力的晃动。晓晓的呼吸变得又轻又急,如同受惊的小兽。 就在这紧绷的、几乎要将空气都凝成冰块的死寂中—— “笃……笃笃……” 敲门声。 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门板上,也敲打在陈姐和晓晓紧绷的神经上。那声音不高,却异常沉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陈姐的心鼓上,震得她浑身一颤。 不是狂风卷起的断枝撞击,不是迷路的野物。是人。一个在风雨初歇、满目疮痍的时刻,精准地敲响了这扇孤零零院门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晓晓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攥着陈姐手腕的力道更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陈姐的皮肉里,她的小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只剩下那双因惊恐而睁得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板,仿佛那里随时会裂开,爬出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谁……谁啊?!”陈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几乎是本能地吼了出来,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惊恐,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将晓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那只破搪瓷盆被她下意识地横在身前,成了唯一一件可笑的“武器”。 门外一片沉寂。只有风穿过断枝的呜咽,和远处持续不断的山洪奔流声。仿佛刚才那几声笃笃的敲门声,只是她们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听。 但陈姐知道不是。晓晓那几乎要嵌进她肉里的指甲和剧烈颤抖的身体告诉她,那声音真实无比。 “谁在外面?!”陈姐再次厉声喝问,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压过强装的镇定。她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又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石磨砺过无数遍的男声,穿透了门板,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某种深沉的压抑,闷闷地传了进来: “……过路的……雨大……想……讨碗热水……” 声音断断续续,气息不稳,像是长途跋涉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 讨热水的?陈姐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刚被天灾肆虐过的偏僻地方,一个陌生男人……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院角的斧头和墙边靠着的锄头,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藤椅上生死不知的老赵和身后瑟瑟发抖的晓晓。不能开门!绝对不能! “没……没有热水!你走吧!”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利,“快走!” 门外的沉默再次降临。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得让陈姐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她甚至能想象出门外那个“讨热水”的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泥泞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就在陈姐以为那人终于被吓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一丝的时候—— “吱嘎……” 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的摩擦声响起。 陈姐和晓晓的瞳孔同时骤然收缩!那扇紧闭的、湿漉漉的院门,竟然……竟然被从外面,一点点地推开了!沉重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极其执着的手,强硬地撬开了这方小小的、惊魂未定的天地! 门缝,如同被撕开的伤口,缓缓扩大。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槐荫匝地待归人(中) 首先挤进来的,是门外更加浓重阴冷的湿气,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紧接着,一个高大、湿透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堵在了那逐渐扩大的缝隙之中。 雨水顺着他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磨得发白起毛的军绿色棉大衣的衣角、袖口、甚至帽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他脚下的泥地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裤腿和一双沾满厚厚黄泥的破旧胶鞋更是湿得透亮,泥浆一直糊到小腿肚。他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绺绺地贴在额前,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沾着泥点的下巴。一股浓重的、长途跋涉的汗味、雨水味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陈姐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攥着破盆,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万状地盯着这个强行闯入的、如同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不速之客。 晓晓更是整个人都缩在了陈姐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湿透的身影,小脸煞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那湿透的男人,在门被推开后,并没有立刻跨进来。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门槛外,像一尊被雨水冲刷了太久的泥塑。水珠顺着他低垂的脸颊不断滚落,滴在军大衣的衣襟上,也滴在门槛的泥泞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和远处山洪沉闷的咆哮。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湿发黏在额角,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肤粗糙黝黑,像是被塞外的风沙和岁月用最粗粝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深纹,尤其是眉心和眼角,纹路深刻得如同沟壑。嘴唇干裂,边缘甚至渗着血丝。下颌的线条紧绷着,透着一股子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种深埋的、近乎凝固的痛苦。 然而,当他的目光,越过门口如临大敌、脸色惨白的陈姐,越过她手中那只可笑的破盆,最终落在院内、落在藤椅上那个无声无息、面色青灰的老人身上时—— 那双原本如同蒙尘古井般浑浊、疲惫、死寂的眼睛,骤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瞳孔猛地收缩,又瞬间放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极其强烈的闪电狠狠击中!那里面翻涌起的东西太过复杂,太过剧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是穿越漫长时光隧道骤然撞见故物的茫然?是深不见底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恸?还是……一种被命运残酷捉弄后、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巨大冲击? 他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震!仿佛那目光所及之处,不是一张衰老的面孔,而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灵魂最脆弱的地方。嘴唇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那是一种极其剧烈的、神经质般的抽搐,带动着整个下颌都在哆嗦。他像是要说什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抽动般的嘶哑气音,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挤不出来。只有那目光,像生了根,死死地钉在藤椅上老赵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绝望的、要将那枯槁面容刻进骨髓里的力量。 陈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濒死困兽般的剧烈反应彻底吓懵了。她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生疼。手里的破盆差点脱手。这人……这人认识老赵?这眼神……太可怕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混乱。 就在这时,那湿透的男人动了。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老赵脸上移开目光,那目光扫过陈姐惊惧的脸,扫过她身后晓晓惊恐的眼睛,最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落回到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沾满泥浆的大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滚烫的、灼人的东西。手臂的肌肉绷紧,青筋在湿透的袖管下虬结凸起。 在陈姐和晓晓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那只紧按心口的手,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开始一点一点地挪动。手指僵硬地弯曲,探进了军大衣那早已被雨水浸透、冰凉沉重的内衬口袋里。 摸索。 动作笨拙而缓慢,仿佛每移动一寸都要耗费巨大的意志。 终于,他的手指似乎勾住了什么东西。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如同濒死之人最后一次贪婪的呼吸。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将那样东西从怀里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同样被雨水打湿、颜色深沉的粗布包裹。布料粗糙,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贴身藏了太久太久。 他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疤的大手,此刻却显得异常笨拙,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神经质的颤抖。他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垂落下来,遮挡着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紧盯着布包的眼睛,透出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粗布被一层、又一层,极其缓慢地剥开。 每揭开一层,他手指的颤抖似乎就加剧一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布摩擦发出的、令人心悸的细微窸窣声。 陈姐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晓晓也忘记了恐惧,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那双异常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不断剥开的手和那逐渐显露轮廓的物件。 终于,最后一层粗布被揭开。 露出的,是半截断裂的青铜器物。 它静静地躺在那只粗糙、沾满泥水的大手掌心,断裂处参差不齐,边缘呈现出一种被岁月侵蚀的暗绿铜锈,断茬却异常尖锐,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器物本身造型古拙,隐约可见上面繁复的、如同云雷般盘旋的阴刻纹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苍凉。 这半截青铜器,赫然是一把断裂的镇尺! 陈姐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那断裂的镇尺上,那古老的纹路和冰冷的断裂感让她心头莫名地一悸。然而,她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不受控制地,被那断口下方、靠近尺身中部的一处微小凹陷吸引了过去。 那里,似乎刻着字。 极其细小的字迹,深深地镌刻在坚硬的青铜之中,笔划遒劲,力透“纸”背,却因岁月的磨蚀和铜锈的覆盖,显得模糊而沧桑。 陈姐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一些,眯起眼睛,极力分辨着那模糊的刻痕。 第一个字,像是个“赠”……第二个字,笔画复杂,像是……“吾”?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模糊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几乎是贪婪地、急切地继续往下辨认—— “赠吾……儿……” 第三个字,清晰地撞入她的眼帘! “……卫……东……” 嗡——!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槐荫匝地待归人(下) 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铜钟在陈姐的脑海里被狠狠撞响!震得她耳膜轰鸣,天旋地转! “卫东”?!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的记忆深处!那个只存在于老赵醉后呓语、存在于秦观山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存在于这院子里经年不散的巨大阴影中的名字!那个三十二年前被老赵亲手送出家门、从此杳无音讯的……儿子?! 陈姐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空!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钩子,死死钉在门口那个湿透的、如同泥塑般僵立的男人脸上! 是他?! 那深刻的皱纹,那风霜磨砺的痕迹……那眉宇间……那眉宇间……那眉宇间……那眉宇间深藏的、与藤椅上那张枯槁面容隐隐重叠的轮廓! 是他!赵卫东! “赵……”陈姐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迟到了三十二年的悲恸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咣当——!!!” 一声刺耳无比的金铁交鸣声,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院落中响起! 陈姐手中那只紧紧攥着的、边缘磕掉了几块搪瓷的破脸盆,终于彻底失去了控制,从她那因极度震惊而彻底脱力的指间滑落,重重地、翻滚着砸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盆底残存的浑浊雨水和污泥猛地飞溅开来,溅湿了她的裤脚,也溅湿了门槛内外。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打破了那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视线,没有看向地上的破盆,也没有看向惊魂甫定的陈姨,而是如同两道无形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男人掌心中那半截断裂的青铜镇尺! “啊!”晓晓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惊悸却又异常清晰的低呼,小小的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她的瞳孔深处,那点之前残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灰色幽光,此刻竟猛地亮了一下!像冰封湖面下被强光刺透的一点磷火! “它……它在……跳!”晓晓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惊惧和茫然,小手指着那半截镇尺,指尖颤抖得厉害,“像……像火堆里……快灭了的炭……一闪……一闪的!和……和那个箱子里的……一样!”她语无伦次,显然被自己感知到的、那青铜断尺内部某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脉动”所震慑,那感觉,竟与之前那青铜木箱深处传来的冰冷脉动有着某种诡异的相似!却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内敛,带着一种沉沉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悲怆回响。 就在晓晓惊呼的同时,藤椅上,一直如同枯木般沉寂、连呼吸都微不可闻的老赵,身体也猛地一震! 那不是清醒的动作,更像是沉睡中被噩梦魇住,或者被强烈的外界刺激引发的、源自神经深处的痉挛! 他那枯槁的、布满青灰色侵蚀痕迹的左手,原本无力地垂在藤椅扶手外,此刻五根如同枯枝般僵硬的手指,竟猛地、剧烈地向上弹动了一下!指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微脆响!随即,那整条手臂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地、神经质地抽搐起来!皮肤下那些青灰色的纹路,仿佛被无形的电流激活,在灰败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爷爷?!”晓晓的注意力瞬间被爷爷的异动吸引,惊叫出声,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 然而,门口那个湿透的男人——赵卫东,在陈姐失手跌落脸盆的巨响和晓晓那指向镇尺的惊呼声中,似乎终于从那种巨大的、灵魂出窍般的僵直状态中被强行拉回!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饱经沧桑、深陷在浓重阴影里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鲜红血丝!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震惊和痛苦,而是被晓晓那句“和那个箱子里的……一样!”彻底点燃的、混杂着滔天巨浪般的惊疑、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带着血色的探照灯,猛地从晓晓脸上扫过,最终,再次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藤椅上老赵那张因痉挛而微微扭曲的枯槁面容上!那眼神,仿佛要穿透那层衰老的皮囊,直接看到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爹——!!!” 一声嘶吼,如同濒死孤狼在绝境中发出的哀嚎,又如同积压了三十多年的岩浆终于冲破地壳的禁锢,带着一种能撕裂灵魂的悲怆、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猛地从赵卫东那干裂的、渗着血丝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却蕴含着排山倒海般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和沉默! “爹啊——!” 他再也无法支撑那沉重的身躯,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狠狠地砸在院门口冰冷的、泥泞的地面上!泥水四溅! 他不管不顾,用膝盖在泥泞中向前挣扎着挪动,那只握着半截青铜镇尺的手高高举起,伸向藤椅的方向,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枯枝。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泥浆,汹涌地奔流而下,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爹!你看看……你看看啊!是我!我是卫东!是卫东啊!”他嘶喊着,声音破碎得如同被撕扯的破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呕出的血块,“我回来了!我……我找着……找着它了!我把它……带回来了!”他死死地攥着那半截冰冷的青铜断尺,仿佛那是他三十二年流离失所、九死一生唯一的证明,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要拼命递到那个可能再也无法回应他的老人面前。 巨大的悲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小小的院落里猛烈回荡,撞在湿漉漉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声音里的痛苦、绝望、迟归的悔恨和无法言说的委屈,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将空气都染上血色。 陈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山崩地裂般的悲号彻底震懵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泥水里挣扎着、用膝盖挪向老赵的陌生男人,看着他那张被泪水和泥水模糊得不成样子的脸,听着那一声声撕裂心肺的“爹”……巨大的酸楚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和惊疑,瞬间淹没了她!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脸颊疯狂滚落。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只能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框上,任由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颊。 晓晓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场景给吓得惊慌失措。 ……… 藤椅旁,一直蜷缩在马扎上、紧闭双眼的晓晓,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浑身剧烈一颤!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因之前的恐惧和疲惫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里,此刻却骤然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不再是纯粹的惊恐,而是一种被某种强烈共鸣激发的、近乎灼热的锐利!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血脉之外的回响(一) 院中那场撕心裂肺的悲号,如同骤然席卷的狂风骤雨,猛烈地冲撞过每一寸湿漉漉的空气,留下满地狼藉的泥泞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死寂。赵卫东高大的身躯在泥水里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冰冷的、沾满污泥的藤椅腿,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抽泣都像是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半截断裂的青铜镇尺,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冰冷的棱角几乎要嵌进皮肉里,成了连接他与藤椅上那个枯槁身影唯一真实的触感。 “爹……爹……”他破碎的哽咽声低低地在喉咙里滚动,如同濒死的兽在舔舐深可见骨的伤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茫然和无措。三十二年的漂泊、寻找、绝望与此刻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将他彻底击垮在这片泥泞之中。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再去看父亲那张被痛苦和青灰色纹路扭曲的脸,仿佛只要不看,那沉重的呼吸声就能证明这并非一场幻梦。 晓晓小小的身体依旧紧紧依偎在藤椅旁,小脸上泪痕未干,大眼睛红肿着。她看着泥地里那个蜷缩颤抖的陌生男人——她的“叔叔”,看着他身上那件湿透的、沾满各地不同颜色泥土和草屑、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军绿色棉大衣,看着他紧握断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血脉深处奇异的悸动,让她小小的胸膛也堵得发慌。她伸出小手,怯生生地、极其轻微地碰了碰赵卫东剧烈起伏的、沾满泥浆的肩头。 那微小的触碰,却让赵卫东浑身猛地一颤!他如同被烙铁烫到,骤然抬起头,布满血丝、被泪水和泥浆模糊的眼睛惊恐地看向晓晓,眼神里充满了被巨大痛苦淹没后的脆弱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防御。 晓晓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吓得缩回了手,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带着委屈和无措。 “作孽……真是作孽……”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的叹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陈姐胡乱地用衣袖抹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那额角被布条草草压住的伤口又渗出血丝,混着泪水和污泥,狼狈不堪。她看着泥地里失魂落魄的赵卫东,看着藤椅上气若游丝、身体还在无意识抽搐的老赵,再看看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晓晓,一股混杂着心疼、酸楚和巨大疲惫的力量终于支撑着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 “都……都别愣着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像是在命令自己,也像是在唤醒这院中所有被悲伤冻结的灵魂。她弯腰,一把扶起刚才掉落在泥泞里的破搪瓷脸盆,盆底还汪着浑浊的泥水。“晓晓,去!把炉子里的火捅旺点!粥怕是糊了底了!再……再烧一锅热水!快!”她急促地吩咐着,目光扫过赵卫东,“你……卫东是吧?别在地上趴着了!快起来!把你爹……把爹抱屋里去!这外面湿气重,冰窖似的,他……他受不住!” 陈姐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急切,驱散了部分凝重的悲伤。晓晓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用力地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往厨房跑。赵卫东被陈姐那声“爹”和“抱屋里去”的命令震了一下,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藤椅上父亲那张青灰色、痛苦抽搐的脸,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害怕自己笨拙的动作会再次伤害到父亲,害怕这失而复得的至亲下一刻就会在怀里彻底失去温度。 “快啊!”陈姐见他还在发愣,又急又气地吼了一声,声音劈了叉,“他身子冰得吓人!你想冻死他吗?!” 这句话如同鞭子,狠狠抽在赵卫东心上。他猛地从泥地里爬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那是刚才重重跪地留下的淤伤。但他全然不顾,踉跄着扑到藤椅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却又因过度紧张而显得僵硬无比。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沾满湿泥和冰冷雨水的大手,微微颤抖着,探到老赵瘦骨嶙峋的身体下方,触手所及,是隔着单薄衣物透出的、一种非人的冰凉,如同抱着一块深埋地底的寒玉。 赵卫东的心脏被这冰冷的触感刺得狠狠一缩,巨大的酸楚再次涌上喉头。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父亲那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枯槁身体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老人的头颅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脸颊。那股混杂着陈年药味、泥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赵卫东窒息。他抱着父亲,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如同抱着易碎的琉璃,又像是在背负一座沉重的大山。湿透的裤腿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泥浆在脚下发出粘腻的声响。他不敢低头看父亲的脸,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扇敞开的、黑洞洞的屋门,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 陈姐紧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那个破盆,目光警惕而复杂地扫过院墙角落。刚才混乱中,她似乎瞥见院门外通往小路的拐角处,有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瘦高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形……像极了秦观山!但此刻她无暇细究,老赵的情况才是火烧眉毛。她加快脚步,抢先进了屋,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药味、霉味和老人特有气息的陈腐空气扑面而来。她摸索着点亮了桌上那盏光线昏黄的煤油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放炕上!轻点!轻点!”陈姐指挥着,手忙脚乱地掀开炕上那床同样散发着陈腐气味的旧棉被,露出底下还算干净但冰凉的土炕席子。 赵卫东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父亲放在冰冷的炕席上。老赵的身体接触到硬实的炕面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眼皮下的眼球再次剧烈地转动起来,枯瘦的手指也猛地向上弹动了一下。 “爹!”赵卫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扑到炕沿边。 “别围着!他需要透气!”陈姐一把拉开他,动作麻利地开始解老赵身上那件同样被雨水打湿、冰冷沉重的旧棉袄。“晓晓!热水!热水烧好了没?!” “来了!姨!”晓晓小小的身影端着一个小木盆出现在门口,盆里冒着腾腾热气。她的小脸被灶火烤得通红,额角挂着汗珠,眼神里还残留着之前的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赋予任务的专注。 “快端过来!”陈姐接过木盆,将里面滚烫的热水倒进一个豁了口的旧铜盆里,又兑了些凉水,试了试温度。然后,她拧干一块半旧的粗布毛巾,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老赵脸上、脖颈上的泥污和冰冷的雨水。 “卫东,把你身上那湿透了的皮也扒了!杵在这儿像个冰柱子,是想给你爹当冰窖使唤吗?!”陈姐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 赵卫东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彻骨的寒意正从湿透的军大衣里源源不断地侵入骨髓。他笨拙地解开那沉重冰凉的扣子,将湿漉漉的棉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冰冷的地面上。里面是一件同样湿透、磨得发白、打着深色补丁的粗布褂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精壮却同样布满风霜痕迹的身躯轮廓。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血脉之外的回响(二) 赵卫东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彻骨的寒意正从湿透的军大衣里源源不断地侵入骨髓。他笨拙地解开那沉重冰凉的扣子,将湿漉漉的棉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冰冷的地面上。里面是一件同样湿透、磨得发白、打着深色补丁的粗布褂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精壮却同样布满风霜痕迹的身躯轮廓。 陈姐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老赵的脸颊、脖颈、枯瘦的胸膛。当温热的湿布触及老赵左肩胛骨下方时,陈姐的动作猛地一顿!昏黄的灯光下,她清晰地看到,在那松弛、布满老年斑和青灰色侵蚀纹路的皮肤上,一道极其狰狞的旧伤疤赫然在目!那疤痕呈暗褐色,扭曲凸起,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从肩胛下方一直延伸到接近腋窝的位置,至少有十几公分长!疤痕的边缘极其不平整,呈现出一种撕裂后又强行愈合的形态,显然当年受伤时创口极深,甚至可能危及性命!这绝不是寻常的磕碰能留下的痕迹! 陈姐的手抖了一下,心头巨震。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赵卫东。赵卫东也正死死地盯着父亲肩胛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是痛苦?是愤怒?还是……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恐惧?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这……这是……”陈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赵卫东没有回答,只是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那道疤痕灼痛了他的视线。他高大的身体晃了晃,似乎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土炕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半截被他紧握在手心、一直未曾松开的青铜断尺,冰冷的棱角更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里。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端着空木盆的晓晓,小小的身体也猛地一震!她那双异常大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老赵肩胛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她的瞳孔深处,那点之前感知到青铜脉动时亮起的奇异幽光,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伴随着那幽光的闪烁,一股极其强烈、却又极其短暂的画面碎片,如同被闪电劈开的黑暗,骤然冲进了晓晓的脑海! ?灼热的阳光! 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甜腻的花香。 ?粗糙的大手! 一只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大手,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是金属小锤敲打某种坚硬物体的声音,清脆悦耳,富有节奏。 ?模糊的笑脸! 一张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像星星的老人笑脸,在刺目的阳光背景中显得那么慈祥。那笑容……那笑容……晓晓的心猛地揪紧!那笑容的轮廓,竟然与此刻炕上老赵那枯槁痛苦的面容,隐隐重叠!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心里,托着一个亮晶晶、小巧玲珑的玩意儿!那形状……好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材质……像是黄铜?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金光!老人笑着,把那亮晶晶的小鸟递向她,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说什么来着?……“给……给囡囡……” ?“赵……爷爷……” 一个稚嫩得如同刚出壳小鸟般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欢喜和依赖,在她自己的记忆深处轻轻响起! “啊!”晓晓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小小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她猛地抬起小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要堵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称呼! 陈姐和赵卫东都被晓晓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目光瞬间从老赵肩胛的伤疤上移开,惊疑地看向她。 “晓晓?怎么了?”陈姐连忙问道。 晓晓却像是没听见,她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双异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炕上昏迷的老赵,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茫然,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一种被尘封了太久、骤然被唤醒的、近乎孺慕的温暖和……悲伤? “赵……赵爷爷……”一个极其轻微、带着巨大不确定和颤抖的气音,终于还是从晓晓捂着小嘴的指缝间,艰难地、试探性地溢了出来。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赵卫东的心上! 赵卫东猛地瞪大眼睛,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晓晓,又猛地看向炕上的父亲。赵爷爷?晓晓……认识爹?!这怎么可能?! 陈姐也彻底愣住了。她看着晓晓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炕上毫无知觉的老赵,一个极其大胆、却又似乎能解释许多事情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晓晓……晓晓她……难道…… “姨……”晓晓终于放下了捂着小嘴的手,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渐渐聚焦,带着一种被巨大冲击后强行镇定下来的奇异光芒。她抬起小脸,看向陈姐,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清晰和沉重:“我……我好像……认得爷爷……很久……很久以前……” 她顿了顿,小小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些如同流沙般难以握住的记忆碎片,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飘忽:“……有太阳……很亮……叮叮当当的响……他……他给了我一个……亮亮的小鸟……铜的……”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老赵肩胛那道狰狞的伤疤,瞳孔深处那点幽光再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那道疤痕所牵引。“还有……这里……”她的小手指向那道旧伤疤的位置,“……那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长……这么吓人……” 赵卫东如遭重击,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他死死地盯着晓晓,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被命运嘲弄般的荒谬感!亮亮的小鸟?铜的?叮叮当当的响?还有爹肩胛上那道伤疤……那伤疤……那伤疤是三十多年前,爹为了保护那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1章 血脉之外的回响(三) 水壶里的水在灶火的舔舐下,发出越来越响的嗡鸣,水汽顶得壶盖噗噗跳动,白色的蒸汽在昏暗的厨房里弥漫开来,带着潮湿的热意,却驱不散陈姐心头的寒意和那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巨大谜团。她机械地用火钳拨弄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火光在她布满泪痕、神情恍惚的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眼底深不见底的惊涛骇浪。 “囡囡”…… 这两个字,如同两枚烧红的钢钉,狠狠地楔进了她的脑海。 晓晓……是囡囡! 老赵那一声垂死挣扎般、带着撕心裂肺般痛苦与急切的呼唤,彻底击碎了所有侥幸的猜测。这不是邻居家走丢的孩子,不是某个工匠的遗孤!她是“囡囡”!是老赵血脉相连的……亲孙女?!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之前所有离奇诡异的事件加起来更让陈姐感到天旋地转,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想起晓晓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时那身过于干净却异常朴素的衣裳,那块绣着“晓”字的、针脚细密的旧手帕。想起老赵这些年每每醉酒后,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那一声声如同泣血般、含糊不清却又痛彻心扉的“囡囡啊……爷爷对不住你……”那不仅仅是思念,那是剜心蚀骨的悔恨和痛苦!而晓晓那双异常的眼睛,她对青铜器近乎本能的恐惧与吸引……所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得令人窒息的事实——晓晓,是当年那场导致赵家分崩离析、老赵重伤濒死、赵卫东被迫远走他乡的巨大变故中,被强行剥离的骨血! 陈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沉重的火钳。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扭曲变形,仿佛映照着当年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火。晓晓的父母呢?她的爹娘……是不是就在那场惨烈的变故中……陈姐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看向灶台上那把用来劈柴、刃口崩了好几处的旧柴刀,冰冷的铁腥味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刺鼻。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被撕裂的布帛,猛地从里屋炸响!瞬间刺穿了水壶的嗡鸣和火焰的噼啪声,狠狠扎进陈姐的耳膜! 是晓晓的声音! 陈姐浑身一激灵,像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扔掉火钳,疯了一样冲向里屋! 昏黄的煤油灯光剧烈地摇曳着,将屋内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扭曲狂舞的鬼魅。 炕上,老赵的身体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痉挛!他枯槁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抛甩,在冰冷的土炕席上痛苦地弹动、扭曲!那层覆盖在他皮肤上的青灰色纹路,此刻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藤蔓,疯狂地搏动、蔓延!颜色由青灰转为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深邃的暗青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肩胛、手臂,向着心口和头颅的位置急速侵蚀!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气音,如同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撕裂。浑浊的泪水混着眼角渗出的、带着一丝暗红的血丝,在他深陷的眼窝和枯槁的脸颊上肆意横流。 “爹!爹你怎么了?!爹!!”赵卫东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让他彻底慌了神!他扑在炕沿,双手死死按住父亲剧烈弹动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压制住那非人的痉挛,却感觉自己像是在按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枯瘦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属于人类的蛮横!他沾满泥污的额头青筋暴起,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而晓晓—— 晓晓小小的身体,此刻正蜷缩在炕尾的角落!她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刚才那声凄厉的惨叫正是从她口中发出。她的小脸煞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剧烈哆嗦着。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异常大的瞳孔,此刻竟然完全失去了焦点,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某种无形的、极其恐怖的东西瞬间抽离!而在那空洞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目的幽绿色光芒,如同坟茔间的鬼火,正不受控制地、疯狂地闪烁、跳跃!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晓晓身体一阵更剧烈的抽搐和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 “晓晓!晓晓你怎么了?!”陈姐扑到炕边,一把将蜷缩颤抖的晓晓紧紧抱进怀里!入手的感觉冰冷刺骨,晓晓的身体僵硬得像块冰!陈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痛……好痛……好多火……烧起来了……好大的火……”晓晓在陈姐怀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语无伦次地发出破碎的呓语,声音飘忽得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小手指着炕上痉挛的老赵,又猛地指向自己的脑袋,眼神空洞而惊恐,“……都在叫……都在烧……爷爷……爷爷身上……有东西……在咬他……在吃他……好黑……好冷……像冰……像水……淹过来了……淹到我了……淹到我了!!”她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小小的身体在陈姐怀里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跌落,仿佛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姐被晓晓这骇人的状态吓得魂飞魄散!她紧紧抱着晓晓,能清晰地感觉到晓晓的身体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疯狂侵蚀!那寒意,与老赵身上散发出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气息,如出一辙!晓晓的呓语,那些关于“火”、“烧”、“咬”、“吃”、“黑”、“冰”、“淹”的破碎词语,如同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陈姐的脑海! 是那青铜的诅咒!它在反噬!它不仅在吞噬老赵最后的生机,更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血脉或灵魂连接,将致命的侵蚀和那场惨烈变故的恐怖记忆碎片,强行灌入了晓晓幼小的身体和灵魂! “卫东!快!把爹按住!别让他伤着自己!”陈姐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她手忙脚乱地将怀里剧烈颤抖、意识混乱的晓晓往炕角挪了挪,用身体挡住她,防止她滚落。目光飞快地在屋内扫视,最终落在了赵卫东脱下来、扔在地上的那件湿透的军绿色棉大衣上!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件沉重冰凉的棉大衣!大衣内衬的口袋里,那个小小的、颜色深沉的粗布包裹,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包裹里,是那半截断裂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镇尺!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姐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东西是源头!是它引来的这一切!必须把它拿开!离爹和晓晓远一点! 她抓起那粗布包裹,触手的感觉冰冷而沉重,仿佛握着一块来自地狱的寒冰。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就冲向屋外! “你干什么?!”赵卫东正拼尽全力压制着父亲非人的痉挛,看到陈姐抓起那个包裹往外冲,心头猛地一沉,嘶声吼道。 “这东西是祸根!不能留在这儿!”陈姐头也不回地吼着,一把拉开那扇吱呀作响、湿漉漉的屋门,带着一身决绝的寒气,冲进了外面依旧阴冷潮湿、满地狼藉的院落! 冰冷刺骨的夜风夹杂着雨后的湿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刺透了陈姐单薄的衣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院中那棵倾倒的老槐树巨大的黑影,如同蛰伏的怪兽,断裂处新鲜的木质茬口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空气里弥漫的土腥味、草木腐败的气息,此刻闻起来都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陈姐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紧紧攥着手里那个冰冷沉重的粗布包裹,仿佛攥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目光在狼藉的院子里急速扫过:泥泞的地面,倒塌的院墙豁口,墙角那口废弃的、长满青苔的破水缸…… 就在她犹豫着该把这“祸根”丢向何处时—— “呼……”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的气流,毫无征兆地拂过她的后颈! 陈姐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黑洞洞敞开的屋门,里面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以及赵卫东压抑的嘶吼和老赵痛苦的痉挛声。 错觉?不!绝不是! 陈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屋门内侧、靠近地面的阴影处!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2章 血脉之外的回响(四) 那里,在摇曳灯光勉强照亮的边缘,在湿漉漉的、沾满泥脚印的门槛内侧—— 一小片湿漉漉的、带着新鲜泥浆的脚印! 那脚印的形状……分明是成年男人的胶鞋印!带着清晰的、如同锯齿般的防滑纹路!这绝不是赵卫东的脚印!赵卫东那双沾满厚厚黄泥的破胶鞋,印子要模糊厚重得多!而这脚印,边缘清晰,泥浆新鲜,显然是刚刚留下的!而且……这脚印的方向……是向外的! 有人!刚才有人进了屋!就在他们全部注意力都被老赵和晓晓的突发状况吸引的混乱时刻!他(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间屋子!然后,在陈姐冲出来之前,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陈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是谁?!秦观山?还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觊觎着青铜器秘密的“它”?他(她)进来干什么?仅仅是为了窥探?还是……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陈姐的脑海,让她浑身冰冷!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那个粗布包裹!难道……对方的目标……是这个?! 就在这时! “呃啊——!!!”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痛苦、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惨嚎,猛地从里屋爆发出来!是赵卫东的声音! 紧接着,是晓晓骤然拔高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叔叔!血!好多血!!” 陈姐的心猛地一沉!再也顾不得其他,抓着那个冰冷沉重的包裹,疯了一样转身冲回屋里!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炕上,老赵那枯槁的身体依旧在剧烈地痉挛、扭曲,青灰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搏动,颜色已经转为一种近乎墨黑的暗青色,并且爬满了他的脖颈,正向着下颌和太阳穴急速蔓延!他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恐怖声响,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扩散开的灰白色,死死地盯着屋顶的黑暗,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之物。 而赵卫东—— 他高大的身体半跪在炕沿边,左手依旧死死地按着父亲弹动的肩膀,右手……右手却捂着自己的左肩胛下方!指缝间,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正汩汩地涌出,迅速染红了他那件湿透的、磨得发白的粗布褂子!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冷汗涔涔,牙关紧咬,发出痛苦的闷哼,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卫东!!”陈姐失声惊呼,扑了过去,“你怎么了?!” “刀……刀……”赵卫东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断断续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炕上依旧在痛苦痉挛的父亲,“爹……爹他……手里……有刀……” 刀?! 陈姐的目光顺着赵卫东的视线,猛地投向老赵那枯瘦如柴、此刻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儿子手臂的左手! 在老赵那青筋暴起、布满诡异暗青色纹路的手里,赫然紧紧攥着一把刀! 那是一把极其小巧、形状古怪的青铜小刀!刀身不过三寸长,弯曲如鸟喙,线条流畅而诡异,通体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铜锈,只有那弯曲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刀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致命的寒光!刀尖上,还沾着几滴新鲜的、暗红色的血珠! 正是这把刀,深深地刺进了赵卫东的左肩胛下方!位置……位置竟然与老赵自己肩胛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惊人的相似! “是……是它……”赵卫东看着父亲手中那把沾血的青铜小刀,瞳孔因为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命运残酷嘲弄般的荒谬感而剧烈收缩,声音嘶哑破碎,“……当年……爹……爹护着图谱……被砍伤……就是……就是这把刀……一模一样……的刀……捅的……” 轰——!!! 如同九霄惊雷在陈姐的脑海中炸响!她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被老赵枯手死死攥住的青铜小刀!这把刀……是当年凶器的复刻?还是……根本就是同一把?!老赵……他怎么可能……又怎么可能用它刺伤自己的儿子?!在昏迷中?!在濒死的痉挛中?! “爷爷……爷爷……”晓晓缩在炕角,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那双空洞的、闪烁着诡异幽绿光芒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老赵手中那把沾血的青铜小刀!她的瞳孔深处,幽绿色的光芒疯狂地、不规则地闪烁跳跃,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她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刀……在说话……好吵……好痛……它在笑……它在喝血……它在……在叫……” 晓晓的话,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音,让屋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陈姐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呃……嗬……嗬……”炕上的老赵,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更加痛苦的抽气声,他那双扩散开的灰白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屋顶的黑暗,枯瘦的身体痉挛的幅度达到了顶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那布满墨黑色纹路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蠕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这时,陈姐手中紧握的那个粗布包裹,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冰冷灼烧感,瞬间穿透了粗布,狠狠灼痛了她的掌心!她下意识地低头—— 包裹里,那半截断裂的青铜镇尺,隔着粗布,竟隐隐透出一种极其暗淡、却又无比邪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冷却的、凝固的鲜血!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冰冷“脉动”,透过粗布,清晰地传递到陈姐的手心,与她心脏的跳动产生了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共鸣! “啊!”陈姐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甩开这滚烫邪异的包裹!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炕上剧烈痉挛的老赵,那只没有握刀的、布满墨黑色纹路的枯瘦右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向上抬起!五指箕张,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决绝,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抓向了—— 陈姐怀中,那个装着半截青铜镇尺的粗布包裹! 枯瘦如鹰爪的五指,带着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穿透了空气,瞬间就要触碰到那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包裹! 与此同时,老赵那双扩散的灰白色瞳孔,竟然极其诡异地、缓缓地向下转动,如同两枚冰冷的玻璃珠,死死地“盯”住了陈姐!那眼神空洞、死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贪婪和……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毁灭意志! 仿佛那不是老赵!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章 青铜血(一) 序: 陈姐抱着滚烫的青铜包裹撞翻油灯,火焰在血泊中跳动。 晓晓眼中幽绿光芒暴涨,她看见无数黑蛇般的青铜能量啃噬着爷爷的心脏。 当赵卫东肩胛涌出泛着青铜锈色的血时,晓晓记忆深处突然闪回——当年握刀的手腕上有蛇形刺青。 包裹被灯油点燃,渗出青铜溶液般粘稠的液体,蜿蜒爬向垂死的老赵。 晓晓扑上去用身体挡住溶液,掌心瞬间灼出焦痕。 剧痛中她看见幻象:穿蓝布衫的女人被同款青铜刀刺穿,血滴在婴儿襁褓上。 包裹夹层突然撕裂,掉出一块褪色肚兜——上面绣着“囡囡”,浸着干涸的血渍。“砰!” 正: 陈姐的后背狠狠撞上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腐朽的桌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面剧烈地倾斜!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撕裂了屋内绝望的嘶吼!桌上那盏昏黄的煤油灯被猛地撞飞!玻璃灯罩在空中炸开,细碎的玻璃碴如同死亡的冰晶,四处飞溅!滚烫的灯油泼洒出来,如同金红色的毒蛇,在半空中划出短暂而狰狞的轨迹,狠狠砸落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滋滋滋——!” 滚油与湿泥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响!浓烈刺鼻的焦糊味和煤油味瞬间弥漫开来!而那一小团燃烧的灯芯,裹挟着残存的火焰,如同垂死挣扎的流星,翻滚着落入了泼洒开的灯油之中! “呼——!” 橘黄色的火苗猛地窜起!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恶灵,贪婪地舔舐着流淌的油脂和地面冰冷的潮气!火焰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跳跃、蔓延,勾勒出扭曲狂舞的光影,将这片被绝望和邪异彻底笼罩的狭小空间瞬间照亮! 光明与黑暗,在这一刻展开了疯狂的撕咬与吞噬。 跳跃的火光,如同舞台上最残酷的追光灯,无情地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的绝望—— 炕上,老赵枯槁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抛甩,在冰冷的土炕席上剧烈地弹动、扭曲!那层覆盖全身的暗青色纹路已经彻底转化为一种近乎墨黑的色泽,如同活过来的、带着剧毒的藤蔓,疯狂地搏动、蔓延!它们爬满了他的脖颈,侵蚀了他的下颌,正向着太阳穴和天灵盖发起最后的冲锋!他的喉咙被彻底撕裂,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被强行拉动的恐怖抽气声!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狰狞密布,而那扩散开的灰白色瞳孔,却死死地、空洞地“盯”着屋顶无尽的黑暗,仿佛在与某个来自深渊的恐怖存在进行着最后的对视!那只攥着诡异青铜小刀的枯手,青筋暴起,如同冰冷的铁钳,依旧死死扣着赵卫东的手臂! 赵卫东半跪在炕沿边,巨大的身躯因剧痛和力量的对抗而剧烈颤抖!他的左手依旧死死按压着父亲弹动的肩膀,右手则死死捂住左肩胛下方!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溪流,正从他粗布褂子湿透的破口处汩汩涌出,沿着手臂、指尖,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在跳跃的火焰旁汇聚成一小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混着血污和泥浆从额头滚滚而下,牙关紧咬,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痛苦闷哼!他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痛苦、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被至亲背叛、被命运无情玩弄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父亲那只紧握染血青铜小刀、布满墨黑色纹路的枯手上! 而晓晓—— 晓晓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炕尾最黑暗的角落,剧烈的颤抖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石雕般的僵硬!她那双异常大的眼睛,此刻瞳孔深处那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被泼了滚油的野火,骤然暴涨!幽绿的光焰几乎要溢出眼眶,将她的整个瞳孔都染成一片非人的、冰冷的碧色! 在这幽绿光芒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她看不见跳跃的火焰,看不见流淌的鲜血,看不见舅舅痛苦扭曲的脸! 她只“看”见—— 无数条!无数条漆黑如墨、粘稠如油的“蛇”!它们从炕上爷爷那枯槁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出,又疯狂地钻入!它们纠缠着,翻滚着,发出无声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嘶鸣!它们贪婪地啃噬着爷爷的心脏!每一次啃噬,都带起一片墨色的涟漪,那涟漪扩散开,便是爷爷身体上疯狂搏动的墨黑色纹路!爷爷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被那些墨色的“蛇”缠绕、撕扯,发出无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哀嚎! 她“看”见舅舅赵卫东肩胛下方那个被青铜小刀刺穿的伤口!伤口里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暗红色血液!那血液深处,竟然混杂着无数细微的、如同青铜锈蚀粉末般的暗绿色光点!那些光点如同活物,在血液中沉浮、闪烁,散发出与炕上那些啃噬爷爷心脏的墨蛇同源同质的、冰冷而贪婪的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这幽绿视野捕捉到舅舅伤口中泛起的青铜锈色血光的刹那—— “嗡!” 晓晓的脑海深处,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开!一个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碎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味,骤然闪现! - 一只紧握着青铜小刀的手! - 那手的手腕内侧!皮肤上!赫然刺着一个青黑色的、扭曲盘绕的——蛇形刺青! - 刺青的蛇眼,是两点冰冷的、凝固的暗红!如同两滴干涸的、来自地狱的血! -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任何背景!但那蛇形刺青的冰冷轮廓和那双暗红的蛇眼,却如同烙印,死死地刻进了晓晓的灵魂深处! “啊——!”晓晓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那幽绿的瞳孔剧烈收缩!蛇!是蛇! “呃……嗬……嗬……”炕上的老赵,喉咙里的抽气声陡然变得急促而高亢,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喘息!他那双扩散的、灰白色的瞳孔,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竟然极其诡异地、缓缓地向下转动!那空洞死寂、却又带着非人贪婪和纯粹毁灭意志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 陈姐怀中!那个散发着暗红不祥光芒的粗布包裹! 就在陈姐被那冰冷死寂的目光刺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想要将那滚烫邪异的包裹甩开的瞬间! 老赵那只没有握刀的、布满墨黑色纹路的枯瘦右手!如同被那目光赋予了邪恶的生命,猛地向上抬起!五指箕张,僵硬如铁,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阴风,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决绝无比地抓向那个包裹!那枯瘦如鹰爪的五指,指尖仿佛淬着来自九幽的寒毒! “不——!!!”陈姐的尖叫声凄厉欲绝,巨大的恐惧让她本能地向后猛退! “爹!!”赵卫东目眦欲裂,不顾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奔涌的鲜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受伤的猛虎般扑了上去!他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抱住了父亲那条抓向包裹的枯臂!骨骼与枯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混乱!极致的混乱!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一线的混乱中心! 那个被陈姐紧攥在手中、散发着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滚烫的粗布包裹,仿佛被炕上老赵那抓来的枯手所吸引,又仿佛被地上跳跃的火焰所刺激—— 包裹表面,靠近底部边缘、被刚才飞溅的滚烫灯油泼中的地方,那粗糙的土布,竟然在幽绿光芒和跳跃火光的双重映照下,诡异地……熔化了! 不是燃烧!是熔化! 如同高温下的蜡,又如同被强酸腐蚀!粗布的纤维扭曲、收缩、变黑,然后……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暗绿光泽的、如同冷却青铜溶液般的诡异液体,从那熔化的破口处,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沉重感,渗透了出来! 一滴…… 两滴…… 那暗绿色的粘稠液体滴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并没有像水一样洇开,而是如同活着的、沉重的软体动物,在泥地上艰难地蠕动、拉伸出细长的丝线!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蜿蜒着、执着地,朝着炕上那枯槁痉挛、散发着同源死亡气息的老赵爬去! 那粘稠液体爬过的泥地,留下了一道道微弱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绿色湿痕! “天……天杀的……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陈姐看着手中包裹渗出的、如同活物般爬向老赵的暗绿液体,头皮瞬间炸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邪恶的极端厌恶让她浑身冰凉!她几乎是尖叫着,用尽全力想把这包裹扔出去! 可那包裹仿佛黏在了她的手上!那滚烫的灼烧感和一种诡异的吸力,让她手臂发麻,竟然一时无法甩脱! “爷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蜷缩在炕尾角落的晓晓,那双被幽绿光芒彻底占据的瞳孔,猛地锁定了地上那几道蜿蜒爬向爷爷的暗绿液体!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一种超越年龄、超越恐惧的、近乎悲鸣的嘶喊!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只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被青铜邪力强行唤醒的、近乎本能的守护冲动! 晓晓小小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炕尾扑了下来!她完全无视了地上跳跃的火焰和冰冷的泥泞,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几道即将触及炕沿的暗绿液体! “晓晓不要——!”陈姐和赵卫东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 晚了! 晓晓小小的身体重重地扑在了冰冷潮湿、混杂着血污和油渍的泥地上!她的双手,带着一种绝望的勇气,狠狠地、死死地按在了那几道散发着不祥暗绿光泽的粘稠液体之上! “嗤——!!!” 一股刺鼻的、如同烧焦皮肉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恶臭,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啊——!!!” 晓晓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章 青铜血(二) 她的手掌心,在与那暗绿粘液接触的瞬间,就如同按在了烧红的烙铁上!不!比那更恐怖!那粘液带着一种极其诡异阴毒的腐蚀性和冰冷灼烧感!她掌心娇嫩的皮肤,几乎在接触的刹那就冒起了诡异的青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碳化!剧烈的、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她的神经!痛得她眼前一黑,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就在这足以摧毁意识的极致剧痛中,晓晓那双被幽绿光芒占据的瞳孔,猛地一阵剧烈的、混乱的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屏幕,无数破碎、扭曲、带着强烈血腥气息的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轰然冲进了她濒临崩溃的意识! - 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深蓝色补丁的蓝布衫的女人背影!很瘦,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垂在纤细的腰肢后面。 - 女人似乎在笑,微微侧过一点脸,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带着温婉笑意的侧脸轮廓。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 突然!一只握着青铜小刀的手!闪电般从旁边刺出!那手腕内侧!赫然有一个扭曲的、青黑色的蛇形刺青!蛇眼是两点凝固的暗红! - 噗嗤!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 - 蓝布衫女人的身体猛地一僵!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把弯曲如鸟喙的青铜小刀,深深地没入了她的心口!只留下那个诡异的刀柄! - 暗红色的、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染红了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也染红了她怀中那个小小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 一滴……一滴粘稠的、温热的血珠,从襁褓边缘的布料上,沉重地滴落下来,砸在干燥的、蒙着尘土的地面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绝望的花…… - 女人的身体软软地倒下,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地、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悲伤,望着……望着襁褓的方向…… - “娘……”一个稚嫩到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撕心裂肺般绝望的呜咽声,在晓晓记忆的最深处,如同垂死的幼兽,轻轻响起。 “娘……娘……”晓晓按在暗绿粘液上、掌心焦黑的小手,因为剧痛和这骤然涌入的、撕心裂肺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她惨白的小脸上,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下,混合着泥污和冷汗,冲刷出一道道绝望的痕迹。那声来自记忆深处的呜咽,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无尽的悲凉,从她剧痛抽搐的喉咙里,微弱地、破碎地溢了出来。 “哐当!” 就在晓晓这声微弱呜咽响起的瞬间,陈姐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中那个滚烫邪异、不断渗出暗绿粘液的粗布包裹,再也握持不住,重重地砸落在地! 包裹在泥泞和溅落的灯油中翻滚了一下,边缘被刚才的火焰燎到,发出一阵焦糊味。那粗布的材质似乎异常脆弱,在撞击和油污的浸润下,包裹外层缝合的针脚处,竟然“嗤啦”一声,裂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一块巴掌大小、颜色异常黯淡、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的旧布片,从那撕裂的包裹夹层里,滑落出来,掉在了晓晓按着暗绿粘液、焦黑一片的手掌旁边! 那布片……似乎……是一件婴儿的……肚兜? 颜色是那种洗褪了无数次的、近乎灰白的浅蓝色。布料是极其粗糙的土布,针脚却异常细密,显然缝制的人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和爱意。肚兜的正中央,用同样褪了色的、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暗红色的丝线,端端正正地绣着两个娟秀的小字—— 囡囡! 而在“囡囡”两个字的下方,在那粗糙的土布上,一大片已经干涸、凝固、变成了深褐色、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陈旧血渍!如同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伤疤,覆盖了大半个肚兜!那血渍的边缘,还隐隐透出一种……极其暗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铜锈蚀般的暗绿色泽!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这片深褐色的、凝固着绝望和死亡气息的陈旧血渍边缘,在那褪色的浅蓝布料上,用极其纤细的金黄色丝线(那丝线竟也隐隐透着金属的光泽),绣着一个极其精巧、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的图案—— 一只展翅欲飞的黄铜小鸟! 鸟喙尖锐,如同弯刀! 而在那黄铜小鸟微张的鸟喙中,赫然衔着一把……小小的、形状古怪的钥匙! 钥匙的末端,一滴如同凝固血珠般的、暗红色的丝线绣成的液体,正沉沉欲滴! 铜鸟衔匙,滴血为记! 这图案,与晓晓在剧痛幻象中看到的、阳光下老人掌心托着的那个亮晶晶的小铜鸟,何其相似!却又在细节处,平添了无数令人心胆俱寒的诡异与不祥!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地上跳跃的火焰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死寂而畏缩了一下,光影在斑驳的土墙上不安地晃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姐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从包裹夹层滑落的、染血的婴儿肚兜上。她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被冰冷真相攫住的恐惧而剧烈收缩,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来短促而艰难的抽气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濒死挣扎。 赵卫东半跪在炕沿,肩胛处撕裂的剧痛似乎在这一刻被另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痛苦所覆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越过父亲依旧在痛苦痉挛的身体,越过地上那几道被晓晓用身体挡住的、仍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暗绿光泽的粘稠液体,最终落在那块小小的肚兜上。那“囡囡”两个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穿了他的心脏!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高大的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紧抱着父亲枯臂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力道。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无尽悲怆和彻骨寒意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囡……囡……”炕上,老赵那被墨黑色纹路彻底侵蚀、枯槁如鬼的面容,在剧烈的痉挛中猛地一抽!那扩散的、灰白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肚兜的出现狠狠刺中,极其微弱地、痛苦地波动了一下!那只紧握着诡异青铜小刀、死死扣着赵卫东手臂的枯手,指关节也发出几声轻微的“咯咯”声,力道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而晓晓—— 她小小的身体依旧扑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剧痛让她蜷缩着,颤抖着。那双被幽绿光芒彻底占据的瞳孔,此刻正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落在她焦黑手掌旁的那块染血肚兜! 褪色的“囡囡”二字…… 深褐色的、凝固着绝望的陈旧血渍…… 那边缘隐隐透出的、令人心悸的暗绿锈色…… 还有……那只黄铜小鸟……那滴血的钥匙……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幻象,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再强行塞进她的脑海! “呃……呃……”晓晓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窒息般的、破碎的呜咽。剧痛灼烧着她的掌心,更灼烧着她的灵魂。那蓝布衫女人胸口喷涌的鲜血,那襁褓上滴落的温热血珠,那阳光下老人慈祥的笑脸和掌心闪亮的小铜鸟,那一声穿越时空、带着无尽眷恋和悲伤的“囡囡”呼唤……还有眼前这块浸透了不知是母亲还是自己鲜血的肚兜……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感,如同失控的熔岩,在她幼小的心湖里疯狂地翻滚、碰撞、爆炸! 她是谁? 她从哪里来? 她的爹娘……在哪里? 这块肚兜……为什么会在那个装着半截青铜镇尺的包裹里? 那个蓝布衫的女人……那个被蛇形刺青手腕握着青铜刀刺穿的女人……是她……是她吗? 爷爷……爷爷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那青铜……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青铜……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疑问和无法承受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晓晓彻底淹没。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闪烁着疯狂幽绿光芒的眼睛,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的灯盏,光芒骤然熄灭!浓重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最沉重的幕布,瞬间覆盖了她的意识。 “咚!” 晓晓小小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毫无生气地瘫倒在那块染血的肚兜旁。焦黑的小手无力地摊开,掌心那狰狞的灼伤暴露在跳跃的火光下,触目惊心。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如同折翼的蝴蝶,再无声息。只有那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着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还有一丝生机在绝望地挣扎。 “晓晓——!!!” 陈姐和赵卫东肝胆俱裂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悲鸣,瞬间撕裂了屋内死寂的空气,也撕裂了这风雨飘摇之夜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5章 第三十二根银针 序: 晓晓掌心的灼伤竟检测出高浓度铜化合物。 赤脚医生秦志远带来的银针在接触青铜液体时骤然变黑。 染血婴儿肚兜上的“囡囡”二字边缘渗出暗绿锈迹。 老赵皮肤下搏动的墨色纹路,在秦志远带来的特殊银针下显露出金属沉积的脉络。 “不是鬼祟,”秦志远声音发颤,“是毒…来自地下的毒!” 正: 冰冷的夜风如同贪婪的舌头,舔舐着屋门敞开的破口,将屋内绝望的嘶吼和那令人作呕的焦糊血腥味,一股脑地卷向外面死寂的院落。那棵倾倒的老槐树巨大的黑影,在惨淡月光下沉默地蛰伏,断裂处惨白的茬口如同无声的控诉。 “晓晓——!!!” 陈姐和赵卫东肝胆俱裂的嘶吼,如同两把生锈的钝刀,在凝固的空气中反复切割。 陈姐几乎是扑爬着冲了过去,泥水、油污和冰冷的恐惧粘在裤腿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跪倒在晓晓身边,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晓晓掌心那片触目惊心的焦黑灼伤,探向那小小的、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的颈侧。 指尖下,那脉搏微弱得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缕游丝,时断时续,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陈姐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还好,还活着!这念头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更深沉、更尖锐的恐惧——这口气,随时会断! “囡囡!囡囡!”陈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冲刷出道道绝望的沟壑。她试图将晓晓小小的身体抱起来,却又怕触动那可怕的伤口,双手悬在半空,如同被冻僵的鸟。 炕上,赵卫东的嘶吼带着血沫:“爹!放手!爹你醒醒啊!”他肩胛下方的伤口在剧烈的对抗中再次撕裂,暗红的,隐隐在灯光下,显得让人止不住的深思,发颤。 冰冷的夜风卷着血腥与焦糊味,在破败的屋内打着旋儿。秦志远那句“来自地下的毒”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凝固的空气里。他捏着那两根几乎被墨色浸透的银针,针尖上细微的暗绿反光如同毒虫的眼睛,在摇曳的火光下冷冷闪烁。 陈姐猛地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毒?!志远,你说什么?什么毒?!” 她下意识地看向地上那块染着深褐色血渍的婴儿肚兜,那“囡囡”二字刺得她心口发疼。 赵卫东更是浑身剧震,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被这石破天惊的结论强行驱散。“毒?”他嘶哑地重复,目光死死盯住父亲身上那疯狂搏动、如同活物般的墨黑纹路,“爹他……是中了毒?不是……撞邪?” 巨大的震惊混杂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是撞邪!”秦志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冰冷真相反复锤打后的笃定。他猛地指向老赵心口那根银针刺入之处——针身漆黑如墨,而针尖周围寸许范围内的皮肤,那些墨黑的搏动纹路竟如同退潮般向四周收缩,短暂地显露出底下枯槁灰败的皮肤本色。在那墨色纹路与正常皮肤的交界处,在银针乌黑光芒的映照下,无数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绿色光点,如同被惊扰的、剧毒金属的碎屑,正疯狂地闪烁、蠕动! “看到了吗?”秦志远的声音低沉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这些墨黑的东西,是血!是毒血!它们在皮下疯狂侵蚀!这暗绿……是毒的本源!一种……一种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阴冷歹毒的玩意儿!” 他猛地拔出那两根黑针,针尖离开皮肤的瞬间,那墨色纹路如同饥饿的兽群,立刻又疯狂地涌回,重新覆盖了那短暂的空白区域,搏动得更加狂乱。“银针辨秽,遇毒则黑!越毒越黑!这毒……霸道得邪门!” 他举起那两根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针,针尖上残留的暗绿幽光,让陈姐和赵卫东不寒而栗。 秦志远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猛地扫过地上那块染血的肚兜:“这血!”他指着肚兜上深褐色血渍边缘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绿锈色,“这上面,也有这毒的痕迹!虽然微弱,但同源!” 他的视线又猛地钉向晓晓焦黑一片的掌心,那伤口深处同样泛着微弱的暗绿反光。“还有晓晓的手!她碰了那包裹里渗出的暗绿粘液!那粘液,就是这毒的液态显化!剧毒!带着强烈的腐蚀和……一种阴冷的灼烧!”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锁住炕上痛苦痉挛、瞳孔短暂恢复一丝微弱清醒的老赵。“赵叔!”秦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告诉我!这毒……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从哪里来?!这肚兜上的血……又是谁的?!晓晓……晓晓她到底是谁?!” 老赵枯槁的身体在银针离体的剧痛和毒素的疯狂侵蚀下,如同被扔上岸的鱼,剧烈地弹动着。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急促得如同濒死的风箱。他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在秦志远灼灼目光的逼视下,艰难地、极其微弱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聚焦在秦志远脸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呃……呃……” 枯瘦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那布满墨黑色搏动纹路的脸上,痛苦扭曲到了极致,而那瞳孔深处,那一丝被剧痛和银针强行唤回的微弱清醒,正如同风中的烛火,疯狂地摇曳、挣扎,仿佛在拼命对抗着体内那股冰冷的毁灭意志,想要传递出什么!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动着,那微弱而痛苦的目光,越过了秦志远焦急的脸,越过了赵卫东震惊绝望的神情,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 地上那块染着深褐色血渍、静静躺在晓晓焦黑手掌旁的婴儿肚兜上! “囡……囡……” 一个极其微弱、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混合着血沫,从老赵剧烈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紧接着,他的目光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艰难地向上抬起了一寸,落在了晓晓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稚嫩小脸上。 “……钥……匙……” 又是两个模糊的音节,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从喉咙深处被强行挤出。他那只被赵卫东死死压住的、紧握着诡异青铜小刀的枯手,指关节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咯”声,仿佛想要抬起指向什么,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 “钥匙?” 陈姐失声叫道,目光瞬间投向肚兜上那只诡异图案——黄铜小鸟口中衔着的那把滴血钥匙!“是这个?是这把钥匙?爹!你说清楚!什么钥匙?!” “囡囡……钥匙……” 秦志远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反复咀嚼着这两个破碎的词,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他猛地看向晓晓,又猛地看向地上那诡异的铜鸟衔匙图案!难道……难道晓晓……就是肚兜上的“囡囡”?而这把钥匙……就是一切的祸源?! “呃啊——!!!”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炕上的老赵喉咙里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边的恐惧!他枯槁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一个巨大的弧度,如同拉满后骤然崩断的弓弦! 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在惨嚎声中骤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彻底被死寂和空洞占据!瞳孔深处,那一点被强行唤回的清醒,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熄灭! “噗!” 一口粘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浓烈金属锈蚀恶臭的黑血,猛地从他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那黑血如同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污秽的轨迹,溅落在冰冷的炕席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老赵弓起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沉重无比地、直挺挺地砸落回冰冷的炕席上! 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依旧圆睁着,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极致恐惧和绝望,死死地“望”着屋顶无尽的黑暗。 那只紧握着青铜小刀的枯手,指关节在最后的重砸下发出几声轻微的碎裂声,终于……彻底松开了。 染血的青铜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炕沿上,刀柄上那个弯曲的鸟喙形状,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幽暗的光泽。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地上那堆小小的火焰,还在不知疲倦地跳跃着,将墙上几道扭曲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爹——!!!” 赵卫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丧偶般的哀嚎!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他眼前彻底一黑,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紧抱着父亲枯臂的手终于彻底松开,整个人如同被伐倒的巨树,沉重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炕沿边,肩胛处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无声地洇开,染红了一大片土炕席。 陈姐则如同被抽干了魂魄,呆呆地看着炕上瞬间失去所有生息、如同墨色鬼物般的老赵,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晓晓,再看看那根被秦志远丢在地上、漆黑如墨的银针,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块染血的婴儿肚兜上。巨大的悲伤、恐惧和一种被冰冷真相彻底击穿的茫然,让她僵在原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钥匙……囡囡……” 秦志远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老赵临死前那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神,那指向肚兜和晓晓的目光,还有那喷出的墨黑毒血,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一个清晰得令人心胆俱寒的链条正在他脑海中飞速成型:剧毒青铜——染血的肚兜(囡囡)——被秘密收养的晓晓——老赵离奇中毒惨死——秦观山诡异的死亡…… “陈姐!” 秦志远猛地蹲下身,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急迫,将陈姐从失魂的状态中惊醒,“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卫东失血过多,晓晓中毒昏迷,都拖不得!帮我!先救人!” 他飞快地打开帆布包,拿出碘酒和纱布:“按住卫东的伤口!用力压住!不能再流血了!” 他一边指挥着失魂落魄的陈姐,一边迅速拿出另一个稍大的纸包,里面是深褐色的粉末,带着浓烈的苦涩药味。 “这是‘三七止血散’!快!敷在卫东伤口上!厚厚地敷!” 秦志远将纸包塞到陈姐手里,自己则立刻转向晓晓。他再次从枣木针筒里抽出一根纯净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向晓晓人中穴!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章 铜匙血痕 银针入肉,晓晓小小的身体毫无反应,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偶。秦志远眉头紧锁,手指捻动针尾,刺激着穴位。同时,他另一只手探入帆布包深处,摸索着,掏出一个更小的、用油纸仔细包裹了好几层的纸包。他动作飞快地剥开层层油纸—— 里面赫然是一小撮颜色奇特的粉末!那粉末呈现出一种极其黯淡、近乎灰败的土黄色,但细看之下,粉末颗粒表面却隐隐闪烁着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金色光点!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泥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清苦药香,悄然弥散开来。 “金线重楼粉……” 秦志远低声念出这味药的名字,眼神凝重无比。这是秦家祖传下来最珍贵、据说是专门克制一些“金石阴毒”的秘药,数量稀少,非万不得已绝不动用。此刻,看着晓晓掌心那诡异的灼伤和微弱的气息,他别无选择。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那闪烁着金点的粉末,均匀地、极其轻柔地洒在晓晓掌心那片焦黑狰狞的伤口上。 “滋……” 又是一声轻微的异响,但远不如之前银针触碰暗绿粘液时那般刺耳。那金点粉末落在伤口上,接触到伤口深处泛起的微弱暗绿反光时,那些细碎的金色光点仿佛瞬间被激活,如同无数微小的星辰爆发出微弱的光芒!一股淡淡的、带着清苦气息的白烟从伤口处袅袅升起,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焦糊金属恶臭,似乎被冲淡了一丝! 秦志远紧紧盯着伤口,只见那金粉覆盖之处,伤口边缘那种诡异的青黑色泽,似乎……极其微弱地……淡化了一点点?而晓晓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在吸入了一点那清苦的白烟后,似乎也稍稍……平稳了一丝丝? 这微乎其微的变化,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让秦志远心头猛地一振!有门!这祖传的“金线重楼粉”,对这诡异的青铜剧毒,竟真的有一丝压制之效! “水!快!温水!” 秦志远立刻对陈姐喊道。陈姐刚给赵卫东伤口敷上厚厚的止血散,闻言立刻跌跌撞撞地冲向灶间。 秦志远则飞快地再次打开另一个纸包,里面是研磨得极细的甘草粉和绿豆粉。他迅速将这两种粉末与剩余的金线重楼粉按一定比例混合在一个小碗里。 陈姐端着一碗温水踉跄着跑回来。秦志远立刻将混合好的药粉倒入碗中,用筷子快速搅匀,形成一碗颜色浑浊、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汤。 “扶起她!小心她的头!” 秦志远和陈姐合力,小心翼翼地托起晓晓毫无知觉的上半身。 秦志远捏开晓晓紧咬的牙关,用一个小勺,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那苦涩的药汤,一点点地喂进晓晓的口中。 药汁顺着喉咙流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陈姐死死盯着晓晓惨白的小脸,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着。 突然! 晓晓那如同折翼蝴蝶般覆盖着的、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小小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般的呻吟:“……嗯……”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但这却是生命苏醒的信号! “晓晓!” 陈姐的眼泪瞬间再次决堤,这次是狂喜的泪水!“醒了!醒了!志远!晓晓醒了!” 秦志远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丝。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着晓晓睫毛的颤动,知道最凶险的一关暂时熬过去了。他立刻再次查看晓晓的掌心伤口,只见在“金线重楼粉”的作用下,那焦黑的伤口边缘,那种令人心悸的暗绿幽光似乎被压制住了一些,不再那么刺眼,伤口本身的颜色虽然依旧狰狞,但那种仿佛活物般的搏动感消失了。 他轻轻放下晓晓,让她重新躺好,又迅速去检查赵卫东的情况。止血散的效果不错,伤口涌血的速度大大减缓。他拿出干净的纱布,开始为赵卫东仔细包扎。 屋内混乱的场面暂时被控制住了。地上那堆小小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和刺鼻的烟味。油灯早已破碎,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勉强勾勒着屋内狼藉的轮廓和几个劫后余生、疲惫不堪的身影。 秦志远包扎完赵卫东的伤口,又仔细查看了老赵的情况,确认老人已无任何生命体征,那墨黑色的恐怖纹路也停止了搏动,如同枯死的藤蔓,凝固在那具枯槁的躯体上。他沉默地为老人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目光再次落在那块染血的婴儿肚兜上。那“囡囡”二字,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刺眼。老赵临死前那充满恐惧的眼神和指向肚兜与晓晓的动作,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回响。 “陈姐,”秦志远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打破了死寂,“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沉静的湖水,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直视着陈姐,“晓晓……她到底是谁?这块肚兜……是怎么回事?还有……‘钥匙’?赵叔临死前说的‘钥匙’,是不是指这个?” 他的手指,指向了肚兜上那只诡异图案——黄铜小鸟口中衔着的滴血钥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姐浑身一颤,仿佛被那钥匙的图案烫到。她看着秦志远疲惫却无比认真的脸,又看看地上昏迷中发出微弱呻吟的晓晓,再看看炕上丈夫惨白的脸和公公冰冷的尸体……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志远……” 陈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即将崩溃的脆弱,“晓晓她……她……”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沉重的、埋藏了多年的秘密,从灵魂深处撕扯出来—— “她不是卫东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孩子!” 陈姐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她……她是……她是秦观山秦老的……亲外孙女啊!” “什么?!” 秦志远如遭雷击,猛地从墙边站直了身体!秦观山的外孙女?!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 陈姐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是……是九二年……不,是九三年!对,九三年!也是这样一个秋天……下着好大的雨!比今晚还大!天都快黑了……” 她的声音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带着一种梦魇般的恐惧。 “那天晚上……雨大得吓人,砸得屋顶噼啪响,跟有人拿石头砸似的……我和你赵叔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拍门声!拍得又急又重!跟催命一样!” 陈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赵叔起来去开门……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女人!” 陈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跟纸一样!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旧棉袄裹着的……襁褓!” “那女人……她……” 陈姐的声音哽咽住,似乎接下来的画面让她痛苦得难以呼吸,“她……她胸口上……插着一把刀!一把……弯弯的……像鸟嘴一样的……青铜小刀!血……好多血……顺着雨水往下淌……把脚下的泥地都染红了……” 秦志远的呼吸瞬间停滞!弯弯的像鸟嘴一样的青铜小刀?!这不正是……他猛地看向炕沿边那把老赵临死前松开的凶器!一模一样! “她……她当时已经……快不行了……” 陈姐继续哭诉着,声音破碎不堪,“她……她把那个襁褓……塞……塞到了你赵叔怀里……力气大得吓人!她……她死死抓着……抓着襁褓外面……包着的那块布……就是……就是这块肚兜!她指着肚兜……指着上面的‘囡囡’……嘴里……嘴里全是血沫子……她……她说……” 陈姐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眼中充满了当年那个女人留下的、刻骨铭心的恐惧:“她说……‘囡囡……秦家的……血脉……藏好……钥匙……不能……不能让他们……找到……铜鸟……衔匙……血……血债……’” “她……她就说了这些……然后……然后……” 陈姐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她就……就倒了下去……倒在咱家门口的泥水里……再……再也没起来……”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陈姐压抑的啜泣声。 秦志远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九三年秋夜……浑身是血的女人……襁褓中的婴儿……青铜小刀……铜鸟衔匙……血债……秦家血脉……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陈姐泣血的回忆,狠狠地、残酷地拼接在了一起! 那个女人……胸口插着青铜小刀的女人……把襁褓(囡囡)塞给赵家夫妇……她是谁?!她口中的“秦家血脉”……秦观山……外孙女……难道……难道那个女人……是秦观山的女儿?!晓晓的……母亲?! “她……她倒下前……” 陈姐哽咽着,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还……还挣扎着……从脖子上……扯下来一个东西……塞进了……塞进了包裹着囡囡的……襁褓里……那……那是一个……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黄铜鸟……鸟嘴里……也……也衔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铜鸟衔匙!与肚兜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轰隆! 秦志远的脑海仿佛被一道惊雷彻底劈开!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狂暴地撕碎! 秦观山!他临死时,那只紧握着的、沾满血污的手里,死死攥着的——不正是这样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黄铜鸟挂饰吗?!那鸟嘴里,也衔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原来……那不是秦观山的!那是他女儿的遗物!是晓晓母亲的遗物!是秦观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或许是想保护,或许是无意识,紧紧攥住了女儿留下的唯一信物! 而晓晓……这个被赵家夫妇秘密收养、在赵家屯长大的女孩……她身上流淌的,是秦观山的血脉!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为了藏起那把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钥匙”,在雨夜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倒在了赵家的门前! 那把钥匙……那把被铜鸟衔着的钥匙……到底是什么?它指向哪里?为什么它会引来如此可怕的杀戮?为什么连秦观山都因此惨死?而老赵……他又是如何中了这恐怖的青铜剧毒?他临死前那极致的恐惧,是否也源于这把钥匙?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秦志远看着地上昏迷的晓晓,看着那块染血的肚兜,看着肚兜上那只滴血的铜鸟钥匙图案…… 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一个巨大、黑暗、充满血腥味的漩涡边缘。而漩涡的中心,就是眼前这个身世凄惨、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和她血脉里隐藏的、关乎无数人性命的——钥匙之谜。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7章 烟火人间暖 天光微亮,雨后的晨曦透过破旧的窗棂,斜斜地洒在赵家屯这间泥瓦房里。昨夜的狂风骤雨早已停歇,只留下屋檐滴答的水声,像一首轻柔的摇篮曲,抚慰着屋内的狼藉与伤痛。秦志远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疲惫地闭上眼,但耳边还回响着陈姐泣血的诉说——晓晓是秦观山的外孙女,那把钥匙的谜团如同阴霾般笼罩。可当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炕上蜷缩的晓晓身上时,心底那股冰冷的惊悚却悄然融化。不,不能再往灵异的深渊滑去。秦观山老爷子活到百岁,一生都在教导他们:人间烟火,最抚人心。这日子,终究要回归柴米油盐的温情里。 “志远,喝口粥吧。”陈姐的声音沙哑却柔和,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从灶间走来。粥香混着柴火的烟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拨开屋内的阴郁。陈姐的眼眶还红肿着,但嘴角已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她小心地将粥碗递到秦志远面前,碗沿冒着白气,映着她憔悴的脸。“卫东刚喝了半碗,说身上暖和多了。晓晓……晓晓也快醒了,你看她眼皮在动呢。” 秦志远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土,心头一暖。是啊,秦观山老爷子常说,日子再苦,一碗热粥也能暖透五脏六腑。他低头啜了一口,米粒软糯,带着淡淡的甘甜,瞬间驱散了彻夜的寒意。“陈姐,你也歇会儿。”他轻声说,目光转向炕上。赵卫东裹着厚厚的棉被,肩胛的伤口已被秦志远重新包扎好,止血散起了效,血止住了,他脸色虽苍白,呼吸却平稳了许多。旁边,晓晓小小的身子蜷在陈姐的旧棉袄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梦中挣扎。昨夜那恐怖的灼伤掌心上,秦志远敷的金线重楼粉已结成薄痂,暗绿的幽光褪去,只留下淡淡的药香——他将那诡异的“毒”解释为误触了老赵藏的锈蚀青铜器,一场意外罢了。生活嘛,总有磕绊,但温情总能缝补裂痕 。 “囡囡,醒醒,娘在这儿……”陈姐坐到炕沿,轻抚晓晓的额头,声音柔得像春风。她不再提那钥匙、那肚兜,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场噩梦。百岁老人秦观山的影子在她心中浮现:老爷子总爱坐在村口老槐树下,吧嗒着旱烟,笑呵呵地说,“小陈啊,日子就得像煮粥,火候到了,自然淡而有味。” 是啊,从平凡中寻回不平凡,这才是活着的真谛 。 晓晓的眼皮终于掀开,露出那双清澈却迷茫的眸子。“娘……”她微弱地唤了一声,小手摸索着抓住陈姐的衣角。陈姐的眼泪又涌出来,但这次是喜极而泣。“哎!娘在!饿不饿?娘给你熬了粥,加了糖的。”她小心翼翼地将晓晓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一勺勺喂着温热的粥水。晓晓小口吞咽着,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像初绽的桃花。秦志远看着这一幕,心底的石头落了地——这才是人间烟火的模样,没有鬼祟,只有相依为命的暖意。 屋外,晨光彻底铺满院落。雨后的小院泥泞一片,但墙角的老母鸡已咯咯叫着刨食,几只麻雀在湿漉漉的树枝上跳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隔壁的王婶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一篮子刚摘的青菜。“陈姐!听说你家出事了,我赶早来瞧瞧!”她嗓门洪亮,带着屯里人特有的直爽,“哟,志远也在啊!卫东咋样?晓晓醒了没?” 王婶不由分说地走进来,将青菜搁在桌上,又掏出一包还温乎的玉米饼。“自家蒸的,给娃补补身子。” 陈姐连忙起身,哽咽着道谢。王婶摆摆手,“谢啥!咱屯里谁家没个难处?秦老爷子在时就常说,烟火人间,靠的就是邻里相帮。” 她絮叨着,手脚麻利地帮陈姐收拾起昨夜打翻的桌椅,扫去地上的泥污。秦志远也起身帮忙,三人合力,屋内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整洁。炉膛里重新生了火,柴火噼啪作响,暖意融融。赵卫东在炕上虚弱地笑笑,“王婶,劳烦你了。” 王婶哈哈一笑,“卫东兄弟,养好伤是正经!回头俺家那口子来帮你修修门框。” 这寻常的对话,像一缕阳光,彻底驱散了阴霾。 秦志远坐到炕边,看着晓晓小口吃着玉米饼,心头却浮起秦观山的往事。老爷子活到百岁,不是靠什么灵异秘术,而是靠着这份人间温情。“陈姐,”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抚慰,“晓晓的身世……咱慢慢说,不急。秦老爷子若在,定会劝咱们先顾眼前人。” 陈姐点点头,眼眶又红了,但这次是释然的泪。“是啊,老爷子总说,日子要过得清淡些,才有真滋味。” 她抚着晓晓的头发,缓缓道出回忆,却不再有恐惧,只有对故人的怀念。“那年雨夜,那女人……或许是秦老的闺女吧。她把晓晓托付给我们,自己……唉,都是命。但老爷子生前常来屯里,给晓晓带糖块,教她认字,说‘囡囡,咱秦家的根在烟火里扎着哩’。” 晓晓抬起小脸,懵懂地问:“娘,太外公……是那个白胡子爷爷吗?我记得他……他给我讲故事。” 陈姐含泪点头,“对,就是秦老爷子。他活了一百岁,走遍山河,最爱说,人间至味是清欢。” 秦志远听着,心头豁然开朗——百岁老人的精神,不就是这日常的坚韧与温情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晌午时分,屯里的乡亲们陆续来了 。李大爷提着两条刚钓的鱼,张嫂端着一盆热腾腾的豆腐脑,小院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候赵卫东的伤势,逗弄着晓晓,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场意外。秦志远被围在中间,王婶嚷道:“志远,你可是咱屯的活菩萨!快说说,卫东这伤啥时候能下地?” 秦志远笑着摆手,“王婶,别抬举我。卫东哥年轻体壮,养个十天半月准好。倒是晓晓,”他转向陈姐,“那掌心的伤不深,我回头再配些草药敷敷,保准不留疤。” 他刻意避开“毒”字,只说是不小心烫着了。大伙儿听着,纷纷点头。李大爷吧嗒着烟袋,慢悠悠地说:“志远啊,你这手艺,跟秦老爷子一脉相承。老爷子在时,常帮咱屯里人瞧病,分文不取,说‘烟火气里讨生活,图的就是心安’。” 秦志远心头一热,是啊,秦观山留给他们的,不是谜团,而是这融入骨血的仁心 。 晓晓似乎被这热闹感染,挣扎着要下炕。陈姐扶着她,小家伙脚一沾地,就踉跄着扑向秦志远。“秦叔叔……”她软软地唤着,小手抓住他的衣襟。秦志远蹲下身,将她轻轻抱起。“乖,叔叔在。” 晓晓把脸埋在他肩上,小声说:“我梦到太外公了……他坐在云上,对我笑呢。” 秦志远心头一酸,却笑道:“太外公定是保佑着你呢。回头叔叔带你去给他上坟,咱烧点纸钱,告诉他晓晓好着呢。” 这温情的一幕,引得众人眼眶湿润。张嫂抹着泪,“瞧瞧,这才是过日子!啥灵异鬼怪的,都是瞎扯。咱屯的烟火,比啥都暖人。” 午后,阳光彻底驱散了阴云。秦志远帮陈姐熬药,灶火映着他专注的脸。他一边搅动药罐,一边对陈姐说:“那钥匙的事……咱先放放。秦老爷子若知,定不愿咱活在恐惧里。眼下,治好卫东哥和晓晓,才是正理。” 陈姐释然地点头,“志远,你说得对。昨夜我魔怔了,总想着血啊债啊的。老爷子在世时,最恨人钻牛角尖。” 她舀起一勺药汤,吹凉了喂给晓晓,“囡囡,喝了药,娘给你讲太外公的故事。” 晓晓乖乖张嘴,眼睛亮晶晶的。“太外公说,他小时候啊,饿得啃树皮,但乡亲们省出口粮救了他。后来他行医,走南闯北,救过的人能排满一条街。他说,烟火人间,靠的就是这份情。” 秦志远听着,药香混着回忆,在屋内氤氲开——百岁老人的一生,不正是从平凡中淬炼出的不平凡吗?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情。 日子缓缓流淌。三天后,赵卫东已能下炕走动,晓晓掌心的痂落了,留下淡粉色的新肉。秦志远每日来换药,带来些草药和吃食。屯里人轮番帮忙,修好了屋门,补好了屋顶。小院恢复了生机:母鸡带着小鸡雏啄食,晾衣绳上挂着洗净的衣衫,随风轻摆。傍晚,陈姐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炖着乡亲送的排骨,香气四溢。晓晓坐在门槛上,晃着小腿,咿咿呀呀地哼着歌。赵卫东拄着拐杖,走到秦志远身边,两人并立院中。“志远,谢了。”赵卫东声音低沉,“爹的事……咱就当他老人家寿终正寝吧。老爷子说得对,烟火气里,没有过不去的坎。” 秦志远拍拍他肩,“卫东哥,秦老爷子若在,定会夸你通透。这日子,还得往前看。” 月升时分,秦志远告辞。陈姐塞给他一包刚蒸的馒头,“路上吃。赶明儿带晓晓去给秦老上坟,咱好好祭奠。” 秦志远点头,推门而出。屯里的夜静谧安详,星空如洗,几点灯火在远处闪烁,像人间的星辰。他深吸一口雨后清冽的空气,心头澄澈——百岁老人秦观山的魂灵,或许就融在这烟火里:柴米油盐的暖意、邻里相帮的温情、生命韧性的微光。这才是永恒的主题,灵异与恐惧,终究敌不过一粥一饭的深情。生活,终归要回归这淡而有味的本真。 喜欢奇忆记请大家收藏:()奇忆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