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1章 国破 雷声轰鸣作响,天空被乌云笼罩,大雨滂沱,重重的打在砖瓦上。 突然起风了,随即便听到清脆的声音,砖瓦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听的人心里直打颤。 马蹄声如同催命的符咒,在浔阳城里奏响亡歌。 凡是军队经过的地方,尸横遍野,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母亲牢牢护在身下,乞丐手里紧紧攥着沾血的馒头,身上却被刀剑穿透,眼珠泛白。 他们进了屋子,将值钱的金银财宝通通揣到兜里,带不走的便通通砸掉,随后一把火将屋子烧着,浩浩荡荡的离开。 整座城被悲鸣笼罩,妇孺的哭啼在城中回荡, 大街上流淌着血液,凝固后显得格外瘆人,整座璟阳城沦为人间炼狱。 皇宫内 明明是春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树却萎靡着,看不出一丝绿意,就连御花园里的花也枯黄。 充满生机的宫殿罩上了一层冷意,没有欢声笑语,让人遍体生寒。 永康殿内。 武安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身侧是家眷大臣。 大殿上已乱作一团,臣子们哀声叹气的,内心皆是慌乱。 一位大臣正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悲戚:“陛下,城门已破。薛丞相率敌国大军,现已直驱宫门口,我大齐命数将绝啊。” 闻言,大殿内孩童的哭声此起彼伏,妃子们皆是露出惊恐之色。 文武百官彻底坐不住了,低头窃窃私语。 武安帝沉默半晌,垂了垂眸站起身:“薛凛乱臣贼子,通敌叛国。现如今正是我大齐危难之时,朕因大齐而生,如今就随大齐一同存亡。” 说罢,武安帝挥了挥手,殿外的羽林军鱼跃而入。 武安帝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众将士听令!保护各位娘娘和诸位爱卿从密道离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再靠近永康殿半步。” 武安帝年近古稀,头发苍白如雪,两鬓斑白,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可多年的朝廷的明争暗斗,一路的摸爬滚打,说出来的话语亦是不怒自威。 大臣们闻言皆色变,纷纷跪下。 “陛下,不可,您同我们一起离开。” 身旁的德清皇后也开口道:“陛下,请随臣妾一同离开。” 武安帝听罢,目光沉了沉:“朕身为一国之主,国门已破,纵然是死,也是死在这儿,我大齐男儿铁骨铮铮,宁死也不做逃兵。” 铁蹄声越来越近,武安帝焦灼的望向最前方的月羽道:“护好他们,快走。” 德清皇后闻言,眼眶盈满泪水,双肩微微颤动,终是叹了口气,带着众人从殿内密道离开。 武安帝永远不会知道,比起离开,她更愿意的是和他一起面对。 生同衾,死同椁。 片刻后,一袭青衣的男子走入殿内,居高临下的看着武安帝道:陛下,你大齐有今天,多亏了你的好女儿,当初若不是她将我救回了公主府,我又怎么有机会成为大齐的丞相呢。 话落,薛凛的笑声传遍了永康殿。 武安帝闻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怒睁:“亏昭昭如此待你,要不是看在昭昭的面子上,我怎么会提拔你。”武安帝瞪着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人。 “薛凛,忘恩负义之人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薛凛闻言,嘴角微勾,露出了一抹冷笑。 “陛下,一切都怪你们太过愚笨。” “沈昭昭本来可以不用死的,看在她陪我多年的分上,可惜啊,可惜,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薛凛将食指抵在唇前。 武安帝一惊,难怪这半月来昭昭都没有入宫,虽说定时会传来书信。可书信是可以伪造的。” “陛下,无论如何,大齐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里。”薛凛微微一笑,用手抹去刀上的血。 “给我上” 敌军蜂拥而上,刀剑刺入,一刀落在臂膀,一刀落在腰腹,鲜血直流,最后一刀穿透心脏。 鲜血涌出,武安帝终是支撑不住倒下了,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迟迟不肯闭上。 公主府内 一名女子身着鹅黄长裙,捏着面前女子脸,用匕首在她的脸上划过,薄薄的血珠很快便冒了出来。 “想知道你父皇母后如何了吗” “你父皇被一刀一刀刺入,最后一刀直穿心脏,可笑的是临走前还将你母后,弟弟和大臣从密道送走,可我们早就知道了密道的所在。” “沈昭昭,他们的下场比起你父皇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苏音笑道 沈昭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似要将女子的模样深深记住。 “你的母后,为了保护你年仅三岁的弟弟,被敌军抓住,他们扒了她的衣裳,一国之母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苏音便大笑起来。 “还有你弟弟,连尸首都喂了狗。“苏音捂嘴故作姿态道。 “你们这群畜生,杀我父母,辱我大齐百姓,短短半天,老幼妇孺的尸体堆成了山,你们梦里难道就不会恶鬼缠身吗。”沈昭昭怒吼道。 苏音闻言笑的癫狂,匕首狠狠的刺进了沈昭昭的腹部:“沈昭昭,你也有今天,给我磕十个响头我就饶你一命。”随后紧紧掐住沈昭昭的下颚。 沈昭昭吐出一口血,偏了偏头道:“你做梦,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沈昭昭便夺过苏音手上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插了下去。 须臾后一袭红衣倒地,与血色融为一体。 倒下那刻,沈昭昭心中暗自发誓:“薛凛苏音,若有来世我定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第2章 第 2 章 朱红色的府邸,琉璃砖瓦,青龙雕刻的栏杆,檐铃随风叮铃作响,薄雾笼罩,洁白的雪花轻缀枝头。 微风裹挟着冬日的凉意吹的窗子作响,凉意也渗进屋内,屋内的丫鬟赶忙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 屋内灯火通明,乌金彩绣祥云纹屏风正挡在床前,屏风内少女的样子若隐若现。 屏风后,一名少女躺在床上,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眼角点缀着一颗痣,薄唇却略有些发白。 药草的香味浸透了屋子,只见一位白衣老者扇动着扇子,药炉里的火烧的更旺了,而身旁一名丫鬟来回踱步。 “许太医,公主殿下怎么还没醒。”丫鬟焦急道。 许太医望了望窗外,扭头道:“差不多这个时辰了,再等等吧。” “都怪我,就不应该让公主独自和苏音待在一起的。”丫鬟闻言懊恼的拍了拍头。 床上的少女紧闭着眼,听到二人的话微微皱了皱眉,睫翼轻颤。 随后只见少女悠悠转醒,睁开双眸。 “许太医,公主殿下醒了。”丫鬟惊喜的道,连忙上前去,握住少女的手,又用手探了探少女额头的温度。 感觉到没有烫意以后,扶着沈昭昭的肩让她坐起来。 “公主殿下,您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可吓死奴婢了。”丫鬟小声啜泣道。 “那日,您落入水中,苏音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若不是刚巧有人路过,将您救了起来,您若是…”丫鬟欲言又止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听说您落水了,便马上派许太医出来给您治病,日日从宫中传信问您的近况。” “可惜,碍于苏家的颜面,陛下没法惩治苏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您受委屈。” 沈昭昭疲惫的开口:“好啦,春桃,那日是我想害苏音,与苏音无关。” 春桃撅了撅嘴开口:“可是那池水那么冰凉,您本来就身子不好,她还这样。” “而且,您说您好端端的,堂堂大齐的长公主,陛下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没有,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争先恐后的为您摘下来,您非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寻思觅活,真是太不值当了。” “偏偏还是一个负心汉,明明知道您和他有了婚约,还拈花惹草,真是不知礼义廉耻。”春桃小声嘟囔道。 沈昭昭闻伸出手捏了捏春桃的脸,感受到熟悉的肉嘟嘟的软意,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本公主呢,承认自己之前是眼盲心瞎,看上了这么个东西,从今往后便不会啦。”沈昭昭抹去春桃的眼泪开口道。 春桃一听眼睛一亮:“真的?” 沈昭昭忙点头:“真的,骗你是小狗。”随即轻点了一下春桃的鼻尖。 闻言,春桃总算是破涕为笑。 沈昭昭望着周围,熟悉的摆设,对自己真心的人,心底却冒出了些许苦涩。 上一世自己识人不清,在薛凛的挑拨之下,误以为春桃爱慕薛凛,于是将春桃赶出了公主府。 她永远也忘不了,春桃离府那日,眼里对自己透着的深深的失望。 自那以后,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公主府仍然井然有序,却没了曾经的欢乐。 唯独令她庆幸的是,她死那日春桃已被赶出府,否则以苏音的手段,春桃必定没有好下场。 一想到这些,沈昭昭便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无法呼吸。 薛凛,你满腹才华,可世上有才华之人遍地都是,如若不是我将你带到父皇面前,你又怎会得到父皇赏识。 可你却忘恩负义,通敌叛国,我大齐王朝一夜间倾覆,百姓水深火热,将领死伤无数,我父母惨死,幼弟死无全尸皆拜你所赐。 苏音,你毁我容貌,引诱我一步一步掉入你们二人的陷阱,更是造成我的死的直接凶手。 苍天有眼,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不仅如此,我还要你们受万人唾弃,遗臭万年。 父皇母后,这一世儿臣定护好你们。 思索间,许太医也将药端来道:公主殿下,昨日您落水受凉,服下这服药三日后便痊愈了。 春桃闻言接过碗,用勺子舀起,小心吹凉,喂着沈昭昭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一碗药便见了底。 “公主殿下既然已经醒了,臣就先回宫禀告皇上了。”许太医边开口边收拾药箱。 沈昭昭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许太医走后,沈昭昭开口道:“春桃,你也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好好休息。” 春桃摇了摇头说:“公主殿下,春桃要在这守着您,虽说您向奴婢许诺对薛丞相再无心思,但奴婢还是不放心。” 沈昭昭无奈扶额苦笑道:“春桃,退下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 春桃踌躇了一会,还是起身向门外走去,走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沈昭昭脑海里关于上一世的记忆此刻都清晰浮现了出来。 上一世,她吃味薛凛和苏音走得如此近,故意将苏音带到池塘边,可没料到苏音早就看透了她的伎俩,结果自己掉落池塘着了凉,得了风寒。 没记错的话,没过多久薛凛便会假惺惺的来看望她。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薛凛,她便恶心的想吐。 可惜她现在没法直接杀了他们这对狗男女,有些事情还得借助他们才能顺藤摸瓜,吊出大鱼。 毕竟旁人的棋子在关键时候才能反将一军,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 透过竹窗,窗外梅花开的正艳,缕缕清香散进屋内,龙纹方桌上紫金海棠香炉冒出袅袅青烟,与梅花芬香杂揉,沁人心脾。 沈昭昭端坐在圆凳上,双手拨动着琴弦,悠扬的琴声从指尖汨汨流淌。 琴音好似潺潺流水,蝶燕飞舞,一瞬间拨动琴弦的手加快,琴音变得急促,风雨欲来,刹那间,又变得悠长雄浑,仿若破釜沉舟。 曲终,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公主殿下,真是弹的一手好琴。“ 沈昭昭虽是垂眸,可这声音她又如何听不出来,正是薛凛。 沈昭昭敛了敛神色,藏住眸中的恨意,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来人。 来人身穿华服,眉眼温润柔和,唇角挂着浅浅微笑,似是冬日里和煦的一抹暖阳。 生得一双凤眼,望向他人时,仿佛要将他人溺死在他的温柔海中。 他20岁便做了丞相,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温润如玉,温逊有礼,是多少世家小姐的梦中情人。 她上一世便是被这样一张脸蒙住了心,想到这,她心中的恨意便又深了几分。 如若不是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只怕又会有多少女子陷入他的温柔乡中。 我是棋子,苏音又何尝不是呢。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是他薛凛的棋子,沈昭昭心中暗暗冷笑。 表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薛凛,笑意却不达眼底:“谢谢薛丞相的夸赞,昭昭心领了” 薛凛看着那目光明明是笑着的,却总让他生出一抹寒意。 随即又听那少女开口“只是,薛丞相怎么这样迟才来看望我。”少女撇了撇嘴,将视线从薛凛身上移开。 薛凛一听便知这是小姑娘怪罪他呢,随即开口道:“公主殿下,近来政务繁忙,这不,一得空就来看望您了。” 沈昭昭闻言又绽开了笑颜,勾了勾手,示意薛凛坐下。 薛凛径直走过来,坐到沈昭昭身旁。 “公主殿下,身体有没有好些。”薛凛露出担忧的神色道。 “多谢薛丞相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沈昭昭道。 紧接着,沈昭昭又开口道:“薛丞相,陪本公主下盘棋吧。” 话落,沈昭昭起身坐在棋盘前,薛凛紧随其后。 沈昭昭先执起一颗黑子,薛凛执起白子紧跟。 一黑一白相互纠缠,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步。 “公主殿下,你输了。”薛凛笑道。 “薛丞相,话别说太早。”沈昭昭边说边放下黑子。 顷刻间局势逆转,看似死局的黑子,破釜沉舟,杀出了一条路。 “不到最后一刻,切莫妄下定论。”沈昭昭道。 薛凛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抱歉,是臣话说太早了。” “无妨,时候也不早了,本公主要休息了,春桃送客。”沈昭昭道。 薛凛闻言起身道:“那便不叨扰公主殿下了,告辞。” 说罢,薛凛便转身离去。 沈昭昭盯着薛凛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打算。 片刻后,屋内便没了人影。 御景茶楼内 一名女子戴着斗笠面纱,穿着青白色长衫,只见女子掏出一枚蛇纹玉佩放在柜前。 “我要见你们掌柜。”沈昭昭开口道 “姑娘请随我来。”小二带着沈昭昭进入一个包间。 包间内 男子身着绫罗绸缎红袍,手微微转动着扇子,见沈昭昭到来,露出了一抹懒散的笑。 “公主殿下来我这有何贵干,莫非想我了?”男子双手环在胸前,挑了挑眉。 沈昭昭摘下斗笠,撇了一眼身旁的人道:“谢以珩,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谢以珩冷哼一声:“每次都这样,真是无趣,好吧有什么事找小爷说吧。” “派人盯着薛凛,一有可疑举动就到公主府找我。”沈昭昭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当初薛凛被她所救绝不仅仅是巧合,她倒要看看薛凛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 谢以珩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姑奶奶,我很是欣慰啊,我早就说过了薛凛有问题,你偏还不信,像猪油蒙了心一般,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 说罢,谢以珩拿起扇子轻敲了沈昭昭的头。 沈昭昭一把将扇子拍开,无语道:“离我远点,不要动手动脚。” 谢以珩闻言,嘟囔着嘴,委屈道:“眼不瞎了,倒是天天刁难我了。” 沈昭昭接着开口道:“花灯节那日与我同行。” 没记错的话,花灯节之日,郦国公主暗访,不幸遭遇刺客,正是薛凛所救。 而郦国国君为表诚意,送出城池一座,黄金万两,使得父皇对薛凛更加刮目相看。 她必须赶在薛凛之前救下公主,偏偏还不能告诉父皇。 否则薛凛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一定会有所察觉,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沈昭昭不由得叹了口气。 谢以珩闻言满是诧异:“你我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我会准备男子服饰与你一同出行,暗卫会在一旁跟着。”沈昭昭道。 谢以珩闻言松了口气。 沈昭昭拿起斗笠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随即便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隔间内 男子发束金笄,一身墨青色锦袍,腰间挂着双鱼祥云玉佩,慢悠悠的提起茶壶,手腕轻压,翠绿的茶水从壶嘴涌出,落在白玉鲤鱼杯中,茶水三起三落,断开时干净利落。 身旁坐着一位俊秀公子,穿着月白色绣花长袍,生着一双桃花眼,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公主怎么会与谢以珩一起,照理来说,她不应该缠着薛凛吗。”白袍男子开口道。 “不仅如此,她还要调查薛凛,这真是与平常大有不同啊。”白袍男子紧接着道。 另一名男子闻言,透过窗户的缝隙,黑眸沉沉的盯着楼下那抹红衣身影道:“她倒是与先前不同了。”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走吧。” 话落二人便起身离开,隔间内只留下茶水的缕缕热气。 第3章 入宫 阳光透进窗内,斑驳的树影隐隐的照射在地上,少女坐在梳妆台前,春桃拿起赤金镂花长簪插在少女的秀发上,又别上玛瑙制成的步摇。 沈昭昭望了眼镜中的自己,盘着水波髻,一身青蝉翼碧荷纹裙,显得分外娇俏。 她不禁有些愣神,从前总顾着追着薛凛跑,却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为了讨薛凛的欢心,迎合他的喜好,穿着过分艳丽。 却忘了,自己正是豆蔻年华,穿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衣裳,反而显得格外的丑陋不堪。 春桃边为沈昭昭涂抹胭脂边开口道:“公主,今日您就要入宫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可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您稍微服个软,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恨不得把您捧在心尖儿上,哪还会怪罪您呢。” 沈昭昭回想起来,自己上一世去找父皇母后大闹一通,非要打苏音二十大板,却被父皇母后怒斥,一怒之下把御书房内墨玉砚台通通砸了个遍,落得罚抄佛经十遍,闭门半月的下场。 想到这,沈昭昭心里泛起了酸涩。 自己当初当真是不懂事,苏家在浔阳盘踞多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家族,自己却闹着惩罚苏音,传出去了,皇室的脸面往哪搁,众人也只会觉得是她小家子气。 “公主,马车已经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 沈昭昭闻言起身向门口走去。 公主府外 一辆金丝楠木制成的马车停在路边,车身还镶着南凌进贡的鱼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地耀眼夺目。 沈昭昭走出公主府时,百姓们皆是不可思议,开始议论纷纷。 “皇上可真是疼爱这位公主,瞧,这马车看着就能卖不少钱。”一位妇人嗓音尖细的道。 “可不是嘛,可惜这公主痴恋薛丞相,白瞎了长的那么好看。”另一位妇人附和道。 突然,一道声音冒了出来。 “娘亲,这是仙女姐姐吗。”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沈昭昭闻言看了过来,只见妇人慌张的连忙捂住孩童的嘴:“不许乱说话。” 而后,妇人连连弯腰:“公主殿下,草民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公主,望公主恕罪。” 随后,妇人嘭的一声跪在的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沈昭昭一惊,双手将妇人扶起来:“不必如此。” 沈昭昭不由得质疑自己,自己以前这么跋扈吗。 想着想着,沈昭昭伸手摸了摸孩童的头,掏出兜里的柚子糖放到孩童的手心,笑了笑道:“谢谢你说本公主漂亮,你也很可爱。” 话落沈昭昭便转身向马车上走去,妇人呆愣的望向离去的马车,怀里抱着的孩童露着牙齿笑的灿烂,街道上的百姓也皆是目瞪口呆。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路途倒也平缓,沈昭昭一觉醒来时便已到了宫内。 沈昭昭在春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望着周围熟悉的朱红砖瓦,感觉近来紧绷的内心也平静了不少。 “公主殿下,请吧。”太监道。 沈昭昭闻言走进御书房内,只见穿着明黄色龙纹蜀锦的男子正在垂头批阅奏折,时而紧皱眉头,时而哀声叹气。 沈昭昭走上前去,用手按压住武安帝的太阳穴,轻轻揉开,边揉边打趣道:“父皇,何事令您如此烦心,连眉心都舒展不开,再这样母后就不要您了。” 武安帝闻言笑道:“你这丫头,听许太医说你身子好转了些,便赶紧召你进宫了。不然啊,父皇母后都要担心坏了。” “小薛虽然人不错,但是你也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其他人?”武安帝道。 “父皇,您老人家就别操心我了,我现在已经放下薛凛了。”沈昭昭道。 武安帝闻言挑了挑眉,眼里满是疑惑不解:“哦,为何?” 沈昭昭闻言叹了口气道:“爱情是强求不来的,强扭的瓜不甜。” 武安帝捋了捋胡子,爽朗的笑道:“不错不错,终于明白这一点了,为父很是欣慰啊。” 沈昭昭无意间撇到了桌上堆山的奏折,似是想起了什么,佯装恼怒道:“父皇,您又转移话题,还没告诉儿臣您在忧心什么呢。” 只听武安帝叹了口气道:“近日虞郡水患频发,朝堂拨下去赈灾的款不少,总会有人忍不住要去私藏,朕想要派人去虞郡监管赈灾款并彻查贪官污吏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为此很是担忧啊。” “昭昭以为薛凛如何。”武安帝道 “薛丞相日理万机,更何况,薛丞相在大齐的名声已是响当当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怕人还没到虞郡,贪污的钱财便已被转移到别处了。”沈昭昭思索片刻道。 “只不过,儿臣倒是有一位人选。” 武安帝闻言若有所思,随后抬眸看了看沈昭昭道:“哦?是谁。说来听听。” 沈昭昭连忙正了正神色道:“父皇,儿臣愿率人马前往虞郡。” 武安帝拂了拂袖,冷哼一声道:“胡闹。” 沈昭昭平静的道:“虞郡自水灾一来,百姓皆是苦不堪言,儿臣前去既能安抚民心,彰显皇室对水患的重视,再者,虞郡说的上名号的人没人见过儿臣,儿臣前去秘密探查贪官污吏,那是再好不过了。” 武安帝闻言显出讶异的神色道:“那便依你所言,你带一堆人马前往虞郡,路上注意安全,要是受伤了,朕可饶不了你。” 沈昭昭笑着道:“谢谢父皇,儿臣一定幸不辱命。先不打扰父皇啦,儿臣去看望母后了。” 话落,沈昭昭便小跑着去了明安宫。 武安帝看着少女的背影,宠溺的笑了笑道:“这丫头倒是长大了。” …… 明安宫内 德清皇后一身枣红色彩绣凤纹瑞锦,头上簪着祥云凤钿,正紧锣密鼓的招呼着宫人们。 “碧螺,快去御膳房问问桂花糕怎么还没上。这可是昭昭最喜欢的。”德清皇后焦急的道。 “许久没见到昭昭了,好不容易今天昭昭进宫了,一定要让她开心些。”德清皇后道。 一位穿着抹茶绿绣花襦裙的宫女站在一旁道:“娘娘,您可真疼爱公主,公主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话落,德清皇后莞尔一笑道:“也不知道昭昭何时来?碧桃,快帮本宫将梳妆桌上西域进贡的镯子取来”德清皇后说完眼神便时不时的往外瞟。 随后便看到一抹青色身影款款走来,来人步调轻快,随着少女的步伐,头上白玉簪子的珠链也随之晃动,叮铃作响。 沈昭昭看着在殿前翘首以盼的德清皇后,心好似被狠狠揪住一般,鼻尖止不住的泛起酸涩,却在走向德清皇后时露出笑意。 德清皇后往前走了些,在确认是沈昭昭后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连忙走上前去,将少女拥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少女的头道:“昭昭,前几日得了风寒,现在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话落,沈昭昭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啦,母后,儿臣现在好好的。” 德清皇后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将沈昭昭拉到白瓷桌前坐下。 沈昭昭一看桌上摆满了自己爱吃的东西,香气四溢的桂花糕,一口爆汁的香酥烤鸭,不禁舔了舔唇。 德清皇后笑着拍了拍沈昭昭的背道:“快坐下吃,都是给你准备的。” 沈昭昭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香酥烤鸭,一口咬下去,烤鸭的甜酱汁和酥脆的鸭肉汤汁在她的嘴里爆开。 片刻后,沈昭昭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眉眼弯弯的看向德清皇后:“母后,御膳房做的食物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 “母后,能不能让厨子同儿臣一起回府。”沈昭昭带着殷切的目光看向德清皇后。 德清皇后摇了摇头,不容拒绝道:“不可以昭昭,不然你都不来看父皇母后了。” 沈昭昭心头酸涩,上一世一心都拴在了薛凛身上,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薛凛,鲜少来皇宫看望父皇母后。 突然,殿内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阿姊,你终于来皇宫了,南南好想你。”沈昭昭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小肉团子向自己飞奔而来。 “小殿下,慢点,别摔了。”沈屿南身后跟着一位丫鬟,正气喘吁吁的跑着。 待沈昭昭反应过来时,小肉团子已经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姊,南南最近新学了好多好多诗,以后阿姊来一次皇宫,南南就念一首诗给阿姊听。” 说罢,沈屿南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不行,以后阿姊厌烦这些了怎么办。” 随即,沈屿南又抬起头来,用肉嘟嘟的手牵起沈昭昭的手道:“阿姊,你以后多来皇宫,南南还可以陪阿姊下棋。” 沈昭昭看着眼前小心翼翼的少年,握着他的手也忍不住的颤抖。 明明他才5岁,他们那群人怎么舍得对这么一个孩子下手。 沈昭昭缓了缓神色,将沈屿南抱起放在身旁的木椅上,随着沈屿南来的侍女叫作春尧此时连忙走上前去侍候沈屿南用膳。 这是,德清皇后轻拍了沈昭昭的肩,沈昭昭回过头去,只见德清皇后握住她的手,将一只翠凤蝶镂刻银镯给她戴上。 “昭昭,这是近来西域进贡的镯子。” “母后惟愿你,平安喜乐。”德清皇后摸了摸沈昭昭的头道。 沈昭昭点了点头,回握住德清皇后的手,道:“母后,儿臣定不辱命。” “儿臣会好好的,父皇,母后,南南,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闻言,德清皇后抱了抱沈昭昭,拍拍沈昭昭的后背,附和道:“嗯,我们都会好好的。” 随后,沈昭昭抬眸看向德清皇后:“母后,儿臣马上就要去虞郡了。” 德清皇后一愣,略有些震惊:“昭昭怎么突然去虞郡了?” “如今虞郡百姓受难,食不果腹,且贪官污吏在其中作梗,民众苦不堪言。” “儿臣身为一国公主,必以百姓为先” 沈昭昭目光定定的看着德清皇后,眼里是从未有的坚定:“只愿百姓和乐,天下太平。” “昭昭,总算没有辜负父皇母后从小教诲你的了。”德清皇后轻笑。 随后德清皇后转过身子,捏了捏沈屿南的脸:“南南,以后也要记得做一个受百姓爱戴的皇帝。” 沈屿南略有些懵懵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母后,儿臣想学学武艺,这样也有些自保的能力。”沈昭昭开口道。 德清皇后刚想开口拒绝,毕竟哪有女子去学武艺的,随即又想到在这深宫中,有些自保能力或许才能走得更远,便应允道:“我会同你父皇知会,待你从虞郡回来,便同裴将军学习武艺。” 沈昭昭眸色暗了暗,开口道:“儿臣遵命。” 少年杀将,剑指敌军,征战沙场。 十五岁初露锋芒,初入军营便拔的比武大赛头筹。 十七岁率兵出征,以千敌万,大破敌军,此后势如破竹,短短十天内,攻下敌军三座城池。 镇北一战,孤军杀敌营,一腔忠勇,沙场一袭黑衣,发冠高束,蹄声踏破镇北,鼓声震荡山河。 镇北一战后,父皇封他为定北候。 可惜的是,少年将军,天妒英才,24岁宅中失水,一代豪杰,就此陨落。 沈昭昭不得心中冷笑,谁知这一切又是不是薛凛刻意为之。 裴言川逝世后,偶然一次,她去薛凛府中想给他一个惊喜,却无意中听见薛凛和新上任将领的对话。 新任将领是新面孔,沈昭昭来找薛凛时匆匆见过几面,只听薛凛唤他赤影。 那日沈昭昭躲在屏风后面,只见薛凛和赤影推门而入。 “薛丞相,如今裴言川已死,大齐的天也该变了。”赤影坐在软踏上,挂着一抹懒散的笑开口道。 “都等了这么久,再等等又何妨。”薛凛应道。 “也罢,迟早都是我的。”赤影大笑道。 沈昭昭死死捂住嘴,眼睛惊恐的睁着,却见赤影往沈昭昭那丢了一颗棋子道:“谁躲在那里,滚出来。” 说罢便起身向沈昭昭走来,沈昭昭颤颤巍巍的从屏风后出来。 薛凛看到沈昭昭一惊:“怎么是你。” 赤影挑眉道:“怎么,大齐的公主也有偷听墙角的癖好。” “薛凛,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赤影缓缓开口。 薛凛开口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自那以后,她便被薛凛囚禁在公主府中,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公主府,更别说向外递消息。 除了国破家亡那日,她如同丧家之犬般跑出府外,却看到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浔阳城。 想到这,沈昭昭顿感心中压了一块石头,压的她久久喘不过气来。 沈昭昭站起声来,微微屈身,嗓音略有些沙哑道:“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了。” 德清皇后眉眼含笑道:“嗯,此去浔阳一定要注意安全,母后在宫中等你平安归来。” 沈屿南接过话道:“阿姊,南南也等你回来。” “知道啦。”沈昭昭道,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第4章 出行 冬日里的凉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散进屋内,少女正收拾着行囊,暖炉的光打在少女脸上,似是冬日里的精灵降临人间。 “公主殿下,这几件衣裳都带去虞郡。”说完,春桃便从抱着一叠衣裳一旁走过来。 衣裳叠的像山一般高,春桃的视线被衣裳挡住,不小心被台阶绊倒,摔了个踉跄,怀中抱着的衣裳也散落一地。 沈昭昭听见一旁的动静,扭头看了看,在衣服堆里露着颗小脑袋的春桃正一脸郁闷的望着她。 沈昭昭没忍住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走上前将春桃扶起来,调侃道:“蠢丫头。” 随即又低下头去,拉着春桃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春桃没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春桃见沈昭昭眸中关心的神色,连忙开口:“公主殿下,奴婢没受伤,就是这些衣裳恐怕都不能穿了。” 沈昭昭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开口道:“无妨,本来本殿前往虞郡便是暗中调查,这些衣服都太过招摇,反而不容易掩人耳目。” 春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听沈昭昭开口道:“春桃,去同管家说一声,备两匹普通人家的车马,越低调越好。” 春桃听完便向外走去,沈昭昭赶忙让人将这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沈昭昭走到金丝楠木制成的书柜前,按了按龙纹陶瓷花瓶的一处凸起,下一刻便出现了一个暗格。 沈昭昭上前去拿出里头的东西,放入自己的香囊中。 片刻后,春桃便回来了:“公主殿下,马车已经在外等候了。”边说边接过沈昭昭手中的包袱。 沈昭昭抬脚向外迈去,穿过府邸的桂花树,缓步踏上白玉石桥,鱼儿在水下嬉戏打闹凑作一团。 公主府外 春桃搀扶着沈昭昭坐上马车,普通人家的马车内略微显得拥挤。 沈昭昭坐在银丝制成的鲤鱼薄垫上,闭着眼,长长的睫翼盖住眼睑。 随着马车的颠簸,两日后便到达了虞郡。 沈昭昭掀开帘子,只见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向一处街角拥去,马车缓缓驶上前去。 靠的近些时,沈昭昭望见百姓们手里端着瓷碗装着的白粥,粥中不见几粒米饭,她隐隐有些愤怒。 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全都进了虞郡官员的口袋,真正受苦的百姓却还在吃着残羹冷炙,整日为了一口吃食而担惊受怕。 她攥紧衣袖,心中暗暗冷笑着。 思索中,马车驶到了一家客栈,下车前沈昭昭开口:“在虞郡的这段日子,你们都称呼我为小姐,不必再称呼我为公主殿下。” 清脆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春桃点了点头,周遭的侍从也应允道:“遵命。” 沈昭昭掀开帘子走下马车,一身朴素的衣裳便是走进客栈也并未有人注意到。 沈昭昭掏出一锭银子:“店家,来上两间客房。” 店家看到一锭银子眼睛亮了亮,脸上堆叠起笑容,似一抹菊花绽开,双手接过银子:“客官,请跟我来。”说罢便躬身领着沈昭昭往二楼走。 沈昭昭跟随着店家向楼上走:“店家,怎么街上的货铺少了许多。” 店家开口道:“您一看就是外头来的,虞郡这一个月来水患频发,衣食住行都顾不好了,还谈何做生意。” 店家叹了口气:“也就我这小店靠着接待一些外来的人才勉强维持生意。” “说来也怪,虞郡频发水灾,照理来说没人爱往受灾的地方跑,近期却多了许多异乡人。”店家摸了摸光滑的圆顶开口道。 沈昭昭闻言皱了皱眉头:“店家,这些异乡人他们平日里都在客栈吗?” 店家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这些异乡人早出晚归,不见踪影。” 说着店家走到一间房前停下了脚步。 “客官,这间和右手边那间就是您要的房间了,祝您在小店生活愉快,有需要随时叫我。”店家用手指了指那间房,随即便准备转身离开。 沈昭昭走上前去:“且慢,你且帮我盯着这些异乡人的情况,发现异常立即来报。” “做好这件事,好处少不了你。”沈昭昭话音一转:“但倘若你敢耍小聪明…那便是万劫不复。” 春桃将一袋银子塞入店家的怀中,店家估摸了下重量,随即喜笑颜开,连声应道:“是是是,小人一定做好客官吩咐的事。” 话落便转身离去。 沈昭昭推开门,屋内简陋,只摆放着一张床和梳妆台,简单收拾了下,正准备歇息会,就听见门外春桃的呼唤:“小姐,楼下有人打起来了。” 沈昭昭闻言走出门外,少女微微倚着围栏,清瘦高挑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沈昭昭低头看去,只见楼下桌椅乱糟糟的摆放着,似是被人砸过,有些椅子已经开裂成两半。 喧闹的声音在客栈响起,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衣角染上些尘土,脸上也是灰头诟面,好不狼狈。 背影显得单薄,仿佛一推就倒,而身旁的男子五大三粗,正压着少年的肩膀,看上去一个拳头便能让他没了半条命。 少年的正前方站着一群人,最前头的男子身着锦丝绣成的碎月紫袍。 紫袍男子用扇子挑起少年的下巴,凑近了少年,仅仅距离不到几公分,少年嫌恶的别开了头。 紫袍男子见状恼怒道:“君晏,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你如今只不过是丧家之犬,小爷看上你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说罢便强硬的扼住君晏的下颚,逼他抬起头来。 “跟了我,你要什么没有,你想要科举我可以帮你,否则…你就永远名落孙山。”紫袍男子笑道。 君晏对上紫袍男子的视线:“许亦,你做梦。便是不科举,我也绝对不会如你的意。”说完便往紫袍男子脸上唾了几口唾沫。 许亦感受到脸上的湿意,用手蘸了些许,伸出舌头舔了舔:“怎么办,更喜欢了。” 许亦上前一步,周围的侍从都退开,君晏绝望的闭上了眼。 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许亦抱起君晏,君晏感受到触碰,心中一阵反胃。 许亦大笑道:“店家,带路。” 店家连忙点头哈腰应好,走在前头。 少女看到这皱了皱眉,对着春桃低语几句,便转头走进屋内。 片刻后,一阵敲门声响起:“小姐。”春桃开口道。 沈昭昭放下手中的书,搁置在一旁,缓缓开口:“进。” 春桃推开门走了进来,在沈昭昭面前站立:“小姐,都按您的吩咐去做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沈昭昭站起身,在春桃的带领下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了一座略显破败的宅院前。 春桃轻叩了几下门,随即门便打开了,一名黑衣男子见到沈昭昭微微躬身行礼:“小姐,请随我来。” 沈昭昭跟随黑衣男子到了一间房前,推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沈昭昭被呛的咳了几声。 随即,男子来到书柜前,按下了一个凸起处,书柜分开露出一处空间。 沈昭昭走了进去,穿过幽暗的通道,来到一处屋子。 轻叩几次门,直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响,沈昭昭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一只手撑着床沿,虚弱的坐了起来。 沈昭昭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君晏,书香世家,自幼跟随祖父通读四书五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沈昭昭顿了顿继续开口:“直至今年年初,你在书塾备考科举期间,被如今虞郡郡守家公子看上,几番逼迫下你仍旧不从,许亦恼羞成怒把你父亲安上罪名关入官府。” “一番设计之下,君家犹如失去了主心骨,母亲一夜间病倒。” “为了照顾重病的母亲,你起早贪黑的帮别人补习功课,脏活累活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干,可惜母亲还是死了。” “你设计许亦,想亲手杀了他,如果我今日不在,恐怕今天就是许亦的死期了吧。”沈昭昭逼问道。 君晏闻言心里一阵恐惧袭来,她究竟是谁。 想着想着君晏的额头渐渐冒出一层冷汗,沈昭昭见状苦笑一声:“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恨他。” “在这不公的世道,我唯一能拼的只有我这一条烂命。”君晏嗤笑一声。 “高官大户视他人性命如同草芥,而我和我的家人要像狗一样的活在这个世上。最后…却…什么都没了。”君晏无力的开口。 “所以我要他许亦死,为我的家人偿命。”君晏攥紧拳头,眼神透露着杀气。 “你冷静一点,你可以复仇,但是复仇后你认为许家人会放过你吗,你这么做的下场只会是一命换一命。”沈昭昭宽慰道。 “许亦可以死,但是你不能死。” “你要好好的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沈昭昭开口道。 君晏心底渐渐被触动,心中的怒火在仔细思考后渐渐平息下来,随即便见沈昭昭接着道。 “我是从浔阳过来的,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彻查虞郡的官吏。” “你可以相信我。”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君晏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姑娘,也不知怎么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好似她真的有种能将他拉出泥潭的魔力。 “你需要我做什么。”君晏询问道。 “你这几日就在这儿待着,哪都不要去,等事情办完后,同我一起回浔阳。”沈昭昭看着君晏道。 君晏眼眸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用手指了指自己,似是有些不确定:“我?回浔阳??” 沈昭昭点点头:“对,回浔阳后参加科举,我需要你入朝为官。” “你的父亲我会为他洗脱冤屈。” “不过他要留在这儿,我会安排人照顾他。”沈昭昭紧接道。 君晏闻言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感到略微有些吃惊,不过又心下了然。 眼前的女子身份定然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能盖过这里的势力将父亲带出来了。 而不让父亲去浔阳,也是怕我入朝为官,父亲容易被人算计,浔阳不比虞郡,稍微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君晏不再纠结,应了声好,嗓音还略微有些沙哑。 …… 沈昭昭回到客栈后,疲惫的瘫在桌上,计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君晏已经安置妥当,等虞郡的事结束后就带他回浔阳,往后在朝廷中便有了牵制薛凛的棋子。 现在更为紧要的是君晏被人救走后,许亦一定会派人马来寻找君晏的下落,许家的人被分走了一批,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而有官员来虞郡的消息目前还没有走漏风声,就算是走漏了风声也不会有人想到朝廷会派一名女子。 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暗访虞郡,找到许家私吞赃款的证据,沈昭昭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许家的赃款必不可能放置在自己家,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了都没查出来,至于亲信家也是不可能的,想到这沈昭昭摇了摇头。 半天没有头绪后,突然想到上一世薛凛曾经在一次聊天中提到过的“那许宥自作聪明,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多次查探赃款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露出马脚,后来连派人销赃款都有些肆无忌惮,也就朝廷那些蠢货才查不出端倪。” 这一句话倒是启发了沈昭昭一番,思索片刻,最危险的地方…必然指的是人流量大的地方,而虞郡内人多眼杂,金钱交易量大,又不容易引起他人怀疑,金钱容易分散的,那便只有一个地方,想到这沈昭昭连忙招呼春桃进来。 沈昭昭在春桃耳边低语几句,春桃便知会了她的意思,连忙按照沈昭昭的意思将事情吩咐下去。 第5章 收网 沈昭昭穿上一身男装后,独自一人来到了赌坊。 来乐坊,是虞郡最大的一家赌坊,名面上是一家赌坊,可是其中暗含着各种交易,在虞郡盘踞多年,勾连了各方势力。 沈昭昭刚踏入赌坊,一旁的女子便连忙迎上来:“公子这边请。”女子笑的灿烂。 看出了沈昭昭身上衣着奢华却又内敛,女子也不敢带他去外头,而是领他进了一间包房。 包房内云锦木制成的孔雀屏风摆在角落,包房的正中央更是一尊纯金制成的百鸟朝凤雕像。 而包房内所在的无一不是虞郡的公子哥,桌上摆满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还有各式山珍海味,此刻众人看到沈昭昭皆是感到困惑。 一名蓝袍男子侧躺在座椅上,右膝微曲,缓缓开口,语调里满是漫不经心:“这已经很久没来新人了。” “请问阁下哪里人。”蓝袍男子紧接道。 沈昭昭对上蓝袍男子的眼神,从容开口:“在下璟阳人,听闻来乐坊穿着衣服进去,出来的时候得要光着屁股出来,对此颇为好奇,特地前来。” 周围的人听闻啼笑皆非。 “光着屁股……哈哈哈” “峘哥,这人真是乐死了。” 闫峘听到也觉得颇为好笑,躺在椅子上,笑的肩膀颤个不停,连忙招呼道:“来陪小爷玩几局。” 说罢闫峘便起身,拿过桌上的骰子,拿起壶子猛的摇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响起,沈昭昭聚睛会神的听着闫峘摇骰子的动静。 一下…两下…三下,骰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闫峘挑了挑眉:“大还是小。” 沈昭昭脑子里重现着闫峘刚才的动作,迅速判断道:“大。” 闫峘将盖子揭开,一看骰子还真是大,拍了拍手:“可以哦再来。” 沈昭昭心里里紧绷着弦,随着闫峘的骰子的晃动,心跳也渐渐加快。 骰子停止晃动,闫峘饶有趣味的看着沈昭昭:“猜猜吧。” “大。”沈昭昭开口道。 闫峘手覆上盖子,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随后揭开盖子。 沈昭昭凑近了些,看了看骰子上显示的点数,略微叹了口气:“唉,怎么是小。” “不玩了不玩了,换一个。”沈昭昭摆了摆手道。 “峘哥,这小子还耍赖。”闫峘一旁的男子指着沈昭昭大叫道。 闫峘笑道:“无妨,公子想玩什么。” “打叶子戏如何?”沈昭昭询问道。 “若我赢了,彩头便是…”沈昭昭顿了顿,指了指闫峘。 “若我输了…那就悉听尊便。” 闫峘点了点头表示应允,示意一旁的侍从上前洗牌。 侍从搓洗牌后分成几叠分了下去,沈昭昭熟稔的出牌,闫峘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几局下来沈昭昭竟是落了下风。 闫峘勾了勾唇角,微微放松,后仰靠在椅背上。 沈昭昭淡淡的出牌,闫峘随意的扫了过去却是瞪大了双眼,坐直身体确认后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怎…怎么可能。” 沈昭昭双手摊开道:“你输了。” 闫峘周边的好友听到皆是震惊不已,峘哥竟然输了。 只见闫峘神情有些落寞:“好。” 沈昭昭走上前去,靠近闫峘身侧,低语道:“三日后,阳泉客栈不见不散。”说完往闫峘兜里塞了个物件便转身离去。 沈昭昭走后,其他人纷纷凑上前去打探道:“峘哥,那小子说什么。” 闫峘不耐的扫了一记眼刀过去:“想知道啊,自己问去。”随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一窝无辜的好友。 三日后 阳泉客栈内 沈昭昭坐在隔间内,往龙井茶叶里倒入滚烫的茶水,升起缕缕热气。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主子,人带来了。” “带进来吧。”沈昭昭放下手中的茶杯。 春桃领着闫峘进来后,便退了出去。 闫峘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后在沈昭昭对面坐下。 沈昭昭将茶杯递过去,便直入正题:“闫峘,或许,应该称你为来乐坊坊主。” 闫峘抿了抿茶,无辜道:“公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昭昭笑了笑:“没关系,先听听我的条件,再来决定要不要合作。” “闫家在虞郡的权力仅限于许家,许家在朝廷中有人依傍,所以处处压闫家一头。” “许家恃强凌弱,许宥许亦父子二人作恶多端,贪了朝廷赈灾款,我此次前来便是彻查此事,可是苦于没有头绪已经多日,再拖下去,恐怕虞郡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我知道你有本事能拿到这个许家二人贪污的证据,事成之后我保你闫家在虞郡风生水起,取代许家成为虞郡第一大家族。如何?” 闫峘淡淡开口:“是,我可以拿到证据,但我凭什么要帮你。” “凭什么?就凭我知道当年的事”沈昭昭平静的开口。 闫峘听闻变了脸色,急躁不安的开口道:“说,什么事。” “你的母亲,其实并没有死。当年你母亲被你姨母设计后,被你祖母以家法处置,随后赶出府外。 “赶出府外后她在裁缝店里打工,凭借一门手艺苟活,可是你的姨母散播你病重的消息,她想回去看看你,可是这本就是圈套,在还没到达府邸的时候,你母亲便被人推下湖中,险些溺水而亡。” “后来,你们发现了尸首,但尸首被人泡的肿胀,根本就辨认不出来是谁,只是根据尸首上有着你母亲从不离身的你送给她的护身符,你们便判定这就是你母亲。” “实际上,你母亲被人救走了,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告诉你她的下落。”沈昭昭开口道。 闫峘听后,也顾不得权衡利弊,没有什么事比母亲更重要了,他找母亲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消息了,他怎么舍得放弃。 闫峘赶忙答应下来:“这件事我会派人去办,最多一日内东西就会送到你的手中,还有赃款在缘花楼,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合作愉快。”沈昭昭伸出手。 闫峘也伸出手:“合作愉快。” … 沈昭昭翻动着闫峘送来的证据,笑了笑:“闫峘的东西真是好东西,让他们许家再也无法翻身。” 将东西递给身旁的暗卫后便吩咐道:“可以行动了。” … 缘花楼内 沈昭昭率着一群官兵闯入楼内,引起一阵尖叫声。 “啊,这是哪来的官兵。”女子尖叫着躲进房屋内。 沈昭昭一声令下:“给我搜。” 官兵们兵分六路搜寻着缘花楼,颇有种要把缘花楼翻个底朝天的气势。 收到消息的许宥匆忙赶来,看到缘花楼中间站着的女子,一袭红衣,气质不凡。 踏进缘花楼后,许宥连忙大喊道:“你是谁,在我的地盘撒野,你们这些官兵都给我停下。” 沈昭昭掏出兜中的令牌:“本殿乃当今皇上亲封,大齐长公主沈昭昭。” “许郡守,搜个缘花楼怎么了,还是说你心中有鬼。”沈昭昭质问道。 许宥闻言色变,额头冒出层层汗,知道今日自己是逃不掉了,跌坐在地上。 统领双手抱拳跪在地上:“禀报殿下,发现一处密室,里面有黄金万两。” 周围人听闻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黄金万两… 沈昭昭带着怒意开口:“许宥,你真是好大本事。黄金万两…亏你吃的下去。” “来人,给我押下去。”沈昭昭挥了挥手。 官兵上前将许宥押了下去。 与此同时,君晏率了一众人马来到许府,许亦听到动静赶了出来,见到君晏一愣:“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很久,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晏不搭理他,只是拿起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许氏一族,贪污**,杀人放火,罪孽深重。即日起押送回京,等候发落。” 话落,官兵上前将许家的人都扣押起来带回官府。 连同和许家有牵扯的也被一网打尽。 … 阳泉客栈内 闫峘看着面前女装的沈昭昭不由得感叹道:“殿下,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女子,男装的时候真是看不出来。” 沈昭昭露出一抹笑:“那说明本殿扮男装的还是挺像的。” “这次还多亏了你的证据,事情才能处理的这么快。”沈昭昭感激道。 “你的母亲本殿已经派人安置好了,算算时间已经送回你府中了。” “希望你能好好管理好虞郡。”沈昭昭紧接道。 闫峘起身:“多谢殿下,那闫某便不叨扰殿下了,虞郡我会好好治理的,请殿下放心。”话落便行礼告辞了。 沈昭昭不由得感叹闫峘是个不可多得的狠角色。 其实就算没有她闫峘也会知道这一切,不过闫峘找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闫峘彻底黑化,把祖母,父亲统统杀了,随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扳倒了许家,成为虞郡的郡守,可是这一切他的母亲都看不到了。 她这么做也算是避免闫峘走上上一世的道路,趁着母亲还在世尽一尽孝,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她也相信,闫峘可以治理好虞郡,让虞郡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更自在,不为生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