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皇上病病的(快穿)》
1. 第一章 拒嫁
第一章拒嫁
大邺皇朝,慈宁宫前殿
春日雀鸣,随风飘远,宫檐下的铜铃发出细微的响声,在渺渺的沉香轻烟中,庄严华贵的慈宁宫主殿显得格外安静。
姜太后出身世家,年轻时以美仪姿,淡如菊的美名颇得先帝宠爱,成为少有的能生下两位皇子并将其抚育成人的宫妃,也是最终一子为帝,一子为亲王的后宫斗争胜利者。
她如今五十岁,平时保养得宜,瞧着仿佛三十许人,近日因小儿子逝世,视若亲女的侄女兼小儿媳妇病倒,眼角的细纹深了些许,眉目染上悲戚的颜色,少见地露出憔悴疲态。
端坐在一侧的朝熙帝陆琰俊美沉稳的脸庞亦是沉郁,道:“母后,逝者已矣,儿臣恳请您保重凤体。若睿安泉下有知,必不愿见您为他伤怀至此。”
半月前,朝熙帝在皇家猎场遇刺,比他小九岁的同胞弟弟安王救驾受伤,不治而亡。前朝后宫在短时间内进行了一遍大清洗,把谋害圣驾的罪魁祸首揪出来千刀万剐。然而刑罚再酷烈,罪人再痛苦,都无法挽回姜太后爱子,当朝亲王的一条命。
安王年仅二十,堪堪及冠,幸而三年前已经成婚,其王妃育有一子,不算后继无人。朝熙帝追封安王为超品睿安亲王,王爵世袭罔替,其子袭爵。新任睿安亲王尚不满两岁,亲皇伯怜他年幼,带到宫中抚育。待他年长些,便让他到崇文馆与皇子们一同接受教育。
安王护驾有功,年少殒命,朝熙帝对他的封赏没有亏待他,并替他报了杀身之仇。
然而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随着后续处理的雷厉风行,尘埃落定,也在忙碌的朝政中渐渐淡去。
仍走不出去的,唯独痛失爱子的姜太后,以及睿安亲王的遗孀,睿安王妃姜璃。
朝熙帝对姜太后甚为孝顺,以往每隔三日必至慈宁宫请安,风雨不改。安王逝世后,原本三日一次的请安变成每日一次。姜太后与长子感情深厚,地位稳固,她心情不虞,即便朝熙帝日日请安,也没有每日都见他。在她为安王黯然伤怀之时,并不想看到朝熙帝冷静自持的神色,听他说一些冠冕堂皇劝慰她的话,尽管她知道他对安王其实留有一丝温情。
一如此刻。
姜太后眉毛不抬半分,冷淡道:“皇帝少让人烦哀家,慈宁宫也清静些。”
朝熙帝的皇后刘氏三年前因难产逝世,八个月大的嫡皇子没保住,一同去了。如今是曹贵妃代掌后宫,慧妃与宋妃协理。曹贵妃对姜太后恭敬有加,在后宫因圣驾遇刺一事动荡不休时,仍坚持每日到慈宁宫请安。姜太后连朝熙帝的面子都不给,岂会理会她?一概是不见的。
朝熙帝对姜太后为难曹贵妃视而不见,曹贵妃不敢有怨言,依然晨昏定省,日日不辍。直到昨天姜太后派出心腹宫女当众掌掴瑜昭仪,唬得曹贵妃连忙率领众妃嫔跪在慈宁宫前请罪。
姜太后对朝熙帝的后宫一向采取非不必要不插手的态度。瑜昭仪出自开国十二功臣的秦家,哪怕祖辈的荣光不再,仍给子孙后代留下.体面。瑜昭仪生母更是姜太后的庶出姐姐,时常出入慈宁宫,颇有颜面。瑜昭仪自觉与姜太后亲厚,对姜太后多有奉承,对着其他妃嫔则以慈宁宫为倚仗。若只是她自吹自擂便罢,偏偏姜太后没有发话,朝熙帝还相当宠爱她,后宫有封号的妃嫔只有四位,她占其中之一。无论曾经的刘皇后还是如今掌宫权的曹贵妃,都忍让她三分。
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妃嫔,只因在与其他妃嫔闲聊时,说了一句“福薄之人,累人累己,怎还有面苟活于世”,竟引来姜太后的雷霆之怒。
因为不少认识瑜昭仪的人都知道,她与安王妃姜璃虽是表姐妹,却在年少时交恶,长大后一入宫为妃,一为亲王妃。瑜昭仪品级上比不上姜璃,但仗着朝熙帝的宠爱与众所周知的憨直率性的品格,多次针对安王妃。安王妃不是软柿子,每次都反击回去,且仗着品级优势给她教训。此前姜太后和朝熙帝都未曾管过两女的恩怨。
瑜昭仪委实没想到她对安王妃惯常的一时刻薄之语会招惹如此大的麻烦。
聪明的妃嫔却在心里笑她愚不可及。以往她与安王妃的恩怨只是两个小女孩之间的互扯头花,姜太后和朝熙帝自然不管。如今安王因救驾而亡,于国有大功,安王妃是有功之臣的遗孀,她的名誉关乎朝熙帝与朝廷的颜面,岂容瑜昭仪咒骂诋毁?哪怕没有指名道姓,含沙射影都不行。
姜太后发难,朝熙帝道:“瑜昭仪言语无状,降为美人。”
瑜昭仪三年前经选秀入宫的初封便是美人。因一言之差,朝熙帝罚她连降三级,让她从九嫔之首摔下来,惩罚不可谓不重。
朝熙帝的贴身太监莫连真往玉粹宫传旨,瑜昭仪,不,瑜美人听完旨意便两眼一插,惊怒慌惶交加晕过去。
姜太后的脸色没有因此缓和,沉声道:“睿安不过去了几天,便有人以口舌之利逼璃儿去死。皇帝,这便是你对待功臣遗孀的态度?”显然,瑜昭仪的降位未能平息姜太后的怒火。
朝熙帝微微垂眸,捏着茶盖轻轻拨弄着茶盏里的茶沫:“母后,待如何?”
姜太后道:“皇帝答应过哀家,会照顾好睿安的后事。”
朝熙帝淡淡道:“追封的圣旨颁下前,母后并无异议。”睿安王对姜太后意义重大,在追封一事上,他少有地征询了姜太后的意见。
姜太后缓声道:“本朝高祖时,遵的是父子相继,兄弟终及的部族规矩……”
大邺开国至今不过百年,传到朝熙帝是第四代。开国皇帝为太祖,追封了生父为高祖。高祖皇帝是鲜卑贵族与汉族女奴之子,同母幼弟早逝后,按照族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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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了弟弟的妻妾为妾室。太祖皇帝幼时还颇得这些前叔母后庶母照拂,登基后封了她们为太妃,最高位的一个还是皇贵太妃,仅次于太后。
大邺皇族身上至今仍流着胡族的血统。只是随着皇朝发展,汉化加深,皇室再未有此等礼官口中“罔顾人伦”之举。当然,这百年来,陆氏皇族的后宫也没少出腌臜事。先帝晚期的乱象便由此而起。不然,先帝不会壮年崩逝,由得朝熙帝青年登基。
姜太后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几乎是明示了。睿安亲王生前仅有一位妻子,睿安王妃姜璃是他唯一的遗孀。姜太后希望朝熙帝将姜璃收入后宫。
朝熙帝停下拨弄茶沫的动作,茶盖与杯盏合上轻微的碰撞声在静谧的殿中略显突兀。
回忆的画面清晰又朦胧——
三年前临近选秀,怀抱一束灿烂绽放的芍药,清艳逼人,天姿国色的少女盈盈站在他面前,略带羞涩又难掩好奇地看着他,与他的目光碰上后,不仅不害怕,还清凌凌地朝他一笑……
当年的姜太后道:“皇帝,你看你这表妹如何?”
他道:“表妹殊色,堪与皇弟相配。”
……
当日的情景与如今,何其相似?
姜家,仍未放弃让姜氏女入他的后宫。
三年前,朝熙帝不愿应,将姜氏女许给了他的同胞皇弟。三年后,还是同一个姜氏女,却是寡妇之身,白璧微瑕。
若朝熙帝拒绝,理由正当充分。毕竟纳了这个弟妇,无疑会影响他作为帝皇的身后清名,史书上必有一笔“兄纳弟妻”的记载。便是看在睿安之死的份上,对姜太后稍微让步,可让其他未婚的姜氏女入宫。如此,于朝熙帝的名声无碍。
朝熙帝静默片刻,眸色深沉。
姜太后见他久久不语,尝试动之以情:“琰儿,我知你为难。但我只此一女,她才十九岁,我委实舍不得她余生蹉跎……”
朝熙帝最终松口:“若表妹愿意……”
“我不愿意!”沙哑的女声虚弱又斩钉截铁。
前殿与后殿相隔的珠帘晃动,穿着一身素白寝衣的清丽女子脸色苍白,蹙起的眉尖楚楚可怜,唯独一双眼睛清澈无畏,亮如星辰,燃烧着羞愤的火光,使得她像明珠一般璀璨热烈。
三年前,朝熙帝说了那句话后,少女看着他的眸色从羞涩变成羞愤,那束灿烂绽放的芍药掉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
她生气了,毫不犹豫转身而去,仅扔下一句:“谁稀罕!”
骄纵任性,恣意妄为。
而今,少女已是他人妇,被夫君如珠似宝的疼了三年,骄纵任性不下当年,因为他与姜太后的无声注视,眼里羞愤的火光渐渐变成眼泪,滑落在皎洁又清减了许多的脸颊上,犟着颤着嗓音再次重复:“我,不愿意……”
2. 第二章 诉心
第二章诉心
圣驾拂袖而去。
姜太后气得脸色发白,撑着凭几按揉太阳穴。姜璃跪在塌前,趴着她的膝盖哭成泪人儿。她并非嚎啕大哭,而是小声抽泣,时不时倒噎气,断断续续喃喃道:“母后,我不嫁,我守着阿渲,您让我守着阿渲……”
听在姜太后耳里,更觉得摧肝断肠。
她一生只生了两个儿子,受过先帝的宠爱也受过冷落,在后宫倾轧中如履薄冰。朝熙帝聪明沉稳,她对他寄予厚望,难免严厉。母子俩隔着的东西太多,关系并不亲密。而小儿子陆渲温柔纯良,承欢膝下,最令她心爱。姜璃是姜太后胞兄唯一的嫡女,聪慧灵动,自小便得她喜欢。
朝熙帝登基后,姜太后少了顾忌,常召姜璃入宫陪伴,日久天长,便更喜欢她了。于公于私,姜太后都想她成为儿媳,得享尊位。尽管她的意图在朝熙帝那里碰壁,但让小儿子娶了姜璃,她亦是乐见的。婚后的姜璃与陆渲情投意合,为陆渲带来喜乐安康,对她孝顺有加。如此水滴石穿,姜太后当真将姜璃当成亲女儿一般看待。
她想让姜璃进朝熙帝的后宫,不能说没一点为姜家打算的意思,但更多是为了姜璃与小孙子陆璀。
姜璃才十九岁,哪怕享有尊位,孤儿寡母守着偌大王府,有何生趣?她活着时尚能护着一二,等她去后,心爱的侄女和小孙子怎么办?远离权力中心,全凭朝熙帝念着救驾之功给予恩宠?还是等小孙子大了,不知用何方式博一个前程?稍有不慎,连这心爱小儿子仅有的一颗独苗都保不住?
不如早早看清人走茶凉的现实,提前打算。
再没有比嫁给朝熙帝更好的选择。趁着他正是理亏的时候,对生母和亲弟尚存温情的时候,姜璃最有可能得到他的尊重与怜惜。因怜生的情、高分位,乃至皇嗣,都是姜璃和小孙子余生的保障。这是朝熙帝欠睿安的。若他做不到好好待姜璃与亲侄,姜太后也不会放过他。
且唯有嫁给朝熙帝,才不算辱没姜璃曾是睿安王妃,以及姜氏女的身份。
这是姜太后痛失爱子后,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为姜璃和小孙子权衡出来的利弊。偏姜璃打乱她的盘算,趴在她膝上一通哭,又把她的伤心勾起来。
她恼姜璃不知好歹,朝熙帝好不容易松口,她却不留余地的拒了。但姜璃对小儿子一片深情,宁愿守寡不愿再嫁,没白费了小儿子三年的疼宠,她作为母亲,又觉得欣慰与怜惜。
姜太后顺着她乌黑的长发道:“璃儿,你莫以为哀家让你嫁给皇帝是为姜家谋利。更重要的,是你和璀儿的安身立命……”为了说服姜璃,她把道理掰碎了给她讲。
姜璃擦干眼泪,红着眼哽咽道:“儿臣知母后一心为我和璀儿打算,心里万分感念。但皇上的心思三年前已经言明,他不愿姜氏女入宫,母后又何必因我逼迫他?姜家有您,可保三代富贵,若不知足,惹得皇上不耐烦,不但姜家不稳,我和璀儿也受累,又何来保障之说?退一步说,皇上非昏庸之君,奖罚分明,只要我安分守己,作为于国有功的亲王遗孀,他与朝廷总不至于薄了睿安王府。”
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姜太后又欢喜又可惜。姜家是世家,姜璃是姜家嫡支唯一的嫡女,自小以金浆玉液供养,以诗书礼乐浇灌,美貌、智慧、眼光、手腕样样不缺。三年前姜家力荐她入宫,便是有信心她能在朝熙帝的后宫占据一席之位。未料朝熙帝拒绝得彻底,还指婚当时的安王。姜太后再爱重安王,也不得不承认安王的资质比不上朝熙帝。以姜璃的资质,合该配朝熙帝,嫁给安王委实浪费了些。安王府并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姜太后道:“傻孩子,寡妇岂是好当的?你这次入宫,不管皇帝如何想,一开始必不会薄了你。以你的聪慧再施以手段,未必不能搏一个好前程。”
姜璃道:“我搏一个好前程图什么呢?便是再生一个皇嗣,一个亲王位已经到头了,还得在后宫战战兢兢。皇上登基至今,后宫出事的女人和孩子还少吗?我身份特殊,必成其他妃嫔的眼中钉。”她摇摇头,端正跪在姜太后面前,“请恕璃儿不孝,无意争这份荣耀富贵。王爷给了我一个女人最看重的东西,我守着他的心意,可安度余生。”
姜太后叹息。
姜璃叩头,似是恳求姜太后顺了她的意,没让姜太后看到她闪动的眸色。
姜太后宫里有朝熙帝的耳目。她这番话,不但是向姜太后明志,更是向朝熙帝明志。
——她姜璃不稀罕这后宫!
所以,若某一天她成了妃嫔,必非她自愿。
***
“谁稀罕!”
朦胧的景色中,含怒而去的倩影翩翩如烟,有人伸手去够,烟云自掌心四散而去,徒留下一地散落的芍药,花瓣凋谢,无人理会。
下一刻,少女执着一支开得灿烂的芍药,珍而重之地插入少年发间。生机盎然的花灼灼其华,少女与少年相视而笑,羞涩亲昵,修长的影子靠在一起,如交颈鸳鸯,耳鬓厮磨,炽热的呼吸缠绵交织……
“皇上……”
“皇上……”
朝熙帝从小憩中睁开眼,入目是曹贵妃并不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刻板、戒惧。
朝熙帝大婚时受封岐王,曹贵妃随王妃一同受封,身份是侧妃。朝熙帝登基后,她的份位水涨船高,得封妃位。嫁入皇室的女人少有不美的,曹贵妃亦然,但不论在王府还是后宫,在其他女人的映衬下,她的美貌仅是清秀有余。她没有美色可自持,便以德行约束自己,对上恭敬,对下宽和。朝熙帝长年累月想不起她,她也不急不躁,安分守己。后来先皇后抬举她,指她协理后宫。先皇后去后,朝熙帝将她从协理后宫的位置提上来,成为主理,晋位贵妃。
曹贵妃以向朝熙帝汇报后宫之事为由,才终于让他踏入长春宫。朝熙帝偶尔会在长春宫留宿,但从未和曹贵妃同塌而眠。曹贵妃不敢有怨言,她无家世无貌无宠无妊,得贵妃位全赖先皇后遗泽,掌权后宫掌得心虚气短。
此前圣驾遇刺,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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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大清洗,她下令让宫正司打杀了一批宫人,此举使得她在后宫威信大增,同时又勾起她对朝熙帝的畏惧之心。此次有妃嫔被赐酒与白绫,份位最高的一个,是在上届选秀中大放异彩,得宠至今的丽婕妤。还有朝熙帝的表妹瑜昭仪,因说错了一句话被贬为美人。不知是谁告的密,曹贵妃尚蒙在鼓里,姜太后已经知道且出手惩戒了。曹贵妃甚至无从得知,姜太后何时在后宫安插了人,这个人到底是姜太后的人还是朝熙帝的人。
曹贵妃对此感到心惊胆颤。这段时间她并不想见到朝熙帝,连汇报后宫之事都交由宋妃递到乾清宫。不成想以往每隔十天半月才请一趟,每趟须请三次才勉强能请到一次的朝熙帝,到慈宁宫请安后突然来了长春宫,来了又什么都不说,径直坐在榻上撑着头假寐。曹贵妃只得守在一边小心伺候着。
朝熙帝直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皇上,是否传膳?”
“嗯。”朝熙帝淡淡点头。
曹贵妃吩咐传膳,她的心腹宫女之一甘草朝她使了个眼色。曹贵妃为难了片刻,小心窥了下朝熙帝的神色。
朝熙帝喝着莫连真递来的茶,头也不抬:“何事?”
曹贵妃小心翼翼道:“只臣妾伺候皇上用膳未免有些清冷,不若请江妹妹过来陪陪皇上。”
她是长春宫主位妃嫔,掌了宫权后依然不受朝熙帝宠爱,故而采纳了心腹的建议,调了一些年轻鲜嫩的妃嫔宫女进来,为长春宫添一些鲜活气。每逢朝熙帝过来,不拘用膳还是就寝,将这些如花美眷往他跟前推,总算走通了一条争宠的路子。
雨花阁的江贵人便是以此晋身。这位江南美人吴侬软语,弱柳扶风,在留住朝熙帝的脚步上,有几分能耐。
朝熙帝对江贵人有点印象,依稀记得是个细腰的女子。他想到江贵人,脑袋里浮现的却是姜璃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殿中,憔悴虚弱,腰肢不盈一握的模样。以前的她粉脸桃腮,活泼飞扬,如今不过几日,脸都瘦尖了。
朝熙帝淡道:“明日睿安王出殡。”
曹贵妃脸色一白,跪下道:“臣妾一时糊涂。”她真是被猪肝蒙了心,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朝熙帝得多缺心眼,才会在因护驾而逝的亲弟弟的丧期召幸妃嫔?
朝熙帝想到她身为贵妃,被最近的后宫清洗行动一吓,连这点低级错误都能犯,心情不虞:“你确实糊涂。”
曹贵妃脸色更白,攥紧了手指:“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朝熙帝不想浪费唇舌与她掰扯,直接命令道:“以后不必日日到慈宁宫请安,初一十五过去即可。”
“睿安王妃在宫中休养,份列提半格,莫怠慢了。小睿安王目前养在昭和宫,份列按嫡皇子的规格,你多过去看望他,若有不长眼没看顾好,不论是谁,只管处置。”
“明日睿安王出殡,朕要宫里一切安稳妥当。”
有如此明确的指示,曹贵妃心口一松,凛然应诺:“臣妾遵旨。”
3. 第三章 出殡
第三章出殡
当初睿安王伤重不治去世后,主灵堂设在睿安王府,朝熙帝亲至拜祭,颁布恩旨。彼时应由睿安王妃姜璃带着亲子接旨,但她听到噩耗的时候立刻倒下了,儿子哭闹不休,姜太后派人把侄女和小孙子接到宫中,睿安王府由长史暂时接管,配合宗人府、礼部、殿中省的人操持丧礼。恩典的圣旨同样由长史代接。
宫里在延禧宫设了灵堂。姜太后到场亲祭后,三品以上的妃嫔每日到场致哀,三品以下的妃嫔叩头致敬。
睿安王出殡当日,姜璃带着儿子回到睿安王府。披麻戴孝,形销骨立,黯然含泪的素脸少妇,沉默畏缩的幼儿,无处不可怜。
姜璃对着睿安王的灵柩,怔怔出神。
她是一个古代宫斗文学任务者,目标是穿越到不同的古代后宫中争夺后位,撑到该时空唯一的气运之子、绝对男主皇帝驾崩后即为完成单次任务。她没有逆天的金手指,只了解朝代的历史概况,并能随机选择两个异能协助完成任务。她这次拿到的两个异能是听力和入梦。不过听力只是比正常人好一倍,以距离举例,便是常人隔着三尺听不到旁人的说话声,她隔了六尺才听不到。入梦也只能把过去的场景重现,可以旁观,不能干预,不能无中生有。
朝熙帝不肯将她收入后宫,让她不得不嫁给安王时,她早知道安王只剩下三年的寿命。这是既定的命数,无法更改。姜璃也无意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为他逆天改命。她的最终目标由此至终都是朝熙帝,安王注定仅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所以她在对待他的方向上早打定主意,不改变他的生命长度,尽量提高他的生存质量。
安王陆渲与朝熙帝一母同胞,论容貌能力,是朝熙帝的低配版,即使不算顶尖,也是中上的水平,配上顶级的身份背景,仍立于这个朝代的顶端。因得生母和兄长庇护,他的性情简单温厚,姜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服了他,让少年爱她入骨,对她言听计从。
姜璃知晓任务艰难,从来不急不躁。除了不动声息地收集必要的情报,她几乎将其余的时间精力都放在陆渲身上。
和他的相处,像一场轻松愉快的假期。
满足生理需求的负距离接触,甜蜜青涩纯真的小儿女爱情,为人父母的独特体验,虚幻而真实,短暂且愉悦……
姜璃给了他最好的三年,她相信,直到闭上眼的一刻,陆渲都是无憾的。从这一刻开始,于陆渲是无知但幸福完满的谢幕,于她却是愉快假期的结束,正式成为007社畜的开始。
唉……
“起棺——”
礼官高昂悠长的唱声响起,姜璃泪珠滚落,放开儿子,如飞蛾扑火般扑向睿安王的灵柩!
在旁人眼中,是伤心欲绝、失魂落魄的睿安王妃突然绝烈地撞向睿安王的灵柩,意欲以身相殉。
扶棺的朝熙帝站在一侧,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比众人都快一步,挡在姜璃与灵柩之间,被她撞得靠在灵柩上,硌得背脊锐痛。可见她求死的力度和决心。
朝熙帝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正要呵斥,姜璃已经闭着眼软下去。他刚抱住人,为其轻飘飘的重量心里一动,宫人已经争先恐后涌过来,将姜璃扶开。
“……传太医,小心伺候睿安王妃。”朝熙帝冷着脸沉声道,“礼官,继续!”
睿安王妃受刺激过度晕倒,不到两岁的小王爷死抓住母妃的衣服不撒手,有人动他立刻哭嚎。母子都不顶用,朝熙帝指了六岁的大皇子为睿安王捧牌位。
消息传到宫里,大皇子的生母刘昭仪气得摔了一只琉璃杯,暗骂道:“死了都不安生!”
刘昭仪是已故刘皇后的庶妹,风姿千娇百媚。刘皇后嫁给朝熙帝后多年无子,刘家送刘昭仪入宫为其固宠生子。刘昭仪不负众望地生下朝熙帝的长子,抱给刘皇后养。养了两年,刘皇后有孕,刘昭仪晋为主位妃嫔,大皇子被送回她所住的景仁宫。
而后刘皇后难产,嫡皇子没生下来,大皇子因被刘皇后养过,有半个嫡子的名分,又是长子,身份最为尊贵,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储君人选。
刘昭仪视大皇子为命根子,不容他身上有半点疏漏。
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之家,家中男人去世,负责捧灵位的都是其继承家业的子嗣。大皇子可不是睿安王的子嗣!若非睿安王有遗孤,朝熙帝叫大皇子捧牌位的举动等于宣告要将他过继给睿安王。
让谁捧睿安王牌位本该是一个慎之又慎的决定!
哪怕不存在过继一事,也掩不住朝熙帝对待大皇子的态度随意的事实。这无疑狠狠戳中刘昭仪的痛处。她心里再把大皇子视为准太子,朝熙帝对储位都没有松过口,前朝对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从无人认。而且,自从她生下大皇子,已经多年未承宠。朝熙帝到景仁宫永远是宠幸别人,除了年节,唯有大皇子生病,刘昭仪才能在景仁宫主殿见着天颜。
若非生下大皇子,朝熙帝又是个重视上下尊卑的,刘昭仪在后宫都快没容身之地了。
她不敢露出一丝对朝熙帝的怨怼,只瞧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嫔不顺眼,有大皇子捧睿安王牌位一事,又迁怒睿安王妃。
本来后宫的高位妃嫔就少有喜欢睿安王妃的。三年前刘皇后薨逝,高位妃嫔哪个不盼着坐上后位,姜太后却将有“邺都明珠”之称的姜璃带到朝熙帝面前,存的是什么心,早是公开的秘密。若姜璃成了皇后,背靠姜太后与一门双公的姜家,后宫妃嫔还有谁敢掠其锋芒?
朝熙帝没有顺从姜太后的意思,姜璃嫁给安王,失了母仪天下的机会,不知多少人暗地里讥笑。但没过多久,姜璃与安王琴瑟和谐,如神仙眷侣的消息又传遍天下。姜璃得安王独宠,又顺利诞下健康可爱的儿子。儿子刚满月,安王便请封世子。一世的如意和顺已经铺平了道路,无须像后宫妃嫔一样苦苦挣扎,到最后顶天的荣耀也不过如姜璃一般,儿子封王,自己成了太妃,还很可能不若姜璃母子那么受新帝待见。毕竟,于新帝而言,隔房的兄弟与同父异母的兄弟,哪个更有威胁不言自明。
及至安王的死讯传出,很多人心里都暗暗认同瑜昭仪,不,瑜美人的话,认为姜璃福薄,不然,怎么会先失皇后之位,又失待她如珠似宝、一心一意的夫君?尤其是后者,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得到过再失去。
痛苦到去死,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刘昭仪的心腹宫女清栖知晓刘昭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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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尽之语,重新上茶,低声道:“苟延残喘之人,娘娘何必动气?”
刘昭仪便笑了。谁说不是呢?任凭她身份再尊贵,死了夫君,失了倚仗的寡妇,不过是一潭死水,再起不了半分波澜。
“邺都明珠”又如何?还不如她一个曾经默默无闻,事事仰人鼻息的庶女活得有盼头。
——日后总有机会叫她好看的。
*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睿安王到底顺利出殡。笼罩在大邺朝廷后宫的阴云隐隐散去。
姜璃郁结于心,又小病了一场。姜太后不准她带着陆璀出宫回王府,仍如之前一样,将陆璀交由慧妃照顾,每日只准姜璃与他见一面,道是避免孩子年纪小,过了病气。
因女儿在宫中,姜璃的母亲承恩公夫人姚氏递牌子进宫看她。
姜家是积年世家,在大邺立国前,每一代都有子弟在朝廷效力,族里出过的公侯、中枢大臣不计其数。大邺立国后,姜家沉寂过一段时间,随后又慢慢起来了。在朝熙帝登基,姜太后成为太后前,姜家因军功积累,得了一个成国公的爵位,传到姜璃的爷爷姜临时仍是国公,下一代袭爵则降为侯爵,姜临的嫡长子,姜璃的大伯姜勋为世子。朝熙帝登基后,姜临又得了承恩公的封号。他以年迈为由让爵,朝熙帝赐下恩典,准世子姜勋原级袭爵,仍为成国公。姜璃的父亲姜敬任职国子监祭酒,得承恩公爵位。
姜家一门双公,谁不说朝熙帝厚待母族?
姚氏道:“璃儿,你在病中,母亲本不想烦扰你,但今年选秀,你堂妹参选了。”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年。朝熙帝的圣寿在六月,是三十岁的整寿,礼部本已经将选秀提前到五月完成,好让皇上能在圣寿时有些鲜妍的妃嫔伴驾。朝熙帝登基五年,对后宫不热衷也不冷淡,但喜好分明,掌权、有子的妃嫔一个月勉强能得一眼,常受宠爱的除了慧妃、瑜美人,余下全是年轻新鲜的。上届选秀入选的新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宠爱。其中的翘楚丽婕妤因家族事涉谋刺圣驾香消玉殒,暂且不提,初封才人的陈氏先受宠后得了三皇子,直接成了可以养育皇子的三品婕妤,背后默默无闻的陈家因此起复。再次印证后宫是权力的登天梯。不知多少人家对朝熙帝的后宫虎视眈眈,趋之若鹜。
姜家一门双公,论实权却只有姜敬任着一个清贵的从三品国子监祭酒。姜勋是成国公,不论爵位官位还是御前的体面,较姜敬都不得不退开一射之地,姜太后一样是他的嫡妹,叫他如何甘心?
何况姜家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姜勋是姜临的嫡长子,由姜临的原配嫡妻所出,姜敬和姜太后则是姜临的继妻所出,一母同胞。
姜太后抬举姜璃,因她是姜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女,也因她是她的亲兄长之女。换成姜勋之女,姜太后怎会如此费心?
人皆有私心。
姜太后是知道朝熙帝不想让姜氏女入宫的。宫里有一个姜太后已经足够了。故而当初姜太后将姜璃带给朝熙帝相看,存着先试探的意思。这也是母子间的默契。若朝熙帝不应,便罢了。如今姜勋的庶女能应选,姜璃身在慈宁宫没听到风声,消息却是姚氏告知的。
说明什么?
4. 第四章 回击
第四章回击
这正是姚氏感到惊疑不定的原因。
姜勋的庶女能应选是越过姜太后得朝熙帝首肯的。姜太后让姚氏将这个消息告诉姜璃。
姚氏不懂其中的缘故。只能想到朝熙帝和姜太后的母子关系是否有变,以及朝熙帝待姜家是否有其他谋算。她很清楚姜家得到朝熙帝的优待根源在姜太后。姜太后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姜璃知道姜太后没有完全打消让她再嫁朝熙帝的念头。在这个前提下,她不会答应让其他姜氏女入宫,玩两头下注。此举不但会伤了她和姜璃的情分,也会引起朝熙帝的不悦。
然而姜太后不会做的事,不代表朝熙帝不会做。
皆因日前他破天荒的应了姜太后,答应纳姜璃为妃,却被姜璃亲口拒绝。
只看朝熙帝平衡前朝后宫的心术手段,以及姜太后对插手他后宫的小心翼翼,便知他不是一个好性的人。
姜璃在姜太后面前下了他的面子,岂能不付出代价便全身而退?
仅是点头允了姜勋的女儿参与今年的选秀,姜勋的野心立刻膨胀,但凡他的女儿在后宫有所作为,姜家必定陷入一团麻乱。
姜太后看出其中的关节,却无法叫朝熙帝收手,也无法对姜家言明。有些东西摆在台面下心照不宣,一旦戳破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效果。朝熙帝的威胁悬在半空,尚有回旋的余地。以姜璃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该如何做。
姜璃不低头认错,朝熙帝能让她们担忧的一切在姜家成真。甚至这事最终无法怪到他头上,因为真正有错的是姜勋的野心。
帝王的威严不容冒犯。口谕即圣旨,不可违抗。这是凌驾于亲弟、母族之上的至高皇权规则。朝熙帝捏住这个由头,分明是冷酷无情的手段,却能令姜太后接受,没有引起她过激的反应。
朝熙帝此举,真正针对的人是姜璃。哪怕她只是一个女子,身心正处于虚弱的状态。为自身、为姜太后、为姜家,她能不妥协吗?
真是一个睚眦必报、卑鄙无耻的狗皇帝……
但即使她指着他的鼻子当面骂他,他大概也不以为耻,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吧。狩猎的时候,不趁猎物虚弱时动手,难道要顾及风度的等猎物恢复战斗力,才重新开始追逐吗?
姜璃在姚氏走后,写了一张条子,让心腹侍女荣真拿去主殿呈给姜太后。
她请姜太后出面,约朝熙帝明日申时在寿康园的叠翠亭相见。
两个时辰后,与姜太后回复的一个“可”字同来的,还有礼部推辞选秀至九月的消息。睿安王在三月逝世,朝熙帝为他守丧两月,以示哀悼。选秀则按旧例推辞半年,以示恭敬。此举为朝熙帝博得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若姜璃是如姜太后一般,颇有大局观与政治敏锐度的贵女,这一收一放,足以拿捏她的神思。朝熙帝先以帝皇之势威逼她,又在她似乎有意示弱后立刻松手,许以恩惠,让她在窒息后飞快产生可以喘息的时间,心里油然而生对他的感激之情。
……果然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
寿康园是慈宁宫的花园,叠翠亭位于花园的西南角,仅有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通过去。这条小道砌得细致,铺着一格一格的鹅卵石,两旁碧绿成荫,层层叠叠。行至中段,旁边是一道缓和的斜坡,坡顶建造的雅致凉亭,便是叠翠亭。亭内有石桌石凳,四周被花木环绕,绿意幽幽,清静隐秘。
从叠翠亭往下望,可见一排嶙峋别致的石林,以太湖石、房山石堆砌而成的石林有假山、石洞、水帘,石道,一道小水流在其中流淌,水声潺潺。山石间冒着点点绿意。
叠翠亭内仅有朝熙帝和姜璃两人。侍候的宫人皆在斜坡下等候。朝熙帝先至,姜璃后至。她戴着帷帽,垂纱遮挡着容貌与身姿,直到在亭内站定,才缓缓摘下帷帽,露出真容。
朝熙帝坐在亭内,石桌上摆放着茶具。他的目光没有看姜璃,而是看着下面的石林。
姜璃顺着他的目光看着石林,眼里露出一抹似怀念似伤痛的神色。
她和睿安王成婚后住在宫外的王府,时常进宫看望姜太后。夫妻俩总是同进同出,尤其喜欢在这条偏僻幽静的小道嬉戏打闹。那一排假山,是他们的秘密之地。他们曾倚着那碦背的石墙拥抱、唇舌交缠,甚至做出种种出格之举……她还记得陆渲羞涩闪躲又不舍得推开她,最终从了她还反客为主的可爱表情。
……就不知道,曾将这一切收进眼底,拥有过目不忘之能,几番被那情景入梦的朝熙帝,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姜璃落下泪,似是不忍再看地转过脸,低眉顺眼地为朝熙帝沏茶。
微风吹拂,花木婆娑,越发显得气氛静谧。
“表妹敢约朕来,如今又不敢出声?倒不似表妹往日作风。”
朝熙帝开口,没有称呼姜璃为“睿安王妃”或“弟妇”,直接叫“表妹”。当日他答应姜太后纳姜璃,也是称她为“表妹”,像是一个排除她为人妇过往的暗示。
姜璃纤手一抖,茶水溢出茶杯。她的动作顿住,轻轻放下茶杯,斟酌了片刻道:“表哥知小妹因何而来……未曾想到,小妹区区蒲柳之姿,竟得表哥如此青睐。”
朝熙帝淡道:“自始至终,皆是你等所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却又临阵反悔,倒令朕枉发了善心。”
“表哥,姑母痛惜小妹,小妹感激不尽,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但入宫为后妃非我所愿,没及时表明心迹,皆我之过,请表哥原谅我遭逢惊变,一时疏忽……”
“君无戏言。皇命已下,岂可朝令夕改?”朝熙帝呷茶,语气陡轻,“还是你能承担抗旨不遵的后果?”
——这狗皇帝已经完全忘了当时他答应纳她为后妃的但书是“若表妹愿意”。
什么皇命,什么圣旨,姜璃是半个字都没看到过!
之前隐晦地拿姜太后和姜家压她,如今直接拿抗旨不遵这等掉脑袋的罪名恐吓她。层层加码,步步逼近。
姜璃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朝熙帝,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消瘦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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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坠地破碎。
“皇上,看在阿渲为您而死的份上……”
“朕为人主,臣下舍身护驾本是应有之义,朕论功行赏,非交换条件。答应纳你,原就是看在睿安的份上保你今后,以全兄弟情分。”
说到这个份上,也算图穷匕见。能将强占弟妇的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厚颜无耻,不愧是节操下限无穷尽的皇帝!
姜璃笑了,很像怒极反笑,挺直腰背道:“本宫早已嫁入皇室,为陆家妇。此生生为陆家人,死为陆家鬼,与姜家无关。本宫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无能顾及他人。皇上强纳弟妇,一意孤行,本宫为保清名,唯死而已!”
朝熙帝沉声道:“大胆!”
姜璃直挺挺跪下,口中说出绝然的话,已经置生死于道外,双目含泪,面如死灰,俨然已经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曾经她在睿安王的疼宠下,是何等的鲜活飞扬,妩媚明艳得令人移不开眼……
朝熙帝不怀疑她求死的决心。睿安王出殡时,她便有以身相殉的冲动之举。他以为她冷静下来,知晓他要她的决心,审时度势后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她却不顾家族死活,执意拒绝,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她拒绝的理由还不是世俗的伦理规矩,仅仅是因为她愿意。若非睿安王待她情深义重,换了别的男人,以她的聪明,她不会拒绝成为后妃,以此牟利。这是世家对女子的教养。姜璃更是姜家照着皇后的标准培养出来的。
换成后宫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女人,都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家族。
姜璃为睿安王破了世家束缚的藩篱,随心而为。睿安王以全心全意待之,姜璃以全心全意为报。
有一瞬间,朝熙帝竟觉得意兴阑珊,但随后涌起的却是更强烈的……
“罢。”
帝皇再次拂袖而去。
当晚,朝熙帝再次做梦。
仿若璧人的少年与少女在假石林中追逐嬉戏,清脆欢快的笑声空灵动听,衣带翻飞,鲜亮的颜色如一个绚丽多姿的梦。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肆无忌惮地亲吻,交缠,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血肉里。他们在激烈的情潮中忘乎所以,渐渐地,少年的身形拔高,变成青年的模样,他的手探入少女衣间,唇齿咬在少女的颈间……
朝熙帝猛然惊醒,粗喘着坐起,一股说不清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
莫连真隔着帘子轻声问:“皇上,是否传宫女伺候?”
朝熙帝放话要为睿安王守丧两月,召幸有名有姓的妃嫔是自打嘴巴,宠幸个把宫女倒是无碍,绝无人敢说三道四。卑不动尊,本来朝熙帝为弟弟守丧就是莫大的恩典。
朝熙帝不语。
他自知问题症结所在。若宠幸一两个女人能解决,他不会宕延至今,几成心魔。
莫连真没听到吩咐,不禁在心里咂舌。在女色上,朝熙帝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日日跟着伺候,哪怕皇上的心思极隐晦,这几年多少看出对那位的心思。也只有那位,能将生杀予夺的帝皇逼到这个份上。
5. 第五章 人质
第五章人质
次日,姜璃醒来后没惊动荣真等人靠近,收拾了半晌才唤人进来。
荣真与荣宜侍候姜璃梳洗。荣真心细,注意到主子眉宇间残留的淡淡嫣红潮色,心里一跳。这情态,往常只会在姜璃与睿安王欢好后出现。昨晚她们守夜,可没发现任何异状。昨日下午,姜璃与朝熙帝的见面亦是不欢而散。她们作为贴身侍候之人,对于主子与皇上之间的不对劲心照不宣,而且知道姜璃是没有应的……
姜璃瞥了荣真一眼,荣真立刻打住思绪,不再往下想。
姜璃在心里骂了朝熙帝一声“狗皇帝”。她“入梦”的能力限制颇多,一月只能用一次,基本都是她与朝熙帝碰面后用,且仅能在朝熙帝梦里重复两人共同经历的画面。如两人三年前的那次见面,如朝熙帝看到她与睿安王的嬉闹……在这些重现的片段中,她和朝熙帝都是旁观者,不能干预。她借此观察朝熙帝的反应。这次朝熙帝“梦”到他偷窥她与睿安王在假石林的偷欢,本就是她故意选择叠翠亭见面的有意为之。怎料往日只能做旁观者的朝熙帝居然将睿安王取而代之,等于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朝熙帝演了一场活春宫。
这可纯粹是朝熙帝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姜璃意识到她已经将朝熙帝逼到一个颇为危险的境地。她不能再过度刺激他,不然一旦朝熙帝撕掉如今尚且温文守礼的假面,她会很被动。睿安王尸骨未寒她便被朝熙帝抢入后宫这种事,极损她名声,对她日后争夺后位有妨碍。
姜璃穿戴整齐,简单用了一些点心垫垫肚子便到主殿向姜太后请安。姜太后没见她,只打发人传话,她可以自行出宫。
睿安王出殡当日她扑灵柩被人误会成以身相殉,姜太后恼了她,这几日都没见她,罚她抄经。昨日她又再次以死为胁,拒绝了朝熙帝,不管姜太后知道多少内情,她都准备今日一五一十向她回禀。如今得到的回应是姜太后不但不见她,还允许她出宫。之前姜太后可是把她一直拘在宫里,不准她出宫。
荣真与荣宜跟在姜璃身后,担忧地看着主子僵直的背影。姜太后……这是放弃主子的意思?
姜太后打发出来跟姜璃说话的人是韦姑姑。她是姜太后的心腹,从姜太后十五岁入宫时开始服侍她,深得信任。因姜太后疼爱姜璃,往日韦姑姑对姜璃的态度极为亲热,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韦姑姑知道姜太后十分生气姜璃的执迷不悟,已经决定给她一点教训。故而韦姑姑也一改往日亲和的姿态,待姜璃很是冷淡。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到姜璃因为长辈的态度改变而露出受打击的怔忪,随即目含泪光,再想到自睿安王去后,她脸上再无欢颜,与以前的活泼明媚判若两人,又被姜太后逼着再嫁朝熙帝……韦姑姑心里一软,眼里立时泄了端倪。
姜璃一贯是会打蛇随棍上的,伸手搭在韦姑姑手上,凄然地低声问:“姑姑,我、我能带璀儿出宫吗?”
韦姑姑一顿,道:“表姑娘伤心过甚,可自行回睿安王府休养身子。太后一片慈心,念及小王爷年幼,万不可疏忽照顾,留在宫中养育。等表姑娘养好了身子,自然能与小王爷相聚。”
——得!告诉她可以出宫,留她的儿子在宫里养。有了“人质”,不还是把她拘在宫里吗?
韦姑姑道:“表姑娘是洒脱人,最顾惜自己,便先顾惜好自己吧。”
姜璃仿佛透过韦姑姑看到姜太后一脸讽刺:不是已经成了陆家人,为了顾全名节不惜抛弃儿子、家族,一心求死吗?那儿子就别要了!
——如果不是朝熙帝对姜太后交代过与姜璃见面的结果,就是姜太后对后宫的掌控度超出姜璃的想象。
姜璃道:“我明白了。请姑姑代璃儿在姑母面前美言几句。有此结果,皆是璃儿之错。怒大伤肝,请姑母莫要为我恼怒。”
借着两人挨近的功夫,韦姑姑嘴巴一动,先高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表姑娘想好了,改日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吧!”然后飞快无声提醒,“别、出、宫。”
姜璃握住她的手一颤,抿起了唇。
韦姑姑送走姜璃后回到主殿,姜太后倚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一个容貌秀美的小宫女跪在一边,拿着小锤为她轻轻敲腿。
韦姑姑将姜璃的反应事无巨细地禀报给姜太后听。
姜太后张开眼,摆手让她坐。主仆俩三十多年的感情,没其他主子在的时候,不拘这个礼。韦姑姑福身以示谢意,便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另有小宫女奉上新鲜的热茶。
韦姑姑叹道:“奴婢观表姑娘的脸色,这次是伤心狠了。”姜璃从小深受姜太后宠爱,什么时候被亲姑母给过冷脸?她性情慧黠,以前便是一时惹怒姜太后,不管不顾猴上来撒一通娇,姜太后也怒火尽消。她出嫁前在慈宁宫就随心所欲,出嫁后婆母疼,夫君疼,更加横行霸道,委实没受过丁点委屈。
姜太后淡哼一声:“就是宠溺太过,才养得如此可恶。”居然一而再地以死相胁!
姜璃对睿安王一往情深,不愿再嫁朝熙帝所以冲动拒绝,本是情有可原,姜太后生气归生气,也很理解,愿意为她和朝熙帝缓颊。
接着姜璃在睿安王出殡时撞棺求死,姜太后一下子被激怒了,恨她糊涂,开始觉得用情过深不是一件好事。事后姜璃只是昏倒,没有受伤,姜太后罚她,但劝慰自己,这孩子也是一时被睿安王的出殡刺激到,事出有因。等她冷静下来,必不会如此。
姜璃主动通过她约见朝熙帝,姜太后甚感欣慰,以为她终于走出来,懂事了。原本姜璃当面拒婚,姜太后以为以朝熙帝的高傲,以及本就是勉为其难才答应纳姜璃,必定会顺水推舟再次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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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这桩婚事。她得花费更多工夫再次说服朝熙帝,没想到姜璃的拒婚令朝熙帝走向另一个极端,被拒绝了反而上心,居然以家族和睦为胁逼婚。
这威逼很简单,仅是允了姜氏女在今年的选秀中能应选,算是遂了姜家这几年来送女入宫的念想,甚至不能算“威逼”。
唯一受影响的只有姜太后与姜璃的生父姜敬这一房,因为他们就送姜璃入宫为妃一事早有默契。姜太后和姜敬一母同胞,关系最亲,若姜璃成不了朝熙帝的妃嫔,让其他姜氏女,特别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大房嫡长兄姜勋的女儿成了娘娘,姜勋在姜家的势力必定会有所膨胀。此消彼长,姜太后和姜敬对姜家的影响力自然相应下降。而姜太后是朝熙帝生母,姜氏女入宫后始终要倚仗她,不敢不恭敬,所以朝熙帝此举对姜太后影响终归有限,目的仅是警示而已,真正吃亏的唯有姜敬一房。
这般迂回曲折的心思针对的是谁,不言自明。
姜璃从不明所以的生母姚氏那里听到消息,立刻有所行动,显然是明白了朝熙帝的用意。
在姜太后的想法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熙帝已经被挑动了心思,并用行动示意,姜璃唯有从命,跟一个皇帝对着干无疑是找死,她不考虑自己,也考虑一下儿子、家族。这么多年的生恩、养恩、宠爱,从未有人亏待过她。既享受了权利,也要尽到该尽的责任。既然迟早要从的,欢欢喜喜的从,与不甘不愿的从,前者皆大欢喜,后者除了继续惹怒朝熙帝毫无用处,以姜璃的聪颖,该知道如何取舍。
怎料姜璃就是有别于人!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她还是拒绝朝熙帝,还以死相逼,在完全冷静清醒的前提下!
让姜太后再无法为她寻到辩解的借口,气得心口发痛。
她竟是养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蠢物,只顾自己的情爱,除此之外,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教她宠她的姑母兼婆母、给了她高贵身份让她得以锦衣玉食、张扬肆意的家族统统不顾!
姜璃在朝熙帝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她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样的骨气,什么都舍得抛下……
姜太后硬起心肠想。
韦姑姑忧虑道:“表姑娘性情刚烈,会如此抗拒婚事未尝不是逼迫过甚之故,何不徐徐图之?”
朝熙帝被姜璃拒了两次,破天荒的没有放弃的意思。姜太后居然也顺势而为,与朝熙帝一同威逼。这次还扣着小王爷,不让姜璃带唯一的儿子出宫。韦姑姑委实看不懂,姜璃已经以死相胁了,再这样逼下去,万一她真的受不住自绝怎么办?
姜太后问:“睿安王妃去了何处?”
片刻后,慈宁宫太监总管冯添福道:“禀太后娘娘,王妃去了昭和宫。”
昭和宫的主位是慧妃。姜璃的儿子,睿安小王爷陆璀如今由慧妃照顾着。
6. 第六章
第六章慧妃
姜璃作为睿安王妃,尽管是陆氏皇家媳妇,可随着朝熙帝登基,睿安王出宫建府,已成为外臣之妻,一家子都是皇宫的客人,按制无召不得入宫。
姜太后将她和孙子留在宫中多日,理由是睿安王救驾而亡,孤儿寡母孤苦无依。当时无人敢非议,但时间一长,到底于礼不合,有些闲言闲语开始在后宫流传。
之前姜璃受了打击变得病歪歪,无力照顾儿子,姜太后失子同样悲伤,精力不济,便把陆璀托付给昭和宫慧妃照顾。
慧妃谢氏出身低微,原是姜太后身边的宫女,赐给还是皇子的朝熙帝为侍妾。她长相柔美,性情温婉恬淡,体贴细致,无论在潜邸还是入宫后都颇受朝熙帝宠爱,膝下育有二公主,今年五岁。慧妃论份位是曹贵妃下第一人,拥有协理后宫之权,论帝宠则是高位妃嫔中第一人。
在慧妃成为朝熙帝侍妾前,姜璃每次进慈宁宫向姜太后请安或小住,都由当时还是宫女的慧妃照顾。慧妃只比姜璃大五岁,为主仆时一向投缘。因为这段渊源,两人的关系至今都十分要好。慧妃是姜璃最亲近的宫妃,也放心让她代为照顾儿子。
睿安王在世时,姜璃进宫向姜太后请安后时不时会到昭和宫转一转。这段时间因为朝熙帝对她起了心思,姜璃为了避嫌,牢牢缩在慈宁宫,见儿子也是由慧妃每隔三天带陆璀到慈宁宫给她见一见。
姜太后不待见曹贵妃将她拒之门外,对慧妃倒是留一点面子。慧妃带着二公主一起来时,她都会召见。
这次是姜璃自睿安王去后首次踏足昭和宫。
慧妃丝毫没有拿乔,收到宫人的报信后亲自出迎。
两人是熟人,简单见礼后,慧妃便扶着姜璃入主殿。姜璃被慧妃当玻璃娃娃一般对待,哭笑不得:“敏华姐姐,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搀扶……”
慧妃道:“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用膳?”
睿安王去后,姜璃便开始吃斋念佛。以前她可是挺爱口腹之欲的人,睿安王满京城的为她搜罗食谱的事还传到后宫。后宫女人谁不羡慕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姜璃苦笑:“怎么会有胃口?”
慧妃道:“我知你难熬,但小王爷还小,你为着他也该振作起来。”
这满后宫的人,除了姜太后,也就慧妃会对姜璃说这种话。两人以前名为主仆,关系好得像姐妹。慧妃心里其实很向往姜璃的飞扬肆意。
姜璃喃喃道:“我对不起璀儿……”
慧妃早已经吩咐宫人把陆璀带过来。两人刚坐下,二公主便牵着陆璀到了。
二公主长得像慧妃,性格则活泼开朗,和姜璃也相当投缘,见着她清脆地称呼:“九叔母!”
朝熙帝在先帝皇子的齿序中行三,睿安王行九。
陆璀挣开二公主的手,像见到主人的小狗一般飞快冲进姜璃怀里。姜璃抱起他,掂着他轻飘飘的重量,愧疚又发愁。
按照既定的命数,睿安王的独子是落地夭折的。姜璃成了生母,与孩子血脉相连,可以破例改变命运,便救下他。
姜璃挺喜欢这个儿子,但做任务时不得不把他放到一边。以前有睿安王把他疼到骨子里,母亲的若即若离不显,陆璀长成一个软糯可爱的胖胖小团子,和睿安王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睿安王一去,她跟着倒下,陆璀吓坏了,察觉到哭闹无用后,变得闷不吭声,不到二岁的孩子,因为姜璃的一句“乖乖听话才能见到母妃”,真的让干什么干什么,乖巧听话得令人心酸。每次见着姜璃,他都极为粘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贴在生母身上,让她走到哪带到哪。
姜璃摸摸儿子的脸颊,他瘦得奶膘都没了。
慧妃道:“已经叫太医瞧过了,小王爷是受了惊还没缓过来,胃口不好,但开的药膳都有乖乖用,并无大碍。”
姜璃道:“劳你费心了。”
慧妃道:“能帮你分担一些,我是愿意的。况且皇上有吩咐,贵妃娘娘也常来看望小王爷。”
姜璃垂眸:“皇上……恩典。”
宫女摆上点心和奶茶,点心有茯苓糕、枣泥糕、山楂糕、红豆糕、绿豆糕、白糖糕等九样,做得非常精致,香气扑鼻。
二公主看直了眼,傻里傻气道:“今天是过节吗?”
姜璃和慧妃都笑。
慧妃道:“今儿是托了你九叔母的福……二公主喜甜,我怕她坏牙,平时拘得严些。”后一句是向姜璃解释。
二公主哀怨道:“我每天只能吃两块点心,璀弟能吃五块。”说着,捏起一块白糖糕递到陆璀面前,“璀弟,吃糕糕。”
陆璀一扭脸埋在姜璃怀里。
二公主小大人一般叹气:“九叔母来了,璀弟就不听我的话了。”她对着姜璃,“九叔母,您叫璀弟多吃一些,他肯定只听您的话。”她不太高兴的开始吃白糖糕。
慧妃道:“太医说了,小王爷不愿用膳,别逼着他用。不然吃了又吐,更伤脾胃。”
姜璃捻起一块白糖糕喂到陆璀嘴边,他抬起头看她,抿着嘴。姜璃哄道:“是母妃病了不中用,无法时时陪着璀儿,璀儿原谅母妃,好不好?”
陆璀张嘴,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咬白糖糕,不肯伸手接过自己吃,隐晦的向姜璃撒娇。这孩子心思非常灵敏。
七窍玲珑心的慧妃看看已显露聪慧的陆璀,再看看憨吃点心的二公主,摇摇头捧着奶茶慢慢喝。
姜璃给慧妃带了礼物,有一匹石榴红的绣兰花贡缎,两支华贵的翡翠镶东珠钗子,一匣果点,与一瓶在慈宁宫花院寿康园采的牡丹花,被誉为“花后”的名种魏紫。
姜太后爱牡丹,寿康园种满了名种牡丹,由侍园太监精心打理,只供在慈宁宫内观赏。瑜美人还是昭仪时仗着姨甥女的身份,装憨卖傻向姜太后讨要一瓶,姜太后都没应。唯独姜璃,便是传言被姜太后惩罚冷落,依然能随意可着姜太后心爱的牡丹祸霍。
慧妃柔和清雅,居所布置,随身装饰也素净雅致,喜爱的花是洁净的莲花。姜璃送给她的东西,与一室的风格格格不入。
姜璃道:“我的好东西在王府里暂时拿不到。这些都是太后娘娘赏我的,我借个光,也送些给你赏玩。此事已经禀过太后娘娘,你别推辞,等我回府了,有机会再补送其他礼物给你。”
慧妃道:“都是极好的东西,多谢太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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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王妃娘娘了。”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默契尽在不言中。
凡是后宫得宠的妃嫔皆有自己独特的风采,旁人轻易无法学去。慧妃在后宫立起的温柔恬淡人设放在那里,已经成为大家既定的印象。平时她绝不会要些与自己形象不符的张扬艳丽的东西。但不要不代表不喜欢,尤其是牡丹,是正宫娘娘才配得上的花,后宫中哪个女子没有肖想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自己伸手要是不敬,高位赏赐却是荣幸。不然为何瑜美人觍着脸也想要一瓶牡丹?
慧妃也喜欢红色,喜欢牡丹。
别说什么淡泊名利,清白如莲,真没野心,她能从一介宫女爬到妃位,牢牢抓住朝熙帝的宠爱不放?
问姜璃,如果三年前她能嫁给朝熙帝做皇后,她还会不会选睿安王?
都是一样的,谁也别埋汰谁。
姜璃与慧妃正聊着,慧妃的贴身宫女素绢急急前来禀报:“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
慧妃一怔,看向姜璃。姜璃道:“那我不打扰你了。正好,我想带璀儿到景仁宫谢一谢贵妃。”
慧妃起身送她,被姜璃按住。为免与朝熙帝碰上,姜璃牵着儿子,带着侍女宫人从侧门离去。
二公主很不舍,扯着慧妃的衣摆问:“璀弟被九叔母带走,不回来了吗?”
慧妃柔声道:“回的。太后娘娘仍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弟弟。”
二公主道:“如果璀弟一直留在我们这里就好了。”
慧妃道:“九叔母是璀儿的亲生母亲,母子长久分离岂不伤心?若叫你养在九叔母膝下,不再见母妃,你可愿意?”
二公主立刻皱了鼻子,抱住慧妃大声道:“不愿意!我不要离开母妃!”
“什么不愿意?”朝熙帝老远已经听到二公主的叫声。
慧妃带着女儿朝他行礼。朝熙帝摆摆手免了,随后被摆在桌上的牡丹吸引住视线。这是在昭和宫从未见过的花。
慧妃解释道:“这是睿安王妃方才送来的。”
朝熙帝道:“也没有旁人了,后宫中唯独她会可着性子胡来。”
严格来说,睿安王妃并不属于后宫中人。但朝熙帝这么说,也不能算错。慧妃觉得有些古怪,道:“她向来是个促狭的,年纪小,又得皇上和太后宽纵,自然比别人自在些。旁人瞧着也觉得欢喜。”
朝熙帝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朕可没纵过她。她到哪里了?”
慧妃不是很明白为何话题围着姜璃转,斟酌道:“……说是亲自带小王爷到景仁宫,谢谢贵妃娘娘这段时间对小王爷的关照。”
朝熙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道:“莫连真,跟过去看看。”
“奴婢遵命。”莫连真欠身一礼,而后转身走了。
慧妃直觉他要跟过去看看的是姜璃。朝熙帝和姜璃是大伯与弟妇的关系,平时都会注意避嫌,一如刚才姜璃听到朝熙帝要来,立刻离开。何时见过朝熙帝如此关注睿安王妃?
慧妃眼睫轻颤,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朝熙帝却没有向宠妃解释的意思,瞅着二公主,重提刚才的问题:“刚才在说什么‘不愿意’?”
7. 第七章
第七章逃离
二公主对着朝熙帝远远不如对着慧妃自在。如今宫里朝熙帝立住的皇嗣有三子两女,没一个不怕朝熙帝的,包括小睿安王陆璀,见着朝熙帝如同老鼠见到猫,浑身僵硬。
朝熙帝心里也觉得稀奇。他对这些小崽子可是很温和慈祥的,从不打骂,怎么个个都怕他?不过这样也好,敬畏君父总好过忤逆不孝。
二公主结结巴巴道:“璀弟……母子分离……离开,不愿意……”她被朝熙帝盯着,只记得这些关键词了。
她求助地看向慧妃。慧妃没有隐瞒,将她们母女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她是宫女出身,很懂宫里传话的规则,不着痕迹地暗示了二公主的寂寞与母子分离的危害。
就慧妃本心而言,她当然极希望能再怀一胎,唯有生下皇子才有真正的一争之力。以她的受宠程度,再度怀上皇嗣本是很有希望。怎料生下二公主后,肚里再无动静。随着大皇子的年纪越来越大,刘昭仪越来越嚣张,后宫心思浮动,慧妃也有些急。
朝熙帝笑问:“爱妃也想给二公主一个同胞弟弟吧?”
心思突然被挑明,慧妃顿时毛骨悚然。她侍君多年,立刻柔声道:“儿女皆是缘分,嫔妾不强求,顺其自然。”
朝熙帝含笑道:“二公主有兄弟姐妹,寂寞了可以一起玩。你也别拘得她太紧。”
慧妃心里苦笑。朝熙帝登基快六年,除了潜邸带进宫的旧人,后宫统共多了二十一个有份位的女人,有孕信的可能超过十个,但真正能生下来,至今还活着的只有陈婕妤的三皇子,还是一个病歪歪的。
曹贵妃管理后宫的手段远不如刘皇后,还经历了谋刺圣驾之祸。后宫不太平,她只有一个女儿,视为命根子,怎么敢放手让她在后宫乱窜?
慧妃道:“也是近段时间不平静,不敢让她出去,以免妨碍贵妃娘娘肃整后宫。”
朝熙帝的长指敲在桌上,认可道:“你是个聪明的。”
慧妃笑道:“只盼没有辜负皇上给的封号。”
“聪明而不自作聪明,总是很难做到。希望爱妃能做到,不要辜负朕的一番心意。”
慧妃肃容福身:“嫔妾谨遵圣训。”
帝妃气氛缓和,宫女引了二公主出去,慧妃摆出棋盘,陪朝熙帝下棋。
片刻后,莫连真气喘吁吁的回来禀报:“皇上,睿安王妃、睿安王妃娘娘带着睿安小王爷出宫了!”
姜璃说带着陆璀到景仁宫,实际上去景仁宫的只是她的宫人带着礼物过去了,其他人都跟着姜璃的轿子一同出宫。
慧妃震惊地抬起眼,执起的棋子掉落。姜太后对她早有吩咐,让她照顾好睿安小王爷,姜璃可以探望儿子,但不能带着儿子出宫!
朝熙帝问:“爱妃为何如此惊讶?”
慧妃一顿,道:“睿安王妃病体未愈,太后娘娘担心小王爷过了病气,让小王爷留在昭和宫,暂时不可出宫回府。睿安王妃对此亦是十分清楚。”
姜太后允许姜璃出宫有晓谕宫门守卫,不许睿安小王爷出宫却没有说,只告知了姜璃和慧妃。姜璃逮着这个漏洞,带着儿子离开了。不管姜太后还是慧妃,都想不到她会做出这先斩后奏的举动。
朝熙帝道:“既然太后有懿旨,睿安王妃应当遵守,不然,受责罚的便是领着太后懿旨的你了。”他下了一只黑棋,语气慢悠悠,“倒是枉你与她交好一场。”
慧妃道:“皇上,睿安王妃性格活泼些,但并非不守规矩之人。想必其中有什么内情……况且,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请皇上明鉴……”
朝熙帝掀起眼皮,偏首对莫连真道:“听到慧妃的话了吗?去问问睿安王妃,为何未经允许就出宫?”
莫连真再次应答,心里为朝熙帝和姜太后如此逼迫人家孤儿寡妇感到无奈,但皇命难为,只能再跑一趟。
不必莫连真亲自去跟着,早有禁卫军奉命去追姜璃。因为没有收到阻拦的命令,他们只远远跟着。
姜璃一行走得并不匆忙,目的地也很明确,就是睿安王府。
收到回禀后,莫连真直接去了睿安王府。等他到时,姜璃已经带着陆璀安顿好了。
莫连真朝姜璃行礼:“奴婢奉慧妃娘娘之命,向睿安王妃娘娘问安。”
姜璃笑道:“什么时候莫总管要听慧妃的命令了?你可别害了她。”
莫连真长年累月的侍候在朝熙帝身边,虽然知道姜璃,但要说深切了解以前是没有的。听过她在慈宁宫备受宠爱,自在张扬的传言,未想到是真的这般言行无忌,将朝熙帝、姜太后得罪透了,仍无半点惧色。但想到她在叠翠亭对朝熙帝以死相胁,还是被逼到这个份上,怕她气性上来了破罐子破摔,抱着小睿安王一块儿去死。大概这也是朝熙帝让他来看看的原因之一。
而且莫连真深知朝熙帝对这位的惦记,看似不甚在意,实在步步逼近,恐怕没得到人前不会轻易撂开手。
莫连真不敢得罪她,陪笑道:“慧妃娘娘牵挂王妃,不知王妃娘娘带着小王爷出宫,所为何事?”
姜璃道:“我在宫中诸多不便,只能待在慈宁宫偏殿养病,心情郁郁。小王爷挂念我,不思饮食,有碍成长。长此以往,我母子如何能好?”
莫连真道:“王妃娘娘有此顾虑,可向太后娘娘陈情,何必强行出宫,令太后娘娘、慧妃娘娘担心?”
姜璃道:“我不为难莫总管。就当我向宫里告假,回家歇息五天。五天后,我到皇觉寺为亡夫做法事。若皇上有心,不妨到场为救他而死的弟弟上一炷香。”
以莫连真在宫中练就的铁石心肠,厚比城墙的脸皮,都被姜璃挤兑得理不直气不壮。
若姜璃说话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朝熙帝……可真是把人家不满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刺激得连装都不愿装了!
莫连真苦口婆心:“王妃娘娘,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您想开一点,无人会亏待您与小王爷。慧妃娘娘为了您,恐怕已经开始受罚了。”
姜璃不是一个人。围在她身边那么多人,对她好的不计其数。慧妃平时对朝熙帝千依百顺,被她狠狠摆了一道,尚且肯为她开口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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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什么不好,得连累多少无辜的人?
姜璃冷着脸,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莫连真无法在睿安王府多待,留下人手守着,回宫复命去。
莫连真回宫不久后,昭和宫的宫人拉着朝熙帝、姜太后、慧妃的赏赐与姜璃母子留在宫中的部分行李到睿安王府。
宫里几巨头的赏赐是寻常赏赐,为她的突然出宫圆一个说法。
荣真拿着一个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匣子过来时,姜璃已经给陆璀喂饭喂得差不多。陆璀在宫里木着一张小脸,回到王府终于放松一些,用饭的胃口也好了,一边被投喂,一边红着眼伤心委屈地粘着姜璃。他已经明白父王去世的意思,喃喃的一直说“想父王”,让姜璃心里也酸涩。
尽管她的委屈有五分是装出来的,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没了男人的孤儿寡妇等于失去庇护依靠,可以任人欺辱。以前睿安王在时,朝熙帝哪怕动了心思也没漏出一点异样让人察觉,连姜太后都以为他是迫于无奈才答应纳她为妃,未想到此举正中他下怀,让他有了借口穷追猛打,偏还装出一副“不是我想要,是别人逼我要”的白莲花不染纤尘的模样,事事都把别人顶在前头,惩罚威逼她的是姜太后,牵挂怀柔她的是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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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一个女人,完全没一点追求者的态度,虽说任务令人无奈,但姜璃不禁想念起睿安王。那个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少年,青涩热情,让她彷如重拾起青春期校园恋爱的少女心。
姜璃腹诽朝熙帝,可怜自己007,荣真屏退侍候的人,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娘娘,这是……那位送来的。”
她打开那个灰扑扑的匣子,一片珠光宝气流泻而出,连房间都好像瞬间敞亮了几分。匣子里装着的竟是一整套金累丝镶红宝石点翠头面,花样是精美的并蒂莲……
姜璃的家世使然,见过的好东西委实不少,荣字系的侍女跟着她,同样见识不凡,不会眼皮子浅。能让荣真惊叹的,说明这套头面确实是珍品,足够华贵漂亮。朝熙帝送出此等品相极佳的内造之物,又是并蒂莲这种含有特殊意义的花样,如何不叫人想入非非?
这套头面,从造价、样式、象征意义,姜璃都喜欢,算是送进她心坎里了,叫她在心里喝彩“这狗皇帝终于有点正常男人的脑子与反应,任务进展顺利”……
被投其所好的姜璃飘飘然了几息,之后危机意识让她浑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姜璃的本性是个大俗人,成为任务者后做个任务动辄一百几十年,一点都急不来,所以她会努力让自己过日子过得好一点。哪怕不得不007,也要工作与享受两不误,争名逐利、阴险狡诈、贪慕虚荣、好吃懒做……都是她。
而这些本性,姜璃一般只会在任务成功后,仍需留在小世界里虚度光阴(AKA度假)时才会暴露无遗。在做任务的时候还是会视具体情况收着点的。
姜璃自问来到大邺朝后,在姜太后和朝熙帝面前,她都很夹着尾巴做人,需要飙演技的时候绝不含糊,并没有暴露太多本性。
但朝熙帝……
8. 第八章
第八章回府
姜璃想想朝熙帝最近的所作所为,想到她心里刚开始怨怼他不解风情,他立刻送来这么一套头面打她的脸……
这要么是朝熙帝和她一样拥有异能,要么就是,朝熙帝比她想象的要了解她的本性。
毫无疑问,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大概更笃定她最终会屈服,不会真的去死或者抗争到底吧?
所以,越发不肯让步,不肯让她占据更多优势,获得更多利益,只会用这种头面这种看似意义不凡实则浅薄的物品打发她。
——果然是难度五颗星的任务世界。唯一的气运之子、绝对男主,难搞得很。
姜璃将拿出来看的挑心随手丢回匣子里,轻拍着窝在她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犯困的陆璀,淡定道:“收起来吧。”
荣真欲言又止。
姜璃淡道:“想说什么就说。”
荣真语焉不详的低声道:“……到底,是用了心的……”
宫里头朝熙帝对妃嫔的赏赐她们也见过不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妃嫔侍候得好,朝熙帝说赏,然后由大太监、库房太监、殿中省看着赏。能让朝熙帝指定赏赐之物的都是极得宠的妃嫔。
姜璃以前得过朝熙帝的赏赐皆是亲王王妃的份例之物,但这套头面明显不是,而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说明朝熙帝是真的把姜璃放在心上。
荣真对姜璃的忠心没得说。姜璃要她去死,她也没有二话。但为赌一时之气与朝熙帝、姜太后一直这样犟着,荣真怕姜璃会后悔。
姜璃因是太后最宠爱的侄女,睿安王妃而尊贵,睿安王爱她宠她,视她为独一无二的王妃,她才能顺心肆意。睿安王去了,或许姜太后依然疼爱她,但与朝熙帝、家族利益相比,这种疼爱不是无可代替的。一旦姜璃被姜太后厌弃,她会失去一切,甚至连小王爷都保不住。即使是贵为皇子,生母妃位不够,换母养育都是常有的事,何况一个小王爷?姜太后可不止小王爷一个孙子。小王爷还不到两岁,离了生母的持护,能得什么好?
睿安王没了之后,姜璃只得小王爷一个至亲。等她醒悟过来,哪会不顾惜小王爷?
成为朝熙帝的妃嫔后,背靠姜太后,不管得不得宠,总有立足之地,没有人敢亏待。不失为一条可行之道。
荣真劝姜璃,更多是考虑小王爷的前程。
姜璃摇头:“你不懂。”
荣真道:“奴婢驽钝,娘娘不明示,奴婢自是不懂。”
姜璃看着匣子,眸光闪动,轻声叹道:“不如王爷多矣……”
睿安王给姜璃送的礼物,用心程度比朝熙帝多十倍不止,甚至亲自动手做。荣真当然知道主子的不甘,但是:“世上如王爷的男子,奴婢只见过王爷一个。”
姜璃蹙起眉头,喃喃道:“可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吗?”
荣真劝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不抓住眼前的机会,再往前走,焉知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姜璃不满道:“说来说去,你也想劝我屈于权势,束手相就?”
荣真嘀咕:“娘娘听进心里,愿意想想就好……奴婢帮娘娘抱小王爷吧。”
姜璃拍了一下她的手,没让她抱陆璀,道:“他不肯的,还是我抱着吧,也不差这一阵子。你出去告诉奶娘,这几天小王爷跟着我,她可以歇息一阵子。”
荣真道:“瞧着娘娘还疼爱小王爷,奴婢这心可算放下来了。”
姜璃气哼哼地捡起一颗银花生扔到她身上。
荣真熟稔地接住,见主子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活泼,脸上便有了笑的模样,福身道:“谢娘娘赏。”
“滚!”
接下来的三天,姜璃哪里都没去,专心在王府里陪儿子。
以前的安王府如今的睿安王府是朝熙帝登基后赐的,原府邸是先帝唯一的同胞妹妹临安长公主的长公主府。临安长公主参与谋反获罪,被贬为庶人,府邸被罚没,由朝廷收回。朝熙帝点了这一处为同胞皇弟的王府,让他大婚后出宫入住。
临安长公主身份尊贵,性喜奢华,驸马是探花郎,京城有名的才子。这一对夫妻亲自修葺的府邸,奢豪中不失雅致巧思,飞阁流丹,下临无地,五步一景,十步一画,美轮美奂。足足有十数年,京城最受欢迎的宴会便是临安长公主举办的宴会。长公主府的美景令人百看不厌,流连忘返。
姜璃小时候偶尔随母亲到长公主府参加宴会,与临安长公主的小女儿清河郡主成为手帕交。长公主府被先帝重惩后,清河郡主流落司教坊,高高在上的皇族血脉不堪受辱,跳河自尽而亡。姜璃想略尽绵力帮她一把都来不及了。因清河郡主之死,先帝才网开一面,使长公主府的其他女眷免于落入腌臜之地。但长公主一家不到几年还是死绝了,包括长公主和驸马,以及他们的一子二女。
临安长公主一家的下场让他们的原府邸蒙上一层阴影。但这种事在皇权最集中的京城从不少见。长公主的府邸修建得太过美丽,想要的依然大有人在。不知多少人暗中较劲争抢,最终这座有名的府邸落到皇朝第一亲王手里,这场争夺才总算消停。
朝熙帝把长公主府邸给弟弟,自是要先命工部重新修葺一番。工部的官员很懂事的拿着图纸向安王请教。彼时姜璃与安王的婚事已经定下,安王巴巴地拿着图纸征询姜璃的意见。两人花了小半年在自家府邸的修葺上。
大到临湖水榭的推倒重建,小到寝殿的香炉摆件,都集合了他们的意见与巧思。姜璃犹记得她故意作弄安王,要在正院前种一排合欢树,安王傻傻答应了,随即被她幽幽一句“合欢尚知时,鸳鸯不独宿”臊得满脸通红,死活不肯再种合欢树,姜璃退而求其次,将合欢树种到欢喜堂。每次夫妻俩宿在欢喜堂,必是“合欢,令人欢乐无忧”。
姜璃带着儿子走遍王府,在每一个有着她与睿安王陆渲共同回忆的角落驻足,向儿子讲述父母的甜蜜往事。
当年她与陆渲在欢喜堂亲手种下的合欢小树苗,如今已经葱葱郁郁,亭亭如盖。
濯兰亭的葡萄藤爬满了架子,平时夫妻俩会在葡萄架下纳凉、品茗、弹琴,到了葡萄成熟的时节,夫妻俩会手牵手一起采摘葡萄,看着姜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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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方子酿葡萄酒。成婚以来,两人一起酿的葡萄酒已经塞了半个地窖。他们留了自认为酿得最好的一瓮,作为儿子第一次喝酒用的酒。至于允许儿子喝酒的年纪,姜璃认为是六岁,陆渲认为至少要到八岁,不过他第一次喝酒的年纪是四岁,先帝见他好奇,促狭心起,喂了他半口,把他呛得大哭了一场……
王府内有池有湖。池里种着莲花,姜璃和陆渲贪玩时曾一起跳进池里采莲蓬采藕,亲手炖莲子羹,做藕饼,做出来的成品卖相不佳,还是厚着脸皮带到宫里进给姜太后用,害得姜太后拉肚子,被朝熙帝罚了一场。
夫妻俩最爱在阳光明媚的时候,驾着小船舫在湖上游玩。赏着湖光山色,或下棋,或垂钓,夜里宿在船上,看月满中天,听碧波荡漾……
回忆犹嫌不够,姜璃带着儿子在小船舫上过了一夜,让他亲身体会那种仰躺在湖水上,豁然安宁的感受。
如此几天过去,小睿安王陆璀许久未见展颜的漂亮小脸蛋上,终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姜璃心里对他的愧疚随之减轻了一些。
朝熙帝身边的一等太监总管莫连真留在姜璃身边的宫人一共有五个。他们被姜璃视为空气,仍寸步不离地守在她附近。姜璃的动向经由他们源源不绝传到宫里。
姜太后对韦姑姑抱怨:“晚间湖上的风硬,璀儿年纪小,怎能带着他胡闹?做了母亲也没个正形。”
韦姑姑道:“过后小王爷不是好好的吗?表姑娘还是有分寸的。”
姜太后口上抱怨,听进耳里的全是小儿小儿媳妇的恩爱往事,姜璃对陆渲的深切怀念,也让陆璀不忘记父王的好……
作为一个母亲,姜太后终究是心软了,对姜璃的最后一丝恼怒也消去。有姜璃对陆渲的深情对比着,她这个逼小儿媳嫁大儿子的婆婆倒显得冷酷无情了。但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呢?亲生的孩子没了,不趁皇上正伤心怀念时邀宠,以期再生一个,难道等皇上把你忘得差不多了,才从头开始争宠吗?皇上的孩子又不只有你的孩子。
而且,姜太后必须承认,姜璃在陆渲身上得到的宠溺呵护,换成朝熙帝,肯定是不如的。朝熙帝不可能在一个后宫妃嫔身上花那么多功夫。他不是那种光会围着女人转的男人。
大概姜璃对此一清二楚。她对朝熙帝的抗拒,何尝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边姜太后对姜璃多了几分宽容,那边听了回禀的朝熙帝表面上不露声息,却开始断断续续做梦……
“表妹殊色,堪与皇弟相配。”
“我不稀罕!”
姜璃穿着大红嫁衣,明艳逼人,笑意盈盈的一手搭在陆渲的手上。两人相视而笑,甜蜜愉悦。他们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手把手栽花种树,弹琴跳舞,洗手作羹,嬉笑胡闹,相拥而眠……一帧一帧闪过的画面,是夫妻间最平常普通,又充满温暖幸福的生活。
层层红纱垂帐的深处,红烛垂泪,年轻美好的身体交颈似鸳鸯,被翻红浪,抵死缠绵。
朝熙帝站在红纱垂帐的另一边,动弹不得,隔着一层纱,面无表情垂眸看着、看着……
9. 第九章
第九章约定
大邺朝崇尚佛教,皇觉寺是京城有名的佛庙,有高僧挂单,是达官贵人烧香拜佛的热门之地,香火鼎盛。
皇觉寺在前朝末年遭战火洗礼已然破败,大邺建国后高僧怀远大师得太祖皇帝旨意,重修皇觉寺,此后经过百年的建设,皇觉寺在城郊足足占了一个山头的面积。寺内三进的纵深,第一进面向百姓开放,二进打后则只对特定的人群开放。
姜璃是睿安王妃,她发话要为睿安王做法事,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派了王府的管事到皇觉寺传话。皇觉寺郑重其事,主持亲自接了这趟法事,将一切安排妥当。
姜璃给睿安王烧过纸,祈愿他来世依然当个富贵无忧的人。睿安王活着的时候,姜璃就觉得他太过干净,与风云诡谲的皇宫格格不入。因此姜璃知他寿数有限时并不觉得意外。这世道容不下他这样的人。她也没能力一直护着他。
陆璀今日被早早搓起来,奔波了一路,到底年纪小,强撑着给父王烧完纸,趴地上就没知没觉睡过去了。姜璃让奶娘抱他到厢房休息。这几天姜璃与陆璀同食同行同寝,奶娘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早悬了心。如今重新获得照料小王爷的机会,奶娘对姜璃的恭敬,对陆璀的精心都比之前上了一个台阶。
姜璃又出了五百金,给姜太后、朝熙帝、陆璀和自己点了长明灯,祈愿她和这些人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与宫里的巨头闹归闹,姜璃心里门儿清。她的日子能过得舒服,全赖姜太后和朝熙帝。哪怕朝熙帝对姜家防备甚深,明面上的荣宠一直是不绝的。非到万不得已,哪个皇帝会与自己的母族过不去?那是有着血缘羁绊的“自己人”,天然的同盟。朝熙帝也不例外。换个太后或者皇帝试试,谁会惯着姜璃的性子?届时,她不说立刻掉落泥尘,境遇也好不到哪里。那才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皇权就是如此的赤.裸裸,生杀予夺的残酷从来不开玩笑。
姜璃被迫嫁给大伯这种,不过是同一个窝里的小打小闹。真一道圣旨颁下去,不一头碰死连累身边一串人,就是一顶小轿无声无息抬入宫墙的事儿。正是因为处在同一阵线,姜太后和朝熙帝才会有所顾忌,下意识纵着她。
姜璃祈福完毕,外面正下着雨。踏入四月后,天气回暖,天色却不稳定,连着几日下着短时小雨。
濛濛细雨仿佛给四周景物蒙上一层如烟如云的细纱,静谧神秘,彷如尘世中的仙境。穿着一袭浅色素衣的姜璃宛似误入仙境的仙女,独自一人撑着罗伞走进寺内的小院,一路不见人影,仿佛天地间,她茕茕独行。但姜璃知道,这一路都埋伏着人,正观察着她,防备着她。她开放了听觉,听到他们清浅的呼吸声。
姜璃脸上适当地显出一些沉郁不安,心里则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通过莫连真约了朝熙帝见面,入了他的梦里,见朝熙帝竟然在梦里臆想出她与睿安王恩爱相处的情景,还旁观她与睿安王欢好……她作为另一个黄雀在后的旁观者,都感觉到他的渴望和紧绷。
朝熙帝应约而来,姜璃已经有预感,这次他应该会给她最后的通牒。若她再不知好歹地推拒,下一步便是帝皇的强取豪夺吧?
凭着几个梦、各种旁敲侧击的做戏,将一个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皇帝变成如今对她势在必得的模样,姜璃难免得意之余,也有种用对了方法做任务的松了一口气。在金手指有限,不能乱了常理,任务对象身份地位占据绝对优势,心思又深沉难测的前提下,她经验再丰富,也不是那么好过。幸好她耐心足够,又擅长揣摩人心。
在姜璃很擅长心理调节的认知里,某一程度上,朝熙帝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来见他,可是带着看他笑话的好心情来的。
到了厢房门口,有太监接过她的罗伞,为她拉开门,躬身请她入内。等她进去了,又轻轻关上门。
房内很安静,姜璃绕过屏风,只见朝熙帝端坐在榻上,正在下棋。棋盘上分布着黑子与白子,他一个人下着两种棋子,有种掌控棋局的平静从容。
朝熙帝爱棋,棋艺高超在大邺朝不是秘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王公贵亲、内阁大臣、后宫妃嫔,能得他青眼的,有一半是善棋之人。后宫妃嫔中,慧妃棋艺最佳。为了得到宠爱,其他妃嫔日常也爱钻研棋艺。
姜璃向朝熙帝行礼。朝熙帝头也不抬,淡然道:“坐。”
姜璃坐在朝熙帝对面,不见外地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她正好口渴,润润喉咙。到第二杯时,她恢复贵女的姿态,开始细品。上等的信阳毛尖泡得茶味略重,微涩,虽生津回甘,但不是她爱喝的茶。她更喜欢六安瓜片。
姜璃喝了三杯便放下,见朝熙帝没看她,一副爱理不搭的样子,她看了一眼棋盘,拉过白子棋盒,捻起白子跟着下。
原本棋盘上的黑白两子是势均力敌的状态,朝熙帝的布局不疾不徐,攻防兼并。姜璃下了一子,看似平平无奇,但暗藏的深意让白子的棋锋瞬间凌厉起来。朝熙帝仿若未觉,继续按着他的步调下,姜璃便不客气,左冲右突,攻略城池,不过片刻,已经占下大片优势。
姜璃愉快提醒:“皇上,你要输了。”不管这狗皇帝是不是有意想让,输了就是输了。
朝熙帝把黑棋丢进棋盒里,道:“睿安的棋艺不如你。”
姜璃扬起的嘴角立刻落下,柔声道:“皇上如此惦记王爷,本宫感激涕零。适才主持大师为王爷做法事,皇上怎么不给王爷上炷香?”
朝熙帝道:“朕代他孝顺太后,看顾妻儿,照拂臣属,慰他在天之灵。表妹又何必只在乎一炷香?”
姜璃噎住,定定看了朝熙帝半晌,幽幽道:“有没有人说过,皇上你的脸皮很厚?”
朝熙帝没有生气,淡声道:“表妹歇够了,便带着璀儿一起回宫吧。表妹是识时务之人,该明白朕对你的耐性与容忍度是有限度的。”
听出话里暗藏的威胁之意,姜璃脸色微变,不由自主缩瑟了一下,复又挺直腰杆:“皇上,我真的不想进您的后宫。”
朝熙帝面不改色:“此乃太后一心所愿,且于公于私,只要你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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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己,尽心侍候,朕不会亏待你。你在后宫为妃,亦可为陆璀、姜家提供庇护。比起做睿安王妃,你只会更尊贵。”
姜璃道:“皇上,我不是三岁小儿。什么叫安分守己,尽心侍候?进了您的后宫,我便要守您后宫的规矩。您不愿外戚坐大,此前便拒了我进后宫。如今的形势与三年前又有何不同?姜氏女若有份位有宠爱有子嗣,还有其他妃嫔什么事?我若为妃,必使后宫难安。但没这些优待,或者注定一场欢喜一场空,我又何必进后宫受这番磋磨?”留在睿安王府一人独大,安享王妃尊荣不香吗?
朝熙帝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所以,你要抗旨?”
姜璃眸光一转,轻飘飘道:“其实,皇上真正想要的,是我吧?”
朝熙帝略一挑眉,眼神微凉。
姜璃继续道:“因为我拒绝了皇上。皇上是天下之主,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岂容一个小女子拒绝?”她似笑非笑,“一旦要过了,新鲜感过了,是好是歹,是生是死,又与皇上何干?要怪,只怪我福薄命薄,无用无能。皇上,我说得对吗?”
朝熙帝不言语,伸手将棋盘调了个方向,他便成了占尽优势,即将获胜的白棋一方,她则变成输家的黑棋一方。
然后,朝熙帝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他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即便她的所思所想是对的,又能拿他怎么办?
圣旨,她是要遵的。
后宫,她是要进的。
姜璃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忍下气,缓缓道:“一个月,怎么样?皇上,您贪我这新鲜,我不进后宫,尽心服侍您一个月。”
朝熙帝微顿,眸色一深:“……继续说。”
姜璃道:“皇上,我身份特殊,进了后宫轻不得重不得的,终究是后患无穷。皇上看中我是我的福分,但何必为了一时的新鲜徒惹麻烦?兄纳弟妻,于皇上的名声总归不美。且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情不愿进了宫,到底意难平,忍不住心生怨怼,自然难以尽心服侍。但若皇上应了我所请,遂了我的心意,我自愿如此,权当赎我不敬皇恩之罪,与人无尤。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存彼此的颜面……”
说着,她下了榻,恭敬地跪下叩首:“恳请皇上恩准。”
朝熙帝道:“你为姜氏女,宁愿受辱至此也不愿正正经经进后宫,得一个正式的名分,为何?给朕一个真正的理由。”
姜璃沉默片刻,道:“妾受皇家、姜家深恩,粉身以报亦是应分。但睿安王待妾情深义重,爱重妾愈于性命,妾无以为报,只求一心一意待他,守至终老。皇上龙章凤姿,威仪天成,一旦妾成了御妻,岂能三心两意,不倾心以待?如此便辜负了睿安王,终身难安。妾驽钝,不愿做此等不忠不义之人。此乃妾肺腑之言,请皇上明鉴。”
朝熙帝垂眸,手指点着案几微微沉吟,几息后,终道:“三个月。若你尽心服侍,朕应你所求。”
姜璃抬起头望着他:“君无戏言?”
朝熙帝道:“君无戏言。”
10. 第十章
第十章急切
有的男人,外表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其实,内在是一只见了肉立刻扑上去咬住的狼。
且是色.狼。
姜璃万万想不到,上一刻她踌躇满志,奸计得逞的愉快看着朝熙帝笔直掉进她挖好的坑里。
下一刻,朝熙帝道:“三月之约,便从今日开始吧。”
姜璃茫然了一秒,朝熙帝屈指一寸一寸抚过她光滑无瑕的脸蛋,继续道:“若表妹没有合适的地方,朕来安排。”他看似平静的眼眸下,骤然蹿起噬人的暗芒,令人心悸。
姜璃随即懂了他的意思,竟是一刻都不愿等,要她即刻侍寝?
姜璃目瞪狗呆。
刚刚他慢条斯理,游刃有余与她下棋谈判,可没有露出一丝正常男人对渴望多时的女人该有的欲望,使得她几乎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明明在梦里,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哪怕梦醒后那种深沉的渴望多少会消退一些,也不至于如此丝毫不露形迹……
原来,都在这里等着。
姜璃甚至产生一个想法,不管她和朝熙帝今日“谈判”的结果是什么,她都逃不过立刻侍寝的结果。
即使她不愿意,朝熙帝有一百种方法令她屈服。指望一个握有天下之权的帝皇有道德操守本来就是一种玄学。虽然但是,这其中有她自作孽不断撩拨的根源在……
姜璃为难道:“皇上,妾刚为王爷做完法事……”禽兽,你还记得为救你而死的弟弟吗?
朝熙帝道:“表妹尚在夫丧便许了朕三个月,难不成想以此为借口拖延,糊弄朕?”
睿安王是亲王之尊,按制,姜璃应至少为夫守丧一年。朝熙帝的意思很明白,既然都不打算守规矩,或早或迟有何区别?
——说得你和姜太后好像能等她守完一年夫丧再薅她入宫似的!
姜璃开放的听觉,听到房外有宫人窃窃私语,其中模糊的几个关键词如“热水”“寝衣”“东厢”让她悚然一惊!朝熙帝所谓的安排“合适的地方”竟就在皇觉寺内?在这个佛门清静地,在她刚为睿安王做过法事的地方?
这是人性的丑陋还是道德的沦丧?
姜璃震惊地瞪着朝熙帝,被他的下限刷新了认知。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记得朝熙帝和睿安王关系不错,朝熙帝从小到大都很友爱唯一的同胞弟弟,不然睿安王的性子不会那么热忱天真,也不会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的去救朝熙帝。
但思及这段时间朝熙帝的所作所为,怎么觉得他对睿安王的感情越来越像假的一样?
还是,这不过是朝熙帝对她的试探?
不管是哪个原因,在皇觉寺里侍寝都突破了姜璃的耻度。她红着脸强忍住暴躁道:“皇上,我、妾在附近有庄子……”
既然存了心要引朝熙帝上钩,姜璃也有所准备。距离皇觉寺约半个时辰路程的一处庄子是她早年托人置办的产业,不在她名下,位置隐蔽又安全,适合用来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朝熙帝如此雷厉风行,那边还没有完全布置好。
既然朝熙帝铁了心又人手足,姜璃干脆交给他处置了。朝熙帝应了,姜璃暗松一口气,幸好他还愿意等上几个时辰。她一言难尽地吩咐荣真领着朝熙帝的人到庄子上布置去,然后借口要安顿儿子暂时溜走。她有种直觉,不宜和朝熙帝单独待在一起。此时的他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像一头伺机而动,随时会择人而噬的野兽。
而她,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傍晚时分,姜璃沐浴过后换上簇新漂亮的衣服,被送到庄子上的正房与朝熙帝一同用膳。
摆在桌子上的菜一半是朝熙帝的口味,一半是她的口味,姜璃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浑身僵硬,眼角微红,为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惭愧不安。
红烛照出暖黄色的火光,朝熙帝身着常服,丰神俊秀,怡然自得地转动着杯子里的酒,含笑道:“为何作此情态?表妹不是应了朕,三个月尽心服侍朕的吗?”
姜璃扯着唇角道:“妾只是一时没准备好……”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①良辰美景如此短暂,怎舍得虚度?”朝熙帝将酒杯递给姜璃。
姜璃自嘲一笑,接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神色慢慢恢复平静:“论心肠,妾不如皇上。”
“体弱则托情,情深则不寿。②”朝熙帝斟酒,“你本不该困囿于此。”
此番备的酒是九酝春贡酒,混着解愁的伯欢,相当浓烈。一杯下肚,姜璃脸上浮起红晕,双眼清亮,清艳逼人。她夺过他斟满酒的杯子,又一饮而尽,讽刺道:“说得你好似深得其中三味……你根本,不懂何为情……”
朝熙帝自斟自酌,缓道:“无用之物。”
姜璃语焉不详道:“像我们这种人,如何配得上……”她拿起筷子,泄愤一般开始用膳。
朝熙帝支着颊看她,没动几筷子,酒过三巡便不准她继续喝了。姜璃酒气上头,故意装出来的温良恭谦已经抛到一边,娇蛮胆大地拍桌子:“我、还、要、喝!”
朝熙帝道:“表妹别想借酒蒙混过关。”
姜璃白了他一眼:“别小瞧人,答应过的事,我必会做到。”
朝熙帝问:“那表妹打算如何‘尽心服侍’朕?”他在“尽心服侍”四字上加重语气。
姜璃眼珠子一转,红着脸含糊道:“皇上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郎,哪有不懂的?为人妻如何服侍,我便怎样服侍。反正我不知为人妾如何服侍。”她是高洁矜持的大家贵女,可不是妖妖娆娆以色侍人的妾室。只管像死鱼一般直挺挺躺在床上承受,朝熙帝见没趣味,自然很快对她撂开手。
朝熙帝道:“睿安曾对朕言道,表妹天赋异禀,一般女子不如你多矣……”
姜璃脱口道:“胡说八道!”
朝熙帝道:“你们养着京城最有名的伎子,钻研风月之道。”他摇摇头,“睿安朴拙,此等荒唐事,必是你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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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璃涨红脸,急急否认:“我才没有……”
朝熙帝道:“此事朕早已知情。”
委实是,当年安王和姜璃大婚不到三个月,便偷偷为京城最有名的女伎子赎身,脱了贱籍养在私宅,被人报到朝熙帝案头。
朝熙帝知这个弟弟单纯,担心他被人哄骗带坏,特意召他到御前教导。他的本意是安王若想纳妾,也该正经选些良家女子,或者由宫里赐人给他,总得要干干净净的,别从烟花之地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丢皇室的颜面,也让姜璃这个刚当上王妃的表妹难堪。
不想安王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被他问个正着,只涨红脸,眼神闪躲地表示他只是欣赏女伎的歌舞,为她赎身是为了让她充当师父调.教府中伶人,排一些好看的歌舞云云。
朝熙帝却是知道这弟弟在婚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颇为腼腆内敛,没道理大婚后不久便性情大变,没人带着自个儿连青楼都逛上了。不然他打哪里知道那伎子歌舞出色?还帮人改头换面,安排得十分周全。不知道安王性子的,看他悄摸摸的行为很容易误会他在置外室。
朝熙帝是何许人也,有意追问,安王很快便扛不住了吐了实。胆大包天领他去青楼看歌舞的正是他的新婚妻子兼亲亲表妹姜璃,要赎人要养着女伎子的也是她。且除了想在王府中看到优秀的歌舞外,姜璃还要那女伎子教一教他们夫妻房中术,想在其中得更多趣意……
听在朝熙帝耳里,自然觉得姜璃离经叛道,不知羞耻。他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弟弟,怎么就把这样一个女人推给了弟弟呢?若他早知道她如此不端庄,肯定不给弟弟的。他,可是一个好兄长。
然而安王已经深深中了她的迷魂汤,一力为她辩解,百般维护。在朝熙帝想给他赐妾室时,坚决拒绝,还难得大胆反驳他说:“其他女人,哪里比得上娇娇?她们连娇娇一根手指都不如……”“娇娇”是安王给姜璃起的小名。
朝熙帝至今还记得他羞红脸,双眼亮晶晶,色与魂授的神情。
安王在大婚前并不是没碰过女人。皇子出jing后宫里会安排司寝宫女教导人事。司寝宫女侍候得好,被主子要了成为姬妾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安王再腼腆内敛也不敢坏了祖宗规矩,他又是个长情的,选定的司寝宫女一直侍候到他大婚前。朝熙帝和姜太后都以为他会带着这个司寝宫女一起出宫开府,等大婚后再正式纳为妾室。不过是一身份低微的小妾,一直也安分老实,朝熙帝和姜太后都没在意。没想到安王在大婚前将人打发了,司寝宫女暴露本性,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得到安王半点心软。朝熙帝和姜太后才发现这女人暗中勾着安王,想让他离不开她,对外表现的安分老实不过是障眼法,不但安王被糊弄住,连他们都瞒过去了。幸好安王为了讨好姜璃坚决不留人,他们才发现司勤宫女的本性。
经此一事的安王坚持说姜璃好,那她的心机手段或者内围之能,必有过人之处。
朝熙帝朝姜璃伸手:“让朕瞧瞧你的本事……”
11.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侍寝
姜璃经历过的任务大多与男人有关。在对付男人方面,她相当有经验。
男人最容易受什么引诱?色、酒、赌。女人在“色”字上对男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美丽的容貌,优美的身段,都容易令女人脱颖而出,获得男人的青睐。但在古代,尤其对出身贵族的男人而言,三妻四妾是常态,美人唾手可得。女人可能因美色而受宠一时,能长久获得宠爱的,必不止美色一个因素。
朝熙帝的后宫与历代皇帝的后宫相比没太多特异之处。他的喜新厌旧也几乎人尽皆知。
姜璃分析过朝熙帝的后宫,总结出能获得朝熙帝宠爱的妃嫔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漂亮、聪明、懂事的,代表人物是慧妃,另一类是漂亮、没脑子的,因为本身就是个笑话,也容易闹出笑话,朝熙帝喜欢看笑话,代表人物是瑜美人,最后一类是新人,无论是通过正经选秀选上来的,还是年轻貌美的宫女,看上了便要到手,纯属贪新鲜。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认为自己目前占着的优势属于第三类:新鲜。
这还是她不断旁敲侧击攻心的结果。因为之前朝熙帝对人.妻毫无兴趣。
从任务的角度论,等于撇开身份与姜太后的助力不谈,她在之前三年里花的心思只堪堪到达朝熙帝后宫新人在朝熙帝心中的标准,此时还图穷匕见。若她的表现不能令朝熙帝满意,不用三个月,他能立马对她撂开手,视所有的一切没有发生过——这是应她所愿所求,不是吗?
她以退为进,他就能让她退到底。朝熙帝就是如此一个恶劣的狗皇帝。
允悲。
对于朝熙帝证据确凿的“污蔑”她养女伎子学习房中术这种事,姜璃心里嘻嘻。她就是撺掇着夫婿学点坏,又怎么样?合法夫妻,食色性也,她日后要做任务007不知要多辛苦,提前享乐一下,又怎么样?这件事受益的不仅是她,还有睿安王啊。
——轮到你这个狗皇帝指指点点?
但口上是抵死不认的,看着朝熙帝伸出的手,姜璃水汪汪着眸,羞恼嗔道:“皇上,人家是冰清玉洁的良家贵女!”
朝熙帝好脾气道:“娘子有请。”
姜璃叹了口气,无视他一直伸着的手,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回头绝然地拿起酒壶,揭起盖子扔到一边,倒头灌进嘴里。酒壶精巧,一壶能装的酒不多,这一壶大概只剩下三四杯的份量,但于已经喝了三杯,有几分醉意的女子而言,已经足够了。
灌完难喝的酒,撒湿了衣襟,姜璃双眼迷蒙的一边扯着盘扣,一边把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朝熙帝的掌心,轻道:“皇上,你叫我‘娇娇’吧。”
朝熙帝握住她的手一使劲,她便扑入他怀里,衣裙飞舞,蹁跹如蝶,清新甜暖的香气盈鼻。
朝熙帝拦腰将她抱起,缓步走进内室,放在床上。
姜璃坐起身,朝熙帝一手抽出她束发的钗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落下,披散在她身上,衬得自来骄娇的人儿纤细羸弱,惹人怜爱。
朝熙帝眼底的情绪冰冷又炽热,他捏着她的下颌,唤道:“娇娇,好好服侍朕。”
姜璃握住他的手,凝视他与睿安王有几分相似的轮廓,红着眼颤声应道:“好……”
***
事后姜璃复盘她与朝熙帝的这一场欢爱,给自己的表演打了个一百二十分。
事前,她惺惺作态,表面恭顺,内心不情不愿又不得不从,于是以酒壮胆,麻痹自己。朝熙帝不让她喝,她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喝,终是将自己喝个半醉,强迫自己把朝熙帝当作睿安王,才能勉强躺下。
朝熙帝对她没有感情,只有欲念,理解她因深爱睿安王而内心纠结(此前三番四次明示暗示总算没有白费功夫),难得忍了她把他当成睿安王的替身以减轻心里的负疚感。毕竟他只想得到她的身子,解了心中的渴望。
第一轮,亲眼见过、梦里见过姜璃将睿安服侍得痛快淋漓的朝熙帝期待着她能抛开矜持好好服侍他,所以他故意躺着不动,任姜璃施为。姜璃红着眼睛面无表情解男人衣裳的手法又快又轻,熟稔得让人心猿意马。但“不知道”朝熙帝见过她在床上的“真面目”,姜璃如她所言使出端庄严肃正经的人.妻服侍法,矜持含羞、中规中矩,解完双方的衣服,赤.条条往被下一钻,一人一床被,泾渭分明。在朝熙帝示意她主动服侍时,她强忍住羞愧与泪意,战战兢兢挪动,在事成的一刻,崩溃掩面哭泣,无法动弹。
她的悲伤破碎无法使朝熙帝动容,因为她的服侍没有一点合乎他的想象,连后宫妃嫔都不如。但箭在弦上,她不愿尽心,他便自力更生。姜璃几乎立刻能判断到,虽然朝熙帝经历过不少女人,但这些女人大概是比较正统的古代女人,在情事上不是贞洁烈女也相对保守内敛,花样不多。而真正的妖艳贱货,是可以反过来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概在皇家的传统教育里,也不允许这样的女人近皇子的身,害怕使得皇子耽于享乐?
所以姜璃在缠绵间一些“不经意”的微动作,已经足以让朝熙帝觉得不错——姜璃从他逐渐兴奋起来的反应上猜测。
到了第二轮,朝熙帝直接翻身将姜璃压在身下,不劳她主动了。姜璃如愿当了死鱼,却被朝熙帝挑动了身体反应,一边默默淌泪一边咬着牙,压抑因为得趣而逸出的娥吟。哪怕越过了最艰难的一刻,她依然无法坦然接受以身服侍着大伯子这件事。全身心都在排斥的结果是,朝熙帝阵阵倒抽气,越发欲罢不能。
朝熙帝也不愧是气运之子、绝对男主,天赋异禀,漫长的两轮过去,依然精神奕奕。
到了第三轮,姜璃经受不住晕过去了,之后也不知朝熙帝按着她做了多久。反正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床畔空荡荡,她身上干爽,腰肢大腿酸痛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却第一时间叫了荣真进来,让她把早已准备好的避子汤呈上来,她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将她真心实意履行与朝熙帝的约定,坚决与他撇清关系的意思传达出去。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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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表姑娘侍寝醒来后即刻喝下避子汤的消息传到莫连真耳里时,他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莫连真见多了朝熙帝宠幸妃嫔,但能让他如宠幸姜璃这般,一晚未停地折腾的一个都没有。完事后朝熙帝甚至没有休息太久,让姜璃的侍女给晕过去的她清理,他披衣而起自去洗漱,之后像了结了一桩宕延已久的心事,整个人轻松且神采飞扬。
莫连真也悄悄松一口气。姜璃的性情不似后宫妃嫔那么温顺,他可担心她的脾气上来了与朝熙帝硬顶,导致局面不好收场。毕竟朝熙帝对她的惦记已经到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地步。最近朝熙帝对后宫毫无兴趣,以往还会看一眼皇嗣,如今也不看了,却愿意花时间挑了一套头面送给姜璃。莫连真侍候朝熙帝多年,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产生执着,跟着胆战心惊。
幸好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姜璃的大胆行径令人觉得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但终归玉成了好事。
莫连真盼着朝熙帝得偿所愿后恢复正常,如以往一般喜新厌旧。不然他的另眼相待对姜璃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
但朝熙帝看向正房的目光让他知道朝熙帝对姜璃的兴趣还没消,事情还没完。
之后朝熙帝还破天荒的重回皇觉寺,召见主持静慧大师。
自从朝熙帝登基后,鲜有人知道他小时候曾经被送到皇觉寺带发修行,理由是他和静慧大师共同的师父智禅大师曾对先帝说他“戾气太重,必引祸殃”,劝先帝大义灭亲。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朝熙帝才三岁,尚懵懂无知。先帝不愿担了杀子之名,便让智禅大师将朝熙帝带到寺里,“修佛悟道,化戾为祥”。
朝熙帝在皇觉寺待了三年,智禅大师坐化后,静慧大师接任主持,请先帝接回三皇子。先帝再见这个儿子时,他已经长成一个温柔守礼,多愁善感的小小少年,和三岁时的他判若两人。
朝熙帝曾在皇觉寺修行这段过往是莫连真的太监义父莫诚告诉他的。当年陪着朝熙帝一同留在皇觉寺的便是莫诚。莫诚对在皇觉寺的经历讳莫如深,即使莫连真是他唯一的义子,他也只透露一点大概,没有细说。莫连真长大后自己脑补,觉得朝熙帝在皇觉寺那三年肯定过得不如意。所以便是顶着一层师徒名分,先帝在时,朝熙帝对到皇觉寺的安排总是不冷不热?登基后更是从不赏赐,从不踏足。
此前姜璃约朝熙帝在皇觉寺见面,莫连真头都大了一圈。朝熙帝不但如约来了皇觉寺,还有意在寺内宠幸姜璃,莫连真不仅头大,还头痛。不知是不是被姜璃惹着了,朝熙帝不朝她撒气,倒朝皇觉寺撒气,甚至不太掩饰恶意。
幸好姜璃把朝熙帝“劝”住了。不然真让朝熙帝在寺内成事,他这为虎作伥的小人以后都没脸求菩萨保佑。
莫连真也由此更肯定姜璃在朝熙帝面前有几分不同,不喜反忧。
这位可是真真的祖宗!
莫连真有时也很痛恨自己的直觉,这不,朝熙帝连续两天驾临皇觉寺,心情竟然一天比一天好,姜璃立刻来泼冷水。
12.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教子
莫连真差点为姜璃的不识相擂胸顿足。
虽然朝熙帝没想过让姜璃留皇嗣,但也没有像平时宠幸完妃嫔那样,用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或一个“不”字示意不留龙种,任宫人收拾首尾。而是难得良心发现,吩咐让太医为姜璃诊脉——好歹折腾了人家一夜,再视她的身体状况开方避子。
莫连真私心里怀疑朝熙帝是折腾了一夜犹嫌不够,想将人治好了继续,但是!这点兴致和怜惜已经是朝熙帝登基后对女人的独一份!
姜璃不但不感激涕零,立刻捧出一颗心为朝熙帝肝脑涂地,还一巴掌扇过来,唯恐拖延片刻留下皇嗣,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朝熙帝避而惶恐不及……
莫连真后悔了,他下头还有一个副总管太监高斌,平时被他压得死死的,只在他忙不过来才能侍候朝熙帝一二。朝熙帝出宫,他毫不犹豫跟着,高斌想跟着被他打回去,美曰其名是留在乾清宫看摊。若高斌在这里,莫连真可以让他传话……
朝熙帝与静慧大师说完话,静慧大师告辞离开。莫连真让一个小太监送人,自己小碎步走到朝熙帝面前。
朝熙帝道:“你刚被人打了一顿吗?”
莫连真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的表情管理不到位了吗?喜的是朝熙帝居然会关注他的脸色?
莫连真小心翼翼道:“禀皇上,表姑娘醒了,自传了避子汤。”
空气一静。
莫连真的冷汗刷地下来了,朝熙帝摩挲着扳指,慢慢道:“哦,没等太医诊脉。她自备的汤,验过药效了吗?”
莫连真的脑袋埋下去道:“太医已经验过了,是后宫常用的方子。”
“……倒是成全她。”
莫连真心里为姜璃点蜡,又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之情。若他根子没切,娶的婆娘在他死后有此等贞忠……可想而知他活着的时候有多快活,这一辈子,值了!
***
朝熙帝半个月没把姜璃传唤进宫或者约到庄子上履行约定。
姜璃这边的理由是她侍寝完第二天便病了,太医诊断“郁结于心,阴虚火旺”,开了方子给她疏肝降火滋阴。喝完药,姜璃的月事便提前到了,把她整得小脸苍白,精神恹恹。朝熙帝再禽兽也不会在这种情况找她欢好。
至于朝熙帝是什么心思,姜璃只能从他赏赐过来的三匣子珍宝窥知一二,狗皇帝的意思约摸是服侍得挺好,下次继续努力?
反正没有因她的眼泪与“痛苦纠结”而终止三月之约。
慈宁宫的太监总管冯添福亲自来了庄子一趟,代姜太后看看她,转达姜太后让她好好照顾身体的话,以及她赏赐下的一些药材和新书。不知道朝熙帝是怎样和姜太后说的,姜太后没有催她带着陆璀回宫。
姜璃病好了之后便每天带着儿子到皇觉寺听经打坐。难得陆璀小小年纪已经十分坐得住,他听不懂经书,但宁愿挨着她打盹也不愿出去玩耍。姜璃让其中一个奶娘将家里八岁的孩子带过来陪陆璀一起玩,他的注意力才终于从母妃身上转移开去。
姜璃月事过去的次日,朝熙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庄子里。
彼时姜璃正抱着手炉陪着陆璀在庄子的后院喂兔子。
她买的这个庄子后头连着一片农舍,是庄头一家子与负责种地的一些佃户住的。为了掩人耳目,庄子里只留了近身侍候的人,严禁外人进出。庄头等人被拘在家里不得外出,尽管性命无碍也难免心焦。他不敢贸然请安,怕冲撞贵人,另辟幽径,时不时进些适合孩子玩的小玩意过来。最近送来的一窝兔子,据说是十天前生的,正是姜璃第一次侍候朝熙帝那天,四舍五入就是她和朝熙帝的孩子(……)。姜璃欣然笑纳了。
这些兔儿女显然是养殖繁育的,没见到兔父母,一窝八只,三只白色三只灰色四只白灰色,身上的毛基本长好了,但只有成人半个巴掌那么大,毛茸茸一蹦一蹦的,一下子俘虏了女人孩子们的心。
姜璃仗着身份和厚脸皮占了最漂亮的一只,这一只眼窝和耳朵是浅灰色的,背脊中间一小团浅灰色,余下全是白色。陆璀给它起名“铛铛”,说它背脊上的那团浅灰像一个铃铛。姜璃夸赞他有想象力,起名起得贴切,夸得他小脸通红,连他本来更喜欢的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也不香了,转而围着铛铛转,一个劲地拿着她吩咐切成细条状的胡萝卜喂它。
陆璀看中的白兔子也有几分特殊。陆璀不喂它改喂别的兔,它立刻一蹦一蹦跳着追过去,挨着铛铛抢食。铛铛抢不过它,陆璀偏心喂铛铛,白兔子又跳过去抢。
姜璃看得好笑,正想说“你一手拿一根萝卜,同时喂两只兔子不就好了吗”,陆璀小眉头一皱,用力掀翻了白兔子,教训道:“不准抢铛铛的食物!”
白兔子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被他掀翻后摔个七荤八素,回过神又被觅食本能驱使,再度跳过去和铛铛抢食。
陆璀气得板起小脸,指着白兔子叫:“母妃,我不要这只兔子了,帮我扔出去!”
姜璃没有急着训斥他,冷静问:“璀儿,为什么你要跟兔子生气?”
陆璀道:“它不听我的话。”
姜璃道:“它是兔子,听不懂你说的话。”
陆璀道:“它会吃萝卜。我给铛铛萝卜,没给它。我没给它的,它不能抢!”
姜璃道:“若我不帮你扔兔子,你会怎么办?”
陆璀鼓着脸颊道:“我自己扔!”
姜璃道:“兔子吃萝卜是活命的天性。它为了活着积极争抢,本就无可厚非,而且精神可嘉。它不通人言,你跟他生气不过是对牛弹琴,教训它也是徒劳,反而显得你与畜生较劲,甚为愚蠢。”然后,她吩咐侍从将白兔子提走,“它惹小王爷不高兴,送回去吧。”
陆璀本被训得蔫蔫的,见姜璃把白兔子送走,如他所愿的“扔出去”,又高兴起来:“母妃!”
姜璃道:“喂小兔子是为了让你高兴。你不高兴,处置了便是,不值当为它动气。不过你要记住,唯有生死系于你手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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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你决定完全舍弃它时,才能可着心意处置。不然一旦反噬,会伤及自身。知道吗?”
陆璀是睿安王的种。虽然睿安王那天真良善、温柔腼腆得近乎怯懦又耳根子软的性情有利于她控制他,但她真不想儿子随了睿安王的性子。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身居高位却没有为之匹配的坚强狠辣心性,很容易被利用受累。得亏她没想过与朝熙帝为敌,不然凭她对睿安王的影响力,不知可以给他找多少麻烦。
陆璀懵懵懂懂点头:“知道了,母妃。”
朝熙帝从旁边的房舍后走出来时,姜璃都不知道他到了多久,看到听到多少。
姜璃领着陆璀向朝熙帝行礼,闲杂人等无声无息退下。
朝熙帝道“免礼”,伸手欲扶起姜璃,姜璃退后一步避开,抬眸瞪了他一眼。朝熙帝看到半躲在她身后,揪着她裙子的陆璀。陆璀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畏惧又警惕地瞧着他。
朝熙帝膝下活着的孩子有三子二女。他是个慈父,对孩子温和关心,时常探望,育嗣有功的妃嫔总能得高位,所以后宫的妃嫔最盼望的事之一便是诞下皇嗣。不过大概天生威仪隆重,皇嗣与朝熙帝的关系并不亲近,连六岁的大皇子在朝熙帝面前都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喘。
朝熙帝自然见过陆璀这个小侄子,但印象模糊,依稀记得是肉肉的一个小团,不知不觉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敢瞪人。
朝熙帝和睿安王是同胞兄弟,容貌有几分相似,所以陆璀的鼻子和耳朵也像朝熙帝,其他五官倒像姜璃。因姜璃的貌美在后宫妃嫔之上,陆璀也长得比宫里的皇嗣要周正些。
显然,姜璃不想在这崽子面前和他做出任何亲近的举动。
“带下去。”朝熙帝朝姜璃示意。此时他不想见到小孩子。刚才姜璃教子的时候,他不期然想起小时候,先帝的戾太子放狗咬他,咬得他的小腿少了一块皮肉,高烧不退差点死掉。他腿上的肉早已重新长出来了,但想起当时的情景,被咬过的地方总会隐隐作痛。
小孩子,吵闹,无知,残忍。
姜璃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微妙,没有在这个时候违逆朝熙帝,对陆璀道:“去跟你小柏哥玩一会儿。”小柏正是奶娘那个八岁的儿子,刚才也在院里玩兔子。朝熙帝现身,他才跟着人退下。那孩子乖巧懂事,能照顾陆璀,姜璃已经点头允许他陪着陆璀玩。
陆璀仰头:“待会儿母妃和我一起用晚膳吗?”
朝熙帝突然道:“跟你母妃一起吃兔子好不好?吃麻辣兔头。”
陆璀听懂了,惊恐地瞪大眼,要吃铛铛?
姜璃来不及剜朝熙帝,见儿子被吓得快要哭出来,先夹着嗓音温柔哄道:“璀儿,皇伯在跟你开玩笑!兔兔那么可爱,我们怎么会吃兔兔呢?”
朝熙帝轻笑。
姜璃的脸红了,又气又窘。有人长到这么大个还欺负小朋友的吗?偏偏麻辣兔头是她私下挺喜欢的一道菜,使得在知情人眼里,她哄陆璀的话非常没有说服力。
13.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变化
好不容易哄走儿子,姜璃也松一口气。
按照睿安王的命数,他唯一的子嗣是落地夭折的。这个孩子的份量微不足道,姜璃成了他的生母,承受了十月怀胎的辛苦,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夭折——那样好像她亲手杀了他似的,所以她救下他。
姜璃也挺喜欢这个儿子,但自问对他的爱绝对比不上睿安王对他的,而且,她委实不大喜欢带孩子,觉得烦,也觉得带不好,碍手碍脚。只是他那么信赖她,无条件地爱着她,姜璃又有些不忍心,就努力开发他的“用处”,说服自己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不是毫无价值的。
姜璃目送陆璀离开的眼神让朝熙帝误会了,道:“女子柔弱,为母则刚。天下间的母亲与孩子,是不是都如此?”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三分相信姜璃真的不愿进他的后宫,不想生下皇嗣。她会如此,可能有大部分原因是为睿安王,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儿子。
姜璃道:“这个问题,皇上应该问太后娘娘。”
她是真心觉得姜太后和朝熙帝的母子关系不错。以朝熙帝的性子,能谨守孝道,爱护母弟,想必姜太后在朝熙帝的成长和夺位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才有如此回报吧?
朝熙帝道:“陪朕走走。”
姜璃勾起标准的贵女笑,道:“皇上,我在房内准备了今年的新茶……”
此时离晚膳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姜璃不想让别人瞧见她和朝熙帝站在一起,他们可以进正房下棋打发时间,或者直奔主题也可以,早完事早作别,再好不过。
“待会儿再喝。”
姜璃不情不愿让荣真送来帷帽——就是之前在宫里和朝熙帝在寿康园叠翠亭见面时戴的那一顶,把面容密密挡住,才走在朝熙帝身边。她没有如妃嫔一般与朝熙帝相隔半步的走在他身后,而是和他并肩而行。这是皇后才有的权利。
朝熙帝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负手而行,闲谈一般道:“看来你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初。”
姜璃道:“多亏皇上留的太医。”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朝熙帝没有吃干抹净就一走了之回了宫,而是去了皇觉寺。听说朝熙帝本来还打算返回庄子看看她,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才回了宫。不过他留下了太医给她调理身子,正好方便她“病”了。
朝熙帝道:“朕答应了会代睿安照顾你。”
“……皇上,请您别提王爷了。”
朝熙帝缓声道:“自欺欺人。”
身子已经给了别的男人,心依然对先夫一心一意便是忠贞吗?朝熙帝不以为然。之前他想要她,任她自圆其说,如今毫不客气戳穿她。
按照时人对忠贞的认知,夫君去世后,妻子应该立一个贞节牌坊,自此关起来足不出户的守寡。遇到觊觎她的歹人时,立刻一头碰死以保清白,才不负贞洁烈妇之名。
姜璃抱着手炉顿住,语气不善道:“所以皇上非要逼得我在你面前一头碰死吗?”
朝熙帝目不斜视,很是平淡的语出惊人道:“三个月内,若你改变主意,朕的皇贵妃之位便是你的。”
姜璃震惊地瞪大眼。
皇贵妃之位等同副后,一般只会在国中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册立。如今朝熙帝的后宫最高位是贵妃,朝熙帝的意思是只要她愿意进他的后宫,份位便是所有妃嫔之上的皇贵妃。要知道,朝熙帝的后宫妃嫔除了潜邸旧人和育嗣有功的,其他妃嫔的份位都不高,尤其是新进的妃嫔,初封的份位一般都偏低,想晋升也不容易,三品以下的妃嫔侍寝后没有恩旨甚至一律赐避子汤。
姜太后在姜璃丧夫后想让她进朝熙帝的后宫,希望朝熙帝看在睿安王救驾而死的功劳上给她一个妃位。但若朝熙帝不愿,只给九嫔或者婕妤的份位,姜太后也准备让姜璃忍了,先进了后宫再徐徐图之,只要不是连留下龙种都由不得她的份位就行。
没想到朝熙帝得过她的身子后不但没有厌倦,还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许下皇贵妃之位。
——再次证明姜璃走对了路线。
以姜璃背后的姜太后和姜家,一旦姜璃成了皇贵妃,连朝熙帝都不能轻易褫夺她的份位,想有所图谋也有操作的空间。姜太后和姜家对此必定是乐见的。
姜璃垂下眼睑,冷静道:“谢皇上抬爱。皇上对妾的恩典,妾这辈子无以为报,若有下辈子,妾必衔草结环相报。”换言之,皇贵妃之位摆在面前,老娘也没有改变主意。
三年前她冲着皇后之位而去,朝熙帝不要她,她成了安王妃。三年后他又想要她了,便施舍一般拿次一等的皇贵妃之位吊她。她就该感激涕零的接受吗?她是垃圾回收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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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他为什么愿意拿出皇贵妃之位吊她?她是立了何功,积了何德?他早不说晚不说,在这个时候说?
说破天去,她都只是侍寝了一次而已。且那次侍寝,朝熙帝只能说得了趣,不能说尽了兴,因为他很清楚她在床榻上的能力不止于此。
但男女欢爱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姜璃满心不情愿又不得不从,朝熙帝对她打不得骂不得,想要令她改变态度吧,论感情,睿安王给过她最好的,一时半刻谁也别想取代睿安王在她心中的地位。论身外之物,以她当朝太后最心爱的侄女的身份,寻常金银珠宝的赏赐她看不上眼。在女子份位上,她已经是国朝一品亲王妃。后宫中只有贵妃以上的妃嫔能压她一头,甚至因她是皇帝弟媳的身份多有容让。
姜璃想,大概朝熙帝扒拉来扒拉去,觉得最有可能打动她的便是皇贵妃之位和皇后之位吧?
皇后之位朝熙帝舍不得给一个姜氏女,皇贵妃之位就勉勉强强。为的就是她心甘情愿的服侍。
但姜璃敢打赌,她想拿到这个皇贵妃之位,不会没有其他附加条件。朝熙帝可不是如此大方的人。
万一朝熙帝的条件是她当了皇贵妃之后不能再晋为皇后,或者不能生下皇嗣呢?那她空顶着一个皇贵妃的头衔何苦来哉?
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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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步说,她之前那样指天发誓,要死要活的不要进朝熙帝的后宫,如今皇贵妃之位一出,她又愿意了。那不是证明了她对睿安王的真爱就不是真爱,她更爱权势地位吗?
姜璃才不会轻易上当。
朝熙帝又双叒叕被她拒绝,脸上没有半丝波动,道:“不急,你还有时间可以改变主意。”他话锋一转,“你大伯家的庶妹品性如何?”
姜璃的大伯成国公姜勋得了朝熙帝首肯,可以送女应选今年的选秀。原定的选秀时间是五月,即下个月,因睿安王的逝世,朝熙帝把选秀推到九月,但秀女的名单早已经呈到朝熙帝案上。
姜璃也早知道应选的是姜勋的庶长女姜珊。姜珊比她小三岁,今年十六岁。
姜勋没有立住的嫡子女,两子两女都是妾室生的。姜珊还是姜勋最宠爱的胡姨娘生的,自小很受姜勋宠爱。但因姜璃是嫡长女,生得又好,被当时已育有两个皇子成了姜妃的姜太后喜爱,姜珊被抢了先机,在姜家的地位不及姜璃。
姜珊自懂事开始便与姜璃不对付。因为她的父亲姜勋是姜家唯一的元嫡长子,成国公世子,而姜璃的父亲姜敬虽然也是嫡子,在朝中只是一个无爵的小官员。若非有个同胞妹妹成了妃子,生下两个皇子,姜敬不过是一个需要仰姜勋鼻息而活的次子。姜璃这个二房嫡女也远没有姜珊这个长房庶女尊贵。且姜妃本也是姜勋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按道理一样是姜珊的倚仗。所以姜珊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姜璃差,甚至觉得自己比姜璃更好。
事实也是如此。在姜珊看来,姜璃生得好又得姜妃宠爱,这么多倚仗,到了外头也只能勉强和她平分秋色,并没有压过她一头。
姜珊的傲气在朝熙帝登基后遭到严重打击。瞧不起的二叔姜敬成了一等公爵,与自己的父亲平起平坐,姜璃被姜太后召入宫,差点成了皇后,即便与后位擦肩而过,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妃。自此,姜珊碰上她都要给她行礼。
姜璃真的不意外姜珊想入宫成为朝熙帝的妃嫔,她总是心心念念要压过她一头。她错失皇后之位,夫君早逝,最幸灾乐祸的就是姜珊。姜璃想到她跑到她面前假惺惺安慰的嘴脸就有点手痒。
姜璃笑着回答:“我告诉她,自皇上登基后,宫里没了二十一位在册的妃嫔,五个皇嗣胎死腹中。”
离他们最近,约摸有五步之后的莫连真左脚绊右脚“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却什么都顾不上,飞快爬起来跪着脸色煞白簌簌发抖。
其他人隔远见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见莫连真跪了,骇成那样,立刻也跟着跪了。
姜璃没跪,也不害怕,在朝熙帝冰凉的目光下,徐徐道:“……皆是戾太子余孽之过。”
朝熙帝遇刺,睿安王死后,前朝后宫都经历了大清洗,罪名都落在戾太子余孽头上。后宫死了六位妃嫔,其中最高位的一个是盛宠一时的丽婕妤,据认罪供词,被她设计陷害失宠或谋害至死的就有五位妃嫔,三个皇嗣,其中两位正是难产而死。
14. 第十四章 温情
第十四章温情
一入宫门深似海,自此生死不由人。
姜璃和朝熙帝都心知肚明。没了二十一位在册的妃嫔,五个皇嗣胎死腹还是一个保守的数目。
自刘皇后薨逝,后宫的乱象频生。朝熙帝不作为,曹贵妃压不住,已经开始引起侧目。借由此次大清洗,死了的妃嫔担了许多罪名,有些不一定是她们犯下的,但有人要的就是一个死无对证,也是给前朝一个说法。
且相比前朝的清洗,后宫的动荡根本不值一提。但经此一事,后宫应该能平静安分一段时间。
这其中若说没有朝熙帝的手笔,谁都不会信。真正的聪明人该从中窥探到朝熙帝对后宫的态度——他不会管后宫斗争,闹大了就杀一批,谁被查出谁倒霉。能活下来的宠妃皇嗣才是真正的宠妃皇嗣。
所以,朝熙帝后宫的生存环境其实相当险恶。
姜璃本着姐妹情,不顾忌讳提点姜珊。若姜珊害怕,不愿进宫,爱女的姜勋不会按着她的头逼她。但姜珊无视她的提点,一个劲往朝熙帝的后宫冲……
姜璃祝她好运,然后不客气的在朝熙帝面前给她上眼药。
朝熙帝意味不明道:“确实,死不足惜。”好像在接姜璃的话,说戾太子余孽死不足惜。针对行刺自己的反叛者,朝熙帝这句话委实客气了些,更像暗藏深意。
姜璃仿若未觉,盈盈道:“皇上福泽深厚,必能洪福齐天。”
朝熙帝道:“承表妹吉言。”
两人一时没有再交谈,安静地并肩走着。
这庄子是姜璃精心准备来游玩的。从后院出去是一条河流,倚着一棵菩提树建着古朴的凉亭和钓鱼台。沿着小路而去,不久就到达射箭场,然后是一片茂密的桃花林。山上的气温比平原低些,桃树上仍挂着未败的桃花,极尽盛放的姿态漂亮热闹。风一吹,妃红的花瓣纷扬舞动,沾惹过路人一身。
朝熙帝穿着宝蓝色绣青竹纹的常服,气度雍容沉静,身上头上散落了一些桃花花瓣,平白多了几分风流轻浮。
姜璃忍不住笑了。
朝熙帝拂去花瓣,盯着她看。这是睿安王去后,他第一次见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喜欢看他出糗的看好戏的笑,不善良不甜美,却依然漂亮得如牡丹盛开,明艳逼人。
朝熙帝问:“怎么不种芍药?你不是最喜欢芍药吗?”他对她怀抱芍药,人比花娇的模样记忆犹新。
姜璃道:“谁说我喜欢芍药?我不能换一种花喜欢吗?”
“喜欢桃花?”
“我种了什么花就得喜欢什么花吗?”姜璃奇道,“种桃花只是因为它是这片林子里原有的花,继续种着也合宜。花开了看着也好看。但若单独剪一支放到屋里摆放,倒显得单薄了,我不喜欢。”
朝熙帝道:“确实相当难伺候。”
姜璃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这天底下最难伺候的人说别人难伺候。
朝熙帝抬手碰了碰桃花绽放的枝丫,动作说不出的温柔清雅,仿佛十分喜爱,连说话的声音都低沉悦耳,似带缠绻:“为什么要置下这样的庄子呢?连睿安都没来过吧。”
姜璃不意外朝熙帝早把这庄子查了个底朝天。这庄子成了他出宫的落脚点之一,尤其在不久前刚经历过刺杀,怎么能不慎重?在满足自身欲.望的同时依然保持绝对的警惕与理智,才是帝皇该有的品格。姜璃宁愿自己的靠山是这样的男人,也不愿他是一个为了某个女人不管不顾的恋爱脑。后者对于至高权力者以及依附他的人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姜璃置下这座庄子是为了偶尔抛下夫君和孩子,自己玩乐放松用的。古代女人受着礼教的束缚,整天只能围着夫君孩子家事打转,少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和空间。姜璃毕竟有着文明社会的思想,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身处特权阶级,有钱有闲有想法,自然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无论出于何种境地,“工作”与生活两不误。
这种想法在当下相当离经叛道。姜璃不打算如实告诉朝熙帝,说了他也不会懂,只懒懒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我想做的事,王爷从不阻止我。”她垂首,像回忆起什么,温柔一笑。
朝熙帝是一个掌控欲强的皇帝,或者说,做皇帝的,没有哪个是掌控欲不强的。睿安王府有他的线眼,睿安王与王妃的动向有定期的记录与汇报,放在密档以供查阅。
朝熙帝已经很久没看过关于弟弟与弟媳的记录,因为以前看过,看到的都是他们夫妻俩恩爱甜蜜的日常,某天安王寻了珍贵的首饰/新鲜的糕点/有趣的奇花异草……送给王妃,王妃琢磨出新的食谱与安王共试,从某商人手里购得好马,与安王往西山游玩……两人乔装,偷偷摸摸到青楼、赌坊见识一番……一整本全是乐不思蜀的吃喝玩乐,看得人心头火起。朝熙帝掌天下权,后宫佳丽无数,都没他们过得自在。
若因为这点看不惯而找弟弟麻烦,不免显得朝熙帝小题大做,气量狭小。且相比于给一朝亲王实权,让他为朝廷效力,这点安于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没志气没出息,倒是再恰当不过。
不过,近来朝熙帝又重新翻起姜璃和睿安王的记录。终于有三分相信姜璃真的不愿进他的后宫,不想生下皇嗣,而不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再看手上的注录,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睿安王去世了,但夫妻俩美好的回忆太多,不经意之间便会想起。这次再见姜璃,朝熙帝已经察觉到她对睿安王去世的伤心忧郁少了许多,但因为服侍了他隐含愧疚,对睿安王的怀念更深。
朝熙帝道:“你在宫外,到底自在些。”
姜璃意外的微挑眉,不禁道:“人生在世,图的难道不是这份自在吗?”
朝熙帝道:“有理。你在这上头,确实比许多人要通透些。”
姜璃没想到朝熙帝会称赞她,听起来还是真心的。她的语气微软下来:“我心里很明白,这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赐给我的恩德。”她对朝熙帝有气,礼数上恭敬,说话夹枪带棒,存了一点惹怒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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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让他拂袖而去的心。朝熙帝不但不生气,言行还越来越包容,姜璃的气便渐渐消了。还是那句,她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过得如意自在的真正靠山是谁。以睿安王的才能心性,他们与朝熙帝对上不敌人家一合之力。朝熙帝握住他们的生杀大权。如今只剩下她和陆璀,朝熙帝一样能决定他们母子的生死,或者,生不如死。
姜璃不会彻底惹怒他。因为她的目的只是影响他对她的感观、认知,树立一个可以有效攻略他的人设,而非真的找死。
朝熙帝对她的态度终于软和了一点,姜璃很受用,也稍退一步。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
两人在庄子附近闲逛完,回到主屋各自梳洗,然后到正房同坐一桌用晚膳。
正房多了一瓶芍药花。
这个时节的芍药花未到花期,该是含苞待放的形状。这一瓶芍药花是少见的正红色,花朵开得绚烂艳丽,姿态霸道华贵。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①。
姜璃不期然想起这句话。
朝熙帝道:“这几支开得好,放你这里摆着。若不喜欢,待朕回了宫,你叫人扔了便是。”
姜璃沉默了片刻,闷闷吐了实:“没有不喜欢,只是,不想见到这花。”
为何没有不喜欢但不想见?
姜璃和朝熙帝都想起三年前那一束辗落在地的芍药。她满心欢喜抱花而至,与朝熙帝相看,却被朝熙帝推给弟弟,恼羞成怒扔了花。她无法忘记当时的耻辱,不能迁怒别人,她便迁怒了花。
最爱芍药的姜家嫡长女从此恶了芍药。她嫁到睿安王府后,每逢举办赏花宴,芍药这种花都会缺席。
芍药在古代有“花中之相”的美称,即花中的丞相,渐渐又有了“花中皇后”的喻意,只是不如牡丹的名头那么响亮。
可见姜璃曾经对失去皇后之位有多在意,即使有了后来的“自在”,至今依然无法以平常心面对。
朝熙帝道:“那便拿出去扔了吧。”
姜璃摇头:“不必如此,不过一瓶花而已,挺好看的,摆在房里也合宜。”
“不是不想见吗?”
“很久之前不想见,如今再见,又觉得它委实很漂亮。”姜璃释然道,“花从来没有过错,是我着相了。”
两人一同用膳,上了六道素菜。姜璃守夫丧,朝熙帝守弟丧,都在茹素。素菜的汤汁底则按姜璃的口味做。姜璃吃了一口便尝出来了。
朝熙帝挟了一块用黄豆做的素肉放在她碗里,姜璃偏首看他,朝熙帝道:“朕知你的心意,不逼你,你只当睿安之后,多一个人照顾你。”
姜璃心里一动,微微怔忪,说不出话。
朝熙帝知她没有立刻信他,也不多说,淡然用膳,间或给她挟菜。姜璃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接受了,但没有礼尚往来的也给朝熙帝挟菜,守着一条无形的界线。
这一晚朝熙帝没在正房留宿,在侧房就寝。次日姜璃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庄子。
15. 第十五章 风起
第十五章风起
宫里送到庄子上的礼物变了,依然有漂亮的首饰、衣料和摆件,但明显更贴合姜璃的喜好,又添了花、宠物和话本、戏本子,还有小孩子玩的玩具。
朝熙帝的总管太监莫连真亲自来送,这个连一品大员见了都以礼相待的公公将腰弯得极恭敬,口甜如蜜:“最近朝中政务繁忙,皇上一时无法抽身。皇上心里惦记着表姑娘,忧心庄子上的用度终究简薄了些,让表姑娘过得不够自在如意,特令奴婢送些新鲜的给表姑娘解闷。”
姜璃道:“劳皇上费心了。辛苦公公特地跑一趟。”她抓了一把金瓜子,让荣真递给莫连真。
莫连真笑着受了,并未露出异样的神色。他是朝熙帝的贴身太监,平时收礼是收到手软的。非是他故意贪污受贿,而是王公大臣、后宫主子的赏赐一是肯定他的侍候,二是默认的打点求个安心,毕竟他算是朝熙帝身边的代表人物,若他坚拒礼物,对方就该害怕了。
莫连真继续恭敬道:“能为皇上与表姑娘效力,是奴婢的荣幸。”
姜璃见过莫连真后,心情不错,拿出剪子兴致勃勃地修剪花枝。朝熙帝送来的花还是芍药,依然是鲜艳的红色,还送来花匠太监和花苗。若她愿意,庄子里可以种上大红色的芍药。
如此……甚好。
宫里人都逢高踩低,见风使舵,像莫连真这种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是朝熙帝心腹太监,对着朝熙帝伏低做小,对外绝不敢坠了朝熙帝的颜面,便是对着最受宠的后宫妃嫔,也端着架子,不卑不亢,最多给个笑脸,对着不受宠的后宫妃嫔,除非朝熙帝亲自开口要他处置,否则他连脸都不露,尽交给手下的人处理。
这种侍人才是最了解主人心思的人。
莫连真对她恭敬有加,不是因为她本身,而是因为朝熙帝对她的态度,可见这段时间朝熙帝确实将她放在心上了,重视程度连莫连真都不敢有半点轻忽。
如果莫连真知道姜璃的想法,一定在心里给她竖起大拇指表示惊叹。
莫连真侍候朝熙帝十多年,真的从未见过朝熙帝对哪个女人如此费心。姜璃屡次对朝熙帝不敬,换一个人早被朝熙帝厌弃或处罚,她硬是分毫无损。朝熙帝亲自为她挑选礼物,出宫与她相会,顺着她的心意捧着哄着,隐隐摆出一副男子追求心仪女子的姿态……别说后宫妃嫔,连朝熙帝的原配嫡妻刘皇后都没有这个待遇。天知道这位表姑娘日后有什么造化?莫连真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副总管太监高斌见莫连真出宫送礼如此郑重其事,试探了几次想代他出去,见一见朝熙帝宫外的新宠,都被莫连真撅回去。
高斌眼珠一转,向莫连真递了一个消息:“莫大哥,长春宫传了殿中省的常太监……”
莫连真心里一动。
殿中省分两套班子,一边管着皇上的用度,另一边管着后宫用度,虽说两边河水不犯井水,但同在一省,互相留意动向是心照不宣的事。常太监是殿中省的小管事,是主管后宫用度的大太监的徒弟之一。大太监每月定时向长春宫的曹贵妃汇报一次殿中省的事宜,与长春宫执行宫务的大宫女和大太监交接份列,其余时间,除非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不然以曹贵妃的谨小慎微,一般不会传召殿中省的太监。
朝熙帝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踏入后宫,哪怕是有皇嗣的妃嫔相请都没见到朝熙帝的衣角,想来是有人想通过曹贵妃刺探消息。
至于是哪个妃嫔敢劳动曹贵妃,莫连真也立刻心里有数。
他没有好心到告知高斌,度量着朝熙帝的心思对高斌沉声道:“你好好盯着,说不定……会记你一功。”
高斌先是一喜,又怀疑莫连真会不会这么好心。莫连真生怕他抢了他的位置,一直防他防得紧,任他百般示好都无济于事,很难得才从手指缝漏一点好处给他。
不过,得了莫连真的命令,高斌也有了借口盯人。这后宫的热闹,他是相当爱看的。
长春宫的曹贵妃召见常太监而不是大太监,就是不想惹人注目。殿中省的大太监非大事不召,没有协理后宫的慧妃和宋妃一同发令,曹贵妃不会单独召见他。便是召见常太监也并非她的本意。
曹贵妃知道朝熙帝已有一个多月没有踏入后宫,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一来朝熙帝要为睿安王守丧两个月,这段时间肯定不会召幸妃嫔。这个时候还没满两个月,朝熙帝不进后宫有什么奇怪的?二来她不受宠没皇嗣,后宫大清洗后怕朝熙帝怕得紧,只要她不请,朝熙帝就不会踏入长春宫,这正是她乐见的。
协理后宫的慧妃和宋妃都是懂事的,基本不会让她为难。
唯独刘昭仪,仗着有个先皇后的姐姐,生下了大皇子,从不把她放在眼内。她不敢向朝熙帝胡搅蛮缠,倒是把她顶在前头,说什么“后宫姐妹久不见天颜,唯日夜祈愿皇上万福康泰,以致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贵妃代掌后职,为后宫表率,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安抚后宫”,当着其他妃嫔的面逼她向朝熙帝请安,实则是催朝熙帝进后宫看看她和大皇子。
曹贵妃气得在长春宫摔了最喜欢的一个汝窑茶杯,使得整套茶具毁坏了,最后还得忍声吞气召来常太监,旁敲侧击问着殿中省的动向。
她本来没抱太多希望。常太监是她接管宫权后花了大力气收买的人,但常太监在正常的宫务往来之外,最多只会向她透露一下朝熙帝赏赐了后宫哪个妃嫔,连具体赏了什么都不会透露,更别说朝熙帝在后宫以外赏了什么人赏赐了什么这些敏感的消息。而若朝熙帝赏赐了后宫妃嫔,她掌管宫权,多少能收到一些消息,不需要动用常太监。
这一个多月后宫没有动静,证明朝熙帝用殿中省是向前朝的。如此,常太监不会向她透露任何消息。她已经召见了人,也算对刘昭仪交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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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但出乎意料,常太监请她屏退左右,小声而含糊道:“……往宫外,送了花,与拨浪鼓……”
他说了这句话便不敢再说,匆匆告辞,连曹贵妃的赏赐都没要。
曹贵妃也没有为难他,心绪凌乱。
因为常太监暗示朝熙帝在宫外有了新欢,新欢还是个带了孩子的妇人。
这妇人带着的孩子必定不是皇嗣,不然宫里孩子少,能养下皇嗣是大功一件,朝熙帝和姜太后都不会亏待她。
若妇人的身份没问题,以朝熙帝的个性,纳进宫里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喜欢得紧了给宠爱给份位给皇嗣,如从宫人上位的慧妃,也没有人敢驳了他的决定。
如此藏着掖着,必是妇人的身份有妨碍。最有可能的,便是对方是某位大臣的妻子,被朝熙帝看上了,又碍于种种世俗规范不敢进宫。或者,仅是朝熙帝一时兴起,没打算长久宠着。
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朝熙帝在女色上头比较随性,但以前仅限于后宫女子,操守比先帝要好得多。若真的君纳臣妻,只能说他果然不愧是先帝的种……
曹贵妃烦的是,若有一天朝熙帝执意揭开这种丑事的遮羞布,她作为后宫的最高位妃嫔,应不应该规劝?还是应该顺着?毕竟皇后才是与朝熙帝比肩的齐者。她只是贵妃,说白点就是区区一个妾,不需要可与皇后媲美的贤德。
曹贵妃正心烦意乱,她的心腹宫女之一甘草前来禀报:“主子,江贵人前来给您请安。”
曹贵妃冷笑:“早不请安,晚不请安,常太监刚走,她倒是来请安,耳朵真灵!”
之前长春宫是雨花阁的江贵人最受宠,一个月总有两三回被召幸。但距离上一次侍寝至今快有三个月了,朝熙帝怕是忘了她是谁了吧?所以急了。平时除非朝熙帝踏足长春宫,不然这江贵人连向她请安都推三推四,早忘了是谁抬举她。
甘草道:“主子息怒。江贵人殷勤些,对我们长春宫总是有好处的……”
曹贵妃怒道:“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本宫堂堂四妃之首,倒要看她脸色了?”她断然道,“皇上的消息岂是她能打听的?传令出去,让江贵人禁足一个月,抄二十遍宫规以示惩戒。”
甘草跺脚:“主子!”
曹贵妃瞥她一眼:“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了?想进宫正司醒醒脑子?”
甘草一激灵,脑里闪过宫正司内犯事宫人血肉模糊的模样,立刻跪下叩头:“奴婢不敢,请主子恕罪。”
曹贵妃冷冷道:“若有再犯,不用请罪了,自去领罚。”
此时,又一个她的心腹宫女枇杷进来禀报:“主子,刘昭仪请您到景仁宫一聚。”
曹贵妃被彻底惹火了:“本宫辛苦打探消息,她想知道还拿乔上了?传令出去,窥视帝踪,让刘昭仪禁足三个月,抄五十遍宫规以示惩戒!”
16. 第十六章 谈情
第十六章谈情
甘草和枇杷都惊呆了!
曹贵妃是后宫公认的面瓜,哪怕被朝熙帝委以重任掌了宫权,大家都不觉得她受朝熙帝待见,只忿忿她做刘皇后的狗做惯了,最后竟走运得了肉骨头。朝熙帝因着对刘皇后的夫妻之前,对她爱屋及乌,让她越过众妃成为后宫之首。
但烂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若非受宠且有女的慧妃与养育了刘皇后所出的嫡长大公主的宋妃从旁扶着,曹贵妃根本压服不了后宫。
刘昭仪更是从不把曹贵妃放在眼内。她是刘皇后之妹,育有大皇子。若非刘皇后早逝,大皇子会一直养在刘皇后膝下,不是嫡子胜似嫡子。便是刘皇后去了,大皇子在皇嗣中也是身份最尊贵的一个,连大公主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因此,刘昭仪虽然份位上比不上占了妃位的曹贵妃等人,心里却自矜自傲。若非朝熙帝对她没有半点宠爱,她早摆出皇后的架子。而她明面上对朝熙帝恭顺,心里则不无怨怼。因为刘皇后去了,继后的人选中,论出身论生育功劳论相貌才情,合该由她登上后位。可是朝熙帝对她没有半分表示,还越过她点了姐姐的一条狗代掌后职。压在她头上的三妃没一个比她的身份高。
三妃识相,从不与育有大皇子的刘昭仪争锋。刘昭仪被衬托出跋扈的名声后幡然醒悟,为大皇子的名声计,也不再明火执仗的和三妃过不去,逮着最软弱的曹贵妃使唤,此后竟一直用得顺手。
曹贵妃对她不敢怒不敢言。
刘昭仪对付她的手段越发精进熟练,已经成功通过她窃得一部分宫权。
高位妃嫔各有倚仗,凭的一是与朝熙帝在潜邸时同甘共苦的旧日情分,一是皇嗣,或者二者兼备。但爬到高位后圣宠转薄也是事实。刘昭仪自恃貌美,是高位妃嫔中最不愿意接受失宠的人,经常借着大皇子的名义请朝熙帝进景仁宫。十次有一两次,朝熙帝会到景仁宫看看大皇子,召幸景仁宫的年轻低位妃嫔。因刘昭仪请得积极,一个月下来朝熙帝去的次数多些,里倒显得景仁宫颇受宠爱。
朝熙帝一个多月不进后宫,连大皇子都不看一眼,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刘昭仪又惊又急,自然要想法子探明原因。
没想到分明已经使动了曹贵妃,最后却收到曹贵妃以“窥视帝踪”这么严重的罪名惩罚她。便是真的在窥视帝踪,这个罪名刘昭仪也不能认!
她也不是个吃素的,立刻脱簪素服,带着六岁的大皇子到慈宁宫喊冤。
姜太后没见人,只吩咐慈宁宫太监总管冯添福将大皇子带走。刘昭仪死活不让,大皇子也害怕,死抓住母妃不放。姜太后知道后便罢,传了曹贵妃过来。
姜太后一向不怎么给曹贵妃面子,曹贵妃惧怕姜太后,听到刘昭仪闹到慈宁宫,顿时怯了三分。事实上,凭着一股意气发出处罚刘昭仪的命令后,她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可忍声吞气这么多年,刘昭仪的变本加厉实在让她恼火。比起惹怒朝熙帝,她宁愿对上刘昭仪。
曹贵妃强撑着带人进了慈宁宫,见到刘昭仪抱着大皇子跪在地上一身狼狈,心里吓了一跳。刘昭仪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眼里写着绝不会与她善罢甘休,曹贵妃用力咬住下唇才勉强保持镇静。
曹贵妃刚跪下,姜太后最倚重的第一心腹宫妇韦姑姑走出来,在跪着的曹贵妃与刘昭仪面前站定,沉声道:“传太后口谕,刘昭仪‘窥视帝踪’乃大不敬之罪,曹贵妃念其初犯,小惩大诫,公正严明,处置得当。望两位娘娘好自为之,莫负圣恩。”
此言一出,刘昭仪惊愕地抬起头,曹贵妃同样大受震撼。
刘昭仪绝对想不到她跪在慈宁宫说了那么说,还不惜违抗姜太后的命令留下大皇子作护身符,姜太后对她的哭诉完全置之不理,连查都不查,直接站在曹贵妃一边。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冤枉!是曹贵妃诬蔑臣妾!是曹贵妃诬蔑臣妾!求太后娘娘看在大皇子的份上,彻查此事!”
冯添福带着几个大力的太监出来,道:“请刘昭仪别扰了慈宁宫的清静。”说完,太监一左一右制住刘昭仪,用布条堵住她的嘴,将她强硬地拉出慈宁宫。
大皇子尖叫着扑过去:“母妃!”
“殿下,若想您的母妃平安,不要出声。”他的乳娘簌簌发抖,迅速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制止他的挣扎。
曹贵妃回过神时,刘昭仪已经被驱逐出慈宁宫。曹贵妃耳边仿佛还听到她喊着冤将罪责推到她身上的声音。自成为朝熙帝妾室地位便高人一等的小刘氏,第一次如此狼狈。她背后有大皇子,有已故的刘皇后,有刘家,在姜太后面前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曹贵妃从未想过,素来仿佛十分嫌弃她的姜太后,会给她撑腰,会在大孙子的生母与她一个空壳贵妃之间,选择支持她。
——是因为她在最近的后宫大清洗中表现得好,让姜太后对她另眼相看吗?
——之前朝熙帝仿佛也是第一次不用她请便来了长春宫,直接对她下命令……她怎么光记着朝熙帝骂她蠢的话呢?
——常太监终于向她吐露重要的消息,是因为终于明白到,她是执掌宫权的贵妃,可以决定后宫宫人的生死吗?
她的手,是沾过血的。
曹贵妃恍恍惚惚叩首,向姜太后谢恩。在她走出慈宁宫后,曹贵妃与刘昭仪的争执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因为结果竟然是曹贵妃赢了,刘昭仪受了申斥,大失颜面。
此事传到朝熙帝耳里。朝熙帝下旨,以不敬为由,降刘昭仪的份位为婕妤。
婕妤是最低能抚育孩子的份位,若再犯事继续被降份位,将失去大皇子的抚育权。这是刘昭仪,不,刘婕妤无法接受的后果。她几乎立刻安分起来,关起景仁宫主殿的大门低头认罚。
后宫的争斗没影响到庄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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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平静。
姜璃没有插手,但知道后宫形势的变化。短短数月,数名宠妃死的死,降位的降位,曾经自诩高人一等、强势嚣张的刘昭仪被打掉气焰,连大皇子这张牌也黯然失色。后宫妃嫔的起起落落,宛如一场色彩斑斓的烟火。
而执棋早将那些不再新鲜的旧人抛之脑后,陪在她身边。
距离上次在庄子留宿后过了十日,朝熙帝再次驾临。他亲手为姜璃做了一只凤凰纸鸢,画是他亲自画的,正红色与金黄色交错辉映,长长的尾羽大气华贵,非常漂亮。恰逢天气风和日丽,他带着她在后院放纸鸢。
姜璃喜欢放纸鸢,但她放纸鸢的技术一直没有练好,以前都是睿安王陪她放,在她快把纸鸢弄掉下来前及时挽救,控着放飞线让纸鸢再次高飞。
睿安王去后,这是姜璃第一次放纸鸢。没有丝毫意外的,本来在空中迎风展翅的凤凰纸鸢在她的操控开始打转,面临掉落的危机。
她面露紧张之色,在努力拉线后退的过程中,背部撞上一具温热宽阔的男性躯体。龙涎香的气味扑鼻而来,白皙修长的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引导着她的手指调整放飞线的速度与力度。
效果立竿见影,凤凰纸鸢在空中打了两转,再次恢复稳定的飞行。
姜璃羞红了脸,见纸鸢好好地飞着,想从朝熙帝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握住,轻轻摩挲。
朝熙帝本无意做出如此孟浪的动作,但雪白纤细的手置于掌中,指甲修得圆润,指尖粉红,如一块上等的软玉,细腻无瑕,叫人见了喜欢,忍不住想要把玩。
直到脚上被用力踩压,朝熙帝才终于舍得放手。姜璃背对着他,耳尖通红,一把扔下放飞线的线筒,闷不吭声跑开了。
用了晚膳时间,朝熙帝亲手捧了一束芍药花回到正房,送给姜璃。
正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姜璃妥协一般接过花,插进花瓶里:“这是皇上亲自摘的花?”
朝熙帝道:“见它开得漂亮,随手一摘,博佳人一笑。”
他大概第一次亲手摘花,花枝剪得参差不齐,选的花也是已经开尽的,乍眼看甚美,插.进花瓶里却养不了几日。
姜璃笑了,向朝熙帝讲了摘花插.花的讲究。朝熙帝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平时不会关心摆出来让外界看的花,不知道收拾好一瓶花需要如此多的功夫,道:“下次表妹跟着朕一起摘吧,如此便不会出错。”
姜璃的舌头像被猫咬了,没有应“好”或者“不好”。
晚膳过后,朝熙帝没急着直奔主题,拉着姜璃逛了一圈消食。在迷人的月色中,朝熙帝提着灯笼,温柔地牵着姜璃的手,与她共赏庄子不同与白日的良辰美景。
中途坐在凉亭里歇息,朝熙帝将姜璃拉到怀里坐着,在女子身上散发的芍药花香的萦绕中,捏起她的下巴与她亲吻。姜璃双眼逐渐迷离,抬手搂上他的颈项……
17. 第十七章 情热
第十七章情热
月色那么美,使人意乱情迷。
芙蓉帐中,美人如画,嫣红的唇瓣娇艳欲滴,仰起的颈项纤弱漂亮,嫩若春笋的指尖含着凉意,拂在滚烫结实的肌理上……
像一个已经把闺训刻在骨子里的小妻子。
依然中规中矩,矜持内敛。唯一的改变是比初次更温柔贴服一些,没有羞愧,没有伤心,仿佛已经妥协认命,比初次更……索然无味。
朝熙帝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一晚,他不用她服侍,而是由他服侍她。
好歹是经历过不少女人的帝皇,又是天纵奇才,真认真起来,保守型的姜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波涛起伏的浪潮中飞快丢盔弃甲,失控哭泣。
以往姜璃与安王燕好,因安王是她一手调.教出来为享乐服务的,姜璃哪怕尽兴,也有一种尽在掌握中的处之泰然。
而朝熙帝显然是首次认真取悦一个女人,即使有一些生涩不足,但倏然爆发的潜力有些出乎姜璃意料。
当朝熙帝滑下去唇舌相就时,姜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紧紧捂住嘴巴以防过于失态,与此同时,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瞬间充斥她的全副身心。
那种将一个强大而威严的帝皇踩在脚下的感觉……
——三年前,他对我不屑一顾,弃若敝履。
——三年后,他拜倒在我的裙下,心悦诚服,极尽讨好……
心里的不甘与怨恨化为绚烂的蝴蝶,振翅飞舞,扑入火中被火舌吞噬,一点点化成齑粉,消散在令人神魂颠倒的欢愉中。
姜璃抛下故作的矜持,回应着朝熙帝对她的取悦。
这一夜的后半程,两人都感受到淋漓尽致的痛快与极乐。姜璃被朝熙帝挟裹着陷入仿佛无休止的情潮中,中途受不了短暂昏睡过去又转醒,在失神中忘我沉醉。两人在一片靡然中倦极睡去。
这一夜对朝熙帝和姜璃而言都像打开了一个隐秘的机关。
事后醒来,姜璃羞愤欲绝,再也不装温顺恭敬,坏脾气地抄起手边的东西全扔向朝熙帝,赶他出房间。
朝熙帝身心餍足,难得的好脾气,如姜璃所愿的退出房间后,嘱咐宫人侍候好姜璃后,神清气爽的起驾回宫,想着这次孟浪了些,待姜璃养几日,他再来。
他年近三十才真正识得情.欲的滋味,年轻力壮的身体方兴未艾,彻底挑动他兴致的人不在宫里,且昨晚已经被折腾得不轻。
朝熙帝按捺着刚处理完政务,受莫连真示意,敬事房的太监立刻知机地奉上一盘绿头牌。
朝熙帝在前朝宣布了要为睿安王守丧两个月,敬事房的太监接到命令,这两个月安静如鸡。等两个月的期限一到,敬事房的太监立刻活过来,天天到乾清宫奉上绿头牌。可是这几天不是被朝熙帝挥退,就是莫连真跟他们说不用送。但后宫那边的压力太大,妃嫔盼朝熙帝盼到眼睛都绿了,敬事房的太监不敢不送。
朝熙帝没看绿头牌一眼,但也没有叫敬事房的太监退下,扔了御笔,靠向椅背,闭着眼捏了捏鼻梁。
莫连真问:“皇上可要歇一会儿?”
朝熙帝没应,睁开眼看向盘子,修长的手指在陈婕妤的牌子上停顿了一下,问:“陈氏,可是生了个孩子的?”
莫连真和敬事房的太监一起汗颜。
陈婕妤是三年前朝熙二年,朝熙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选进来的妃嫔,模样生得极美,只比涉嫌谋刺圣驾被赐死的丽婕妤略逊一筹,受宠程度也仅比丽婕妤略逊一筹,连慧妃都退开一射之地。因此,当时份位仅是美人的她得了朝熙帝恩典,有一次侍寝后允许留下龙种,不用服用避子汤。她运气极佳,竟一次中标,还一举得男,生下了三皇子。可惜三皇子早产,身子骨不行,病歪歪的勉强养到如今两岁。自三皇子出生后,陈婕妤升了份位可以自己养孩子。她的心思也全放在这个儿子上,失了圣宠,泯灭众人。
陈婕妤是翊坤宫的主位妃嫔,她不像其他育有皇嗣的妃嫔那样,经常借着孩子的名头请朝熙帝。没人提醒着,朝熙帝也很少去看她。如今陈婕妤和三皇子在后宫和透明人差不多。
莫连真道:“皇上,陈婕妤是三皇子殿下的生母。”
朝熙帝随意“嗯”了一声,其实也不是真的不记得,只是印象模糊。他跳过陈婕妤的牌子往下,问:“怎么不见江贵人的牌子?”他记得这女人有着一条与姜璃相似的细腰。姜璃的腰肢折弯起来的模样甚美。
敬事房的太监小心翼翼道:“江贵人违反宫规,被贵妃娘娘禁足一月。”皇上难得特地问一个妃子,是不是该不顾曹贵妃的命令,说江贵人可以侍寝迎合皇上?他不着痕迹瞟了莫连真一眼,莫连真纹丝不动,他在心里问候他祖宗。
朝熙帝皱眉:“罢了。”然后随手翻了荣贵人的牌子。依稀记得这女人长得还行?
得了准信,敬事房的太监躬身告退,自去安排。
朝熙帝在后宫大清洗、守完弟丧后首次召幸妃嫔,备受瞩目。听到是荣贵人,众妃嫔都有一种意外又不出意外的感觉。
荣贵人同样是三年前朝熙二年选秀留下牌子成为后宫妃嫔的女人之一。朝熙帝爱新鲜,这几年宠爱新妃嫔多些。同一届的陈婕妤生下三皇子后失宠,丽婕妤刚被赐死不久,刚好把长得别有一番风情的荣贵人显出来。
大家猜测的侍寝人选也在慧妃、江贵人、荣贵人之间,倾向慧妃多些。
到朝熙帝先问的是江贵人这个消息悄悄传出,看慧妃笑话的人便多了。朝熙帝在不召幸妃嫔的两个月都不忘到昭和宫看慧妃和二公主,想召幸妃嫔时却直接越过她点了两个贵人,最终脱颖而出的还是与慧妃同住一宫的荣贵人。慧妃,果然是人老色衰,终于要失宠了吗?
长春宫的甘草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向曹贵妃提议解了江贵人的禁足:“娘娘,皇上没忘了江贵人,何必因为区区小事伤了自己人的和气?”
曹贵妃没答应,平淡道:“皇上是想到她,但知道她禁足后不是已经作罢吗?皇上是为了宠她特地解了她的禁,还是因此而斥责本宫了?”
甘草呐呐不语。
曹贵妃道:“本宫没有犯错。该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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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再明白不过。”
江贵人尚在禁足中也收到消息。不说如何扼腕白白错失大好机会,她在被罚抄宫规之余,呕心沥血绣了一块屏风送给曹贵妃。屏风上绣的图案是百朵姹紫嫣红的芍药花。江贵人来自江南,一手画技与技艺高超的苏绣绣工是连姜太后都赞过的。
此乃后话。
朝熙帝点了荣贵人侍寝,难得多了一丝热切,换了一身常服后便摆驾前往昭和宫的玉秀斋。荣贵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满心欢喜地出门迎驾。
看到威严俊美的朝熙帝,荣贵人双颊飞红,盈盈下拜,声如莺啼:“嫔妾参见皇上……”
朝熙帝的热切在见到她柔软恭顺的姿态时迅速冷却。
长得不行,穿得不行,性子不行……
样样不顺心。从不委屈自己的朝熙帝淡道:“你歇着吧。”然后,不顾所有人的错愕,转身离开。
“皇上……”荣贵人大受打击,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侍候的宫人赶紧扶住她,心里也是惶恐不安。
慧妃的心腹宫女之一素心留意着玉秀斋的动静,见状悄然退下,回去禀报慧妃。
正为慧妃梳头的另一个宫女素绢轻声道:“也该教她一个乖。”
高位妃嫔与低位妃嫔同住一宫是天然的联盟。低位妃嫔依附高位妃嫔,高位妃嫔给予低位妃嫔庇护,是后宫的潜.规则。慧妃高居妃位,受宠多年屹立不倒,对下温和体恤不善妒,真心为得到皇上宠爱的妃嫔高兴。昭和宫上下除了玉秀斋,无一不俯首服帖。因慧妃爱莲、喜素雅,昭和宫上下都习惯这样的风格。唯独荣贵人人如其名,喜好荣华,在昭和宫的一片清雅脱俗中独树一帜,日常惯穿色彩艳丽的衣饰,以博人眼球。
幸而这一招并不是很奏效。荣贵人的圣宠始终越不过慧妃,但她依然不改其作风。
慧妃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人的下场,又怎么知道不是我等日后的下场?同是昭和宫之人,该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素心和素绢对视一眼,道:“是,娘娘。”
素娟无奈道:“娘娘,您就是太心善了。”
慧妃莞尔,无法与她们说,她的担忧根本不在宫内。荣贵人在后宫待了三年,原是当初选秀容貌最出色的其中一人。另外两人丽婕妤和陈婕妤早有了前程,求仁得仁。唯独她还在原地徘徊,彷如困兽。这样的人,朝熙帝怎么会记在脑里?
慧妃协助曹贵妃处理宫务,亲眼看着曹贵妃一改往日害怕得罪人的作风,开始变得强硬。而这段时间朝熙帝对女人的心思不在宫内,而在宫外。
相比于曹贵妃猜测的朝熙帝瞧上了臣妻,慧妃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若她的想法成真,后宫将会有一轮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该,怎么办呢?
另一边,出了昭和宫,莫连真气喘吁吁追上朝熙帝,问:“皇上,回乾清宫吗?”
朝熙帝抬头一看天色,道:“时辰还不晚,点齐人马出宫,朕到庄子上。”
您早上才从庄子回宫!
莫连真惊在原地,瞠目结舌。
18. 第十八章 汤泉
第十八章汤泉
姜璃在床上躺了一天,躺得筋骨松软,浑身舒畅。
自睿安王去后,她已经很久没玩得这么痛快,还在她依然收着些的情况下。不过由于久未承欢——和朝熙帝的第一次不算,那只是毛毛雨,身子有些不适应,朝熙帝的攻击力还好,但持久力惊人,把她弄得骨酸腿软。
荣真和荣宜侍候她梳洗的时候都红了脸。陆璀过来看她,也被奶娘叮嘱了“母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乖乖的坐在她身边玩九连环,不吵不闹。
用过晚膳,哄睡了儿子,姜璃已经休息得差不多,没有半点困意。十九岁的少女身子骨结实,恢复力一流。
姜璃兴致一起,带上一篮子酒,进后山泡汤泉。
庄子的一端靠山,山脚处有一眼天然的汤泉。这也是姜璃一开始看中这块地的重要原因。谁不想要一个汤泉庄子呢?
考虑到古代保守的风气,露天泡汤泉肯定不行。姜璃让人围着这五尺见方的汤泉建了一间木屋,做了两面支摘窗,一扇镶在木屋墙身,一扇是屋顶的天窗。窗框上各蒙着一层细纱。
夜深人静的时候,支起两扇窗欣赏星辰月色,泡在汤泉里喝酒,再惬意不过。
让侍从与宫人远远守着,姜璃走进木屋。住进庄子后,这里每天都有人打理,熏艾、通风、打扫、点香……使得一室干净整洁。用磨得温润的石头错落有致围着的汤泉清澈见底,撒了半池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弥漫着淡淡的热气。
在侍女的巧手下早已束起一头青丝盘成髻,以一根碧玉钗子固定的姜璃放下装了酒的篮子,俯身试了试水温正合适,满意一点头,直起身脱去外袍,穿着一身薄薄的里衣下水。
这件里衣的制作材料是千金难求的浮光锦,丝滑流光,薄如蝉翼,防水性极佳,以王府的地位也只分得半匹布,全被姜璃制成里衣。
入水后,里衣不吸水,不会沉沉的坠在身上,温暖的水涌入衣内,像整个人盖了一张轻薄的被子,舒服得不得了。
姜璃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拨开水面的花瓣,月光透过窗纱映在水面,让人不由自主想起“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①的诗句。
姜璃在汤泉水里玩了一会儿,累了便趴在池边,拿出酒壶和酒杯自斟自酌。她带来的是酒精度数不高的自酿米酒,喝进嘴里甜丝丝的,对于姜璃这种自小练习酒量的贵族女子来说不会那么容易醉人。
任务进展顺利,姜璃心情极佳,终于有闲心实现泡着汤泉,喝着小酒,赏着明月的愿望,清空思绪,让心里再无阴霾。
姜璃以为朝熙帝绝不会在这个时辰重新出现在庄子里,于是放开了量喝酒,不觉得醉,但有些小兴奋,在水中甩着发跳舞,自得其乐。
听到奇怪的水声她转过身,看到朝熙帝的脸,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盯着朝熙帝无法作出反应。
“狗、表哥?”半晌,姜璃呆愣地歪着头,旋即清醒,瞪大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朝熙帝微眯眼。他没有错过姜璃开口说出的第一个字,但没有追究,道:“表妹好生悠闲。”
汤泉水只到他站直身的腰际。他穿着玄色的里衣,显然是直接脱了外袍便下水。水沾湿了他的里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肌理。披散的乌黑长发有一段浸在水中,随着水波荡漾。
在月光的衬托下,他像一只从山中走出来的男艳鬼,好看得令人心跳加速。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姜璃在心里惊叹,转过身掩饰咽口水的动作,又倒了一杯米酒递给朝熙帝,笑盈盈道:“与表哥共赏明月。”
朝熙帝接过,转动了一下杯子正要喝,姜璃连忙阻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碰上朝熙帝拿着的杯子,然后高举自己的杯子朝月亮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道:“敬良辰美景。”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朝熙帝没有说话,也饮尽了杯中酒。
姜璃赞道:“表哥痛快。”
朝熙帝见她反应有些迟缓,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与自己的酒杯一同放在汤泉旁边的架子上。姜璃扒着他的手臂,不满道:“我还要喝!”
“你醉了。”
“我没醉!”姜璃口齿清晰,“米酒不醉人。”
朝熙帝不与她胡搅蛮缠,捏住她的下颌抬起:“身子都好了?叫太医瞧过了吗?”
姜璃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跟我和王爷以前玩的不能比……嘶!”她拍打朝熙帝突然用力的手,挣扎,“放手,你弄痛我!”
朝熙帝的不悦只是一瞬,随即放轻了力度,姜璃的挣扎跟着停下来,但还是没有离开朝熙帝的钳制,茫然又委屈地看着他。
朝熙帝抚上她的脸颊,轻柔道:“是表哥太怜香惜玉了。”
姜璃本.能地打了一个寒颤,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跑。还没迈开一步,手臂便被握住往后一拉,姜璃没站稳往后跌,落入男人宽阔硬实的怀中,被两条强而有力的手臂禁锢住。
一刚一柔的躯体相贴,温热的呼吸凑到颈间,不轻不重咬在她的脖子根。姜璃浑身一震,双腿发软,呜咽喃呢:“表哥……”
她衣服上的盘扣被解开,一点一点露出白腻的肌肤,在月光下,迷离无助,媚态毕露。
朝熙帝肆意把玩着,低沉道:“表妹,好好服侍朕。”
月影朦胧,小小的木屋内水汽氤氲,男子的喘息闷哼与女子娇媚的娥吟断断续续逸出,持续了一整夜……
***
第二天姜璃醒来,朝熙帝已经回宫了。
连续两晚吃得饱饱的,别看日数短,但次数多,约等于她以前十天半个月的量,姜璃再年轻耐.操劳也扛不住,扭扭捏捏的叫来了太医。
太医的诊断不出意外,是隐晦的那啥过度,可在宫里待久了都知道,妃嫔就是用来服侍皇上的,皇上赐下的,妃嫔再辛苦也只能受着。留在庄子上的太医以前侍候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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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比之先帝,朝熙帝已经算好了,快到三十岁才闹出这样的情况。
太医给姜璃开了外敷的药膏,另外开的内服方子是避子汤,兼后续调理的药方。他委婉地批评了之前姜璃擅自服用避子汤的行为。一来,那方子药性烈,不适合长期服用,二来,不管避子汤的方子如何调整,于身体总是弊大于利,喝一次后需要好好调理回来,滋阴养元,方不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不然日积月累,出了问题再想调理便迟了。
“……此乃皇上吩咐。皇上珍爱娘娘,万望娘娘珍重自身。”太医如是道。
姜璃乖乖听话,心里想,总算让避子汤和事后调理过了明路。
她每次使计都冲着达到一箭多雕的目标去。
她第一次和朝熙帝欢好后迫不及待服用自己安排的避子汤,除了传达她服侍朝熙帝的不情愿和坚决与他撇清关系外,也是要引起他对避子汤的注意。
别看朝熙帝如今好似为了她神魂颠倒,事关皇嗣,他肯定不想让她怀上。他也不吝于让她知道这一点,事后必赐避子汤。
但她率先服用了,他肯定会让太医查验她用的药,确保效果。而宫中的太医行事准则永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妃嫔侍寝后不被允许留下龙种,按例服用避子汤。哪个太医不知道这避子汤的方子于身体无益,甚至药性有些过烈?因为一旦妃嫔服用了避子汤依然怀孕了,负责开方的太医是要被问责的,一不小心脑袋都要搬家。所以一般太医宁愿将药下得重手些都不敢下轻了。
避子药起到避子的作用后,哪怕对身体有损害,也不是不可以事后调理。但还是那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没吩咐,哪个太医会手.贱的特意为一个不被允许生下皇嗣的低位妃嫔调理身体?是药三分毒,且每个人体质不同,太医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保证每个人都给调理好?调理好了是应分,被赏一点歪瓜裂枣。调理不好了,妃嫔死活怀不上,太医还成了罪人,免不了被迁怒。
太医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反正上头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因此,许多后宫妃嫔都在份位低时喝多了避子汤坏了身子,等爬到高位得到产子的许可后再调理已经太迟了,再也生不出,甚至影响寿元。
姜璃既知道其中的猫腻,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个下场。这已经不是生不生皇嗣的问题,是危及生命的问题。恐怕朝熙帝从来不知道女人喝多了避子汤会害了身体,或者他知道,但一点都不在乎。皇宫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想不付出代价便获得成功,哪有这样的好事?不想喝避子汤坏了身子可以不进宫,可以不侍寝,也可以竭尽全力讨好他获得特权不是吗?
姜璃赌的是朝熙帝不想她怀上皇嗣,但也不想让她身体虚弱。因为他对她还有兴趣,想得到她以全盛的姿态全心全意的服侍。
姜璃倚在凭几上,看着灿烂盛放的芍药,垂眸微微一笑。
她,赌赢了。
19. 第十九章 玩物
第十九章玩物
大邺朝廷采用的是五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的朝议制度。日常由内阁轮流坐班处理政务,再汇总给朝熙帝批阅。
自从朝熙帝借遇刺一事快狠准地来了一次前朝大清洗,除掉了几个见知故纵,结党营私的老臣,朝堂内外都平静了许多。大人们待朝熙帝比以往更加恭谦谨慎。
朝熙帝为帝的风格对于政坛老狐狸而言不算难摸清。朝熙帝天纵奇才,处政尚算勤勉,但并无锐意进取开拓之心,更倾向于萧规曹随,无为而治。只要别出大乱子,不要试图挑战他的权威,做出任何刺激他让他觉得掌中皇权被动摇的举动,君臣之间便能和睦相处。
近日朝中无大事,后宫安稳平静,举国都在忙即将到来的朝熙帝三十整岁圣寿以及三年一度的选秀。而朝熙帝时不时掩人耳目出宫这事,除了近身侍候的人特别紧张外,知情之人都因为各种理由睁一眼闭一眼。
姜璃是使得朝熙帝频频出宫的“罪魁祸首”,觉得这个狗皇帝神烦。
她是花了好几年时间明里暗里勾引他没错,但没想到自汤泉那一晚后,他像一只终于碰到肉骨头的狗一样,使劲粘上她。
每次都是上过大朝后来,时间不定,间隔不会超过五天,许多时候都是来去匆匆,披星戴月的到了庄子后,抱起她往床上一扔,不客气压了上来,惹得她大怒后又抱又哄,热情服务,让她除了抓花他的背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遵从约定任他施为。
最可恶的是朝熙帝非常喜欢灌她喝酒,说她“酒醉后可爱可怜,与猫相类”。姜璃喝了酒比平时要大胆得多,正好趁此机会骂他挠他。朝熙帝从来不对此发火。
他们的相处在外人看来像一对夫弱妻强的夫妻。坏脾气的妻子都快爬到好脾气的夫君头上撒野了,夫君还是说“好好好”。
姜璃觉得莫连真看她的目光渐渐变成要像在看一个神。要知道之前他对姜璃的态度已经从恭敬有加变成“表姑娘是红颜祸水”的隐隐抱怨。姜璃很想叫他睁大一双狗眼数数她喝的避子汤数量。
这狗皇帝能一边把玩她玩得爱不释手,一边不给她任何实质的好处,纯白女票,呵:)
——有种把后位捧到她面前让她坐!她肯定不会拒绝!(做人要有中指!)
姜璃心里呕得要死还要时刻保持微笑。
她恶从胆边生,吩咐宫人给她找来一只最温顺的大公狗和一只最凶猛的小母猫,训练它们凑在一起玩。看到小母猫虎虎生威的教训大公狗,时不时给一巴掌,时不时坐在大公狗头上,指挥大公狗驮着它走路,姜璃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出了气的快.慰。
能把做过那么多任务,养气功夫一流,喜怒哀乐多靠演的她逼出真火,可见朝熙帝有多过分。
对他们俩关系知情的人只觉得朝熙帝一颗心全扑在她身上,为她神魂颠倒,如痴如醉,狠心将一后宫的女人孩子置之不理。唯独姜璃知道,朝熙帝只差没在她身上写上一行字:无名无份的玩.物。
——因为临近三个月的期限,他还是想逼她接下皇贵妃之位,乖乖跟他回宫。服侍了他一次又一次却没有名分的,和毫无尊严的玩.物有何区别?就像宫里那些勾.引了他,得到一次两次宠幸后以为踏上了登天梯,实质被弃之若履,很快没了声息,他也不会再想起的无名宫女。
——若依然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便等他玩腻了随手扔掉吧。他腻了,她就变得毫无价值。看在服侍过他一场的份上,她坚持要回睿安王府当睿安王妃也由得她吧,只要她日后不要后悔。
以上,是她从朝熙帝的言行举止,以及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中推测出的朝熙帝的心态。
姜璃从姜太后给她的传信中得知,推迟到九月份的选秀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具体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朝熙帝向姜太后请安时提及她的堂庶妹姜珊,道是看在姜太后和睿安王妃的份上,准备破例给姜珊一个昭仪的初封份位。曾经的瑜昭仪被降为美人后,九嫔之首的位置刚好空缺,以姜家的教养,姜氏女配得上此高位。
若姜珊受封昭仪,意味着她可以不用受避子汤的苦,随心所欲地孕育皇嗣。这绝对是后宫的独一份。
有这份恩宠加持,只要姜珊不蠢,日后封妃,甚至封皇贵妃似乎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这对于姜太后与姜家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朝熙帝不但松口让姜氏女进后宫,还允许姜氏女孕皇嗣,争后宫之权。据闻,如今姜珊的父亲姜勋在姜家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姜璃明明已经和朝熙帝成就了好事,却不借此机会进后宫争高位,反而在庄子上逗留,引得朝熙帝不顾安危频频出宫。姜太后对她的所作所为表示不理解。姜璃却无法与她说清楚她的真实打算。因为姜太后知道了,等于朝熙帝知道了。
而且,因为她迟迟不肯彻底低头,便是她真的从朝熙帝手中接过皇贵妃之位,姜珊进后宫也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日后,两姐妹只能各凭本事在后宫争权夺利,且相比于合作,她们成为敌人互相扯后腿的可能性更大。
姜璃的处境渐渐变得被动。
朝熙帝再来庄子时,已经知道姜璃接到姜太后的传信。这是他默许的。自从他来了这个庄子后,明面上庄子还是姜璃的,实则除了贴身侍候姜璃的人,其他人里里外外已经换成他的人。
朝熙帝出宫与姜璃相会的事瞒不过姜太后。这段时间姜太后给姜璃的传信本就没有停过。甚至传信的内容,朝熙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姜璃没回过信,但她接受姜太后的传信这件事已经表明了许多问题。朝熙帝难得有些好奇姜璃会怎样做。以前他将姜璃和姜太后视为一党,但姜璃显然没有对姜太后言听计从,做出来的许多事不但出乎姜太后的意料,也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他倒是希望姜太后能说服姜璃听话。因为他,还没腻。
姜璃的回应是,首次让朝熙帝吃了闭门羹。
因为三个月的约定在,连最不情愿的第一次,她都没有违抗朝熙帝,之后也将自己放在妃嫔的角色里,尽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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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熙帝笑脸相迎,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只为完成约定里的“尽心服侍”。
此时,却明明白白让朝熙帝知道,她生气了。
姜璃有过生气起来朝他扔东西的放肆行径。这次她生气到不想见他。
荣真颤颤巍巍朝面无表情的朝熙帝屈膝,硬着头皮道:“皇上,主子……睡下了,请、请皇上改日再、再来……”她说不下去。朝熙帝来得无声无息,靠近正房时才使人通报,姜璃直接让她们吹灭了蜡烛,出去打发朝熙帝。
朝熙帝出宫一次颇费周折,不想浪费享乐的机会。他径直走向房门。
荣真大惊,赶紧挡在他面前拦住。莫连真眼疾手快,拧住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小声道:“不要命了?”
荣真挣扎,叫道:“皇上,主子睡下了……唔!”莫连真捂住她的嘴。
朝熙帝推门走进去。姜璃喜怒难辨的声音传出来:“荣真退下。”
荣真这才停了挣扎,狠狠瞪了莫连真一眼。莫连真曲起手指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小声骂道:“傻丫头。”
荣真不满地甩开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守在房外。
莫连真一挥拂尘,也沉默地守在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正房里的动静。
正房的寝室里,重新燃起烛火,姜璃披头散发,胡乱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确实是已经就寝的打扮。因朝熙帝不顾侍女的劝阻强行进来,她正俏脸含霜地看着他。
灯下的美人清艳无双,欢好时的姿态再温柔恭顺,眼底始终透着一股野性难驯。此时露出真性情,像一只张牙舞爪,随时能挠人一爪子的猫。朝熙帝不喜欢猫,如今又觉得猫有几分意思。
他看着姜璃,温声道:“表妹,怎么不等等朕再安置?”
姜璃道:“表哥可没知会我,你今晚会来。我已经睡下了,你来扰人清梦未免太失礼了吧?”
朝熙帝道:“天色尚早,平时这个时辰,表妹可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彷如生龙活虎。”
什么鬼形容?姜璃微咬牙,没好气道:“今天心情不好,想早点休息。表哥连这也要管束着我吗?”
朝熙帝对姜璃生气的原因心知肚明。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执起她如玉管一般雪白光滑的手把玩,好整以暇道:“怎么心情不好呢?是谁惹表妹不高兴了?表哥帮你出气。”
姜璃似笑非笑道:“表哥怎样帮我出气?可以把惹我生气的人打五十板子吗?君无戏言哦。”
朝熙帝轻慢地挑开她寝衣的系带,缓缓道:“惹表妹生气的肯定不是朕。朕待表妹如珠似宝,让表妹天天自在快活。”
姜璃顺势靠在他肩头,张开嘴用力咬住他肩颈间的肉,感觉他微微一震,浑身紧绷。
被人咬住致命之处,怎么能忍?
但朝熙帝被她咬得多了,之前都咬在肩头手臂,更添趣意,一时竟放松了警惕。在朝熙帝推开她之前,姜璃松口,改咬为舔,曼声道:“表哥,你对我真好……”
朝熙帝眸色转深。
20. 第二十章 升级
第二十章升级
朝熙帝在床第之欢上从不委屈自己。哪怕是破例让他愿意唇舌相就的姜璃,他都是可着自己的节奏来。即使累着姜璃,甚至使得她昏过去,他都不管不顾,只顾尽兴。
朝熙帝觉得他从姜璃身上学会并精通了许多令自己欢愉的秘诀。
所以,在隐隐有预感,即使他已经使出不少手段,三个月的期限一到,姜璃依然不会跟他回宫做他的皇贵妃,他已经决定如她所愿,自此和她一刀两断。
如果这是姜璃真心所求,他不得不佩服她对睿安的一片心。看在睿安为救驾而死的份上,他允许她活着。
如果这是姜璃别有用心,想让他作出更多让步,给予她更多利益,朝熙帝更不能纵容。连皇贵妃之位都喂不饱的胃口,所图之大必定是他所忌惮的。一个女人而已,绝没有这样的份量。
放下一个姜璃,还有陈璃、李璃、张璃……
但这一晚,姜璃教朝熙帝做人。
同样一件事,一方认真投入,另一方非暴力不合作,便无法获得如以往一样好的体验与感觉。
朝熙帝已经使出他所领悟的浑身解数,姜璃在他的带动下也并非毫无反应,一样有情动,但她睁着一双空茫迷离的眼睛躺在他的身下,整个过程就变得不一样了。
朝熙帝久违地感受到索然无味的滋味,只做了一轮,便不由自主停下来。
姜璃若无其事地扯过锦被挡住身子,懒懒道:“完事了吗?是不是要叫水?”
朝熙帝捏着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质问:“表妹,你是故意的?”
姜璃脸上犹带着情热后的红晕,茫然无辜道:“表哥,你在说什么?什么故意的?”
朝熙帝手上用力:“别装模作样,你知道朕在说何事。”
姜璃微眯起眼,泫然若泣:“这难道是我的过错?我说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心情不好,想早点休息,是表哥一意孤行要我服侍。我强撑着服侍了,表哥又不满意。便是一个物件,损坏了也要修一修。我连物件都不如,连一口气都不能喘,是吧?”
朝熙帝沉声道:“你凭什么心情不好?太后传信告知你选秀之事,姜氏女得以入宫,不正是你一族所求?”
朝熙帝挑明了,姜璃也不装了:“表哥分明知道我讨厌姜珊,却要给她高位,好让她日后有机会压我一头。这还不值得我心情不好吗?”
朝熙帝道:“朕为何不能给她高位?她将是朕的妃嫔,要留在后宫服侍朕一辈子,一生荣辱系于朕掌中。且她是太后亲侄女,你之堂妹,出身显贵,想必也有几分你服侍男人的本事。于公于私,她当居高位,岂能因为你的喜恶妨碍前程?”
姜璃深吸一口气,心灰意冷道:“既如此,皇上只管等她进宫后服侍你即可。何必为难我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子?”
朝熙帝道:“是你坚辞皇贵妃之位,以至于此。朕说过,许你改变主意。”
姜璃撇开脸道:“我从来无意皇贵妃之位,矢志不改。为何你一定要强人所难?”
朝熙帝一顿,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低沉道:“三个月之期未尽,你答应过尽心服侍朕,是你先不遵守约定。”
姜璃道:“我从来尽心,问心无愧。但人不能控制喜怒哀乐。行随心动,心随意动,难道皇上心情不好时被逼着做事,还能高高兴兴地做吗?如今我心里有了一根刺,如鲠在喉,恕我道行浅薄,做不到忍气吞声,无动于衷!”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姜璃落下泪,指责朝熙帝:“皇上方才还说要帮我出气,听到得罪我的人是我堂妹,便转过头一味训斥我。她还不是你的妃嫔,没服侍过你一根指头。我却已经服侍了你快三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要名分就活该被作践吗?谁说我不要名分?你若能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为妻,自此只宠我一人,你问问我要不要?”
朝熙帝不假思索道:“荒唐!”
姜璃冷冷道:“哪里荒唐?我的夫君,睿安王殿下生前全做到了。”
朝熙帝语塞,片刻后道:“岂能将朕与睿安相提并论?”
姜璃怔怔望着帐子上绣着的鸾凤和鸣图样,落寞低语:“在我心中,王爷对我的情义远胜皇上。我待王爷一贯娇蛮任性,不如待皇上温柔和顺,如今还有愧于心,王爷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反而皇上总是求全责备……皇上,我对你一无所求,是你待我太苛刻了。”
朝熙帝并没有因她的话动容。在皇权面前,从来没有真正的道理可言。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若再没有半分表示,想要姜璃继续尽心服侍就难了。
正如姜璃所说,她一无所求,朝熙帝在她身上使的手段通通铩羽而归。若用上强硬手段相胁,一来不占理,二来以姜璃的烈性,能不能有用还是两说,还再无回旋的余地。
对姜家堂妹的厌恶,还是姜璃第一次切切实实的向他提出不满。
朝熙帝淡声道:“你待如何?难道真的要朕祭天祀地,迎尔为皇后?”
“妾怎敢有此妄念?”姜璃握住他的手,嗓音转柔,可怜巴巴道,“只是我夫君乃世袭罔替的超品亲王,按律,我亦可受封超品王妃,求皇上成全。”
大邺朝的王公大臣达到一定品级可以为家中女眷请封诰命。有了诰命的女眷可以享受种种特权。姜璃本是王爵中的一品亲王妃,遇到后宫妃嫔,只有贵妃以上的妃嫔能让她行礼。若为超品王妃,在后宫则只需对太后、皇后行礼。
姜璃争这个超品王妃的诰命,针对的仅是她的堂妹,她以前并无这个忌讳,便是对着不是很上得台面的曹贵妃行礼也从不失礼。虽然曹贵妃也没有让她完整行过一个礼,但足以说明她不介意这个。姜璃唯独不容她的堂妹爬到她头上,除非她的堂妹当上皇后。
朝熙帝沉吟。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超品王妃的品级原就是她该得的。宕延至今是因为女眷的诰命一般由家中男人上折子请封,礼部审批没问题后呈给皇上作最终决定。而睿安的封号是安王死后所得,继承爵位的陆璀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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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无人为姜璃请封。当然,她可以陆璀的名义上折子为自己请封,但之前伤心过度没顾得上,后来因不在意忘了。直到姜珊的消息传来,姜璃才想起这件可以提升品级的事。
朝熙帝终是道:“可。”顿了顿,“你闹如此大的脾气,只为求得一个本属于你的诰命?”
姜璃抿唇一笑,得偿所愿后一扫方才的委屈脆弱,眼里尽是得意骄纵:“我是长姐,姜珊这辈子都只能对我屈膝行礼。”
朝熙帝对她的变脸功力没有一丝惊讶,摇头:“孩子脾气,有失稳重。”他更想说的是“没出息”。她明明有条件、有能力争取更高的位置与权力,却没有进取之心,反而执着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若她做了皇贵妃,如何对待成为妃嫔的堂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冷酷刻薄如朝熙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刺激姜璃。好不容易哄好了,万一又将她惹恼了,朝熙帝不怀疑她敢折腾到迫使他到外面睡。春宵夜短,他明日还得回宫,何必呢?
姜璃好心情地捏着朝熙帝的手指把玩,突然按住食指,一口含住,舌尖舔舐,水眸上睨,媚眼如丝:“表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要在我的帐子里一直疾言厉色地训示我吗?我好害怕……”
朝熙帝喉咙一紧。一对男女,在绣着鸾凤和鸣图样的帐子里,在昏黄暧.昧的烛光下裸.裎相对,委实不适合开展严肃的对话。
但一开始故意挑事的人是姜璃,小嘴叭叭说了一通,把道理占尽的是她,诡计得逞后又开始挑拨人的也是她。朝熙帝被她绕了一圈,对她的要求松了口,继续她训不是,不训也不是。面无表情静默了片刻,他俯下.身,选择用另一种方式“训示”她……
次日醒来的姜璃肩颈全是一片斑驳的咬痕,她对着铜镜欲哭无泪,还得安慰近身侍候时看到这一片“惨况”立刻红了眼哆哆嗦嗦说“娘娘受苦”的荣真荣宜。
姜璃心里第无数次腹诽朝熙帝这个狗皇帝,还义正词严说她“孩子脾气”呢,他那只有针眼大的心胸,被她咬了一口,数十倍的还给她。
这日稍晚时分,姜璃还收到一张有趣的帖子。帖子是慧妃送来的,问候了她的近况,邀她入宫相聚。
说起来,自姜璃与朝熙帝定下三月之约后,她久未回睿安王府——这倒是不妨碍,毕竟她是寡妇之身,守着夫丧,深居简出甚至闭门谢客都是应有之义。连久未进宫向姜太后请安也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毕竟睿安王活着时,夫荣妻贵,她是当今的亲弟媳,一等一尊贵的皇室诰命女眷,睿安王去世后,她看似地位更高,实质已成了老黄历。她被姜太后接进宫里休养还引来于礼不合的闲言碎语,出了宫才是回归正轨。
而姜璃与慧妃的交情不错,却远不到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的程度。更多是她欣赏慧妃的性情和念及小时候慧妃对她的照顾之情,而慧妃则出于各种理由不着痕迹地奉承着她。慧妃也是睿安王去后,后宫中少有的没有对她改变态度的妃嫔之一。
姜璃“啧”了一声,有些疑惑慧妃知道了多少。
21. 第二十一章 截胡
第二十一章截胡
朝熙帝的御辇到达玉粹宫时,主殿旁边的芳华殿突然响起阵阵丝竹之声,接着,一道曼妙的身影挥舞着丝绦,在芳华殿前的空地上跳舞。看她一身风流俗艳的体态僵硬地直着,四肢手忙脚乱仿佛随时能绞成一团,惨烈跌倒,明明是优美婉约的折腰舞,却跳出跳大神的壮烈感……
这个跳舞跳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是朝熙帝以前颇为宠爱的前瑜昭仪,如今已经降份位为瑜美人。
朝熙帝高居御辇之上,撑着下巴看着进宫三年没有一丝长进的瑜美人,看着看着开始走神。
他的后宫妃嫔不算多也不算少,论起外在,春兰秋菊,燕肥环瘦,各有千秋,各有美态,论起性格,在他面前,则以温柔恭顺的居多,活泼灵动的少,清冷淡泊的少,娇蛮任性的一个都没有。
因为他大婚之后忙于争储,为图省事,宠那些温柔恭顺的多些,所以,人人都以为他更喜欢温柔恭顺的。尽管他也会被有别于温柔恭顺的特质吸引,但有了一个新鲜的,下一个像这个新鲜的,他又容易觉得没趣。比如慧妃的清冷淡泊受了宠,再来一个清冷淡泊便是东施效颦,别有所图。
至于娇蛮任性这一款,前瑜昭仪今瑜美人挨着一点边,却一点都不敢使在他身上。因为他是皇帝,只有他不给别人颜面,别人敢在他面前无礼试一试,尤其是生死荣辱系于他一身的后宫妃嫔,轻者冷落失宠降份位,重者冷宫赐死。
朝熙帝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他从姜太后和一些聪明的后宫妃嫔眼中,看出她们在抱怨“皇上不好伺候”,但那又如何?
朕是皇帝,不好伺候也给朕好好伺候着。
他就喜欢看别人憋屈着又不敢对他露出一丝半点,还得使尽浑身解数匍匐在他脚下的模样。
况且,她们为什么希望他是个“好伺候的”?因为一个“好伺候的”更有利于她们摆弄掌控。
简直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的还不止一个。
故而,以直率无机心(确实没多少)示人,野心勃勃又蠢得相当直白的瑜美人显得特别难得。
她在后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但她把朝熙帝逗笑了,便爬到九嫔之首,压在许多妃嫔头上。她的嘴巴尖酸刻薄,怼上位妃嫔毫无顾忌,那些妃嫔却拿她没办法,只因她是朝熙帝金口定性的“秉性善良,口直心快”。
在瑜美人还是瑜昭仪时,偶尔她做了蠢事,朝熙帝也会捧场一笑。
后宫邀宠的手段不外乎色艺才这几样。妃嫔中有不少擅长跳舞的,瑜美人是跳得最差的一个。她对自己的底气一向是出色的容貌。
京城贵女中以姜氏姜璃的名声最响亮,有“邺都明珠”的美名。排在其后并列的是“京城双姝”,一个秦家女与一个陈家女,如今是朝熙帝后宫的瑜美人与陈婕妤。这些能名扬京城的贵女,真实的才德且不论,容貌是绝不差的。瑜美人正是仗着这点优势,在随母入宫向姜太后请安时,“崴脚”朝同来给姜太后请安的朝熙帝投怀送抱。次日,圣旨下来,一顶小轿将她抬入宫。
为此,姜太后足有十天不见朝熙帝。因为那时他刚拒了姜璃进宫为妃,选秀又即将举行,他却不明不白纳了一个臣女为妃嫔,还是公然使出这等不入流手段的女人。姜太后对此非常不满。
而从朝熙帝的角度,他不愿娶姜氏女为后,便纳一个姜家一系的,瑜美人于姜太后是姨甥女,于他同样是表妹,有何不同?而且,虽然瑜美人的美貌比姜璃差了一线,但心机手段远逊姜璃,更省事一些。
瑜美人入宫不久后便是选秀。朝熙帝亲自阅选,最出色的一个艳压群芳,被封为丽贵人,获朝熙帝盛宠,正是后来的丽婕妤。瑜美人被朝熙帝彻底抛到脑后。
直到某次大宴,瑜美人顶着众妃嫔冷眼旁观的目光,笨拙又执着地跳了一支错漏百出的折腰舞,引来一顿冷嘲热讽。出身不俗的贵女们,连骂人贱.货也是含沙射影,咬文嚼字。相较之下,瑜美人不学无术,直白俗艳得不像名门贵女,被排挤孤立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含恨。那有趣的场面令朝熙帝不禁一笑。
而后,瑜美人开始受宠。升至昭仪份位后,曾给过她难堪的,份位不如她的妃嫔多少都受过她的打击报复。
但笑话再好笑,终有腻烦的一日。
此时再见瑜美人跳起那支令她一战成名的折腰舞,朝熙帝心里无一丝波动。
他想的是,姜璃是贵女中的贵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擅弹琴跳舞,她的身段也是纤秾合度,适合跳舞,她却从来没为他弹过琴跳过舞。他只在暗处窥视过她为睿安弹琴跳舞的模样,看她赤足系铃,裙角翻飞,是何等的动人美景……
而眼前的瑜美人,又是何等的笨拙蠢钝。她还从小与姜璃较劲,进宫后名分上成了姜璃的小嫂子,依然和弟妹不依不饶。
想想还没进宫已经让姜璃的气性大得几乎要将他赶出房的姜氏堂妹……
“皇上……”乔婕妤在一旁绞着帕子,幽怨不甘地叫了一声。
她是朝熙帝的潜邸妾室,一向不受宠爱,却幸运的在朝熙帝登基前怀孕产子,生下朝熙帝的二皇子。不幸的是,这个二皇子不但有大皇子珠玉在前,还是天生的怀有足疾,平素行动不便,使得他们母子在朝熙帝登基后成了宫里的透明人。
乔婕妤以前还曾经有过不甘,直到亲眼看着陈婕妤受宠,怀胎生下病弱的三皇子又失宠,陈婕妤却甘于寂寞,将全副心思放在三皇子,她突然释怀了,愿意守着二皇子在宫里过些平静的日子。她觉得朝熙帝已经待她不薄了,朝熙帝不宠爱她也踩着线给了她高位,让她能亲自养育二皇子。再不识趣,份位一降,二皇子的抚养权必须交出去,她才是真正的欲哭无泪。
如今乔婕妤在宫里最腻烦的便是瑜美人。她的婕妤份位是朝熙帝登基后定的,这几年没有丝毫挪动。乔婕妤作为玉粹宫的一宫主位,瑜美人刚进宫便入住玉粹宫,因性子不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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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乔婕妤有些看不惯她,与她的关系处得不咸不淡。瑜美人为了向朝熙帝献舞向她借衣料,乔婕妤一口回绝了。后来瑜美人得宠,很快升为九嫔之首的昭仪,本该独领一宫。瑜美人偏不要搬出玉粹宫,说玉粹宫的风水利她,硬生生要乔婕妤搬出主殿,住进偏殿芳华殿。而瑜美人堂而皇之占据主殿,本来乔婕妤可以别宫另居,她也霸道的不许,还搬出朝熙帝。乔婕妤强不过她,一直忍气吞声。
前段时间瑜美人因言惹怒姜太后被降位,没有资格再住玉粹宫的主殿,在曹贵妃的主持下,乔婕妤又回到主殿。但瑜美人见恶的是姜太后,不是朝熙帝,乔婕妤担心瑜美人有机会复宠,之后又找她麻烦,且曹贵妃突如其来的强势令人看着心惊,她害怕成为曹贵妃和瑜美人之间争宠的棋子,她俩一个是掌权贵妃,一个是宠妃,谁都不好惹。所以乔婕妤一边遵从曹贵妃的命令,一边待降位的瑜美人十分客气,将她住惯的芳华殿给了她。她身居三品婕妤份位多年,又育有不具有威胁性的二皇子,多年积攒也非新妃嫔可比,芳华殿被她收拾布置得相当漂亮。
乔婕妤自问待瑜美人不薄。朝熙帝难得翻玉粹宫主殿的牌子,过来看看二皇子,瑜美人却偏要出来跳舞截胡,乔婕妤恼怒不已。
有时乔婕妤也不明白朝熙帝到底看中瑜美人哪一点,性格跋扈蠢钝,手段简单粗糙,唯一被朝熙帝赞赏的直率可爱,实质尖酸刻薄。就她跳的这折腰舞,连她不太通舞蹈都比她跳得好,简直不堪入目。
偏瑜美人一跳舞,朝熙帝立刻停下来看着她。乔婕妤讽刺想,皇上这出神的样子是又觉得瑜美人可爱可怜吗?
只能说,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与女人看女人的眼光不一样。
但哪怕希望不大,乔婕妤都要阻一阻瑜美人,不让朝熙帝那么容易被这狐媚子勾去!
她叫完后,站在她身边五岁的二皇子紧抓着母妃的衣摆,怯怯的跟着小声叫:“父皇……”
朝熙帝的失神只是一瞬,很快回神,淡声道:“送瑜美人回去。”
因朝熙帝一直只看着不叫停,瑜美人心里十分委屈。以往她跳舞给朝熙帝看,没跳几下便被朝熙帝叫停,然后叫到身边伺候。如今朝熙帝不说话,是还在生气吗?瑜美人不敢停,跳得手酸腿软,香汗淋漓,咬牙坚持到朝熙帝开口,却听到他让她走?
瑜美人脚下不稳一绊,非常狼狈地摔在地上。她抬起头望着朝熙帝,泪盈于睫,凄楚唤道:“皇上,您不记得月儿了吗?”
瑜美人为了今晚这一舞精心打扮,跳出汗后妆容已经糊成一团,再一哭,更加惨不忍睹。朝熙帝挥挥手,下了御辇,头也不回走进主殿。
乔婕妤呆了呆,不敢置信瑜美人使出看家本领截宠,却功败垂成。二皇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连忙牵着儿子的小手追上已经自顾自走远的朝熙帝。
乔婕妤不禁想,瑜美人是不是真的失宠了她不知道,但对曹贵妃,日后她得更恭敬些……
22. 第二十二章 期满
第二十二章期满
玉粹宫中乔婕妤与瑜美人这一出争宠大戏传出,与乔婕妤有相似想法的人不少,皆是对一向面瓜的曹贵妃有些刮目相看。因为朝熙帝之所以突发奇想去看乔婕妤和二皇子,是由曹贵妃一手促成,还破天荒的动用了中宫笺表。
按礼,一般只有皇后能行中宫笺表,是一项皇后统摄六宫的最高象征。中宫笺表不轻易动用,一旦发出,连皇上也不能轻易反驳,可见贵重。
朝熙帝的后宫没有皇后,曹贵妃受命代行后职,虽然获准在一定前提下使用中宫笺表,但以前绝不敢动用。
这次她借着圣寿,由她代笔,以后宫之名发出中宫笺表,追忆朝熙帝与先皇后之夫妻恩爱,同心同德,为当世楷模,盛赞在帝后的带领后,后宫妃嫔亲厚和睦,姐妹情深,上能孝敬姜太后等长辈,贴心周到地服侍朝熙帝,为皇家开枝散叶,下能礼贤内命妇,善待宫人。妇德之彰显,如皓月当空,熠熠生辉……
简言之,这一道中宫笺表是从后宫角度的颂圣之文,极尽吹捧朝熙帝与他的后宫一片欣欣向荣,和谐安稳。
朝熙帝收到中宫笺表后,觉得有些意思地发出去,晓谕前朝后宫。不管看到这道中宫笺表后的王公大臣怎么想,朝熙帝很快收到一堆跟风赞颂他的后宫的折子,赞颂的点主要是妃嫔贤良淑德,为内命妇表率,育嗣有功,使皇室香火传承云云。别有用心的主要点名称赞代行后职的曹贵妃,与育有唯一健康强壮且为长的皇嗣的刘婕妤以及大皇子。
立后立太子的声音随之响起。不过鉴于朝熙帝对这两件事一贯的冷淡,谋事之人也不敢喊得太响亮。圣寿将至,敢在这个时候触朝熙帝霉头的一个人都没有。由睿安王之死掀起的前朝后宫大清洗,血腥味还没有尽数散去。再联系到先帝驾崩前血流成河的乱象,无一不昭示着朝熙帝温和沉稳外表下的杀伐果断与冷酷无情。
这道中宫笺表与其引起的连锁反应消褪了当初后宫大清洗的阴翳,为后宫作了“和睦”担保,也掩盖了后宫中妃嫔明争暗斗导致的宫妃、宫人殒命,皇嗣大多单薄孱弱的现状。
姜太后赏了曹贵妃一柄玉如意以示嘉许。
朝熙帝也赏了一匹衣料。曹贵妃谢恩时顺势提起二皇子上学一事。皇子满六岁后进崇文馆读书,大皇子是长皇子,以前有先皇后,如今生母刘婕妤也盯得紧,三岁开蒙,六岁进崇文馆与伴读们一起学习,功课做得相当不错。二皇子却因为身体不好,行动不便没有正经开蒙。乔婕妤的才学平平,平时紧着二皇子的健康,在学问教导上难免有疏忽。曹贵妃循例关心一下皇嗣时多问了一句,乔婕妤便说了担忧之处。曹贵妃答应她会向朝熙帝提一提。
于是,朝熙帝不但去看了乔婕妤和二皇子,还定下了让二皇子提早入学。二皇子的伴读选了曹家与乔家的子弟。
别看曹贵妃与乔婕妤在后宫都不受宠,又差着份位,其实两人的出身并不差。家族里均有出色的子弟在朝为官。且因曹贵妃有权,乔婕妤有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曹家人与乔家人在外受到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只是相比出过皇后又育有大皇子的刘家要低调得多。
两家也很乐意送子弟做二皇子的伴读。二皇子有足疾,没有继位的可能,但日后出宫开府,一个亲王爵位少不了。依附一位亲王,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凑合争储这样要命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大皇子的生母,景仁宫的刘婕妤还在禁足,大皇子孝顺,每天在崇文馆下学后便立刻回景仁宫陪母妃。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朝熙帝这个父皇。虽然他知道母妃很希望他能讨得父皇欢心,但父皇太可怕了,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无法讨得他的欢心。不用面对父皇,他更高兴。
刘婕妤看着一脸懵懂的儿子,写坏了两张宫规。
后宫波澜微起,朝熙帝又悄无声息到了庄子上。这次他来得早些,正巧碰上姜璃在收拾行李。
朝熙帝的脸色陡沉,一身气势十分吓人。四周的宫人侍女全煞白了脸,无声跪了一地。
姜璃不怕,挥挥手让人退下,拉着朝熙帝的衣袖进了内室,将一言不发的男人按坐在榻上,然后亲手给他沏茶。
姜璃沏茶的姿态很美,微微垂首,肩背挺立,腰肢微弯出一截弧度,是适合跳舞的身段。如上等羊脂玉制成的玉管一般的手指搭在紫褐色的茶具上,更显得细腻无瑕。
朝熙帝在茶里尝到信阳毛尖与六安瓜片混合的味道。因他喝茶常喝信阳毛尖,后宫妃嫔给他上茶只上信阳毛尖。姜璃更喜欢六安瓜片,哪怕为了顾及他的口味,也只是试着将两种茶混合,泡出她自个儿能接受的口味喝着。
至于他喜不喜欢?
姜璃大概只会无辜道:“我已经放了毛尖的茶叶。”她已经努力过了,已经展示出诚意,旁人无法接受,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正如她已经着人收拾行李,一边为他添茶一边解释:“表哥,我离开睿安王府太久了,该回去了。”
但他们能在庄子上胡天胡地,等姜璃回了睿安王府,他却无法如出入庄子一般在睿安王府来去自如。
“三月之期尚未结束。”
姜璃无奈道:“表哥,皇上,三日后便是你的圣寿。时间紧迫,你不能来庄子上了。我也要进宫。”
按说姜璃正守着夫丧,不该参加朝熙帝的圣寿宴,但姜太后下了懿旨让她参加,理由是睿安王立下救驾之功,姜璃身为功臣遗孀,不在避讳之列。
而姜璃与朝熙帝的三个月之约,过了圣寿后,限期便到了。
朝熙帝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沉着脸端坐着,难得将不悦的情绪显露在外。姜璃坐在旁边,安静地继续沏茶、喝茶,脸上平静无波,眼底的执拗倔强坚如磐石,没有一丝动摇。
“……你仍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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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良久,朝熙帝低哑问。
姜璃深深看着他,清凌凌的眸色一如当年。她轻而坚持道:“皇上,你答应过我。”一字一顿,“君无戏言。”
朝熙帝心口微堵,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他从未出尔反尔。从小到大,他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唯独对姜璃,他的道理常常被逼到只能勉强自圆其说的地步,此时此刻甚至无法再形成一个不放过她的道理。
朝熙帝道:“你不要后悔。以后一旦你后悔了,回头求朕,朕不会应你的。”
姜璃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抿出笑容:“谢皇上成全。”她肃容,深深一蹲福,“谢谢皇上这段日子以来对妾的持护。”若无朝熙帝严密封锁消息,他们的关系不会被捂得这么紧。这对姜璃的名声太重要了。
朝熙帝一开始严密封锁消息,一部分原因是防着姜璃泄露消息。因为他怀疑姜璃一直以来的推拒是假的。她在以退为进,为了摄取更大的利益。然而姜璃真的比他更不愿让旁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今日之后,两人便会恢复大伯与弟妇的关系,在外人面前恪守礼法,不会再做出超出界线的行为。
——不过是一个女人。
朝熙帝淡然想道。
——不属于他,也不会属于任何人。因为姜璃最爱的男人已经死了,她不会再接受别的男人。她连他都拒绝了,怎么可能会瞧得上其他男人?她不能。
朝熙帝勉强接受,但瞧着姜璃称心如意,豁然开朗的神色又觉得碍眼,沉声道:“今天既是三月之期最后一天,让其他人收拾行李,你好好服侍朕……最后一次。”
姜璃笑意一敛,点头认真道:“我自会尽心服侍,善始善终。”
朝熙帝道:“吩咐下去,在汤泉屋里准备好酒。”
姜璃笑容微僵,失声道:“怎么又去那边?”
庄子上的汤泉分明是她私下享乐的地方,被朝熙帝发现了,在水里要过她一晚之后,他就喜欢上了。但那里说到底是野外,围住汤泉的屋子私密程度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开了窗户就有种席天慕地的感觉,而且隔音不好。朝熙帝一到,四周都得有人驻守戒备。姜璃连叫都不敢叫得大声点。由于耻度太高,后来她抵死不从,但还是被朝熙帝灌酒(半推半就)又拐去了两次,因为要在失控中维持良家贵女的矜持人设,每次都脱一层皮。
朝熙帝眸色深沉,幽幽道:“在那里,能畅快些。”
——怎么好像能从中听到一丝幽怨的味道?
要是之前,姜璃少不得要推拒一番,但今天是最后一次,她很快妥协了:“……我去安排。”
等宫人布置好汤泉屋,朝熙帝立刻牵了姜璃过去。因为天色尚早,他们不急着下水,穿着单薄的浴衣坐在水池边喝酒,手谈了一局棋。朝熙帝没有相让,姜璃坚持了一会儿便败下阵,她的心思也不在棋局上。
23. 第二十三章 分手
第二十三章分手
朝熙帝一直捏着她的手把玩。
姜璃的手雪白纤长,柔若无骨,在庄子上待了快三个月,终于养回一点肉,摸起来手感更好。两人独处有闲暇时,朝熙帝就很爱把玩她的手。
但此时,他的把玩除了摩挲流连,还十指紧扣,还握住她喝酒的手腕给他喂酒,还捏着她的手心咬她的手指……
姜璃的脸颊布满红晕,瞪大眼看他,朝熙帝道:“璃儿也咬过朕,朕礼尚往来。”
——他第一次叫她“璃儿”!
已经输了的棋局无人理会,姜璃努力抽回手,未果,羞恼道:“皇上,你别这样……”
朝熙帝道:“朕名琰。”
“啊?”
“叫朕的名字,或者叫朕‘阿兄’。”
“表哥,你醉了。”
“你叫睿安‘阿渲’,让朕叫你‘娇娇’,为何你不能叫朕的名字?”
“你只叫过我一次‘娇娇’。”之后全是“表妹”。
“璃儿。”
“……表哥,你别这样。”
“璃儿。”
“……”
“璃儿。”
眼看朝熙帝要将她的名字念到天荒地老,姜璃投降:“……阿兄。”
“嗯。朕怎样了?”
“……像个登徒子。”
朝熙帝轻笑:“璃儿,你知道什么是‘登徒子’吗?”
姜璃暗自警惕,但已经迟了。朝熙帝喝了一杯酒,握住她的手腕用巧劲一拽,她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朝熙帝吻住她的唇,一口酒渡过来。姜璃一懵,刚咽下酒,霸道强势的舌头便闯进来,不容置疑的勾住她的舌纠缠,掠夺她的呼吸。在她快要窒息时,他才大发慈悲放开她。但事情并没有完,她刚缓过呼吸,他又含着酒再次吻上来,将酒喂哺到她口中,如此往复。美酒香醇浓烈,姜璃一开始顺从忍耐,随后醉意涌上,开始推拒挣扎,却越发被压制,喝下比往日更多的酒。
“放手,我不行了……”
“璃儿,这才叫‘登徒子’。”
姜璃心头火起,恶从胆边生,张口咬他的舌头。朝熙帝退得快,但舌尖依然被咬到。他扬眉,发红刺痛的舌尖伸出来,缓慢地舔了舔上唇,眼眸里闪过一丝凶性。
姜璃警钟大作,身体反应比脑袋快,趴在他胸膛上压着,仰头安抚地舔着他的唇角,纤纤玉手第一次主动往下探……
那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却极富技巧,使人欲罢不能。新鲜的体验令朝熙帝浑身紧绷,他微阖眼睑,闷声喘息。
……像一道前所未有的,可口的开胃前菜。
在最后一次,姜璃终于有了有别于良家贵妇的服侍男人的自觉,让朝熙帝再次产生强烈的新鲜感。
姜璃的手抹在他的身上,不老实地游走,朝熙帝伸手捉她,她像滑鱼一般擦过他的身体,坐起身背对着他。她背影优美曼妙,侧着清艳绝伦的脸,眼尾发红的用眼角余光睨着他,高傲妩媚。
朝熙帝一动不动,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
姜璃轻哼了一声,似嘲弄也似勾引。她没再看朝熙帝,轻轻撩开衣襟往后拉,单薄的浴衣自她肩头落下,浴衣下未.着.寸.缕,在半遮半露的风情中,展露雪白光滑的美背。
突然,浴衣被抛起,翻飞的弧度挡住火热的视线,浴衣落下时,水声汩汩,波纹荡漾,在热气蒸腾又消散的间隙,美人翩然立在水中央,冰肌玉骨,眸光潋滟,欲语还休地望着朝熙帝,仿佛在无声催促:皇上,你还在等什么?
朝熙帝没有再等。
……
次日姜璃醒来,朝熙帝已经回宫了。姜璃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像被马车碾压过一般酸痛麻木,与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
朝熙帝与她欢爱前爱喂她喝酒,因为她喝酒后会借着醉意对他张牙舞爪,服侍他的时候没有那么拘谨,而他似乎腻烦了后宫那些个个待他柔情似水的妃嫔,更喜欢她这种对他不客气的,甚至在她“不经意”的引导下,不介意在那个时候扮演温柔包容的郎君,对她伏低做小,因为睿安王以前就是这样待她的,夫妻俩极为和睦契合。朝熙帝想要这种契合——十分贱骨头。
姜璃千方百计吊着他,没有给。她和朝熙帝在一起时的那些醉意,至少一半是装出来的,她非常清楚她在做什么。出乎姜璃意料的是,朝熙帝一直得不到他想要的,却一直忍而不发,除了喜欢拐她到汤泉欢爱让她作出更多紧张刺激的反应,似乎相当安于现状。或许是这种状态,他还没有腻。
朝熙帝比姜璃想象的要更有耐心。
直到昨晚,他才终于露出一点属于帝皇想要强取豪夺的獠牙。当时的姜璃被朝熙帝灌了太多酒,切切实实的有七分醉意,神志不如往时清明。她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安抚住似乎意欲借机发难的他,但那个时机对于姜璃来说刚刚好,正中她下怀。
她第一次在与朝熙帝的欢爱中接过主动,给了一点朝熙帝想要的“服侍”。给朝熙帝刺激得,让姜璃以为这一次她要交代在汤泉里。
但朝熙帝这样的反应无疑是她想要的。
她要食髓知味的朝熙帝在“失去”她之后一直惦记着她,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后又失去,再失而复得,然后想得到更多……
姜璃咬着指尖,难得产生一点焦躁,一边希望狗皇帝能如她所愿,一边又思索着如果后续不尽人意,她该怎么办?
心里想着的是一回事,在行动上,姜璃贯彻了她原来的安排,离开庄子,搬回睿安王府。她将属于她的家什与侍女护卫等全部带走,留话给朝熙帝的人叫他们撤走,至于这些人何时撤走,她就不管了。同时,着人在京城的房屋买卖黑市上悄悄放出风声,将庄子挂牌售卖,处理掉她与朝熙帝偷.情的“窝点”。
***
从庄子上回到宫里的朝熙帝在乾清宫沐浴更衣,脱下常服后背上的抓痕吓得侍候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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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气颤抖。
朝熙帝下意识想叫人拖下去,扭头见是长秋才作罢。
朝熙帝从小到大梳洗都由宫女侍候。在他受过司寝宫女的引导后,敢仗着几分姿色在沐浴时候勾引他的宫女基本都能得偿所愿,与他春风一度,但事后不会有任何封赏与优待,而且侍候的机会亦会到此为止,不能再近身。
奇怪的是后续待遇苛刻至此,依然有宫女前赴后继,都想成为那个例外,都想博那个万一。朝熙帝的原配嫡妻刘皇后还是王妃时在潜邸打杀过一批,朝熙帝在沐浴时终于清静了不少。
但登基后不久刘皇后去了,想通过勾引朝熙帝晋身的宫女再度活跃。于是受过宠幸依然无名无分的宫女多起来,有两三个意外有孕的,消息还没递到朝熙帝面前已经落了胎。当然,即使顺利递到朝熙帝面前,他也只会安排太医处理掉。因为这种怀胎的女人都是未经他允许,使手段怀上的,绝不允许留下。
曹贵妃爱惜羽毛不敢管,姜太后对这种出身微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人同样没有好感,只是将她们远远的拘在冷宫附近的含凉殿养起来,不让她们乱窜。这些宫女从此不用再伺候贵人,只需要料理好自身,日常有衣有食,不够精致但不会饿死人,与以往起早贪黑,提心吊胆的奴仆生活相比,已经过上难得的“好日子”。
姜太后的处理堪称心善。但这些有了“好日子”的宫女,死去或疯癫的不在少数。有一个甚至半夜发疯,在殿内点起一把火,烧死烧伤了里面泰半的人。宫人把含凉殿称为赛冷宫,因为只有冷宫的女人会这么疯。
含凉殿被火烧之后,姜太后把长秋给了朝熙帝。长秋是慈宁宫的一等宫女,是慧妃还是宫女时的义妹。姜太后的意思是让长秋管着乾清宫的宫女。为免长秋立场偏颇,严令朝熙帝不能收用她。
自从长秋来了乾清宫,朝熙帝的沐浴时间便清静了许多。长秋与莫连真联手处置心大想爬墙的宫女,又不会完全坏了朝熙帝的兴致。在朝熙帝不想宠幸后宫妃嫔又闲着时,会放“有志向”的宫女进来给朝熙帝玩。也有一些人真切的向往赛冷宫的生活,一劳永逸。
至于朝熙帝不想被打扰的时候,侍候他沐浴的基本是长秋。
长秋之美,是与慧妃不同的沉稳明丽,看起来非常冷静可靠。她本人也精明能干,如今是御前宫女中的第一人。
因她是姜太后给的,朝熙帝曾表示若她想服侍,许她婕妤之位,连封号都准备好了,是“昭”,昭婕妤,是相当难得的、寓意极好的封号。
长秋以姜太后之命婉拒了。
朝熙帝也只问了一次,过后,冷眼旁观出身、相貌、才干等各方面不相伯仲的慧妃与长秋,一个高居妃位,生下公主,帝宠不衰,一个年岁渐长,数年如一日的勤勤恳恳,卑躬屈膝地伺候着人。
此时,长秋看着朝熙帝背上的抓痕,惊骇过后恢复镇定道:“皇上万金之躯,龙体康健关乎天下万民,谁敢如此放肆……”
24. 第二十四章 暗涌
第二十四章暗涌
“敢如此放肆之人,自然是能如此放肆之人。”朝熙帝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便失去谈兴,让长秋安静侍候。
朝熙帝不再说话,长秋已经猜到敢在他背部留下抓痕的是宫外那位新宠。这段时间朝熙帝时不时出宫,只有莫连真能跟着。每次出宫后回来,朝熙帝都是一副慵懒餍足的模样。
长秋在乾清宫要领头收拾朝熙帝宠幸宫女后留下的痕迹,对男人做了何事后会变成这样心里有数。以朝熙帝在女色上的随意,要他为弟弟守丧的两个月不碰任何女人,本就是一件难事。他没有真的忍住,只是不碰后宫妃嫔,往外发展,也是情理之中,没有出乎众人所料。
令长秋吃惊的是,这位新宠似乎相当了不起。她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令朝熙帝念念不忘,且每次找完她后,朝熙帝接下来几日都对宫中的女人提不起兴趣。后宫妃嫔不管使什么手段,能得他看一眼的少之又少。
荣贵人明明已经被翻了牌子,朝熙帝连她的房门都没进,看了一眼扭头便走。荣贵人颜面尽失,先是以泪洗脸,后是不断找慧妃与陈婕妤诉苦,让后宫看足了笑话。瑜美人以前是后宫最得意的人之一,自从说了睿安王妃的坏话,气运急转直下,被姜太后罚,被朝熙帝降位。瑜美人本以为皇帝表哥只是看在姜太后的面上才降她的位,心里还是有她的,不想在朝熙帝面前跳舞截宠,跳到双脚鲜血淋漓都没有得到丝毫怜惜,似是彻底失宠……
宫里以为这是朝熙帝守着弟丧,故意冷落后宫的缘故。
乾清宫里近身侍候的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尤其是长秋这种侍候朝熙帝沐浴的,能非常直观地面对皇上的“没兴致”。莫连真提都没提放宫女进乾清宫侍候的事,长秋提醒都被他挡了。
长秋想,看来在不久之后,后宫将会迎来一位特别的娘娘,不知能翻动多少风云。
朝熙帝沐浴过后,回到御书房批奏折。批着批着又放下,亲自拿来一道空白的明黄圣旨,蘸墨落笔,一气呵成地挥就一道圣旨。
写完后,朝熙帝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盯着圣旨看了片刻,然后突兀地举起圣旨一手扔到角落,弃若敝履!
旁边站桩的莫连真肩头一缩,默默跪下,凝神关注着朝熙帝的动向,心里暗暗叫苦。之前每次到庄子上玩过回宫都龙心大悦,进入诸事皆顺、平静稳定的贤者时刻,变得好说话、好伺候,不总想着寻乐子。
昨晚分明也玩得尽兴,足足在汤泉里待了两个时辰,出来时抱在怀里的睿安王妃都已经晕过去了。
可惜是三月之约的最后一次。
朝熙帝答应了期满后放姜璃做回睿安王妃,许她以后仅是睿安王妃。
君无戏言,且姜璃在这三个月里确实服侍得极为尽心,无可指摘,朝熙帝走得干脆,没有回头。
一路坐马车回宫,朝熙帝情绪稳定平静,甚至小憩了一会儿。回宫后沐浴,侍候的长秋也表示朝熙帝无异状,只是有几分疲累——两个时辰,不疲累就怪了!莫连真以为庄子上的一切已经过去,朝熙帝终于撂开手,不再沉迷弟妇。
没想到在这等着了。
仿佛被触动一般,朝熙帝的心情非常不妙。御书房被他的气势一压,针落可闻。
朝熙帝拿起另一道空白的明黄圣旨又写了文章,写完后在圣旨上盖印,随后立刻扔给莫连真,让他送到内阁。
莫连真瞄了一眼,圣旨的内容是晋封姜璃为超品王妃,一片赞誉她的溢美之词,赞她“终温且惠,淑慎其身”①。
他捧着圣旨退下前,提了一句:“皇上,表姑娘的寿礼到了。”
后日是朝熙帝的三十岁圣寿。前朝后宫,别国使臣为朝熙帝贺寿送来的寿礼已经基本到齐,整理检查后,部分寿礼会安排在圣寿当日唱礼进献。
姜璃代表睿安王府也送来了寿礼。
莫连真亲自去跟进姜璃晋封的圣旨,务必在今日内送达。朝熙帝叫御前副总管太监高斌将睿安王府的寿礼拿过来。
睿安王府进的寿礼是“二九”,共一十八件,包括以鹿为主题的福纹瓷器摆件、书画等,不算太贵重又足够郑重,中规中矩。唯一一件特别一点的装在锦盒里,是一道在皇觉寺求的平安符,符纸装在祥云纹的小锦囊里,锦囊表面还绣着一对鹿角,绣工一般。
“……这道平安符是睿安王妃亲自准备的,由皇觉寺的大主持开光,在佛前放了七七四十九日浸润佛性方完成。锦囊上的祥鹿双角是睿安王妃花了一个月绣的。”高斌小声对朝熙帝解释。
好的寿礼皆有典故,才显出送礼者的拳拳之心。今年的圣寿寿礼,莫连真跟着朝熙帝东奔西跑,无暇顾及,只能交由高斌处理。高斌代表乾清宫与殿中省一同接收查看归档,除了将圣寿当日要当众进献的礼物和其蕴含的典故记在脑里,也记下有些特别或者高斌直觉应该记下的礼物和典故。
虽然莫连真严防死守,但高斌已经猜到朝熙帝在宫外的新宠是睿安王妃,心里咂舌玩得花还是皇上的同时,留意起睿安王府的动静。对于睿安王府进上的寿礼,他早了然于心。
正巧派上用场。
朝熙帝道:“一个月只绣了一对鹿角,这绣工还敢拿出来献丑。”
高斌心里一沉。要找出一点睿安王妃对朝熙帝的“情意”可不容易。怎么一副万分嫌弃的语气?难道睿安王妃其实没讨得朝熙帝的欢心?不应该啊。
高斌斗胆说一句:“王妃娘娘盼着皇上龙体康健,福寿绵长之心殷切诚挚。”
朝熙帝想到姜璃在皇觉寺为他点的长明灯,嘴角一撇道:“这倒是真的。”想付出这点微末代价,得长期的荣华富贵,纵容宠爱庇护,她一向想得挺美。
高斌懵逼。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朝熙帝沉吟,自言自语道:“朕岂是出尔反尔之人?”他放下平安符,吩咐高斌,“收好它,后天戴上。”
高斌没听懂前一句,只听懂后一句,但推测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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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不像是失宠的样子。这条线还是可以留意着。
而朝熙帝已经决定放下姜璃了。他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姜璃变得可有可无。他不必再在她身上花任何心思——后位绝不可能给她。反正她对他再三推拒,何不如她所愿?
朝熙帝心平气和了。
莫连真到睿安王府传旨后,回到乾清宫复命,道:“睿安王妃娘娘接过圣旨喜极而泣,再三叩谢皇上恩典……”
朝熙帝的内心毫无波动,对莫连真关于睿安王府的回禀没有半点回应,只道:“收拾一下。”
莫连真瞟了一圈,别处都整整齐齐,没一丝凌乱,需要收拾的只有那道被扔到角落的圣旨。其他人不敢收拾,只有他敢——不能不敢。
莫连真矮了半截,低眉顺眼地拾起圣旨,偷瞥一眼,是晋封睿安王妃为皇贵妃的圣旨。人家为了拒绝为妃已经做得那么彻底,约定的期限一到火速撤离,半点不想与您扯上关系。偏您刚回到宫,龙椅还没坐热,巴巴写下这一道注定发不出去的圣旨……
莫连真捧着圣旨正经问:“皇上,销毁还是暂留?”
朝熙帝睨他一眼,莫连真立刻懂了。将这道一言难尽的圣旨处理好,他回到朝熙帝身边,告罪后俯身在朝熙帝耳边说了几句。
朝熙帝的眸色从一开始的没趣厌烦渐渐变成兴味,微眯起眼支着颊向后一靠,唇角上扬,像一只开始磨爪子等着猎物上门的兽。
***
圣寿前一日,晋为超品王妃的姜璃和儿子被姜太后召入宫中,在慈宁宫留宿一晚,理由是她们这一对弱母幼子,品级又高,别随着进宫贺寿的队伍在圣寿当日一起赶路,给禁卫军和京兆尹添乱。
姜璃带着儿子给姜太后请安,看在小孙子的份上,姜太后给了个好脸。韦姑姑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哄着陆璀小王爷出去玩。
殿内只剩姑侄俩,姜璃跪在姜太后跟前,未语眼眶先红,把姜太后气笑了。
姜太后狠狠点着姜璃的额头:“你这孽障,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姜璃抱着姜太后的腿摇晃,娇声道:“表哥应了的,他应的!”应了三月之约后放她归府,从此只做睿安王妃。
姜太后摇头:“大好机会……哀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个蠢货?”白白被男人玩了一场,除了一个本该属于她的品级,什么都捞不到。
姜璃道:“我以后是母后您一个人的儿媳,侄女,女儿,我和璀儿一定会孝顺您,侍候您百年归寿。”
姜太后冷呵:“哀家何时缺人侍候了?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要来何用?”
姜璃改扯她袖子摇晃,拖长语调道:“您不要我就赖着您,赖到您不得不要。还有璀儿,您不要璀儿吗?”
姜太后被磨得没脾气,她对姜璃这个孽障倒是能放狠话,对着小孙子却舍不得说半句不是。
“以后,休想哀家再管你。”
姜璃知道这是这一茬终于揭过的意思,破涕为笑。
25. 第二十五章 前夕
第二十五章前夕
姜璃进宫当日都陪在姜太后身边,姜太后又召来慧妃,跟韦姑姑一起打叶子牌。
慧妃带着女儿到来时,看到一个娇艳无双,容光焕发的睿安王妃。三个月不见,姜璃从丧夫后的消瘦落魄恢复回原来的风采,甚至更胜一筹。
慧妃扪心自问,若她是男人,也会喜欢这样鲜活如骄阳的美人。
但她听说的是,姜璃被晋封为超品的亲王妃,睿安王妃的身份进一步夯实。如此,谁也不会将她往成为后宫妃嫔的方向想。
这做法,慧妃私委实看不懂。
姜璃待慧妃如以往一样亲热。姜璃如今的诰命是非太后、皇后不用行礼。以前她与慧妃行的是平礼,这时慧妃深福身向她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不带一丝敷衍,姜璃不等她完礼便扶起她,笑吟吟道:“姐姐不必多礼,我与你一如往昔。”
慧妃道:“原是我高攀,幸得你一直不嫌弃。”
姜璃道:“姐姐如此说,我可要无地自容了。夫荣妻贵,天下哪个男子的身份地位比得上皇上?我不过是仗着母后疼爱,才觍颜得此高位。”
姜太后道:“皇上封他的表妹,与哀家何干?”
姜璃道:“有母后盯着,我才是皇上的表妹。不然,他哪识得我是谁?”
姜太后道:“确实。换了哀家,也更喜欢慧妃这温柔似水的,不理会你这没个正形的皮猴子。”
姜璃挽住慧妃的手臂,不高兴道:“所以我妒忌姐姐。你一来,我立刻被你比到天脚底下去了。母后眼中只有你,没有我。”
慧妃道:“那待会儿打牌,我给你喂两张,让你减些妒忌。”
姜璃立刻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我先谢谢姐姐赏的金子!”
姜太后喜欢打叶子牌在宫里也是有名的。不过她喜欢的牌友只有姜璃和韦姑姑,外加一个慧妃,连朝熙帝都不喜欢。因为换成别人陪她打牌都不敢赢她,只一个劲地喂牌,让她赢得没有一丝成就感。唯独姜璃被宠惯了,美曰其名“跟娘讨点脂粉钱”,很敢赢牌。韦姑姑与姜太后多年仆主,也不跟姜太后客气。而两人的牌技与姜太后不相上下,打牌打得有来有往,互有输赢。这样姜太后赢了牌才是真高兴。慧妃则是八面玲珑,是赢是输全看气氛,叫人探不出她的牌技深浅,但与她打牌不会无聊。
四个女人打牌打得热闹,慈宁宫在睿安王逝世后多月,重新有了欢声笑语。
姜璃主动说起在庄子上住了三个月的见闻:“……依山傍水,芳菲漫天,风景如画……在野外不如宫里的精致华贵,胜在天然去雕饰,式式样样都看着新鲜,令人心旷神怡。”
慧妃含笑道:“可见到庄子上散散心,人能舒畅些。”
姜璃道:“是呀,我都长了一圈的肉,衣服都宽了两指。”
姜太后板起脸道:“丰腴些正好。叫你之前不好好用膳,惹得璀儿跟着没胃口。”
韦姑姑道:“太后娘娘不要光说表姑娘。这段时间您忧心表姑娘和小王爷,进得也不香,瞧着清减了些。”
姜璃忙道:“可不是吗?母后本是难胖的体质,如今更成了瘦条儿,比我还显苗条了。真是我的罪过。”
姜太后道:“行了,你不是拉了一大车山珍进宫吗?正好整个慈宁宫一起日进三补。”
姜璃大惊失色:“不是说我这样正好吗?我送山珍进宫是给母后的,不是为了继续养胖自己的。”
众人皆笑。
“皇上驾到!”
太监的唱礼刚响起,朝熙帝已经进来了。因未经通传,姜太后等人都未反应过来,等朝熙帝一眼扫过来,她们才放下牌子,该端坐的端坐,该行礼的行礼。在外面玩的二公主和陆璀小王爷也被飞快送到殿中,向朝熙帝请安。
朝熙帝朝姜太后行礼后便叫了起,先打发掉孩子,叫他们继续出去玩,随后让宫人捧了十瓶盛开的极为灿烂的芍药进来,又搬来一张高低两层的长桌,放在上面分两排排开。
姜璃给姜太后重新奉了茶后坐在她身边。韦姑姑递了新的茶盏给姜璃,束手侍立在一旁。慧妃侍候朝熙帝坐下,亲手奉茶。因朝熙帝和姜太后没特别给她赐座,她便站在朝熙帝身后,与莫连真并列左右。莫连真向她微微躬身示意以表尊敬,却没有退后半步。
姜太后问:“这是怎么了?”
朝熙帝道:“这是花房新进上来的花,儿臣送给母后赏玩。”
宫人捧着一瓶开着妃红色芍药花的来到姜太后跟前,她给面子地碰了碰其中一株的花瓣,道:“花倒是开得不错。”但众所周知,姜太后最爱牡丹。慈宁宫外的花园寿康园种了满园的名种牡丹。
朝熙帝道:“母后权当看个新鲜。瞧着合适,赏赏人也无碍。”
姜太后立刻指了一瓶石榴红的,道:“那这瓶赏给慧妃吧,省得璃儿还要向哀家讨了去送给慧妃。”
慧妃俏脸一红,福身道:“谢太后娘娘赏赐,王妃恩典。”
姜太后道:“璃儿觉得你好,哀家也觉得你好。皇上更不必说,对吧?”
朝熙帝道:“母后所言极是。”
慧妃含情看了朝熙帝一眼,羞涩垂首。
姜璃道:“母后,那我呢?有好事您总是第一个想起敏华姐姐,我都要吃醋了!”
姜太后道:“你住在我宫里,短了谁都不会短了你的。何时能稳重些?”
姜璃道:“我想挑自己喜欢的。我不喜欢的,送给我也不要。如果不手快一点,我喜欢的都被您赏人了怎么办?”
姜太后道:“还有九瓶,你爱怎么挑就怎么挑。”
姜璃不客气道:“等我挑完了您再赏人。”
姜太后虚点了她一下,到底宠溺,应下来了。
朝熙帝对姜太后笑道:“方才离远便听到这里的热闹。看来论逗母后开怀,还是得表妹。”
慧妃心里一跳。此前她未曾听过朝熙帝称呼姜璃为“表妹”,他一般都是称呼姜璃为“安王家的”或“弟妇”,睿安王去了,则称她为“睿安王妃”。
回想打牌时姜太后、姜璃和韦姑姑的言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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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璃依然叫姜太后为母后,她们更认的是姜璃“姜家表姑娘”的身份,而不是她亲王妃的身份。
这个领悟使得她微微恍惚。
姜太后道:“谁叫她顽劣跳脱,最让哀家放心不下。”
“母后!”姜璃不依努嘴,露出小女儿娇态。
朝熙帝的目光看向她,嘴角的弧度不曾稍变。姜璃却半点不看他,只看着姜太后朝她撒娇道:“母后,我出去看看孩子们,不打扰你们。”她对朝熙帝福身,“皇上,妾先行告退。”
朝熙帝未说话,她已经转身一溜烟跑了。
姜太后摇头道:“皇帝不要见怪,她被哀家宠坏了。”
朝熙帝道:“表妹性情天真,这段时日却经受伤痛磨难,如今恢复神采,殊为不易。”
姜太后道:“只盼皇帝能记着睿安的好,日后多照拂她们孤儿寡母,哀家便老怀安慰。”
朝熙帝道:“请母后安心。”
姜太后道:“明天是你圣寿的大好日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朝熙帝道:“前朝后宫都极尽心,母后不必担忧。”
姜太后颔首:“对你,哀家是放心的。”
大邺朝最尊贵的母子俩又捡些不痛不痒的事闲聊了几句。这段时间朝熙帝对姜璃做了什么,姜太后心知肚明,但她一直忍而不发,任姜璃与朝熙帝周旋。朝熙帝也清楚姜太后知道,还已经哄住了姜璃,让姜璃以为她真的不会再逼迫她进后宫。
姜太后道:“明天皇帝有大事要忙,早些回去好好休息。慧妃好好侍候。”
眼瞧着姜璃不会再出来,朝熙帝站起身,道:“昨日给的恩旨,表妹今日进宫却没有到乾清宫谢恩,到底有失礼数。请母后提醒一下她。”
姜太后道:“朝中多少大事忙不完,皇帝就不必惦记这种小事了。那诰命本是她应得的,让她在这里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磕个头便是。你们身份有别,注意避嫌。”
朝熙帝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扬着唇道:“母后所言有理,就这么办。”
他负手走出慈宁宫。
慧妃带着女儿朝姜太后行礼后,跟在朝熙帝身后离开。
朝熙帝一直到坐上御辇,都在想姜璃。他很想见到她,昨晚做梦,梦里都是两人在汤泉中欢爱的画面,可是姜璃在躲他。
莫连真看看坐得高高在上,沉默不语的朝熙帝,又看看慧妃和二公主,问:“皇上,往昭和宫吗?”
朝熙帝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走吧。”
莫连真欲言又止。皇上,您自顾自走了,昭和宫的主位娘娘还跟在后头,您倒是理理她和二公主?
慧妃看出朝熙帝的心不在焉,知道这一刻的皇上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想过婉拒朝熙帝到昭和宫,毕竟人在心不在也做不了什么。但这是圣寿的前一晚,朝熙帝还亲自到慈宁宫接她,到她宫里和她与二公主一起用膳。后宫的妃嫔会怎样想?
——在瑜昭仪成了瑜美人之后,慧妃作为后宫高位妃嫔中唯一的宠妃,果然名不虚传……吧?
26. 第二十六章 圣寿
第二十六章圣寿
朝熙帝三十岁圣寿,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祥和喜庆。一大早,朝熙帝先到慈宁宫向姜太后请安,再率领王公大臣告祭天地先祖,祈愿江山永继,国泰民安。其后,朝熙帝在太和殿设席,大宴群臣。
后宫在慈宁宫设宴,由姜太后领头,带着曹贵妃、慧妃、宋妃招待内命妇与诰命女眷。
姜璃是超品亲王妃,位居诰命女眷之首,坐在姜太后右下首第一排第一位。姜璃身侧依次是她的生母承恩公夫人姚氏,大伯母成国公夫人余氏。余氏身后坐着姜璃的堂妹姜珊。姜珊是已经登记在册的秀女,第一位在后宫选秀应选之列的姜氏女,传闻中内定的九嫔之首的昭仪,尚未正式进宫已经备受瞩目。她得姜太后特许进宫参加朝熙帝的寿宴,还位列前排。
姜璃与姜珊是堂姐妹,坐的位置离得近,难免被人暗中比较。姜璃丧夫不到半年,尚守着夫丧,穿的品级大礼服选了素净的颜色,容貌姣姣如月,清艳空灵,不笑时矜贵中透着几分忧郁,十分惹人怜爱。姜珊则穿着梅红色的织锦衣裙,戴着华贵的首饰,艳如牡丹,丽色逼人,显出一种与姜璃截然不同的美,也相当吸引人。
不过姜璃是睿安王妃,前程已定,即使日前晋升了品级,成为超品亲王妃,也只是一个没实权,无法对政局产生影响的空有高位的寡妇。众人对待她只需高高架起,以礼相待即可,无须花太多心思。
姜珊却是出身高贵,年少貌美,即将有高份位,又有亲姑母姜太后扶持,若再立下生育之功,成为贵妃、皇后指日可待。一些有心人可不想等到她鲜花着锦的时候才投靠她,更想趁她还在低微时投下一注。
不但外命妇将目光投注在姜珊身上,连后宫妃嫔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在姜珊身上扫来扫去。说到底,若姜珊如传闻所说的那么有前程,直接损害的就是她们这些宫妃的利益。都是经过后宫斗争洗礼的人,如何看不出姜珊眼里的野心勃勃?这位恐怕是冲着后位来的吧!
听见旁边的人都在若有似无地捧着姜珊,承恩公夫人姚氏心里闪过不满与失落。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女儿姜璃的。
姚氏看看姜璃漂亮又淡然的脸,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不愿意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让步,真的被姜太后宠坏了。
慈宁宫设了戏台。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孝子贤孙的桥段,除了上了年纪的老者,年轻些的都不感兴趣,抿着小酒吃着御厨烹制的美味佳肴,轻声细语的与左右闲聊着。
姜珊坐在姜璃的侧后方,因为受到吹捧,看向她这边的目光得意得几乎化为实质,盯着她的背好像快能烧出一个洞。姜璃在心里翻白眼。在大致猜到朝熙帝对这个堂妹的想法后,她并不在意姜珊。连自己真正的敌人都看不清是谁的人,不足为惧。
姜璃也能察觉到亲生母亲姚氏的失意。她的亲生父亲姜敬是嫡次子,因父亲偏心嫡长子,姜敬娶的姚氏出身不高,见识也浅,只生了姜璃这个嫡长女,其他孩子皆是庶出。姚氏将所有希望放在姜璃身上,在姜太后看中姜璃时立刻把唯一的子嗣往慈宁宫推,使得母女感情淡薄。自姜璃出嫁后,姚氏再也无法插手女儿身上的事。姚氏对上姜太后完全是白给,姜太后对姚氏的要求也是安分守己,并不会与她共商大事。
知道姚氏心不平却无能为力,姜璃淡淡一哂便放下了。她坐得离姜太后近,但平时会谦让她,将她的位置安排在姜太后身边的曹贵妃,除了自己当仁不让的坐到姜太后左手边,又安排了慧妃与宋妃坐在姜太后右手边,使得姜璃与她们隔开一席的距离,有意无意将她排除在后宫权力圈子之外。姜璃放开听力饶有趣味地听着那边的机锋。曹贵妃不知吃错了何药,以前明明是后宫份位最高的妃嫔还握着宫权,有露面的机会偏老缩在一边做鹌鹑,看似端庄实质叫人暗笑她上不了台面,如今却突然冒头,抢着逢迎姜太后,与诰命夫人说话也主动挑起话题,将慧妃和宋妃挤得只剩下微笑。
慧妃淡然,见姜璃看过来还有心情举杯与她隔空对饮。宋妃涵养不如慧妃,笑容有些僵硬。
一道强烈的视线朝姜璃射来,姜璃借着喝酒的动作偏头,正好看到六安侯夫人姜氏憎恶的目光对上。对方被姜璃看到后像被针扎一般赶紧低下头,好似心虚的不敢与她对视。
这位夫人正是姜太后的庶姐,瑜美人的生母。
曾经意气风发的瑜昭仪自从降位成瑜美人后日子就变得非常不好过,使出浑身解数争宠,又是跳舞又是送汤水又是借病乞怜都得不到朝熙帝的回心转意,复宠遥遥无期,连曾经对她隐忍至极的乔婕妤都开始磋磨她……
所以,这位侯夫人是恨上她了?
姜璃脸色不变,眼角余光留意着六安侯夫人,耳朵也听着对方的动静。在两人对视过之后,许是因为姜璃没再看她,六安侯夫人又飞快看了她几次,好像在观察她,令姜璃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突然在某一刻,六安侯夫人看向一个阴暗的角落,微微点头后迅速低头,声如蚊呐地自言自语道:“乖囡,母亲为你报仇……”
姜璃听在耳里,心里升起古怪的感觉,对她的提防一下子升到最高级别。
不一会儿,姚氏喝多了酒,在侍女的搀扶下悄悄起身,到偏殿如厕更衣。她离开后不到一刻,侍女返回,焦急地在姜璃耳边道:“姚夫人身体不适,请王妃娘娘过去帮忙。”
“怎么回事?”姜璃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悄悄走到殿外。
能进慈宁宫列席的都是身份高贵的女眷,除了太后与掌宫务的三位宫妃有宫人随侍在侧,其他人统一由宫内的宫人流动侍候,随同她们进宫的贴身侍女则在殿外等候,有需要再托宫人召过来吩咐,连姜璃都不例外。她拥有的特权是可以带两名贴身侍女,其他人只能每人带一个。
姜璃带了荣真和荣宜,但到了殿外,只有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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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荣宜看到姜璃立刻跟在她身边,解释道:“荣真刚去了解手。主子,发生什么事?”
姜璃握住荣宜的手,对姚氏的侍女道:“带路。”
侍女恭敬地福福身,走在前面领路,道:“姚夫人在春禧殿的后面。”
这次圣寿,后宫给女眷安排的更衣解手的地方设在慈宁宫后面的春禧殿,沿途有女眷往来。与两拨人迎面碰上,被拦住打招呼后,姚氏的侍女快要哭出来了,为了走得快些,她们抄了小路。
侍女闪身消失在拐角处,姜璃和荣宜跟上。身后袭来一个略重的脚步声时,姜璃下意识屏住呼吸,一条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她挣扎了几下,很快软下去。
黑暗中,从身上的气味和动作,姜璃判断出对方是一个换了宫女衣服的太监。这人高度紧张,心跳声快得像要跳出胸膛,显然做这种事的经验不多。姜璃放缓呼吸,捏紧了藏在衣袖里的钗子。
对方单独带着她从偏僻的小路七绕八拐往前朝的方向走。行至半路,这人突遇埋伏。有人如法炮制,从背后捂住他的口鼻。他的惊呼声闷在喉咙,取而代之响起的是颈骨扭断的极为短促的脆响,令人毛骨悚然。姜璃被转移到一个疑似女人的怀里。这人的身量不高,身材结实瘦削,胸前不软不硬,心跳声不快不慢,没有因为杀人而产生丝毫波动。
像是暗卫。
姜璃手中的钗子在颠簸中掉到地上。
女暗卫动作微顿,飞快弯下身拾起钗子,还帮她插回发间。
姜璃被她带到一个房间,几乎一进门就闻到房里的香气不对劲。她悄悄屏住呼吸,察觉到自己放在贵妃榻上,还蒙上了面纱。因着面纱的阻隔作用,她倒是能轻微地呼吸一下,还能避免吸入更多香气。
安顿好姜璃后,女暗卫迅速退走。
姜璃刚想睁开眼,立刻听到房外传来无比熟悉的脚步声,吓得她连忙继续闭着眼,装出昏迷的样子,并且开始大口呼吸,尽快吸入房里这些不对劲的香气。
脚步声停在房门口,来人轻笑了一声,缓缓推开门。
闭着眼的姜璃清楚听到来人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到她的身边,然后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来人的心跳略快,但光看着她不动手,姜璃渐渐烦躁起来。作为一个穿越任务者,对chun药这种东西真的不陌生。以前她和睿安王在一起的三年,夫妻俩也悄悄玩过。所以,她很快能判断出房里的香气是高级货,有效且配方温和,用了可以提高男女双方的兴致,不会伤身的那种,是专用的皇室秘药。
姜璃吸入了足够的香气后,药物很快在她体内产生作用。她浑身发热,敏感处像被羽毛轻轻摩擦一般痒,忍不住呻.吟,在贵妃榻上小幅度扭动……
来人闻着香气,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声线依然平稳,仿佛带着笑意:“荣贵人安排的这份寿礼倒是别致,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神秘美人……”
27. 第二十七章 中计
第二十七章中计
姜璃听到朝熙帝的声音,心里暗骂:装!你就给我装!
能黑吃黑的,杀人不心跳的女暗卫,顶级的chun药,外加一个朝熙帝,她再推断不出这是一个局就怪了!
大概是有人针对她想害她,而朝熙帝知道了,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首次中招这种皇室秘药的姜璃被药效折磨着,恨不得一跃而起把罪魁祸首朝熙帝压在身下,不管不顾先满足自己算了。但她“昏迷”着,什么都做不了,连身体反应都要压抑,只能细微地颤抖。
她无法回应朝熙帝的话,呻.吟声一声比一声婉转撩人,仿佛经受不住一般,开始拉扯身上的衣服,含糊道:“热……热……”
因为“昏迷”着,她的动作没有章法,全凭本.能。扯了半天没扯开,身上的热度不降反升,她难受得呜咽哭泣。朝熙帝终于有了动作,伸手助她解开衣服。
肌肤相触,体温略低的大手为火热的身体带来一抹清凉,姜璃神志不清,急切地抓住朝熙帝的手往衣服里塞,弓着腰抬起长腿勾住男人,渴望呢喃道:“给我……快给我……”
朝熙帝被药效和姜璃的主动刺激得受不了,倒抽一口冷气,原来慢悠悠游刃有余的动作迅速加快。需索被放大到极致,没有多余的前戏,连衣服都来不及完全解开,衣衫半褪便迫不及待缠在一起。成事的一刻,两人都长出一口气,像干渴已久的旅人终于喝到水,舒爽极了。
朝熙帝隔着面纱吻住姜璃,动作激烈狂野。姜璃仿佛被抛上天,在失控的吮吻中失声尖叫——
受刺激过度,姜璃猛地从“昏迷”中睁开眼,对上朝熙帝没有丝毫掩饰,陷入情欲中性感沉迷的脸,仿佛不敢置信一样震惊喊叫:“皇上!”
朝熙帝动作不停,持续进犯,口上惊讶道:“睿安王妃?”
装得跟真的一样!
姜璃被“睿安王妃”这个称呼刺激得浑身颤栗。她和朝熙帝的三月之约结束后,曾言明以后两人相对,她只会是睿安王妃,朝熙帝的弟妇,彼此恪守礼仪,不再越线。此刻碰触到禁忌,姜璃用力推他:“皇上,住手!我们的约定已经结束了……啊!”
她努力反抗,可惜正处于最难以启齿的境地,药物使得她从神智到身体都软绵绵的,推拒的动作十分无力,劳而无功地抓挠着朝熙帝硬实的胸膛,反而更像撩.拨。
朝熙帝额上冒出汗水,轻喘着,冠冕堂皇道:“非是朕有意毁约,是我们中了暗算……刚才你昏迷着,朕不知道是你。”
姜璃颤抖道:“如今、如今你知道是我,你停下来、停下来……”
朝熙帝突然用力,让姜璃的话堵在喉咙。他幽幽道:“药效使然,朕停不下来。你也中了药,真的想朕停下来?”
姜璃双眼泛红,水光潋滟,咬着唇,可怜又委屈。
“王妃休恼,你只管装作朕此时宠幸的不是你,而是一个不知名的美人。”朝熙帝哄道,“等结束了,你还是睿安王妃,不会有任何改变。”
“别叫我‘睿安王妃’……”姜璃哭着低叫,整个人仿佛快要碎掉一般。
“如你所愿。忍着些,别叫太大声……”
姜璃羞恼地呻.吟一声,想到接下来很可能遭人听墙角或围观,心里产生一丝诡异的感觉,仿佛抵受不住一般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双手攀上朝熙帝的肩头……
房外渐渐人声鼎沸,有人意图闯入,声声提及睿安王妃行迹鬼祟,似在夫丧期间与一男子在此密会,还请了姜太后前来一探究竟。
沉浸在欢愉中的姜璃被朝熙帝隔着面纱堵住唇舌,掩盖娥吟,她糊成一团的脑袋在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后一清,然后悚然。朝熙帝轻“嘶”一声,他仍在她体内,阗黑的眼眸又燃起火光。
姜璃拍着他紧张摇头,可朝熙帝不理会,依然使劲,气得姜璃被放开唇舌后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头,却因为有面纱阻挡,不痛不痒。
朝熙帝轻笑,扣住她的手指,动作越发激烈。
姜璃瞪大眼,死死咬着牙压抑声音,撑住岌岌可危的理智。若她的叫声被外面的人听到,她不用做人了!但凡换个没人的环境,看她不治死这狗皇帝!
姜璃眼里的凶光太明显,朝熙帝心头荡漾,越发畅快兴奋,揉着她啃着她,把她弄得直打哆嗦……
房外,莫连真甩着拂尘向姜太后行礼,恭敬道:“太后娘娘,皇上在此歇息,是否通报?”
“怎么可能?”六安侯夫人姜氏失声叫道。
众女眷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六安侯夫人吓得立刻噤声,又慌忙解释:“刚才说的不是睿安王妃吗?怎么扯上皇上……”
刚才怂恿众人过来“捉奸”的人不是六安侯夫人,她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但莫连真是什么人?众所周知的,朝熙帝身边的第一太监,除了朝熙帝,谁能让他随侍在侧?
所以他一站出来,说房里的人是朝熙帝,几乎没人敢质疑。唯独心里有鬼的人方寸大乱。
姜太后道:“莫连真,进去请皇上出来。这边人多杂乱,不是适合歇息的地方。若皇上累了,侍候他回乾清宫。”
姜太后的话,莫连真自然不敢不从,告罪一声后,进了房间。
片刻后,朝熙帝缓缓走出来。他身上的龙袍已经没了原来的一丝不苟,虽然还算整齐,但明显有些松垮,头发没束起披在背后,高大俊美倜傥,眼角眉梢仅是慵懒餍足。经历过人.事的女眷都能猜出他在房里做了什么,悄悄与熟人对眼色。未婚的女子被朝熙帝的风采所慑,有人红着脸大着胆子看,有人团扇遮面偷偷看,有人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龙颜。
姜太后蹙眉,淡道:“皇帝收拾好便回乾清宫歇息吧。”
朝熙帝拱手道:“闹得劳师动众,扰着母后的清静,是儿臣的不是。”
姜太后道:“想来是小人作怪。皇帝龙体安康,圣寿昌隆,哀家甚慰。”
朝熙帝道:“劳母后费心了。若有小人作怪,只凭母后处置。”
这时,禁卫军有人上前禀报道:“禀皇上,在春禧殿附近发现形迹可疑之人,自称汝阳侯之子。与之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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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还有一女子,均已押下,请皇上圣裁。”
六安侯夫人低着头,脸色煞白。幸而没人注意她。
朝熙帝道:“母后,朕过去看看。”
姜太后轻飘飘看了一眼他身后紧闭的房门,淡淡点头:“皇帝自便。”
***
圣寿当日发生的小插曲被朝熙帝和姜太后联手压下,没在当时闹出来令此重大的好日子蒙羞。
但事后,姜太后亲自插手彻查,很快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荣贵人之前侍寝失败后痛定思痛,想讨好朝熙帝重获帝宠,于是学高位妃嫔的做派,想以献美争宠。她看中乐府一个新进的美丽舞姬,是在圣寿献艺的领舞女伎,仍是清白之身。她事先写好帖子递给朝熙帝,言道为朝熙帝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寿礼。这在后宫也算是一个默认的传统——在朝熙帝圣寿之际,后宫妃嫔各自为他准备寿礼,只看朝熙帝挑中哪一位妃嫔的寿礼,次日便会宿在她房中。
今年是荣贵人的寿礼被朝熙帝看中。得了许可后,荣贵人非常高兴地安排打点。但她没想到的是,瑜美人瞅准了她的寿礼,将她准备的舞姬换下,自己扮成舞姬去截宠。为了顺利获得宠爱,她还准备了药。至于那舞姬,如此低贱的女子也妄想侍君,瑜美人自然给了她一个好去处。
而听多了瑜美人抱怨睿安王妃的六安侯夫人听到这个计划后,则想借此机会教训睿安王妃。汝阳侯之子汝阳侯世子是个混不吝的,在姜璃待字闺中之时便痴恋她至今。睿安王去后,他还胆敢到承恩公府提亲,想娶姜璃为妻。据说此番借着圣寿赖着脸皮进宫,也是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姜璃。这个公子哥几杯黄汤下肚再被稍加引导,立刻傻傻的踩进陷阱。
若姜璃在圣寿当日,明明守着夫丧却与其他男子有了首尾,惹得朝熙帝与姜太后厌恶,顺便连累即将进宫获得高位的姜珊,那真是一笔再好不过的算计。
瑜美人没抵住诱惑同意了。她非常讨厌姜璃。而且,如今姜璃守寡,姜氏另外送女入宫,可见姜太后和姜家都放弃了姜璃。姜璃好不容易失势了,此时不报复她更待何时?
秦家是开国功臣之家,纳秦氏女入大邺朝后宫为妃是历代大邺帝皇的惯例。虽然百年过去,没有一个秦氏女能成为皇后,但最高的一位份位也高至皇贵妃。秦家在后宫有人手是不争的事实。
可这对母女机关算尽,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将姜璃当成寿礼送给了朝熙帝,而瑜美人中药后与汝阳侯世子有了首尾。
六安侯夫人在姜太后面前哭得天崩地裂。她不知道姜太后对她们做下的事从头到尾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将计就计达成自己的目的,便一个劲地指责有人害她们,把所有责任推到荣贵人和汝阳侯世子头上。
结果是,汝阳侯府夺爵,荣贵人连降两级成为六品才人。六安侯府降爵成为六安伯府,瑜美人秦月儿归家,赐婚原汝阳侯府世子,如今的白身官家子石炯。
六安侯夫人跪求姜太后收回成命。
姜太后与蠢人一向懒得多说,道:“遵旨还是白绫,你们选一样。”
28. 第二十八章 册封
第二十八章册封
六安侯夫人在好死与赖活中选择了赖活,变成六安伯夫人。
她带着前瑜美人,如今的伯府小姐秦月儿回到府邸,六安伯劈头朝她甩了一耳光,暴怒道:“看你们母女做的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月儿护住母亲,冲六安伯道:“父亲,母亲是当今太后的姐姐,皇上的姨母,请您放尊重些!”
经过最初的晴天霹雳,愤怒绝望后,秦月儿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权衡利弊。
六安伯道:“若非有此等身份,你们母女早已死无葬身之地!”私通外臣,给当今皇上戴了绿.帽子,没有被立刻赐死已经是邀天之幸。他秦家的门楣,怎么能出这么一个不知检点,不守妇道的女子?
秦月儿好歹在后宫历练了几年,如何看不懂父亲眼中的杀意,冷笑道:“我是遭人陷害才不得不归家。这一点在皇上和太后那里是过了明路的。将来嫁到石家,他们失了爵位也得供着我。只要母亲还是太后的姐姐,我还是皇上的表妹,我们还有入宫的机会,以皇上对我的疼爱,未必没有翻身之日。”
她被朝熙帝宠爱了那么长时间,是最能逗他笑的宫妃。她怎么也不相信朝熙帝对她的情谊这么容易消失!
当初她能凭手段入宫成为妃嫔,以后她同样能做到。嫁过人又怎么样?先帝晚年最宠爱的妃嫔还不是别人的妻子?
六安伯夫人如梦初醒,重新振作精神:“对!之前皇上那么疼爱你,怎么会说变就变?让你归家只是一时过不去,等皇上的气消了,再想起你的好,自然还有机会。这一切本不是你的错!”
秦月儿握住六安伯夫人的手道:“还请母亲经常在太后娘娘面前为女儿美言。还有,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我们!”
她眼里满是恨毒。本来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结果全错了!被害得落到如今的境地,秦月儿恨不得将幕后之人生吞活剥。
六安伯夫人不住点头:“对!一定要查出来,我们绝不会放过她!”
六安伯看着落到如此田地仍在痴心妄想的母女,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但想到被降的爵位,百年秦家在大邺一代比一代式微,又产生微妙的期盼。随着朝熙帝的登基,秦家有了一个当朝太后的姐姐,一个当今皇上的表妹。秦月儿在后宫得宠时,整个秦家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万分期盼带着秦家骨血的皇嗣诞生。
若仍有机会……
***
虽然朝熙帝和姜太后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置圣寿当日发生的不合宜事件,但两大侯府一降爵一除爵,两位颇为受宠的后宫妃嫔遭受处罚,其中一位还是朝熙帝的表妹,出乎意料的被逐出宫发嫁,礼部和宗人府一声不吭,可见出的事情不小,且过错方是受罚的人。
而后,关于朝熙帝在圣寿当日遭遇美人计谋算,误将同样遭了暗算的睿安王妃当成后宫妃嫔,阴差阳错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接触之类的传言在前朝与后宫悄然传开。
因事后在专门记录皇帝房事的彤史上记了一笔,朝熙帝幸了自己的弟妇睿安王妃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将名留青史。
姜璃进朝熙帝的后宫成了不可回避的问题。
姜太后将事情的调查结果交给姜璃看,教训她道:“这就是后宫倾轧,争权夺利,阴谋陷害。若非她们内部出了问题,调乱了你和秦月儿的房间,你的下场不堪设想。”
姜璃确定姜太后在其中插了一手。
虽然姜璃使了很多手段拒绝入宫为妃,但姜太后和朝熙帝都没有死心,明面上的约定、理解、放过不过是为了麻痹她,让她放下戒心。遇到合适的机会,这对母子便联手算计她,在人前造成既定事实,让她不得不进朝熙帝的后宫。
真的……太好了:)
姜璃和朝熙帝的三月之约结束后,姜璃还得继续想办法勾.引.撩.拨朝熙帝,要他始终惦记她(又吃不到),不能忘记她。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机会自己送上门!
朝熙帝这狗皇帝,假装中药欺负她欺负得可痛快了,那种“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尽在掌握中的得意几乎具现化。事后又特白莲花,把所有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他是“遭到算计不得不为之”。
姜太后也特别白莲花,指责姜璃不够小心谨慎,落入别人的陷阱,差点酿成影响一生的大祸,撇清了自己才是最终算计姜璃的人之一并起关键作用的事实。
两母子在这次的下药事件中干净得一尘不染。不过,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做了什么,姜璃在他们眼中才是真正的无辜,是受了他们摆布的羔羊,吃了大亏却无法怨怪真正的罪魁祸首。
姜璃垂泪,难以启齿道:“我与皇上……皆非自愿。只要止住流言,并非无法挽回……”
姜太后道:“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既成人尽皆知的事实,与其抵赖,不若堂堂正正承认。此事归根到底错不在你,哀家与皇帝都会护着你。”
姜璃自责不甘道:“若非我一时疏忽大意……”
姜太后道:“她们执意要暗害你,本就防不胜防,且欺你失了依靠,即便你是遭人陷害也无法改变现实,不敬皇上,丧期出轨,不守妇道,□□宫闱,名声尽毁……落得这下场,仍不能拿她们如何,唯有认命。我与皇帝同样无法追究,为了保你性命,只能将你嫁给玷污你清白之人。”
姜璃咬牙:“简直欺人太甚!”
姜太后道:“不招人嫉是庸才,见不得你好的人永远不会消失。这种事开了头,难保以后不会再发生。你要继续躲在壳子里,任别人想起你时便随手害一害,直到你落到身败名裂甚至不得不自我了断的境地吗?”
姜璃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沉默了片刻,到底多年的教养发挥作用,明白到其中厉害——哪怕她是超品的王妃,她在外人眼中也已经沦落了,连一个后宫的美人也敢伸手害她。以前秦月儿再蠢毒,都只敢朝她嘴炮,不敢真动她一根指头。权势地位,残酷如斯。
正如姜太后所言,这次她侥幸逃过一劫,落在朝熙帝手里,还不算辱没。若落到汝阳侯世子之流手里,她真要生不如死。
不进后宫的坚持最终成了泡影,但因为小人的暗算陷害去死可太憋屈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姜璃勉勉强强道:“我,答应进后宫。”
姜太后道:“不答应也不行,这次我再不许你任性妄为!我精心教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被别人肆意践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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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立起来,叫那些小人看看何谓姜氏女。”
姜璃装出深受触动的模样。若非知道姜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可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姜太后这副疼爱侄女,一心为侄女持护的模样,确实令人动容。
当然,姜太后对姜璃并非没有真感情,只是对“哪条路对姜璃更好”有着成熟政客的判断,且坚定不移地执行。姜璃的想法和感情永远不是她优先考虑的选项。
姜璃搂住姜太后,撒娇道:“母妃,进了后宫后,我与璀儿还是不是您最喜欢的儿媳和孙子?”
姜太后无奈道:“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真是孽障。”
姜璃摇着她:“我不管我不管,我们以后都要继续赖着您。”
姜太后摸着她的头道:“成了宫妃,要好好服侍你的皇帝表哥,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能坠了姜氏女的名声,知道吗?”
姜璃恹恹的拖长调子应道:“我,看着办吧……”
***
几经周折,姜太后终于令姜璃心甘情愿答应进朝熙帝的后宫为妃。她心里欣慰,叫了朝熙帝到慈宁宫说道。
不管母子俩对圣寿当日发生的事如何心照不宣,明面上他们都是受害者,对此半点不知情。
姜太后道:“此前皇帝与璃儿如何荒唐,你们决定好了,哀家便没有插手。但此次璃儿受你所累遭了罪,名声受损,哀家不能再坐视不管。”
朝熙帝道:“劳母后费心了。朕早已应了纳表妹为妃一事,待圣寿过后再册封正好顺理成章。不知表妹意下如何?”
姜太后很满意朝熙帝的爽快,看来放任姜璃与他在庄子上待了那么多日子并没有白费。姜太后道:“能服侍你是她的福气。之前因为种种缘由裹足不前,如今脑瓜子总算回转过来,知道走哪条路对自己最好,没有不应的。”
朝熙帝眼里精光一闪,含笑道:“如此,甚好。”
姜太后道:“皇帝,璃儿到底是你的表妹,金尊玉贵长大的,没受过一点委屈。睿安又立过大功,璃儿承此遗泽,你务必要善待她。”
朝熙帝道:“朕向表妹承诺过皇贵妃之位,至今未改。”
姜太后微怔。她不知道有这一茬,但对姜璃不动声色令朝熙帝许下这样的高位感到满意。连她都要小心翼翼对待朝熙帝,后宫妃嫔对朝熙帝更是恭敬柔顺,从无违逆,姜璃却有本事在狠狠得罪过朝熙帝后依然得他看重。姜太后年轻时得过先帝的宠爱,自然知道一个男人在意一个女人时的表现。听朝熙帝话里话外都宠着姜璃,便知晓他确实对姜璃上心了。
姜太后道:“哀家知你心里有成算,但你的后位至今空悬。要知道,后宫缺了女主人难免乱象频生,此次的事便是一个警示。你还是早作打算为佳。”
朝熙帝道:“近段时间曹贵妃掌管后宫有所长进,不刚得了母后的夸赞吗?还是先让她管着吧。再说,等表妹晋封了皇贵妃,亦可代行后职。皇后之位事关重大,朕还要再看看,认真考虑。”
姜太后见说不动他也见好就收。
大邺朝当今最尊贵的母子谈完后,姜璃收到莫连真亲自送过来的两道圣旨与一碗——
绝子汤。
29. 第二十九章 选择
第二十九章选择
莫连真呈上两道圣旨时是跪着呈的,传达朝熙帝的意思虽然力持镇定,但依然牙关微颤,难得的无法维持总管太监的处变不惊。
这两道圣旨,一道是正式册封姜璃为皇贵妃的圣旨,和一碗漆黑的绝子汤放在一起。朝熙帝的意思是,若姜璃选择成为皇贵妃,便要服下这碗绝子汤,断绝生下皇嗣的可能性。另一道圣旨则是晋封姜璃为正四品湄贵人,刚好比婕妤低一级,能不能留下龙种全凭朝熙帝高兴,但仍有机会拥有皇嗣。
姜璃看着这两道圣旨陷入沉思。
莫连真偷偷窥着她的脸色,害怕她暴怒发难。他是万万没想到朝熙帝会如此对待姜璃。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只要姜璃侍了寝,朝熙帝的心情必会好上几日。为了让姜璃入后宫为妃,连皇贵妃之位也许了给她,被拒绝后又千方百计设局,才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作为侍候了朝熙帝十多年的心腹太监,莫连真很清楚朝熙帝在姜璃身上花的心思手段比后宫所有妃嫔捆起来都多。姜璃也是至今最合朝熙帝心意,令他最尽兴的女人。
但两道圣旨,一道许以高位却绝了姜璃后半辈子的指望,一道好像存心羞辱人,不仅给的份位低,一个“湄”的封号是什么东西?虽然出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可读音与“媚”“魅”相近,对于妃嫔来说绝不是好听的封号,甚至跟指着女子的鼻子说她是玩物差不多。
莫连真不是男人都知道这两道圣旨对讨好心仪的女子没半分用处,尤其是对姜璃这种心高气傲的贵女,只会起到严重的反效果。
想想因为三年前拒了册立姜璃为皇后,朝熙帝想要人家的时候被拒绝了多少次?这辈子的厚颜无耻、伏低做小全用在自己的弟妇身上了。
如今终于得到人了,又开始作妖吗?
莫连真对自己的身份与职能产生了深刻的自我怀疑。因为他发现他完全摸不清朝熙帝在想什么。他誓死侍奉的主君是一个对女人如此蠢笨的男人吗?
而莫连真想象中的已经怒火冲天的姜璃心里平静无波。
早在朝熙帝给她许诺皇贵妃之位时,她便知道以朝熙帝的尿性,这个皇贵妃的位置不会给得那么顺利,肯定埋了坑在里面。
——看吧,她猜得一点都没错!
但透过这两道圣旨,姜璃仿佛能感受到朝熙帝对姜氏女升起的猜疑、防备、试探,在她好不容易让他相信了几分她爱睿安王至深,真的不愿进后宫服侍他之后。
以姜璃对朝熙帝的了解,她应该接受的是封皇贵妃的圣旨。没有皇嗣,即使她居高位,有帝宠,一切都是空中楼阁,缺乏根基。她想在后宫站稳脚跟,只能依靠朝熙帝,只能尽心尽力服侍他,讨好他。而朝熙帝完全可以可着自己的心意对待她而不会产生后顾之忧。这样的姜璃才是真正没有野心的好表妹。
若姜璃选的是封湄贵人的圣旨,则表明她对皇嗣与权力仍存着念想,不愿毁掉生育能力。那她之前的一切所作所为的真实性随即受到质疑。说不定她只是为了蒙骗朝熙帝在惺惺作态。如此,别说什么皇后之位、皇嗣,朝熙帝一不高兴,能立刻让她失宠受罚,再难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朝熙帝会对姜氏女生下皇嗣如此抗拒?
因为姜太后姓“姜”,非姜氏女生下的皇嗣,无论嫡庶,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可以一视同仁。可一旦姜氏女有了皇嗣,姜太后还能一碗水端平吗?姜太后占着皇室宗妇的位置,在紧急危难之时甚至有废立皇帝的权力。
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玩弄权术使姜家成为面子光,里子空空世家的成年皇帝,与一个体内流着姜家的血,年幼容易控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皇嗣,姜太后与姜家会怎样选?
朝熙帝身为人.子,又不能一刀砍了生母,将母族全灭了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相比于唯姜太后马首是瞻的姜家二房,姜家大房多年来坚持不懈钻营,竭尽全力想让姜氏女进后宫,与这一房所出的足够野心勃勃的姜氏女,难道不是更方便控制吗?
朝熙帝还觉得自己对姜璃格外开恩了,因为他给了姜璃一个生皇嗣的机会。若姜璃选择成为湄贵人,服侍他服侍得好,朝熙帝未必不可能网开一面,在合适的时机允许姜璃有一个两人的孩子。
让莫连真悄悄送圣旨到慈宁宫给姜璃后,朝熙帝难得留在御书房,等莫连真回来复命。
莫连真挂着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回来,“扑通”一声狠狠对朝熙帝跪下,磕头发抖。
朝熙帝含笑道:“可是表妹朝你发难,将你磋磨狠了?太后要朕到慈宁宫听训吗?”
他料想姜璃不会乖乖接旨,必要找姜太后告状的,毕竟之前他已经和姜太后商量好了,姜璃的份位是皇贵妃。
而莫连真被姜璃为难也不出所料。姜璃连他都敢甩脸色发脾气,何况对一个奴仆?
“皇上……”莫连真哆哆嗦嗦说话,“表姑娘、表姑娘选了封贵人的圣旨……”
朝熙帝嘴角的笑意一滞,眼眸闪过冰凉,而后若无其事道:“是吗?既是她的选择,朕自是由着她。你带人过去正式颁旨,让她搬去永乐宫住,离慈宁宫近便。”
离乾清宫也近便。莫连真下意识的在心里回了一句,然后无声哀嚎“皇上您这是何苦来哉”,实质是头也不敢抬,小小声说完下一句:“皇上,表姑娘、湄贵人也进了‘凉汤’……”
“凉汤”,即绝子汤的普遍叫法。
朝熙帝笑容消失。
两道圣旨,一道是喝了绝子汤做皇贵妃,身居高位,拥有掌管后宫的权利,一道是成为湄贵人,只能以色侍人,换取生育皇嗣的机会。两道圣旨都有利有弊,因想着姜璃会讨价还价,没有明发,而是任她选择。绝子汤没有作假,却没有人想到姜璃会直接喝完。
但最终的事实是,姜璃不仅选择了低份位,还喝了绝子汤,不但对宫权不屑一顾,也对生下她与朝熙帝共同的骨血毫无兴趣。
朝熙帝一脚踢在莫连真身上,踢得他当场吐了血,可见力度之大。
“你办的差事!”朝熙帝冷怒道,“传太医到慈宁宫!”
***
朝熙帝没有乘坐御辇,衣摆一甩随即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赶到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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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璃住在慈宁宫的西厢房,朝熙帝没有先向姜太后请安,直奔姜璃的房间。
姜璃眼眶微微发红的倚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戏本子,见朝熙帝负着手,携带着一股子的不悦,面无表情地刮进来,惊讶地瞪大眼站起身,然后,仿佛释然一般朝他笑开了。
朝熙帝微顿。
在他与姜璃见面相处的那么多个日夜里,他一来到姜璃面前便得她笑脸相迎的次数,一次都没有。姜璃对他恭敬有加,但一向是脸上服心里不服,有时连嫌弃、不耐烦都敢明晃晃地摆出来。朝熙帝从不为此动怒,姜璃骄纵的性子完全是姜太后和睿安宠出来的,脾气上来天王老子都不管用,他若狠罚她,她又要到处嚷嚷他不如睿安,委屈起来又不愿好好服侍他。况且,他已经看腻了恭敬柔顺的脸,看着她的娇蛮不驯有时还会觉得有趣。
在这种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姜璃越发会冲朝熙帝摆脸色,但此时姜璃却笑得像他做了什么让她非常满意的事。
姜璃轻快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我正想去找你。”
朝熙帝视线扫过她的眼睛,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平淡问:“哦,你为何想找朕?”
姜璃道:“趁着正式的圣旨尚未颁下来,我想跟你谈谈份位的事。我受封贵人,品级是正四品,这没有问题。但睿安王妃是超品诰命,之前您已经应了我可以保留这个品级,不用向皇后以下的妃嫔行礼。表哥,希望你能兑现承诺。”
“……进了后宫就要守后宫的规矩。”
姜璃保持微笑:“那我从此称病,待在慈宁宫不出好了。”
朝熙帝默然,想起之前这个女人为了不用向堂妹行礼,坚持把超品诰命要到手。他封她为贵人,剑指的是皇嗣,不是为了让她受其他妃嫔侮辱的——以她的脾气,若有妃嫔犯到她头上,她必定是不依的。届时将后宫搅得翻天覆地,谁收拾烂摊子?
“还有其他要求吗?”
姜璃道:“还有,‘湄’是什么破封号,一点都不好听。表哥改一个好听点的给我吧!”
朝熙帝撩起眼皮:“赞表妹妩媚动人,不好吗?”
姜璃义正词严:“我是正经的良家贵女。”
虽然没有笑意,但朝熙帝不自觉勾起唇,沉吟:“表妹之厚颜,世所罕见。”见姜璃眼睛瞪起来,他道,“‘嘉’字,如何?嘉贵人。”他不经思索,说得自然流畅,好像早已想好。
姜璃重复了一遍“嘉贵人”,勉勉强强接受:“好吧。反正我就是贵人。”
朝熙帝道:“若你尽心服侍,积累功劳够了,份位可往上升。”
姜璃道:“这个份位足够了,正合我意。我不想在后宫过于引人注目。”
“此话怎讲?”
姜璃双手轻轻握住朝熙帝的手臂,柔声道:“表哥知我从来无意为后妃。此前遭人算计,阴差阳错以至于此,我是极惶恐的,不知能不能担当起宫妃的责任。我不想勉强自己,故而,别说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连贵人之位都是表哥高看我了……我自知没有福分生下皇嗣,能守着璀儿在后宫安度余生,心愿已足。”
30. 第三十章 “凉汤”
第三十章“凉汤”
姜璃表明了心迹,对着朝熙帝大礼参拜,难掩欣悦道:“……我原本左右为难,不想对不起阿渲,也不想辜负表哥对我的看重。未料表哥竟知我心意,替我送来了解决办法,让我得以信守初心。我真的……多谢表哥成全!”
朝熙帝瞬间理解她的意思。
姜璃左右为难,是因为她之前说过,成为御妻有了责任,便不得不专心一志,倾心以待朝熙帝。但她忘不了睿安,睿安才是她最爱的人。她之前对朝熙帝百般拒绝也是为了睿安而守着。
恰好朝熙帝送来那样的圣旨和绝子汤,姜璃顿时有了自欺欺人的借口。一如之前姜璃明明已经委身于他,却认为不对他动心,不入宫为妃,只做睿安王妃便是对睿安的贞忠。如今再退一步,不得已入宫为妃,那么,不居高位,不生皇嗣,便仍是对睿安贞忠。
朝熙帝眸色深沉。其实,这是比他预想中更好的结果。姜璃是他目前最感兴趣的女人,他想要她进后宫,长长久久地服侍他,直到他腻烦为止。但她的身份和家族始终是一个隐患。他想要一个剥离隐患的姜璃,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无法生育皇嗣。
甚至在这个前提下,允许姜璃身居高位,掌管后宫也是一种冒险行为。因为她依然有权力摆布皇嗣与其他妃嫔。
但若朝熙帝什么都不给,姜太后不会答应,姜璃也不会心甘情愿,所以朝熙帝给了姜璃选择的机会,又心知肚明她和姜太后不会满意他给出的这些选择,对她们的讨价还价早有准备。
尽管这种对权势地位的贪婪只是人之常情,朝熙帝还是产生索然无味的感觉。他期盼着姜璃能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举动——她一直是这样的,时常能出人意表,令他惊讶、惊喜。
但朝熙帝没想到姜璃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还超出了预期,她选择了低份位,还不要皇嗣,完全断绝了自己成为隐患的可能性。唯二的“保诰命不行礼”“改封号”的要求根本无关痛痒,即使朝熙帝不为她办,她凭自己或姜太后的力量都能办到。
换言之,她对后宫争宠、储位没有兴趣,引申的意思是,她对朝熙帝没有兴趣。正如她以前所说,她对朝熙帝一无所求,一直勉强她,对她态度苛刻,求全责备的是朝熙帝。
如今,她更彻底地斩断朝熙帝对她的猜疑,让朝熙帝再无后顾之忧。对朝熙帝而言,他纳姜璃为妃后费心想办到的事,姜璃已经提前一步完美替他办到了,还非常欣然,好像在说“太好了,我不用对不起睿安王了”。
朝熙帝如意如愿了,心里却没有产生一丝高兴的情绪。
他在庄子上对姜璃柔情以待,百般包容疼爱,终究没有打动她的心。不然,她岂能没有半点痛苦挣扎,明明成了他的妃嫔还妄想置身事外?
——或者,他不是没有一点打动到姜璃。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是因为觉得他对她狠心,所以伤心哭泣了吗?但这点东西太微不足道了,完全比不上她对睿安的感情,所以她甚至没想过与他据理力争,讨价还价,直接借此机会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朝熙帝刚拂开姜璃的手,太医便到了。来的太医正是曾经留在庄子上为姜璃调理身体的常太医,擅长妇科。因着朝熙帝的命令与姜璃擅长怀柔的手腕,常太医对姜璃可谓尽心尽力。若不是身份所限,他敢拍胸口保证姜璃受避子汤所累积起的阴湿寒毒邪气已经被拔清——姜璃本身的底子就好,又调理及时,本来就不算严重。如今姜璃的身体是倍儿棒,怀孕产子没有任何问题。
脸色灰白的莫连真到太医院请常太医到慈宁宫时,常太医顺手给他诊脉。莫连真被朝熙帝踢了一脚,一根肋骨裂了,幸好没有移位,贴了膏药,只需要活动时注意一点即可。等莫连真说了需要太医的是睿安王妃,她喝了(朝熙帝赐的)绝子药,常太医已经想自闭了。
他跟莫连真一样,对朝熙帝的所作所为百思不得其解。凭朝熙帝在庄子上对姜璃的那股子痴缠劲,怎会突然演变成这样?之前避孕难道不是为了避免睿安王妃在守夫丧期怀孕吗?
只能说,玩还是皇上娘娘会玩,虽然很费身体健康和太医。
为姜璃诊脉后,常太医道:“娘娘的脉象符合‘凉汤’起效的脉象。”
姜璃略显急切问:“我以后不会再有孕了,对吧?”
娘娘这是在高兴吗?一定是我的错觉。常太医目不斜视,小心翼翼道:“……几率,甚微。”
朝熙帝神色莫测问:“有多微?”
常太医道:“臣才疏学浅,至今未遇服下‘凉汤’后有孕的案例。兴许民间有其他奇人异士……”
姜璃露出微笑,仿佛彻底放下一桩心事,雀跃道:“看来我以后不用再喝药了,可苦了。”每次服用避子汤后都要喝调理身体的汤药,她早腻烦了。
朝熙帝看了她一眼。她那么骄纵任性,却从来没有抱怨过避子汤苦,直到确定自己不会怀上他的孩子才说出真实的感受——她从来不想怀上他的骨血。
常太医度量着目前的状况,试探道:“臣再开一方剂,巩固‘凉汤’的药效,同时调理娘娘的身体?”
姜璃迫不及待道:“好!常太医的医术,本宫信得过。”说完意识到不对,看向朝熙帝,语气软和似撒娇,“表哥,你说好不好?”
朝熙帝轻呵,也没想到姜璃独对他露出小女儿娇态是在这个时候,收敛起表情道:“听王妃的。”
常太医接到指令,行礼后离去。莫连真亲自送他,少不了要敲打一番切记保密之类的。常太医见他目光呆滞空洞,全凭本.能行事,很是同情地悄悄拍了拍他的穴位,让他清醒一点。伴君如伴虎,既享受了总管太监的威风得意,在受打击的时候也得挺住了。莫连真平时私底下也还算是条好狗。
莫连真感受到常太医的好意,虚弱的朝他微微点头。他被朝熙帝踢了一脚导致骨裂的肋骨在隐隐作痛,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震惊的是朝熙帝对姜璃的态度。从朝熙帝踢他的力度可以看出他对姜璃选择后做下的事有多暴怒,但到了姜璃面前,就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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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化雨一般,朝熙帝的怒气发不出来,只能按下,然后对姜璃有求必应。
——早知道皇上如此好说话,王妃娘娘,不,主子娘娘,您何必硬扛着遵旨,还自己加码呢?撒个娇不就过去了吗?
莫连真欲哭无泪,对那碗罪恶的绝子汤产生非常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埋下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西厢房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小憩的姜太后。
她带着人来了,随后又挥退了所有宫人听姜璃说明了原委,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被眼疾手快的姜璃扶住,凭借坚强的意志才压下晕眩,看向朝熙帝的目光冷中带怒。
关于那两道册封的圣旨,她和姜璃的想法是一致的,无疑是朝熙帝对姜氏女的防备与猜忌。
这得是多狠的心,对自己的亲表妹,亲弟妇,一个弱女子,一个以宠爱安身立命的宫妃,用一碗药剥夺她的生育能力,还不是悄悄算计,而是明目张胆地示意!
姜太后想狠狠质问朝熙帝,她到底做了什么,姜家做了什么,姜璃又做了什么,令他对他们如此苛刻!
但姜太后被激怒了也没有失去理智。朝熙帝是皇帝,有些事是不能挑战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痛惜地握住姜璃的手道:“好孩子,你受累了。当初让你嫁给睿安,才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姜璃很认真道:“母后,您别生气。如今我方知,表哥懂我,他是成全我对阿渲的心。既入后宫,我会守好宫妃的本分,不给表哥添麻烦。”
姜太后渐渐冷静下来。虽然觉得姜璃喝下绝子汤太冲动,但在朝熙帝疑心如此重的前提下,不失为一个取信于他的方法。
姜太后睇了朝熙帝一眼,拍拍姜璃道:“璃儿心宽不自苦,皇帝能得你相伴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以后若他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母后,母后替你收拾他。”
姜璃道:“表哥疼我,不会欺负我的。对吧,皇上表哥?”她向朝熙帝使眼色,示意他配合。
朝熙帝垂眸道:“母后护着的人,朕怎敢欺负?”
——哎,这死样子怎么讨老母亲欢心?
姜璃立刻抱住姜太后的胳膊笑道:“母后您听,表哥答应了会好好待我的,您放心。”
姜太后知她贴心,虚点她一下,对朝熙帝还是没忍住拉下脸,赶人道:“皇帝政务繁忙,哀家不留你。”真是看着就烦。
朝熙帝道:“表妹晋封的圣旨颁下来,需搬到永乐宫主殿住。”
永乐宫在慈宁宫和乾清宫中间,离两边都近便。姜璃道:“搬到永乐宫后,我仍旧天天给母后请安,腻在慈宁宫。”
姜太后脸色稍霁。
等朝熙帝终于有点识趣地走了,姜太后抱住她可怜的被朝熙帝草率地毁了一生的侄女&小儿媳妇,疼爱道:“好孩子,皇嗣一事你无须担心。你不能生,另有姜氏女能生,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语气逐渐轻柔阴狠。
姜璃:“……”
好像找到朝熙帝发疯的原因。
——默默为姜珊点蜡。
31. 第三十一章 贵人
第三十一章贵人
姜璃被封为嘉贵人的圣旨晓谕后宫,如一颗巨石投入湖泊,溅起极大的水花。在荣贵人降份位,瑜美人归家另嫁他人,宫里传出朝熙帝与睿安王妃被害发生不可言喻的事时,后宫暗地里议论纷纷,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今预感成真,众妃在心里或咒骂或哀嚎,没一人心情舒畅。
姜璃是“邺都明珠”,这美名与全国第一美人差不多。她的美貌在宫里也确实无人能及,连曾有后宫第一美人之称的丽婕妤都差了一线。她还是朝熙帝的嫡亲表妹,姜太后最心爱的侄女,出身自一门双公的姜家,荣耀显赫。据说姜太后和姜家以皇后的标准培养姜璃,在朝熙帝失去原配嫡妻后,曾经想让她入宫为后。当时朝熙帝顶住了压力,但从如今的结果看,他还是没能经受住美色的诱惑。
唯一尴尬的是姜璃曾经嫁人生子,成了姜太后的小儿媳妇,朝熙帝的弟妇。但又如何呢?婆母与大伯子都不介意,姜璃一样能嫁给皇上成为宫妃。
本来姜璃受封的份位只是贵人,哪怕有个“嘉”字的封号,与她的身份相比还是低了。她的堂妹可是未来的昭仪娘娘。但众妃还来不及对此讥讽几句,曹贵妃随即低调地派人知会后宫各宫主位,道姜璃虽是正四品贵人,但后宫妃嫔必须待她以超品王妃的身份,即是在礼节上,她比曹贵妃还高一级,位居后宫之首。
众妃:“……”
油然而生一种玩不下去的棘手感。
***
朝熙帝的后宫没有皇后,没有晨昏定省,天天请安的规定。如今曹贵妃跟着前朝的节奏,五日一次召见众妃,初一十五率众妃到慈宁宫向姜太后请安。
姜璃正式接过被封为嘉贵人的圣旨,搬到永乐宫当日,朝熙帝和姜太后都赏了面席。朝熙帝当晚便宿在永乐宫,本来准备克制一二,不与姜璃欢好——他对她余怒未消,想冷一冷她。不料闭上眼便开始做梦,又梦到他们在汤泉纵情的旧日情景,惊醒后到底没忍住,翻身压在睡得安稳,没因他冷待而生出半分忐忑不安的女子身上……如今她终于成了他的妃子,他对她无须再有顾忌!
姜璃被骚扰醒后因没睡够带了一点起床气,白眼飞上天,一脸不高兴,但还算接受良好,敞开了任朝熙帝折腾。朝熙帝刚做了chun梦,身体正躁动,也不计较她消极出力,自力更生依然做得痛快。
这一晚,永乐宫叫了三次水。便是曾经最受宠的丽婕妤都没有这个待遇。
不知有多少得到消息的妃嫔揉烂了帕子。
永乐宫位置特殊,离乾清宫最近,默认是宠妃的住处,原来是丽婕妤做主位妃嫔。丽婕妤被赐死后,永乐宫的其他妃嫔受牵连,死的死,降位的降位,无一幸免。即便仍有几个低位的宝林御女住着也安静得宛若坟场。
等姜璃住进去,先是破格以四品的份位做一宫主位,然后原来住着的小妃嫔被迁走,分别搬到其他宫室。即是偌大宫殿都成了姜璃的地盘,不必和别的妃嫔挤着住。
有人心里嘀咕,如此隆宠,怎么不干脆册立为皇后算了?省得后宫高位都盯着皇后之位盯得眼睛发绿。
次日正好是五日一次的后宫晨聚。按照正常流程,新晋的嘉贵人应该到场。后宫众妃无不盛装打扮,早早来到长春宫,严阵以待。
等大家都到了,曹贵妃压轴出场,升座受礼。
曹贵妃请众妃坐下,环视一周她们的打扮,道:“昨夜嘉贵人侍寝疲乏,皇上恩典,不必出席今日的晨聚。”
众妃发出失望慨叹之声。
曹贵妃道:“嘉贵人虽是后宫新人,在座的诸位对她却算不得陌生。她在后宫享有殊荣事出有因,望大家以平常心看待,对嘉贵人以礼相待,尊之敬之。胆敢越线的,瑜美人是前车之鉴。就不知诸位有没有瑜美人的身份与颜面。”
她沉着脸往下看了一眼,大多数妃嫔都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避过。曹贵妃在后宫威仪越盛,且朝熙帝和姜太后不但不压制她还时常赏赐,连瑜美人出事都没有牵连到她身上。大家对她的态度也从以往的瞧不上变成畏惧忌惮。
如今的后宫,凡是跋扈的不论受宠与否,不是被清除就是被责罚,在瑜美人被逐出宫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变成锯嘴葫芦。这是曹贵妃掌管后宫以来最平静的时刻。
张美人怯生生道:“贵妃娘娘,嘉贵人不来晨聚,我等是否应该到永乐宫探望她?按礼,她的身份在我等之上。”
事实上,姜璃的份位和待遇看似成分别扭,实则可以用“位比皇贵妃”一言蔽之。曹贵妃传的话将姜璃的身份定位在“超品王妃”上,是否隐晦的不承认姜璃后妃的身份,在表达不满?突然多了一个女人不明不白的压在头上,谁都会不乐意吧?
张美人是三年前选秀进宫的,住在景仁宫,除了初入宫时得过帝宠,平时就指望朝熙帝被刘婕妤请来看望大皇子时待久了会点她侍候。住在景仁宫的妃嫔都是这样的,全凭刘婕妤抬举,故而尽管刘婕妤待她们不好,动辄甩脸色、讥讽辱骂,她们依然对刘婕妤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她开口,是代刘婕妤说话。
江贵人道:“贵妃娘娘方才不是说了吗?嘉贵人侍寝疲乏,正是歇息的时候,怎好打扰?”
江贵人如今学乖了,知道站在曹贵妃这一边为她说话。但这话说了不如不说,侍寝疲乏便连第一次正式在后宫妃嫔面前亮相都不来,是不是太娇气了?真的不是在炫耀帝宠吗?听说还一夜叫了三次水,这是哪个品种的狐媚子?不是还守着夫丧吗?超品王妃的诰命因何而得啊,可真是忘恩负义……
平时承宠更多的低位妃嫔纷纷开口——
“我等怀着一番好意前去探望,想来以嘉贵人的大度,不会计较。”
“若嘉贵人仍是不便接待,我等自行离去便是。”
“到底是新晋的姐妹,正好让她感受后宫的和睦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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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姐妹友爱……”
曹贵妃脸如沉水地听着,不发一语。
宋妃道:“贵妃娘娘,众位妹妹所言不无道理。嘉贵人身子不适,我等做姐妹的,关心一二并无不妥。便是皇上怪罪下来,大家也是问心无愧。”
宋妃不愧是长期协助曹贵妃处理宫务的人,很清楚曹贵妃担心的是惹恼朝熙帝。她打的是一个法不责众的主意。她们这么多妃嫔一起上门探望姜璃,只要姜璃不想与整个后宫为敌,都会对她们笑脸相迎,甚至在朝熙帝生气时主动安抚,以和为贵。
曹贵妃有些意外连宋妃都按耐不住。她不着痕迹看了慧妃一眼,这位始终屹立不倒的高位宠妃神色平静,看似没有掺和,但开口的小妃嫔就有昭和宫的。
显然,大家对这位从睿安王妃转身成嘉贵人的皇帝新宠非常好奇,并且很想去给一个下马威。
曹贵妃已经提醒过了,却不想挑明说清楚朝熙帝对这位新宠有多重视。永乐宫是朝熙帝亲自列的修葺与用度清单,着工部与殿中省联手准备,又指了她与莫连真督工验收。考虑到姜璃要养育睿安小王爷,便把原住在永乐宫的小妃嫔清走,将睿安王府的一半人搬到永乐宫,从侍女嬷嬷、太监、厨子等一应俱全,好像唯恐姜璃在宫里住得不舒服。曹贵妃作为朝熙帝潜邸老人,什么时候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想来之前使得朝熙帝频频出宫,身份有妨碍的新宠正是姜璃吧?什么遭了阴谋暗算才阴差阳错,都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朝熙帝是皇帝,他想得到的人,怎么可能得不到?
即便知道姜璃是她碰不到的人,依然挡不住曹贵妃在心里鄙薄她。
曹贵妃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去探望嘉贵人,便由宋妃领头,想去的都跟着去。本宫尚有宫务需要处理,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宋妃没想到越发事事争先的曹贵妃会临阵退缩。想到最近朝熙帝对后宫有吩咐都召见曹贵妃,莫非皇上对那边有特别的指示?
宋妃心里打鼓,不禁看向慧妃。慧妃道:“二公主晨起时有几声咳嗽。我要回去看着她,不让她为了贪凉总靠着冰山。有劳姐妹们代我向嘉贵人问好。”
宋妃幽怨地看了慧妃一眼。她们一同协理后宫,向来共同进退的关系。这次慧妃却抛弃她。
慧妃带着歉意微微摇头,让宋妃的心登时七上八下。但事已至此,不能推托了,其他妃嫔都在等她。
新晋的嘉贵人姜璃在永乐宫挺尸,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骂狗皇帝。过完圣寿还不到一个月,即是说,他们没有交欢还不到一个月,哪怕受了梦境刺激,朝熙帝也不必像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一般叼着她不放。他不是在生她的气(他居然还有脸生气^_^)吗?再说,后宫的女人没有喂饱他吗?
听到五日一次的后宫妃嫔晨聚后,由宋妃领头,带着一堆花枝招展的妃嫔浩浩荡荡地朝永乐宫这边来,似乎来者不善,姜璃顿时来了兴致,叫荣真荣宜侍候她更衣。
32. 第三十二章 后宫
第三十二章后宫
朝熙帝登基后只举行过一届选秀,当时为了充盈后宫,有份位的宫妃一共进了二十一人,连着潜邸里的妻妾,有名分的妃嫔人数最多时达到三十五人,没有名分的也有三十三人。这数量看似不少,但全部加起来还没达到最基本的八十一御妻(有名分)的标准。
因为朝熙帝不约束导致后宫生存环境颇为恶劣,以及前不久的大清洗,在第二届选秀即将开始前,后宫里仅剩下二十四位有份位的妃嫔,没有名分的则仅剩下十六人,甚至由于那些没有名分的女人不可能有再侍寝的机会,如今朝熙帝的后宫真正还立着的妃嫔只有二十四位,近半年仍有帝宠的只有不到十位妃嫔,以及只有一次用途的宫女若干。
其中正三品以上的高位妃嫔只有七位,分别是长春宫曹贵妃、昭和宫慧妃、承德宫宋妃、景仁宫刘婕妤、玉粹宫乔婕妤、翊坤宫陈婕妤、咸福宫静婕妤。她们同时也是各宫的主位妃嫔。
这些高位妃嫔时常出席宫宴,姜璃对她们都有些印象。不过身份使然,以前能和她搭上话的主要是曹贵妃、慧妃和宋妃,尤以慧妃与她关系最好。其他妃位以下的妃嫔并不入姜璃的眼。
如今风水轮流转,姜璃成了嘉贵人,七位高位妃嫔皆压在她头上。姜璃不知多庆幸她有先见之明,没有全盘相信朝熙帝封她为皇贵妃的鬼话,靠自己把超品诰命砸瓷实,从朝熙帝手里拿到“不行礼”的特权。
否则,按道理,姜璃既成为朝熙帝的妃嫔,原本的诰命该一笔勾销,王爵与皇爵不可混为一谈。
但前有姜璃以姜珊为借口揭示王爵与皇爵间在礼节上的关联,后有姜璃出人意表的选择与姜太后的压力,以及姜璃仿佛咒语一般的“皇上待我不如睿安王多矣”,最终朝熙帝破例给了她特权。
朝熙帝给姜璃特权的消息一传开,朝廷的反应非常迅速,弹劾姜璃与姜家、承恩公府的折子便飞到御案案头,请求朝熙帝收回成命。
这是朝熙帝登基以来,朝臣们第一次如此激烈地针对他的后宫妃嫔。朝熙帝好悬没有立马晋封姜璃为皇贵妃,幸亏理智拉住了他。其实朝熙帝与睿安王妃遭人暗算才有了首尾的风声早已经悄悄传开,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些臣子装不知情上折弹劾,不是为了损害姜璃的名声提前妨碍她上位就是为了给朝熙帝添堵。朝熙帝拿出大邺建国史,给了一个“睿安王于国有大功,遵祖制,纳其妻,照拂余生”的理由。再有人在朝会上拿这件事说事,朝熙帝直接将人撵出去,渐渐便没人再说了。
而姜璃安坐后宫,对这些风波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朝熙帝若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处理,也不敢对后宫妃嫔肆意妄为。
此乃后话不提。
面对来势汹汹的后宫妃嫔们,永乐宫的主殿足够宽敞,姜璃在前殿接待了她们。
既是“位比皇贵妃”,姜璃便端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众妃款款而至,心里感叹朝熙帝好艳福。在她看来,这些妃子无一不美,且美得各有千秋,犹如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光看着已经觉得眼睛舒适。
众妃进了重新修葺过的永乐宫,看到前殿富丽堂皇的布置,各式华美珍贵的摆件,看姜璃着一身月白色绣百花银纹的贡品宫缎,一阵羡慕妒忌恨。
由于朝熙帝的喜新厌旧,高位妃嫔侍寝机会甚少,如今的后宫默认过了二十岁便开始年老色衰。而能爬到正三品以上位置的,除了生了三皇子的陈婕妤时年十八岁,其他妃嫔都已经过了二十岁,最年轻的慧妃也已经二十四岁。
许是心态的问题,也许是久未受疼爱滋润的问题,后宫里二十岁以上的妃嫔揽镜自照,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不如小年轻活泼鲜嫩,于是自己也活成暮气沉沉的模样,即使身居高位,也底气不足。
再看姜璃,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嫁过人生过孩子,不算年轻,但那纤细的身段,那宛如剥壳鸡蛋一般雪白光滑的脸蛋,不施粉饰已经楚楚动人,压过盛装打扮的她们。姜璃的眼神和气势都是受尽宠爱,日子过得称心如意的人才能拥有的。或者年少丧夫的悲剧遭遇曾经压垮过她,但也只是一时的挫折。她很快被人重新托起来。
托她起来的人,其中之一肯定是姜太后。另一个自然是朝熙帝。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身份还是弟妇的女人,能从朝熙帝手里拿到“位比皇贵妃”的待遇,绝对不容小觑。毕竟是侍候朝熙帝多年的女人们,谁不知道朝熙帝对后宫的严厉?后宫妃嫔想在朝熙帝身上讨得好处可不容易。
宋妃能越过身为大公主亲姨母刘婕妤得到刘皇后之女,本朝唯一一个嫡公主的抚养权,,成为长期协助掌管宫务的三妃之一,她绝不是蠢人。
看到姜璃后,宋妃被危机感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知道如今的姜璃不是她能得罪的。怪不得曹贵妃怂了不敢来,这位娘娘对危险嗅觉敏锐,稍有风吹草动恨不得第一时间缩起来。原本以为她已经变了,这段时间可耍了不少威风,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宋妃不卑不亢朝姜璃福身行礼:“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正三品以上的妃嫔才可被称为“娘娘”。如果口称“嘉贵人”,一个妃向一个贵人行礼,于礼不合。若称“王妃娘娘”,又不符合姜璃如今的宫妃身份。宋妃很聪明的选择折中。
宋妃认怂得令人猝不及防,跟着她来的妃嫔惊讶了一瞬,随即知机地跟着矮下身,学着宋妃叫道:“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上一次在古代宫廷做任务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见到美人心情很好,见到美人在她面前矮了一截心情更好,姜璃温柔道:“各位姐姐妹妹快请起。恕我身子不便,一时无法还礼。”
她示意荣真扶起宋妃。
来了足足十四位妃嫔,前殿的椅子不够,在姜璃的招呼下,她们按份位坐下。最终坐着的均是一宫主位的五位高位妃嫔,其他妃嫔站着。
宫人送上茶与点心。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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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道:“听闻娘娘您身体不适,我等前来探望,聊表心意。”
姜璃道:“诸位有心了。我这边刚搬了宫,乱糟糟的,请你们不要见怪。多谢你们送来的乔迁之礼。”
她受封嘉贵人,被赐住永乐宫,除了朝熙帝和姜太后,后宫有正经份位的妃嫔都给她送了贺礼。
宋妃道:“娘娘喜欢就好,以后我们与娘娘便是一家的姐妹。”
姜璃道:“你们的心意,我十分领情。我与你们也是相识数年,不是陌生人,我的脾气大家都应该稍知一二,一向是直言不讳的。我自知身份特别,你们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亦是人之常情。正好我仍是居丧之身,短期内不会与你们常有往来,你们可以慢慢适应。”
刘婕妤嗤笑一声,掩唇道:“娘娘,恕本宫直言,既已另嫁他人,失了贞节,与过往不该一刀两断吗?手上服侍着一个,心里惦记着另一个,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何区别?什么居丧之身,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姜璃道:“刘婕妤想必是忘了我的先夫是谁吧?也忘了曾经瑜昭仪的前车之鉴。我守丧是遵礼而为,皇上与太后娘娘且容着我,让我替他们表达哀思。然卑不动尊,侍候皇上是我等宫妃之本分。岂可混为一谈?”
刘婕妤自觉占住了道理,并不害怕,施施然道:“守丧讲究斋心涤虑,清正自守,像娘娘这般,是不敬逝者吧?”简言之,既然要守丧,就该关闭宫门不要见人好好守着,不该与其他后宫妃嫔争夺侍寝的机会。
昨晚永乐宫一夜叫了三次水,让刘婕妤犯了红眼病。因降位而老实安分了一段时间的她又忍不住露出锋利的爪子,想刹住姜璃的气焰。
姜璃不禁笑了,轻飘飘道:“倒不知道我们中哪个姐妹有这份能耐,可以左右皇上到谁的房中。”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刘婕妤的谏言,我会一字不漏告知皇上。”
后宫妃嫔言语交锋,怎能把火烧到朝熙帝身上?这是不讲武德。刘婕妤的脸色立刻煞白,强笑道:“我不过是开玩笑,娘娘别与我较真。”
姜璃道:“皇上是什么性子,在座的姐姐妹妹比我更清楚。我立身持正,问心无愧,是容不得自己的名声受损。需要忠言规谏的另有其人,你们自可说去。”她叹道,“但我想,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美德,不是吗?”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告诉众妃,她的身份如此敏感,她想保住自己的名声,侍寝不是她求来的恩典,是朝熙帝的肆无忌惮。她们想欺负身不由己的她?没门儿!
敢来她就敢扯到朝熙帝头上,本来罪魁祸首就是他。看这些女人是不是真的那么理直气壮,能对朝熙帝义正词严。
可惜一提及朝熙帝,连仗着大皇子一直气焰嚣张的刘婕妤都立刻怂了。其他妃嫔甚至不敢与姜璃对视。怕她真的向朝熙帝吹枕头风。虽然朝熙帝一般不会管后宫的小打小闹,一出手就是大事,会死不少人那种,但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被姜璃说动呢?
33. 第三十三章 邀请
第三十三章邀请
这一场会面,给后宫众妃嫔留下了姜璃“不好惹”的印象。事实上,姜璃还是睿安王妃时就是“厉害”的代名词,时有骄纵跋扈之举。被逐出宫的秦氏还是瑜昭仪时常与姜璃针锋相对,姜璃半点不给这位九嫔之首面子。而且论起来,秦氏从意气风发的宠妃落到如今的下场,皆从在背后说姜璃坏话,得罪她起。
即使姜璃从睿安王妃变成嘉贵人,她的性格脾气和底气也完全没有改变。光是她那自在谈论朝熙帝的态度就让众妃感到心惊。
宋妃带着其他妃嫔告退时,姜璃道:“陈婕妤,请留步。”
陈婕妤在众妃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停住步子,轻轻蹙眉。前荣贵人,如今的荣才人满身暗淡,悄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跟着大家走了。
待其他妃嫔全部离开,陈婕妤柔声问:“娘娘特意留我,不知所为何事?”
姜璃欣赏地看着陈婕妤……的脸。三年前的选秀中,公认的容貌最出色的三位秀女都颇得朝熙帝宠爱,且受宠程度与美貌度直接挂钩,依次是丽婕妤、陈婕妤、前荣贵人今荣才人。然而不论旁人如何说丽婕妤艳冠后宫,姜璃最喜欢的还是陈婕妤的长相,容姿精致雅丽,气质清冷疏离,如小龙女那般很仙气的范儿,让人很有把她拉落神坛亵.玩的欲.望。而且,极为聪明。争宠的时候火力全开,一举得子,不争宠的时候泯灭众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得其乐。
再一次感叹狗皇帝的好艳福。
时值七月,酷暑已至。永乐宫内不缺冰,姜璃为了掩饰身上“狗”啃的痕迹,见人时只能穿上两层衣服,坚持到此时已经热得有些烦躁。只有陈婕妤在,姜璃索性放开了形象,叫宫人送来冰玉制的竹夫人抱着。
陈婕妤看着姜璃双手抱着竹夫人,连脸蛋都挨上去蹭了蹭,舒服得眯起眼,仿佛娇贵的猫儿一般。好巧不巧,窗外正好传来一声悠长娇懒的猫叫:“喵~~~~”
原本心里防备得紧的陈婕妤忍不住弯了弯唇。
神仙气的美人露出的笑脸如银瓶乍破,春雪消融。姜璃赞道:“妹妹生得如此之美,才十八岁,便隐在后宫蹉跎,甘心吗?”
陈婕妤道:“姐姐何出此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妹妹资质有限,唯惟命是从,安分守己而矣。且后宫出众的人才比比皆是,如姐姐之天香国色……妹妹萤火之姿,不敢与皓月争辉。”
姜璃摇头:“妹妹不实诚。不过我喜欢你,不跟你兜圈子。永乐宫与翊坤宫离得近,我的小王爷与三皇子年纪相当,不若多些往来。我们做母亲的,孩子年纪小时还能护着,长大了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妹妹说是不是?”
说着,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刚才刘婕妤坐过的位置。
圣寿之后,后宫的注意力被受罚的荣贵人和瑜美人吸引,却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刚入学没多久的二皇子因为足疾和学习进度差在崇文馆备受欺负,有一次被先生提问吓得当场尿裤子,丢了大丑,之后告了病,至今都躲在玉粹宫不愿出来。
崇文馆中大皇子一枝独秀的局面没有因为二皇子进学产生一丝动摇。
二皇子之后便是三皇子。翻过年,三皇子满三岁,到了可以开蒙的年纪。陈婕妤是想自己给三皇子开蒙,还是另请先生?想如乔婕妤一样紧紧捂住自己的孩子直到不得不放手,还是让他早些接触天潢贵胄注定要适应的权力争斗?
二皇子患有足疾,没有继位的可能性,依然被整治成这个惨状。三皇子除了身体弱些,其他都被养得极好,处境可能更危险。
陈婕妤眉睫一颤,静默片刻,轻声道:“据我所知,姐姐与慧妃娘娘关系更好。此前小王爷养在昭和宫,与二公主相处亦是和睦。”
姜璃支着颊道:“妹妹近在眼前,我何必舍近求远?”
三皇子是陈婕妤的软肋。扯到三皇子身上,陈婕妤难以保持绝对的冷静。姜璃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邀她与她结盟。
先不说陈婕妤已经习惯在后宫隐身,相当顾虑别人会因姜璃重新注意到她。单论她们双方结盟,对姜璃有何好处?
除了一个病歪歪的三皇子,陈婕妤一无所有,宫外家世不显,在后宫无权无宠,彷如隐形人。若说看中三皇子,想在他身上下注,可姜璃已是嘉贵人,一旦有孕,她生下的皇嗣比三皇子不知尊贵多少倍,连大皇子都能轻易比下去。
陈婕妤不懂姜璃为何选她。
姜璃笑意转深:“妹妹回去好好想想。我相信以妹妹的聪慧,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
当日,朝熙帝再度翻了嘉贵人的牌子,于傍晚时分驾临永乐宫,与姜璃一同用膳。
晚膳的菜式还是素斋。除了不得不侍寝,姜璃基本还是遵着守夫丧的规矩,素衣素食,定时抄经。她在庄子上如此,住在宫里也是如此。朝熙帝在这上头从未阻止过她,甚至相当配合。姜璃推测过朝熙帝在强取弟妇上,对已逝的皇弟其实存着一定的愧意。只是这点愧意完全阻挡不了他一点脚步——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只能说朝熙帝的一些想法,姜璃暂时还没完全摸清。
晚膳摆好后,平时自动给姜璃挟菜,然后用膳的朝熙帝没有动筷子,眼神莫测地盯着姜璃。
姜璃想了想,第一次主动挟了一块素肉放到朝熙帝碗里。不管怎样,她成了嘉贵人,就是已经正经嫁给朝熙帝,成为他的女人了。她想要传达的心意是,除了无法把心给他,无法最爱他,身为宫妃的责任她还是会尽的。
朝熙帝察觉到这点微妙的转变,眸色微缓,看了看碗里的素肉道:“璃儿不请陈婕妤与我们一道用膳吗?”
姜璃一头雾水:“我为何要请陈妹妹与我们一道用膳?”
朝熙帝嘴角一扬,没有笑意道:“陈妹妹……已经叫得如此亲热了吗?”
姜璃不满道:“我份位比她低,但她年纪比我小,我叫不得她‘妹妹’吗?”她份位低是谁定下来的?姜璃白了朝熙帝一眼。
朝熙帝意味深长道:“一宫主位抬举新人争宠,在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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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常态。”
姜璃“啪”一下用力放下筷子,如临大敌:“你看上我宫里的哪一个?我宫里除了我这个嘉贵人是正经妃嫔,其他女人都是宫女。她们侍候我多年,劳苦功高,你休想拿她们当一次性用品祸霍!”
正在侍候的荣真荣宜等人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下。姜璃是姜家以皇后的标准教养的,她们这些贴身侍女也是按皇后心腹宫女的标准训练的,且时常跟随姜璃出入皇宫,对后宫的了解远超一般人。作为未来皇后的贴身侍女,她们的相貌相当不俗,有着侍候皇上的心理准备,心里不是没有做过梦。但自从姜璃没有当上皇后,转而嫁给朝熙帝的弟弟后,她们的梦也跟着醒了。人一旦清醒,眼光和思想会跟着上一个台阶,更何况她们的“老师”是姜璃与姜太后。
侍候过朝熙帝的宫女都是什么下场?宫女出身,侍候过朝熙帝的女人,唯一熬出头的只有一个姜太后亲赐给大儿子做侍妾的慧妃,其他的俱无名无分,其中还有泰半是死的死,疯的疯。
——朝熙帝是一个极重出身与身份的皇帝。他根本不当宫女是人,而是如姜璃所说的,只当是用过一次便随手扔掉的“一次性用品”。
朝熙帝知道姜璃是想左了,虽然她的形容词用得颇为形象贴切,但:“朕在你眼中是如此饥不择食的人吗?”
姜璃不说话,用眼神表示:难道你不是?
朝熙帝想到含凉殿,一时竟无法反驳,随意看了一眼把头低到地面的荣真等人,嫌弃道:“就你宫里这几个歪瓜裂枣,想攀高枝朕也看不上。”
荣真等人:“……”
姜璃:“……”对于这些有能力朝你的饭菜吐口水的人,是不是不要这么毒舌比较好?
姜璃没好气道:“谁让皇上吃着我这碗里,还惦记着‘一宫主位抬举新人争宠’?”
朝熙帝道:“朕说的是你的陈妹妹。”
姜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陈婕妤是新人吗?她还需要我抬举着争宠?”
朝熙帝轻呵:“你今日不是单独和她谈过吗?怜惜她失宠多时,想抬举她……为何挑的是她呢?”
姜璃面无表情:“你监视我。”
朝熙帝温和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姜璃素手拍在桌子,生气的高声道:“监视我又只听进半截半截的话,你还有道理?”
朝熙帝被她吼得一愣,看了一眼桌上没酒,拧起眉不悦道:“你在干什么?好好说话。”
姜璃烦躁道:“和你说话最费劲!多思多疑,满脑子阴谋诡计。”
这真是……喝醉了酒也没这样骂过的,喝醉时最多骂他“臭流氓”“不要脸”“讨厌”,用的还是吴侬软语,又凶又甜。不像此时,明明没喝酒,眼里全是嫌弃与不耐烦。
朝熙帝沉下脸:“姜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璃的脸色比他还沉,阴恻恻说:“我当然知道!说的就是你……”
荣真突然惊呼:“主子,你在流血!”
34. 第三十四章 暴娇
第三十四章暴娇
姜璃来了癸水,在上一次癸水刚结束不到半个月后,且来势汹汹,染红了裙角。
朝熙帝看到那明显不正常的刺目颜色,见过宫妃流产的他瞬间脸色凝重,和姜璃吵不下去,叫莫连真即刻传太医。
姜璃没有拒绝传太医,但见朝熙帝脸色不对,安抚道:“应该没事。”
荣真荣宜扶着她进内殿收拾,换好衣服出来时,常太医已经到了,正在向朝熙帝禀报姜璃的情况。
自从服了绝子汤后,姜璃的癸水便来得不太正常。以前很有规律的一月一洗换,如今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洗换了两次,这次是第三次,间隔在十天到十五天左右。来癸水期间,姜璃会有腹痛、干呕、疲累等症状,情绪起伏较大,变得比平常更暴躁易怒。因为绝子汤对女子的身体阀害甚重,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后遗症。
常太医已经对症下药的为姜璃调理身体,但前期只能缓解后遗症的症状,不能消除有害汤药对身体的影响。
常太医给姜璃诊过脉,维持他的判断,请示过朝熙帝后,嘱咐姜璃按照他的药方继续服药即可。
这一趟问诊耗时不长。常太医离开后,姜璃让宫人换掉桌上冷掉的菜,再上一桌热菜,不过她和朝熙帝都没了胃口。
姜璃想到她刚才对朝熙帝的不客气,拿筷子戳了一会儿菜,别着脸道:“我就说,怎么压不住脾气,还以为是苦夏,不想是这个原因,之前常太医也没提醒我……”
朝熙帝沉声道:“好好用膳,好好说话。”
姜璃道:“我都跟陈婕妤说了,我找她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想让璀儿跟三皇子一起玩。”
朝熙帝问:“无缘无故的,你为何喜欢她?”
姜璃惊讶又无语:“她漂亮又聪颖,难道不值得喜欢吗?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欢她吗?还让她生下了你的三皇子。”
朝熙帝难掩嫌弃道:“生养了孩子的女人没意思。”
此等没有良心的发言令姜璃瞪大眼,忍不住怼道:“太后娘娘生养了你,你最宠爱的慧妃生养了二公主,我也生养了璀儿……”没意思你昨晚压着我叫了三次水?
这讽刺的嘴脸相当招人恨,朝熙帝忍不住动手捏捏她的腮帮子,被她反射性打掉,还瞪一眼凶道:“我忍不住脾气,你别招惹我。”
朝熙帝看看被打红的手,想到她刚才沾染鲜红的裙角,难得解释:“她不是诚心服侍朕,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得到皇嗣。达成目的后,如你所见,只顾独善其身,她最看重的,自始至终都只是皇嗣。”赞姜璃一句,“你以三皇子要挟她,方向没错。”
姜璃嘴角抽搐。这人忘了三皇子是他的种,谈论的语气好像陈婕妤和三皇子与他毫无关系。
三年前的选秀之后,容貌最出色的三位新妃皆封美人。胡美人陈美人荣美人“三美”的争宠大戏,姜璃亦有所耳闻。当时的结果是胡美人胜出,获得盛宠,先晋丽婕妤,陈美人有孕避退,产子后被封为陈婕妤,可以自行养育三皇子,荣美人小升一级成了荣贵人,圣宠却渐渐与其他新妃嫔持平。
时至今日,丽婕妤已经不知被扔到哪个乱葬岗,荣美人变成荣才人,比初封还不如。唯独陈婕妤全身而退,安然无恙。朝熙帝子嗣单薄,只有三子两女,不管他态度如何,三个皇子都显得金贵。陈婕妤养着三皇子,就是手握王牌。
再听到朝熙帝对陈婕妤绝对称不上好的的评价,陈婕妤竟仍然安稳,没被朝熙帝玩坏,姜璃再一次肯定陈婕妤的生存智慧。
姜璃道:“我再重申一次,我就是瞧着陈婕妤顺眼,想在后宫交个朋友。正好三皇子与我的璀儿年纪相当,应该能玩到一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弯弯道道,也没有要抬举谁争宠……永乐宫的宫女,你一个都不能瞧上。外面的女人多的是。”
朝熙帝警告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姜璃不满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朝熙帝想着与她相处的这几个月,论言行,她确实算是说到做到,不想答应的事,嘴巴就硬得很,比整个后宫的妃嫔加起来都更敢直言不讳。
他会误会怀疑她,正是因为相比于其他妃嫔对侍寝的求之不得,姜璃对侍寝一直是不情不愿的。若有人能代替她侍寝,说不定她会更高兴。她又单独和陈婕妤谈话,话里话外不无挑动。
朝熙帝听到暗卫转述她对陈婕妤说的话已经心生不虞。陈婕妤受不受宠与她何干?刚搬进永乐宫就迫不及待拉拢妃嫔与皇子?若陈婕妤应了结盟,她拿什么好处酬谢她?让出帝宠正好如了她不想侍寝的意吗?
她拿他这个皇帝当什么?可以随手相赠的礼物吗?
没有人知道其实朝熙帝对于后宫中盛行的“一宫主位抬举新人争宠”的潜.规则不以为然。很多时候他到高位妃嫔的宫里只是想见一见孩子,和认识多年的“旧人”简单用个膳——不与她们敦伦就一定代表“失宠”吗?这么多年做腻烦了不可以吗?除了这个与孩子,男女间便没有别的交流吗?
都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把新人推到他面前。新人也有意思,会争会抢,会将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不像“旧人”,有了皇嗣万事足,有他没他都一样。
尽管事实证明,新人“旧人”都是一个样。但新人在有孕前,还是比“旧人”要有趣得多。所以他才会说“生养了孩子的女人没意思”。
朝熙帝不想姜璃那么快的变得和其他妃嫔一样,看在她身子正遭着罪的份上,姑且信她几分。
朝熙帝道:“你正在调养身体,安分些。”
姜璃淡然道:“我身子不便不能侍寝,你去其他妃嫔那里吧。”
刚决定相信姜璃不会让宠给陈婕妤的朝熙帝开始怀疑她借病避宠——不,姜璃来了癸水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常太医背景干净,和姜璃没有牵扯,不敢为她欺上瞒下。
朝熙帝微颔首,道:“朕不扰你歇息。”
“哐啷”!
姜璃把用膳的天青色胎瓷碗狠狠掼在地上!
胎瓷碗不经摔,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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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有一片还飞向姜璃。
朝熙帝眼疾手快扬袖拂去,火气上涌,厉声道:“你发什么疯!”
姜璃怒道:“我成这个样子是谁害的?我正难受着,你还去找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你忘了你答应过母后会好好照顾我吗?”
这不是你刚才叫朕去的吗?朝熙帝皱眉:“……你简直不可理喻。”
姜璃仿佛听到他的潜台词,讽刺道:“我叫你去你就去吗?皇上,阿兄,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听话了?”
朝熙帝霍地站起身:“姜璃,没有人能对朕这样说话,你太无礼了。”他转身往外走。
“哐咚”!
这次扔出的是朝熙帝御用的金碗。金碗在朝熙帝身边飞过,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朝熙帝脚边。
朝熙帝停住,深吸一口气。登基为帝之后,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将他气到这个份上。在庄子上时姜璃也闹,但到底晓得分寸。
偏姜璃不消停,阴恻恻道:“阿兄,你今日走出永乐宫的门,以后就别再来了。”
朝熙帝霍地转身正要呵斥,突然顿住,喜怒难辨问:“你是……故意的?”故意借病冒犯他,激怒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找她,她便可以学陈婕妤一样隐在后宫,达到她不想侍寝,不想引人注目的目的?
姜璃茫然了一瞬,然后烦躁道:“分明是你没有良心,做出来的事太惹人生气!”
朝熙帝问:“所以,你是在妒忌,吃醋,因为朕要去别处?你心悦朕?是了,你不准睿安纳妾,一向善妒……”
姜璃被他的话吓得火气都消了大半,用“你别胡说八道”的眼神瞪他一眼,揉着太阳穴懊恼道:“我都说了忍不住脾气……你不能让让我,说点好听的吗?连阿渲一半温柔体贴都没有。”
朝熙帝问:“你要朕陪着你?你不能侍寝,怎样陪?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被子说闲话?”
她才不想和朝熙帝同床共枕!姜璃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情愿,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我身子正难受,你忍几天,别让我知道你在后宫风流快活,不行吗?等我好了,心情也好了,你爱上哪里上哪里,我绝不会拘着你。”
朝熙帝道:“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姜璃生气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这后宫不是多了我吗?若不是你执意要我服侍,我用得着服下那些乱七八糟的避子汤绝子汤?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我都吓坏了好不好?我因你遭了大罪,你为了让我好受些,不碰几天女人也不行吗?我到底为什么要嫁给你?嫁个庄稼汉都知道疼媳妇!”
朝熙帝不知不觉消气了,道:“你的话变多了。”他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这才是你的真性情吗?这么坏的脾气。是了,以前睿安惹你生气,还被你捶了一顿,脸肿了不敢出门,原因是他误接了商户女招亲的绣球,被缠上了。你这醋劲也太大了……”
姜璃恼怒打断:“阿兄,不要说了!”说着她嘴角落下,抽抽鼻子,“哇”一声哭出来,“不要说了,我想他,我想阿渲了……”
35. 第三十五章 同床
第三十五章同床
姜璃扑在朝熙帝怀里大哭了一场,仿佛将这些时日里受的委屈无奈哭尽。哭到最后把自己哭累了,竟阖上眼昏睡过去,即使在睡梦中也努着唇抽抽噎噎,一脸不高兴。
朝熙帝拦腰抱起她,走进寝殿放在床上,而后又传了太医。
常太医刚离开永乐宫没多久又重新被召回来,任劳任怨的再次为姜璃诊脉,又退出寝殿细细询问荣真荣宜等人最近姜璃的情况。
姜璃刚才对着朝熙帝发了一通邪火,她们都看在眼里,有些惶恐又老实地交代,这是正常的现象。
姜璃是按着皇后的标准被教养长大的,在外人面前能很有雍容大气的风范。但在亲近的人眼里,她一向是相当娇纵任性的,出嫁后夫君百依百顺,养得脾气很大。来月事期间,她的娇蛮易怒又比平时还多了一个“更”字。睿安王在时,每逢这个时候都加倍的对姜璃温柔包容,百般讨好,耐心陪伴。姜璃可以尽情使小性子作妖,要星星不许给月亮的,完全被睿安王宠坏了。
姜璃对睿安王的金句是:“你把我宠坏了,别人都受不了我,那我就一直是你的。”
于是睿安王宠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但睿安王去后,过去的几个月,姜璃来了月事已经没了以前作妖的活力,即使依然会容易烦躁,表面上也会尽力保持平和。她不是心有不顺就朝下人撒气的性子。说到撒气,她反而对睿安王、朝熙帝这些男人使得多些。朝熙帝在她月事刚过立刻到庄子找她的时候最遭罪,免不了要挨挠,但他不知道她的放肆有身体与情绪的原因,只当是情趣。毕竟姜璃来了月事,不能侍寝,朝熙帝一般不会出宫找她,错过领受她正常状态时的脾气的机会。
不过朝熙帝不是睿安王,姜璃对朝熙帝正如他自己感受到的那样,看似放肆,实则留着分寸,不会真的无理取闹,所以始终在朝熙帝的容忍范围里。
但姜璃其实正处于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状态。她刚经历了最心爱的男人逝世的大悲,却屡遭朝熙帝和姜太后相逼,最后不得不憋屈地与朝熙帝定下三月之约,怀着羞耻与愧疚委身于他,还得强装恭顺,生气了也只能无能地对朝熙帝扔东西,挠花他的背,而不是一刀捅死他。
她好不容易熬过了三个月,以为终于熬出头了,可以继续为死去的夫君守着,不用再服侍大伯子,不料却遭人暗算,在人前曝光了与朝熙帝的私情,闹得流言四起,只能正式入宫为妃。之后册封份位几经波折,服用绝子汤伤了身子,搬宫又折腾得不轻,偏遇到朝熙帝这个完全不懂体贴的,丝毫不体谅她的难处,不但在床上欺负她,嘴巴上也欺负她,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姜璃的身心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崩断了。
这是结合荣真荣宜等人描述,常太医诊断姜璃“疲累过度,多思多虑”后委婉再委婉向朝熙帝细致禀报,朝熙帝添上自己的理解后的结论。
由于朝熙帝是造成姜璃情绪不稳的主因,解决办法一是两人隔离,各归各位不要再相见,一是朝熙帝顺着姜璃一点。毕竟不能要求一个身心都需要休养的脆弱女病人继续服软,一路憋屈下去。
朝熙帝从所有人小心翼翼的目光里看出他们对他的不认同。这种不认同显然是长期积累形成的,好像他再欺负姜璃,他们会不畏生死阻止似的。
最终朝熙帝没有走出永乐宫,歇在姜璃床上,睡在她身边。
本来朝熙帝没准备和姜璃同床共枕。他不习惯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侍寝完的妃嫔必须另行找地方睡觉,不能打扰朝熙帝歇息,是如今后宫默认的规矩。
姜璃有些特别。因为朝熙帝要她时总欲罢不能,必要淋漓尽致才停手,所以基本每次到最后,姜璃都已经昏睡过去,等宫人收拾后重新安置,朝熙帝也到了该回宫的时候,或许有时痛快过后觉得累了,他会倒头小憩一会儿,再起来收拾,然后不睡了直接回宫。故而姜璃醒来时,从未在床榻上见到朝熙帝,自然也没有经历过被朝熙帝赶到别的房间睡的待遇。朝熙帝倒是为了降低姜璃对他的戒心睡过一次侧房。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且什么都没做。
皆因朝熙帝进来看了姜璃一眼,见她眼角带泪,神推鬼使伸手碰了一下,便被她抓住手,听到她委屈地撒娇呓语:“阿兄,我想你,你别走……”
朝熙帝想抽回手,她立刻抽抽噎噎不舍地缠得更紧,侧过身蜷缩起来困住他的手,偏偏是睡着的,没醒来。
哪怕铁石心肠如朝熙帝,也晓得这个时候若硬着来,姜璃会闹得他不得安宁。
这一晚朝熙帝没有睡着,闭目养神。姜璃早睡了,睡了两个时辰便迷迷糊糊醒来才二更天,发现自己脑袋枕着一条结实的男人手臂,侧着身半趴在一个硬实的男人胸膛上,腿还曲着搭在人家腿上,整个人都僵硬了。
朝熙帝在黑暗中睁开眼,不动声息。姜璃屏住呼吸,一点一点轻轻往外挪动,挪动。先昂起脑袋,离开男人的胳膊,再抬起最容易动的手放到身后侧,再带动身体,缓缓抬起腿,因错估了可能存在的障碍物,曲起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一个很精神的物什——
姜璃吓得赶紧缩腿。
朝熙帝冷不丁开口:“姜璃……”
黑暗中做贼心虚的姜璃尖叫一声,重回他怀里紧紧巴住他,等反应过来又飞快放开,整个人坐起身,用力捶他,惊魂未定道:“你不是睡着了吗?为何吓唬我?”
朝熙帝不悦道:“你这动作,死人都能被你闹醒。”
姜璃道:“我只是想挪开,不压着你。我、我睡相不好,你为何要跟我睡在一起?”
朝熙帝道:“是你拉着朕,唤朕‘阿兄’,求朕别走。”
姜璃脱口道:“不可能!”
朝熙帝也觉得不可能,她叫的应该是“阿渲”,只是睡着了口齿不清,叫成“阿兄”。
朝熙帝平静道:“那朕走?”
姜璃立刻警惕:“你想去哪里?”她不禁瞪了他某个位置一眼,“去找女人?你、你怎么如此贪图女色呢?停一晚不能活吗?”
朝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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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朕身体康健,精气充足,你睡相不好又不放朕走,像条活鱼似的贴着朕动来动去,还反过来污蔑朕贪图女色?怎不是你存心勾引,贪图男色?”
姜璃荒谬道:“我都服侍不了把男色贪图过来做什么?”顿了顿,“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想去找谁?”
朝熙帝道:“朕哪里都不去。你,躺下,安静睡觉,不想睡就出去。”
姜璃反感道:“这是我的寝殿。为什么是我出去,不是你出去?我不出去。”
朝熙帝道:“躺下。”
姜璃梗着脖子躺下,瞪着只隐约看到轮廓的帐子顶,坚定道:“你也说了我宫里的宫女都是歪瓜裂枣。我不会安排宫女服侍你的,你想都别想。”
朝熙帝问:“为何不愿抬举你的宫女?她们侍候你多年,身家性命皆握在你手中,是你最忠心的助力。且你不情愿侍寝,让她们代替你,帮你固宠,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朝熙帝的后宫“推举新人争宠”的风气始于潜邸,第一个这么做的正是朝熙帝的原配嫡妻刘皇后。当时刘皇后还是王妃,身有不便时第一反应就是推心腹侍女服侍他,即使她清楚他对这类身份的女人侍寝的态度。一夕之后,陪在她身边十多年的侍女成了废棋,最终自缢身亡。她又转而推举侍妾,推举新妃,因为她忙于当皇后统摄六宫,忙于生养嫡子嫡女……
姜璃充满疑惑道:“皇上,您觉得宫女出身,服侍过你的女人,除了慧妃,有过好下场吗?”
朝熙帝道:“慧妃不是宫女出身,她是……太后亲赐给朕的侍妾。”
姜璃重复:“那些女人,有过好下场吗?”
朝熙帝淡道:“放肆。”
姜璃不理他,继续道:“我与荣真她们多年主仆,情同姐妹,知她们老实本分,无意高攀。我也觉得她们与其被关在含凉殿里虚度一生,不若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好帮手。离了她们的善解人意,事事熨帖,我的日子过得哪有如今这般舒服自在?”
朝熙帝沉默片刻,道:“随你。”
姜璃咬牙切齿:“……你还真想过收用我的贴身侍女?”
朝熙帝脑仁发痛,挤出四个字:“闭嘴,睡觉。”
像是感觉到杀气,姜璃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小小声问:“阿兄,你是不是很难受?”
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姜璃让朝熙帝盖着原来的那床被子,她则缩回自己的被子里,帝妃泾渭分明。
但同一个帐子的空间,两人能隔开多少距离?姜璃感觉到朝熙帝那边源源不绝地传来热意。
朝熙帝声线略带沙哑地低应了一声。
姜璃好像良心发现:“我帮你吧。”她伸出手,摸索过去。
朝熙帝下意识地挡了挡,没挡住。
半个时辰后,两人叫了水。朝熙帝要净手,姜璃要净手并更换新的月事带。
完事后再度躺下,朝熙帝的恼火消得一干二净,虽然仍无法睡着,但身心轻松舒展。姜璃无法赶走朝熙帝,也随遇而安,沾枕后不一会儿又重新入睡。
36. 第三十六章 独宠
第三十六章独宠
姜璃的癸水只来了三天,朝熙帝虽没有亲口应承,但今日处理完朝政后都会到永乐宫报到,与姜璃一起用膳,一起睡觉,陪足她三天。
姜璃多少有点烦他,借病作妖,一会儿要他弹琴,一会儿要他作画或者抄经,一会儿要他给她读戏本子,甚至要他陪她一起打络子,染指甲,编辫子。
对于那些明显是女子才有兴致做的事,姜璃道:“阿兄不陪我,我便找陈婕妤陪我。这本是我打算与她一起玩的。”
聪明的她已经察觉到叫朝熙帝“阿兄”,他会变得好说话一点。所以她自动学会在惹了朝熙帝叫几声“阿兄”让他消火。
虽然朝熙帝觉得姜璃的真性情相当狡黠顽劣,但并没有很排斥这些“女子游戏”,在姜璃身体不舒坦的三天里展示了相当大的宽容度。姜璃的癸水停了后,朝熙帝也没有很禽.兽的立刻要她侍寝,而是多等了两日,确定姜璃的状况确实好转后才又翻了嘉贵人的牌子。
之后的一个月,朝熙帝天天宿在永乐宫。
白天他要上朝,处理政务,多是晚膳时间才到,但偶尔也会在午膳时间到,接着待在永乐宫消磨时间。
看在朝熙帝在她来癸水时的配合,姜璃也不好赶他走。而且如今她少了合理的作妖理由,再继续作就不免会引起朝熙帝的疑窦和厌烦。姜璃只想要提高朝熙帝对她的容忍度,成为后宫最特别的一个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朝熙帝厌倦她的可能性。她需要巧妙地拿捏一个度。
而事实证明,朝熙帝的便宜从来不是好占的。他的所有温柔体谅都带着目的性。在察觉到姜璃的一点软化后,朝熙帝立刻露出他的险恶用心——
他要姜璃回馈同等的待遇。
即是,之前姜璃使唤他弹琴、画画、抄经等等,姜璃也要给他弹琴、画画、抄经等等,若她有不擅长的,可以换一换,比如弹琴换成跳舞,画画换成赏画。
最令人吃惊的是,朝熙帝居然对戏本子最感兴趣。要知道一开始姜璃让朝熙帝读戏本子时,他的神色像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条臭鱼。他读戏本子就是读字,平铺直述,完全没有感情色彩,但他会坚持读下去,而且更喜欢写民间东家长西家短的戏本子,最好带点猎奇色彩,如一家几房人的争产,其中夹杂谋杀、禁忌恋之类的。至于那些战场上的打打杀杀,贪官污吏之类的,他便不大感兴趣。
换成姜璃读戏本子,她的花样比朝熙帝多得多,因为她本身就是戏精中的戏精,念上台词瞬间代入,那声音的抑扬顿挫,不同角色无缝转换,挤眉弄眼,举手抬足,韵味十足,一个人能演一台戏。
看得朝熙帝一愣一愣的,直言:“倒不知你有这才能……凭你这一手,若以此邀宠,朕能应你一月一回。”
姜璃给了他一个“我才不稀罕”的傲娇眼神。
因为姜璃的倾情演绎,朝熙帝对戏本子更喜爱了,还叫莫连真派人往宫外为嘉贵人搜罗有趣的戏本子。
嘉贵人扭扭捏捏地提供一个地址,道她专门养了几个书生为她写戏本子。这几个月她抽不开手取本子,想来那些书生手里已经积累了一些新的戏本子。因她和朝熙帝对戏本子的喜好相似,这些新戏本子大概也适合朝熙帝看。或者朝熙帝想看什么戏本子,可以写个大纲叫那些书生往里填内容,可着心意定制自己专属的戏本子。
朝熙帝:“……”
看这从前的王妃娘娘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怪不得死活不愿进宫为妃。宫里规矩大,哪有在宫外自在。像这种养书生写戏本子的有辱斯文的事,若是宫妃做下的,朝熙帝和宫妃都得被御史狠谏,说他们戳读书人的脊梁骨以满足私欲。
所以嘉贵人特意借这个机会说出来,在朝熙帝这里将事情过了明路。
为了日后的戏本子福利,朝熙帝只得给她扫尾。
不过,若因看戏本子的爱好就以为朝熙帝是个婉约派皇帝,那就看错他了。先帝时,作为三皇子的朝熙帝以文弱柔善著称,但姜璃亲身体验,他一身结实流畅的肌理是长期锻炼下的成果。某次朝熙帝带着姜璃去校场射箭,能轻松拉开三石弓百步穿杨。姜璃只能勉强拉开一石弓。
由此可见,以朝熙帝的才学武艺,堪称文武双全。在当皇帝的资质上,朝熙帝绝对是够格的。
因姜璃又会玩又爱享受,朝熙帝待在永乐宫一点都不无聊。两人也不是天天都会欢好,有时真能各盖一张被子纯闲聊。因为姜璃坚决不让出寝殿的床,朝熙帝在哪个宫里都是睡最好的床,没理由让,他又不好强硬赶姜璃去睡别的地方——这样姜璃能闹个天崩地裂,互不妥协,只好一起睡。朝熙帝习惯人狠话不多,姜璃能说会道,新鲜的帝妃关系处得尚算平和。
姜璃对朝熙帝的态度比在庄子上要好一些,表面上不再那么温柔恭顺,变随意多了,内里则没有那么排斥防备,毕竟已经定下了名分,是朝熙帝的女人了,抵赖也没用。
稍显不足的是,尽管两人关系缓和,也一起做了许多曾经睿安和姜璃夫妻间做过的事情,但朝熙帝隐隐期待中的,姜璃完全放下身段,很积极主动的接过主导权的服侍还是没有。若想得到痛快欢愉,床第间仍需由朝熙帝主导,姜璃负责享受。
让朝熙帝恼得牙痒痒的又拿她没办法。姜璃吃软不吃硬,徐徐图之尚有余地,硬来她能与你犟到底。除非想与她彻底撕破脸,不然不宜使用过激的手段。
嘉贵人得了一个月的独宠,后宫表面上是安静如坟场,私底下暗潮起伏。暂时无人敢动,一是因为瑜美人前车之鉴高高挂着,多少起到震慑作用。二是嘉贵人这般得独宠一个月的,在后宫不算新鲜,曾经的丽婕妤也得过。朝熙帝爱美色,妃嫔的长相出众在后宫就是优势。嘉贵人容色比丽婕妤更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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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筹,又是新人,朝熙帝偏宠些不足为奇。没有人会蠢到在朝熙帝对姜璃正兴头时出手。
再说,九月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等更年轻鲜嫩的秀女进宫,朝熙帝看到新人,还会想起姜璃吗?
众妃嫔更相信朝熙帝的喜新厌旧,远胜于他的情有独钟。
正当她们猜测姜璃何时会失宠时,大邺朝正处于夏汛期,南方河道决堤,三省遭受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官员赈灾不力,引发民乱。
朝熙帝连夜召集内阁商量对策,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北方不久后也传来干旱的消息。旱灾容易招来蝗灾,朝野上下如临大敌。姜太后牵头削减后宫用度,以支持朝廷赈灾平乱。此举得到大臣们的称颂。姜太后为妃时名声一直很好,成为太后之后更是贤名远播。
朝熙帝这一忙足足忙了一个多月,未有闲暇踏足后宫。
后宫中被普遍认为最该失意的自然是刚获盛宠又碰上坏时机,很快“失宠”的嘉贵人。
虽然大多数人对嘉贵人的“失宠”持观望态度,认为应该等朝熙帝忙完朝政重新踏入后宫再见分晓,但仍有看不惯姜璃在后宫的所作所为,忍不住使出小动作。
姜璃收到一根断头的鸳鸯钗子时,陈婕妤正在永乐宫主殿亲自为她沏茶。
姜璃得朝熙帝独宠的一个月里,整个后宫的目光都汇聚在永乐宫,陈婕妤避而惶恐不及。便是白天朝熙帝不在,姜璃邀她过来喝茶,陈婕妤都婉拒了。
然朝熙帝忙朝中大事前,口谕睿安小王爷陆璀随三皇子一同开蒙。给他们开蒙的师傅是一位六十岁,姓王的嬷嬷。王嬷嬷出身太原王氏旁支,饱读诗书,曾嫁给陆氏宗室子,因缘际会成了朝熙帝的奶嬷嬷之一。朝熙帝登基后给了她恩旨,让她在行宫荣养。据说朝熙帝曾有意封王嬷嬷为一品奉圣夫人,被王嬷嬷婉拒了,只领了一品夫人的待遇,没有接受诰命。
朝熙帝下了旨,陈婕妤自然不敢不遵,但难免为姜璃的霸道和受宠感到心惊。原来先前的询问只是形式,姜璃并没有给陈婕妤拒绝的余地,因为她能说动朝熙帝。陈婕妤养着一个皇子仍能安居后宫,未尝没有朝熙帝的默许,如今朝熙帝却为了姜璃把他们母子显出来。
——是的,陈婕妤很清楚朝熙帝看重的是姜璃,不是睿安小王爷,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三皇子。
朝熙帝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甚至是厌恶的,即使皇嗣身上有着他的血脉,能不能活下来仍是全凭生母的能耐。便是活下来了,二皇子有足疾,他不在意,三皇子病弱,他也不在意。
只要有一个健康的大皇子立着,便是对前朝后宫的交代。但当大皇子长大到能够威胁皇权……
正是因为看清朝熙帝极度凉薄的心性,陈婕妤才对他退避三舍。故意凑上去的下场,只会变成朝熙帝手中的玩具或棋子,至死都弄不清自己真正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