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折烟》 第1章 第 1 章 大漠孤烟直,塞北的沙风吹得柳征的战甲哐啦作响,马踏声由远及近。 柳征头也不回,便问,“北狄愿意议和了?” 来者徐马而驰,与其并列。“人已经来了,条件尚可,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回京都。” 左汇安感慨,“这战可打三年多了,这下终于有了回京的苗头”。 柳征驰马回程,“胜利在即,不可懈怠,陛下要是不同意议和,先打他个屁滚尿流!” 左汇安一愣,哈哈大笑,策马跟上他,“柳将军这话说得好!回去喝酒!” 柳征做主将来,这一场便是他打过最长的仗,没人能比他更想京都,但同样也没人比他更爱这大漠的沙。 三日后,圣旨如期而至,同意议和,班师回朝。 “戈达木,来日再战”柳征大手一挥,在和契上签名。对面北狄的戈达木脸青一块红一块,签了字便岔然离去。 柳征的笑声都能打左汇安掀翻了,左汇安嫌他丢脸,自己策马回扎驻营整编队伍去了。 不日,便出发回京。 而此时的京都可不太祥和,每年和亲一事,送公主倒是还好,就怕是送人来。 当今陛下就那么几位皇子,赐给了谁都觉得于心有愧,各个大臣又担心自家孩子,整个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朝后议事堂,终于有人提出了个不太明智的建议,“陛下不如将其指婚给柳将军,也好趁此机会将兵权收回。柳大将军即已得胜归来,兵符自然也无多大用处。” **裸的针对,但柳家兵符一直是皇帝心头的一块病,皇家千秋万代,只是一时的失力,柳家自然孰轻孰重,思索没过三,皇帝大悦,当即就指婚给了柳征。 柳征的笑声最终没传到京都。至京面圣的时候把他的好心情砸了个粉碎。尖锐的宣读圣旨声像是划破了柳征的耳膜,令他久久失神。 “臣…遵旨” 和亲公主未到便先下圣旨,陛下真是好一招过河拆桥,此举一出举朝上下齐齐为惊,偏就是陛下昏而不自知,还免了柳征每日的早朝,美其名曰,“好生歇息。” 柳老将军去得早,柳夫人在柳征六岁那年也病逝。幸得柳老将军部下将领的帮扶,柳征一个人撑着柳家跌跌撞撞走了这么些年,但现在,这皇帝是要灭了柳家啊! 柳征一个人在柳家祠堂待了好几日,任是谁来也不开门。 “将军都待在祠堂好几个日头了,这么大的事啊!” “诶哟,这事哪用得着咱们说呀,给将军热饭去!” 脚步声踱远,柳征蹭的把门打开,面色依旧不善,但比刚进祠堂那会好得多,不愧是连树皮都生啃过的男人 不外乎今日是那位和亲公主进京的日子。礼部又怕得罪皇帝.又怕得罪柳征,生怕陛下下旨让柳征接人,连忙派人接和亲公主去了。 但未曾想,北狄犯赖,送了个和亲皇子过来,封号是长和公主。 皇帝那个气啊,又想让柳征战北狄,但才收了兵符,再怎么做面子上都过不去了。这时候老皇帝就念得柳家的好,赏赐跟不要钱似的往柳将军府送,但依旧是没干人事,直接又是挑了个近日的好日子让柳征完婚。 柳征默念:“弑君有违父命,弑君有违父命……”他在祠堂里忏悔,不该萌发弑君的想法。 但皇帝今年干的都是糊涂事。礼部又是快人快事,在柳征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被套上红装去迎亲。 没人敢在柳征板着的一张脸下还能笑着对他恭喜。策马一路到皇宫,皆是叹惜。 但皇帝完全不在意,还亲自送和亲那位出宫,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祥和的笑容。 “柳卿啊,成家了就在京都好好待着啊!” 柳征置苦罔闻,只是看着这个曾经冒充自家叔父抚养自己的皇帝,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垂重暮矣,才一瞬间明白他的担忧也无不可,撩起长袍,重重行个礼,“臣,谨听圣言” 敲锣打鼓,喧嚣震天,柳征骑着高头大马,面色冷峻。 一身明黄老皇帝靠着身旁的大监,轻声叹息,“是朕对不住他呀” 皇帝也算高龄了,五十几岁便白完了头。小时候他对柳征可不谓不好,而是好过头了。虽然从来不出面,但总指点他打理柳府上下,带他出门总是坐在马车内,但对于他买回来的小玩意一个个的都爱不释手,后来是什么时候生分的呢?大概是知道老皇帝的身份过后吧, “扶新娘下轿!”左右两侧的头刚要撩起帘子,柳征翻身下马,径直走来,“我来吧” 他忽然才发现这位和亲公主安静得过头了。 只半响,从喜轿里才缓缓伸出一修长分明,细骨玉节的纤手搭上了他,柳征清醒一惊:北狄那个鸟不拉风食,大日晒的地方还能养出这么白的人?! 这可把柳征惊到了,自己在那北狄吹了三年沙风,硬生生把自己从玉面公子吹成糙老爷们汉子,这人怕不是冒牌的。 这下柳征也不关心这成不成亲的事,一直在思考北狄的沙风为啥只吹他一个。 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已然波涛汹涌。 拜了堂,他的好将士就来灌酒,但可没人敢闹洞房。 左汇安大着舌头,“管你…成不成亲,今天这酒你,你喝了才能走!” 一个碗,比柳征两个头都大,柳征皱着张俊脸。 副将江林眉头能夹死只飞虫,“左副将,你这过分了吧,知道的你是不想将军去洞房,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想要将军命呢!来人来人,把这玩意撤下去!” 左汇安抱着他的碗,鬼哭狼嚎,“将军啊!我是连夜A给你订了个碗啊!你……呕一” 柳征立马退避三舍,“快快快,叫兄弟们都来看看他们左副将今天这样,百年不得一见啊!” 江林比柳征要大几岁,虽是副将,但待他如兄弟,听闻成亲一事,气愤却也无可奈何,此时拍了拍他的肩,“左汇安这我看着,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把人晾着终归影响不好,你……且看看去吧。” 柳征虽没说话,但点了头,不理会嚎叫的左江安,可扭头走了。他的酒量自然好,才几杯醉不了。 在房外止步一时,便推门而入。 屋里还有伺奉的丫头。“下去”,此语一出,人便鱼贯而出。 柳征倒了酒。合欢?合他娘啊!但形势还是得有…有个毛。 柳征上前一步,直接把喜帕给摘了。 这位和亲的“长和公主”的确长得十分不错。不似北狄人眼眸狭长深邃,倒有些像桃花眼,眼尾上挑,又像狐狸眼,只是鼻梁很高,更添异域风采。 但用柳征的话来说就是,“这比小娘们长得还好!”这么一想着,虽然指婚的是个大男人,但柳征好像已经没多大在意了。 柳征把酒递给他,“喝酒”,小皇子只是盯着他看,最后偏了头,接过酒,柳征直接揽接他的胳膊一饮而尽,又放回了桌上,动作速度还来不及让苏亭清反应,他抿了抿唇,缓缓把酒饮了。 柳征开始拆腰带,边拆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亭清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官语说得不太流利,“苏…亭清是我的,名字,葛则尔是北狄的……” 虽然很慢但听起来还算悦耳。柳征笑了笑,脱得只剩下里衣亵裤,“那就叫你亭清好了,和亲嘛,和的就是入乡随俗,” 走近苏亭清,像是毫不在意的抚上苏亭清的发丝.“知道怎么拆冠卸衣么?” 说实话,苏亭清还真不会。但他并未说话,柳征看出他的回答,又笑了一声,自己动手给他拆发冠。 虽然苏亭清没看柳征,但脸上还是不可抑制的浮上红晕,但仍然强作镇定,“你,可以教我……” 柳征替他解了盘扣,道,“腰带解在后腰。”苏亭清闻言在后腰摸索,也不得其解,越是摸索越是羞愧。 柳征叹了口气,贴近了苏亭清,摸上他的后腰,苏亭清一僵,而后感到腰上一松,柳征贴着他又把他身上零星的东西卸下来,气息就像是喷在他的耳上,清晰无比.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轻轻的,呼出的气也吹得柳征躲痒,他揉了揉耳朵,卸完了东西,只剩下衣服。 “叫我柳征。”手指顺上苏亭清的后领,把他衣服拉了。 苏亭清脸更红了,但手指却捏得发白,柳征又一靠近,苏亭清抬手抵在了柳征前胸,“你……” “给你宽衣,不做什么。”把大红喜服从他身上剥下来,打了个哈欠,把喜服往屏风上一扔,就差一层里衣就坦城相对了。 “可还要洗面濯足?”柳征问道,苏亭清还没回答,柳征懒性发作,直接灭了烛火,“那就歇息吧”揽着苏亭清就上床了,完全没感觉有什么问题,被子拉盖住两人。 无边夏末,夜色渐凉。但柳征身上却热得很,可能用力过猛导致苏亭清贴在他怀里,身上倒还好,但手脚冷得很。 “柳,柳征” “嗯,在这。” 忽然的,苏亭清就有了说话的念头,明明柳征冷硬着个脸,但却很温柔。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每一句都震着柳征的心跳。 “我,知道你,柳征。我不想来,和亲的,但是现在,若是你的话 第2章 第 2 章 我便觉着这份婚事倒也还好。” 柳征心念一动,抱紧了他。“嗯,那也好。”下颌抵在了苏亭清的头顶,“觉得还好,那便随了我,成了亲,你便是明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苏亭清靠在柳征胸口,“嗯……”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但只指苏亭清,柳征没有赖床的习惯,天一亮就得到院子里习武。 苏亭清醒的时候.身榻已经凉了挺久,他缓缓的坐起来,屈起膝盖揉了揉,雪白的亵裤就沾了些点艳红,伤好像又裂开了。 倒吸一口冷气,卷起裤腿.确实裂开了。掀了被子下床,在柳征的房里找自己带来的箱箧。 拆了原先的纱布带,又和血肉糊在一起了,苏亭清皱了眉,咳紧后槽牙想硬扯下来上药,疼得眼睛都红了。 原先还轻手轻脚的柳征脸一冷,“苏亭清!” 苏亭清手一顿,猛的抬头,慌乱把裤腿放下来,柳征三步并作两步住直接拉苏亭清的手,不给他动。 柳征整个人都要压在他身上,犀利的目光直接像是定住他,他只能低头,“柳、柳征” 柳征冷笑,“现在倒是会叫人了?苏亭清,看着我。” 苏亭清摇头.“我不,看。你,生气了。” 柳征一愣,颇为好笑,“你还不给我生气啊?我还没追究你伤是哪里来的。” 苏亭清忽然就有点失落,声音低低的,“是是皇兄打的,我不想来的,明明还有公主……但是,皇兄把我打伤了,塞进了和亲的队伍。” 柳征松了紧握苏亭清的手,转而放在了他的发顶,语气有些缓和但难掩不悦,“你在北狄过得不好?”将他的长发全拢到肩后,又蹲在苏亭清面前,伸手卷地的裤腿。 “只是在,宫里、我在北狄很好。我也,不常在宫里。” 柳征卷完了苏亭清的裤腿,有些生气又兀的有几分心疼,只得道,“柳征是我的名字,我们俩个已经成亲了。亭清,你总该练练连贯的叫我。我叫柳征,不是柳柳征。” 苏亭清无声勾了嘴角,“柳征” “嗯,在这。” 柳征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命人火急火燎地去叫林郁炜。 林郁炜是随行的军医。林郁炜虽整日笑眯眯的,但医术是真的超凡,有时候他总想怂勇左汇安,看看林郁炜的医术头在哪。 至于为什么去叫林郁炜,左汇安和江林也来了,其人给出的的回答是帮林大夫晒药。 林郁炜也不愧是当年太医院求学时的头目,三下五除二就替苏亭清,重新清理了伤口,换了药,嘱咐毛道:“少动多休养,忌辛辣,会留疤。两日换一次药,到时叫我来便可。” 柳征抱拳,“了解”,林郁炜收拾又道,“也不能沾水,我那纱布是透气的,要沐浴擦擦就行。” 江林讪笑,“我还以为你遭暗算了”。 “哈哈,我也是来着。左江安也道。 柳征冷着个脸,“林大夫慢走。你俩给我滚。” 左汇安和江林忙不迭的和林郁炜走了。 “我怎么感觉将军和那公主、呸,皇子有点怪怪的。”左汇安奇道。 江林嘴角抽搐,“错觉吧”,便跟上林郁炜。 柳征给苏亭清掖好被角,苏亭清脸色不太好看。“我,难道要,一直待在床上吗?”不可思议。 “少动多休息。” “但,也没说不给动啊”苏亭清有些岔岔,有些不悦。柳征把手覆在他眼睛上,若声叹道,“躺着吧,我去厨房看看。” 嘱咐厨房好之后,柳征便又回房,苏亭清看着床棂发呆,看着好不可怜。 看到柳征,苏亭清就盖住自己,柳征不免一笑。但午膳送过来之后,苏亭清就要自己下床,柳征直接把他打横抱起。 “柳征!”苏亭清赫了一跳,又不好意思。 “嗯,在这”柳征轻描淡写。 两步绕过屏风,三步走到桌前,才放苏亭清下来。 苏亭清的发质让他爱不释手,坐在一旁看他吃,又玩他的头发,直至苏亭清的脖子都显了红,他才停手,算了,当个以貌取人的俗人也挺好。 午后小息,柳征站在床边,俯下身轻轻一触苏亭清的眉心,叹“苏亭清,可别让我失望啊。” 濒临中秋时分,苏亭清的伤才好得不错,最起码起走蹦跳是没问题了。老皇帝要办赏月宴,终于记得把柳征带上了 “我不去”苏亭清坐在门前,看院里的柳征练武。 柳征斩下一片落叶,挑了个剑花,帅气收剑,笑道,“你不去,我怎么办?” 苏亭清思索片刻,“要不,你,告假吧。晚上我们,出去。” 救命,真要这么干,回头老皇帝就得爬他家墙来揍他。 把剑放在一边,又撩起了苏亭清的头发,俯下身,眼含笑意,“走么?” 苏亭清看着他,又慢慢红了脸,伸手用书挡住自己,“嗯” 美人计,通。 在皇宫外下了车,苏亭清后知后觉。 “柳征” “嗯,在这” 顺手就牵起了苏亭清,这下就把苏亭清想问的话堵了半死,只能红着耳朵,低声控诉,“你老这样。” 柳征笑了笑,理了下苏亭清的衣领,“下次不会了。” 苏亭清秀眸瞪他一眼,“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柳征悄悄捏了捏他的后颈,“下次一定。” 如鱼而入的各家大臣携家眷而进,柳征和苏亭清两个大男人就分外惹眼。 现在全京上下谁还不知道柳将军娶了个男身的和亲公主,不过传闻柳将军对这位和亲公主嫌恶无比,但今日看来也并非如此。 老皇帝笑意盈盈地说着话,分了点神看柳征。 柳征正和苏亭清聊得正火热,人是越靠越近。 皇帝:前阵子升起的愧疚感顿时一点都没了。自己养的怎么了?自己卖的怎么了?看被卖的那个笑得多开心! 气了两秒,又自己放下心,琴瑟和鸣,即便是龙阳之好,也好。 咳了两声,低声又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就今晚吧,这江山,朕,也坐够了。” 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泪眼婆娑,“陛下……” 听宴会临近尾声,皇帝早已离席。 柳征正想着着离开,便有人道“柳将军留步陛下有事需见您。” 原来正是皇帝身边的那位太监,走到皇帝寝宫前,他又道,“将军夫人烦请随奴才到偏殿静侯吧。” 柳征眉头一跳,握紧了苏亭清的手,“陛下不让他和我一起进去?”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但公公依旧很恭敬,“陛下说了只请您。让不让夫人进去奴才不知。” 柳征开始不爽,苏亭清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等你。” 公公抬手,“夫人清。” 目送完了苏亭清,柳征这才推开皇帝寝殿的门。 明明刚才还端坐龙椅之上容光焕发,但现在就己是垂垂暮矣半步踏西。皇帝咳了两下,没好气,“你现在倒是敢让我等着了。” 柳征二三步走到床前,半跪着,笑道,“哪能让您等着。”皇帝笑了笑,“又不与我置气了?前阵子刚赐婚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每日在早朝上一句话也不说,瞧你那嘴脸,不免了你的早朝免了谁的?” “是是是,是臣的错,得亏您乱点鸳鸯谱,成就臣一段姻嫁。” 皇帝拍了拍柳征的肩头,“征儿啊,”悄悄低了声音,“还记得咱俩当时挂得柳府的牌匾否?那下面有好东西,明日记得去找找啊。” 柳征一愣,眼皮跳得更历害,“陛下,您这话好像在交代后事啊。” 皇帝怒道,给他一拍头,“朕一时半会死不了!去,把六部尚书叫过来,你就可以出宫了。” 柳征挠头,“可……” “能叫来几个是几个,去去去。咳咳。”皇帝瞪道 柳征只好行礼嗑头告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皇帝忽然有些恍惚,随即轻声骂道,“这混小子收他兵符的时候又和我置气。但…柳家的兵符可从来不在朕的手中,哼。” 和六部尚书交代完事,他又问,“那混小子呢?” 身旁人回道,“柳将军已经和夫人出宫了。” 皇帝终于闭上了眼,似是叹息又像是如释重负。 “也好……也好,朕可安心去见长风兄嫂了……” 宏德十一年中秋晚,彰和帝病逝,享年五十九。皇帝西去,举国皆丧。 柳征望着满院的白幔,霎时就陷入了沉默,连苏亭清在后背抱着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静静地站了半响,拉过苏亭清微凉的手,“进屋去吧,”苏亭清又抱住了他,“别伤心,我,在这里。” 柳征像座塌轰倒的山,絮紧抱着苏亭清,“他昨晚还说他一时半会死不了,他才说的” 苏亭清抬手抚上柳征的背,没告诉他中秋那日已经过了三日只是偏头靠着柳征的鬓角,吻了吻他的侧脸“会过去的。” 国不可一日无主,老皇帝驾鹤后的三个月,新皇登基了。 苏亭清参加完新皇登基大典,已经累得走不动道。 柳征将他打横抱起,无奈,“眯一会,洗了再睡。” 苏亭清揉了揉眼睛,“你给我洗……不谁动手动脚的。” 柳征笑着在他额上亲了亲,“不动。” 给苏亭清洗完了澡,抱他上床入睡。 怀中人体温偏凉,柳征收紧了手臂,苏亭清在他怀里哼哼两声,呼吸逐渐归于平缓,柳征才放了心靠着苏亭清睡了,迷迷昏昏的,睡得很快,也很沉。 苏亭清被柳征捆得很紧,离开他的怀里费了不少时间,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立即有两个黑衣人出现,对他行礼,“殿下”。 苏亭清没再说官话,一口流利的北狄语让苏亭清添了几分锐利,“这里不适合说话,到老地方去。” “纳加大人找您,” “那就过去。 昏暗的房里只有一簇烛火在微微跳动,苏亭清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显得深不可测。 “新皇登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殿下,北狄那边,大皇子也已经蠢蠢欲动,还请您早日回北狄,主持大局。”全身隐匿在黑暗中的人说道,苍老的声音透着沙哑。 苏亭清沉着脸,“皇兄那边势必会撕毁新和约来让我陷入困危之境,只要他出兵。我们只需要让‘那位’下旨柳征出兵便是,我再趁此回北狄。” 暗中那人一顿,“那柳将军呢?” 苏亭清冷声“,我自有安排,这件事你们不用管,记得盯好北狄。” “……是” ……大概是真的累到了,柳征和苏亭清醒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 第3章 第 3 章 柳征吻了吻苏亭清的额角,“起了吧?” 苏亭清缩了缩,含糊不清,“再睡会……” 柳征无奈,不过也没再陪他睡,给苏亭掖好被角,清洗穿戴好到院里练武,只是今日不得劲,往日称手的剑今日倒有些重了。 他看向房里,大概只是…累了吧。 “将军,左将军来了”下人匆匆禀报,柳征收了剑,“带他到前厅去,殿下醒了派人来报。”抬腿往前厅走。 还没到就己听到了前厅里的嘀咕声,行吧,说成争辩声更适宜,柳征眉头一跳。 “发生何事了?”柳征跨入前厅,左汇安迎上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将军!陛下,他把咱们的兵给拆了!” 心猛的漏跳一拍,“拆了?什么意思?” 江林上前解释,“陛下把咱们的兵分成了三批,一批归到了金吾卫手里,还有两批归到了高常和陆远将军手上,我们手上己经没多少人了。” 柳征笑起来,“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架空我,”垂眸,“是要灭了柳家啊……” 江林不忍,“将军……” 柳征摆手“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左汇安忍不住,“将军,那我们呢?”我们这些追随你的部下呢? 柳征沉思,“先听陛下的,臣为君忠,你们不仅是我的兵,也是陛下的臣子,总该听他的。” 诸多无奈,诸多身不由己,苏亭清涌上心疼,扶着门框,“将军…”柳征他担得起将军二字。 柳征笑了笑,回头走向苏亭清,“怎么起了没让人来叫我?” 江林十分有眼色的让几人快走。 苏亭清微微张开双臂就投入了柳征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声音有点闷,“路,不远,我便来找你了。” 柳征抱着他,没说话,把头深深埋进了苏亭清的脖颈。“现在的,皇帝对你,不好吗?柳征?”苏亭清轻声问道。 “……不,他们对我都很好。只是……”苏亭清感觉到柳征小幅度的颤抖,他听见他说,“他们对柳家不好,只是对柳家不好。”苏亭清有点后悔了。 “我爹死的时候让我把柳家传下去,要我忠君命不忤逆。可我我已经做不到了,苏亭清我做不到了……”柳征没哭,只是眼眶通红,“柳家的兵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保不下也保不住。” 苏亭清张了嘴又闭上,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不知他该不该说。 让柳征出兵掩护他回北狄的计划被苏亭清搁下来,“现在他手上没有兵掩护不了我,换人。” 那人想也不想就道,“不行!殿下,除了柳征带的军队我们无法相信任何人。柳将军对您情深蒂固,势必愿意帮您!” 苏亭清握了拳头,“所以你们要我利用柳征对我的情来取得你们的皇位是吗?!” 那人静默片刻,拔高了声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三皇子,优柔寡断,害人害己!您难道忘记那个在深宫中的女人了吗?那可是你的母亲!母亲!大皇子如果上台,您自己想想她还活得下去,她还话得了吗?!!” 苏亭清脸色有些惨白,“…我知道了,按计划的进行。” 这好几天里都有许多老部下都纷纷上门拜访,都想让柳征保下他的军队。 柳征心烦得很,直接闭门谢客,但清静没几天,新帝的口谕就破了他柳府的门,召他入官。 “只让我一个人入官?”柳征蹙起了眉。 “陛下口谕。”太监面不改色的笑道,苏亭清拉了拉柳征,“你去,我,在府里等你。”没有顾忌,柳征吻上苏亭清,眼底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说了一句 “等我。” 端坐龙椅之上的新帝与老皇帝的眉眼相似,柳征不免怔愣一瞬,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老皇帝,施然向陛下行礼。 新帝定定的看着他,末然叹气,“柳征,你变了许多。” 二人本是自小相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柳征沉默,半响,“臣从未变过。” 新帝站起来,一步一步的从高处走下来,“你大婚之时,朕便命人通信于你,让你对往来和亲之人抱有戒心,但如今你仍不过是不肯信朕,对吗?” 柳征不语,新帝走到他身旁,“如今你自己也该发现了端倪。现西北仍有北狄人骚扰,朕欲派你出兵,你去或不去。” 柳征说了第二句话,“柳兵已散,兵符不在我手中,我如何能带兵?!” “柳家的兵符从来都不在皇家手中。柳征,你比朕明白。”新帝说道,他没有止步,“北狄的三皇子以“仁”字颇得人心,只不过是一个贱婢所出遭人忽视而己。柳征,你以为他是什么乖兔子,北狄侵扰,朕再问你一遍,朕欲派你出兵北狄,你去或是不去。” 柳征闭了眼,使劲咬紧了牙,最后松了一口,“我柳家的兵还我,柳家再为你们皇家打最后一场仗。” 新帝止了步,柳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 新帝站着没动,“心怀慈悲的皇子会如何对待将要攻打他子民的同床共枕之人,朕还真是好奇,” 他缓缓转过身,和先皇同样幽深的眸子望着空荡的龙椅,“父皇,儿臣……是否过于狠心了?”大殿空荡荡的,没人能回答他。 正如先皇给柳征赐婚那天,先皇苍老的嗓音呢喃,“朕…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柳家的兵被陛下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柳征抚上胸口的兵符,策马回府,却被下人告知苏亭清不在府里,柳征恍惚得有些站不住, 他说过他会在府里等着…眉间止不住的戾气让所见之人皆避散,此刻他又才是那所向无敌,浑身血气的柳将军,又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柳征。 府里静得过头了,这是苏亭清回府后的第一个想法。 下人颤巍巍的来禀告说将军今天心情不太好,请他回房里看看柳征,苏亭清不疑有他。 堪堪进门,苏亭清便被等侯多时的柳征砰的关了门,抵在了门上,他的惊呼还没出口, “柳…唔…”柳征的吻来势汹汹,容不得苏亭清拒绝,舌唇交战,攻城掠池。 苏亭清浑身发软,靠着柳征才不至于站不稳。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苏亭清,你去了哪里?” 柳征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着苏亭清的脖颈,**上涌却又让苏亭清头皮发麻,“我唔…” 柳征堵住他的话,“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摸上他的后腰,解了他的腰带,柳征吻着他却也不忘把门栓上。 把苏亭清往床上带,衣物落了一地,“柳征…柳征…苏亭清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他,声音碎得不成话,眼泪蒙了他的眼,看不清柳征的脸。 柳征捧着苏亭清的脸,发了狂般亲咬,冰凉的液体滑过苏亭清的肩颈,压抑着喉间颤抖的哭腔.“只有你能唤我的名了,苏亭清,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泪水交融,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 柳征吻了吻苏亭清的额角,伸手擦去留在苏亭清脸上的泪痕,冰凉的唇在苏亭清额上一印,正如那天他轻轻俯身, “别让我失望,苏亭清……” 沉低的哭泣冲散了房里的暧昧。 柳征清理了苏亭清的身子,又把他放回重新铺好的床上,细细的给他撤好被角,最后轻轻一吻他的脸颊,从梳妆台最底下的柜里找出一盒香料点上。 那是苏亭清曾经点过的,他以为柳征会昏睡一整晚的迷香。 仅仅两日柳征便把军队上下重新清点了一遍,乌泱泱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让策马站在前头的柳征显得分外冷冽。 新帝站在城门口,听眼线说,柳征把那位小皇子放在了府上,他笑得分外开心,“朕!预祝柳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柳征定定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臣,借陛下吉言,定凯旋而归!”笑声朗朗,高声洪亮,似有回声萦绕大都城,砸在新帝的心上,他隐隐冒出几分不祥的预感,但柳征已转身策马疾行,不见踪影。 把苏亭清吵醒的是徐行的马蹄声和滚动的车轮声,他蓦然一惊清醒起来,又徐行了半刻,马车停下来,车门被缓缓打开,苏亭清警慎起来,见到来人时他却微微一愣,“柳、征?” 正是柳征。 他端着东西,“醒了?正好吃点东西。”柳征身上己披着裘衣,盖在苏亭清身上的锦被落了一点,柳征将其提上来盖住苏亭清。 苏亭清脸色难看的盯着与从前并无二样的柳征,“我们…要去哪里?” 柳征开了点窗缝,让车里的东西散出去,轻笑,“听闻北狄雪下得早,我自是带你赏雪来了。” 闻言苏亭清脸色一白,猛的拉住坐在边上的柳征,颤抖着双唇,“柳征,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垂泪欲泣,知道自己是利用他,怎么还心甘情愿! 柳征把苏亭清往怀里按,吻了吻他的耳尖,声若蚊虫却不容置疑.“苏亭清,我送你回北狄,” 像是在撕割又痛在了心里,声音低得空洞,再一重复“我送你,回北狄。” 苏亭清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泪水湿了柳征的衣裳,“我未曾想要,害大都,柳征,你要弃我!”悲鸣刺耳。 “你不该禁在大都。”柳征替他穿鞋袜,脱下身上的裘衣披在苏亭清身上。 “柳征!”苏亭清抓着他的手臂,“你真的要我回北狄吗?!”柳征没说话,打横将苏亭清抱下马车,北狄的雪轻柔得很,呼呼的却冷得冻心,两匹踏雪喷着热气甩尾巴。 “我派人监视你,我知你无害大都,我也知你欲回北狄。你不该禁在大都,你该去争那个位置。”柳征把苏亭清放下来,伸手擦拭苏亭清的脸,眼底万情,“我没有弃你,亭清。待你成了北狄的王,我为大都打完最后一场战,我便随你回北狄。” 苏亭清咬着唇,抬头凑着吻了柳征的嘴角,“我答应你。我心不负,柳征,你要等着我。”下一刻他翻身上了马,柳征笑意盈盈,“好。” 白马踏雪雪飞扬,相望故人不往,寒风猎猎,柳征止步相望。 “我心不负……”他轻笑,“只要有这句话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柳征自先行好几日,与军队分开,去送苏亭清,他骑上马,往回驰行。 “北狄,久违了。” 第4章 第 4 章 “哐当”的一声,殿里的镜子摔在了地上,新帝披着头发,脚边跪着瑟瑟发抖的婢女。 “你说什么?柳将府,空,了?!” 落在暗色中的影卫恭敬,“是,柳将军府全府上下杂役都消失了,属下无能,请陛下责罚。” 虽说着责罚,但拔剑先把一旁的婢女给抹了脖子,血溅了一地,新帝阴晴不定,“她死了,谁给朕宽衣”踏过血滩,没入黑暗, 影卫心中一紧,“陛下……”新帝把影卫的手往自己身上带,声音沉惑,“那你,便来服侍朕。” 柳征越发清瘦了。来返北狄大都两地,让他不负众望的感了风寒。 “咳咳咳…”柳征闷声咳了几下,林郁炜把一碗黑透了药递给他,柳征皱眉,“这药都喝几天了,我怎么不见好,咳。” 林郁炜白了他一眼,“忧多虑重好不快,将军自己在心里想些怕是自己清楚。” “哦,”柳征应了一声,“那没事了。 前路渺茫隐隐透着一缕白,行军已经两个月了,还有一段时间便要到北狄了。 见柳征望着前路一言不发,林郁炜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军往来几日便把几个月的路途走完,感些风寒已是万幸。路途遥远,也只有猎云和骑风才经得起将军折腾。” 林郁炜不只是军医,也同样是柳家的军师。 陛下要柳征出兵北狄,而苏亭清却要回北狄争权夺位,苏亭清得人心,若得位势必会成为大都的一大劲敌,陛下不愿也不能让苏亭清回北狄,柳征和苏亭清有情,所以让柳征出兵,吞不下北狄也让苏亭清心里不痛快。 只是……林郁炜看向柳征,柳征没告诉苏亭清出兵一事,送他回了北狄。 若苏亭清两个月内就夺了位,而柳征又在此刻出兵,为了巩固民心,苏亭清又必然会亲征,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心里不痛快。 “快要到了.”柳征轻声说,一夹马腹扬起寒风。 林郁炜气急败坏.“将军!”.左江安呛了一下,难得见林郁炜气急败坏。 苏亭清擦拭着自己的弯刀,他的卷发长了许多,眼底漆黑,殿下跪着的人无不颤抖,“还有谁,不服?”如同死神的低喃。 “见过,大汗”继而陆续响起充斥整个神殿,苏亭清用两个月的时间上行杀戳,下布扶民,血洗了北狄的前官,做了这北狄的大汗。 这两天北狄的雪陡然大了,发了雪灾,苏亭清开仓放粮,以保度寒,但十分不巧临北外城来报说是有外敌来犯,请大汗定夺。 只是战报说,领兵的……是柳兵主将柳征,让苏亭清被震得发愣。 “葛则尔,现在他是北狄的敌人!你必须要把他打退了,我们的子民才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纳加嘶声力竭的声音还在殿内回荡。 苏亭清口齿聂嚅,“纳加,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打不退他呢!” “那就杀了他!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葛则尔!你是葛则尔!不是苏亭清!你现在是北狄的大汗,不是他柳征的妻!”纳加拔高了声音,苏亭清没再说话。 大战一角螂发,柳征身着盔甲骑在猎云上,不到百里便见北狄的临北外城,城门缓缓打开,柳征第一眼就看到了压阵的苏亭清,是银白的盔甲。 很衬他,柳征想。大雪纷扬,柳征笑着咳了两声,举起手中利剑,“全军听我号令” 苏亭清红了眼,柳征弯着嘴角。 “后退三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前!” 自己策了与徐行上前,苏亭清立在墙下,策马奔向他。 纳加站在城墙上,搭起了弓箭,似是不忍,“柳将军,走好吧。葛泽天神庇护您”箭发弦离。 “柳将军,有何贵干”两个月前徐行的马车边,纳加面色不善,里头睡着的,正是苏亭清。 柳征乐呵呵,“确实有件事要麻烦您。”敛了眼中的不舍,“我想请您能赐我一箭,在我兵临城下之时。” 纳加蹙眉,“这是干什么?” “新皇派我出兵北狄,但北狄雪季年年来得早,雪灾发得也早。北狄抵不过大都的兵,但向来战争多害民,我也不愿,但皇命难为,亭清性慈,我更不忍他伤心。若要两方不交战便需一人为饵议和,而我便是这个议和的饵,劳请您赐我一箭。”柳征脸上挂不不褪的笑,“若当时亭清己夺位,此举也必然能让他巩固权位和人心。” 纳加可耻的心动了,不过,“柳将军此番所为何,你不让葛则尔伤心,若你亲自死在他眼前,他怕是会疯。” 柳征仍笑,“我所求,只亭清一人心,我死也要让他刻骨铭心的记住我,这才不负。” 利箭穿风破气,远比苏亭清策马快得多,柳征笑容不变,但刺破血肉的声音分外清楚,苏亭清瞪大了眼睛,“柳征!” “这箭射得…不错,” 苏亭清慌乱的捂住他的胸口,但不到片刻身下的雪地就染红了一大片,“柳征,析征…”苏亭清把柳征抱在怀里,慌乱无助, “不要…紧,还能再有一会,亭清,我有些话想说,” 苏亭清噙着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柳征握上了他的手,像早已打好了腹稿,只是断断续续的,“我有一欲共、白头之人……今己……成婚半年……遂倾心已深……初见…北狄临城纳灯节…新婚初夜…我未相辱…日后未曾相负……北狄大雪……你我共赏……” 苏亭清喉间发紧,失声哽咽,“这本该……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春……柳征,你弃我……” “今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苏亭清,我心…不负…” 柳征咽了气,苏亭清还紧紧抱着他,嚎啕痛哭,血染了苏亭清半边衣裳,抱得再紧也阻止不了怀里的人逐渐冰冷,哭声嘶哑。 天地间无不为之悲泣扑簌的雪下得更大,像是要盖住这泣鬼神的悲鸣。 江林压着喉间的哽咽,从怀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兵符在此!众将士听我号令!向将军行礼,任何人不得进攻,犯者以军法…处置。” 猎云长啸,似是在送行。 背后愈渐愈近的脚步声,“葛则尔…” 鲜血已经干涸凝结在了一起,苏亭清无声流着泪,干裂的嘴唇吻了吻柳征惨白的脸“纳加,你杀了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和北狄的议和书一起回大都的,还有柳征的死讯。 新帝又发了气,在房里摔东西,桌上摆着议和书,“你死你也还要护着他!护着北狄,大都才是你的国!你该护的是大都!柳征!柳折烟!你该护的是大都!” 碎片伤了手,隐在暗处的影卫遏住了他,捆在怀里,新帝眼眶通红,泫然欲泣,“朕本欲己要放他归隐,只要他肯把那人留在都中!可他没有,他宁死也要将其送回北狄!他的眼里早就没了大都!那便死了,死了好!” “陛下,”影卫收紧了手臂,“别说了,陛下。”纵然新帝不说,他又企会不知新帝心中苦楚。 年少相识,相约官场,一朝,天人永隔,物是人非。 许是逼得紧了又或许是殿里热气熏了眼眶,新帝回身紧紧埋进了其人的怀里,压抑的哽咽,含着哭腔.“……放肆”,也不知是在说谁。 桌上的议和书只浅浅一行,“百年和,五城还,留柳征一人长息于北狄不返”。 不费一兵一卒,还得收复五城,这是场胜战。 北狄雪灾,大都另派粮援,飞雪漫漫,纷纷扬扬,“今年熬过了灾,明年会不会丰收呢?” 苏亭清喃喃自语却习惯性往向看左侧,不急着回答,仿佛柳征依然在他身边,不曾离去。 蓦然想起那年纳灯节,万灯通明,人喧吵嚷。 他被婢女丢在了临城的街上,有人牵起他,在人流中逆流而行,“诶,你住哪?”那人问。 苏亭清却摇了摇,表示自己不记得,那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笨!” “我才不笨!” 迷迷糊糊的,苏亭清又好像听见那人隐隐而去的声音。 “诶,你说等他长大了我要了他怎么样?”闷闷的一声响,许是被打了脑袋。 “人家是小子!不是小姑娘!” “可他长得漂亮啊!” “……行行行,你长大了就给你赐婚啊!” “什么是赐婚?” 苏亭清刚想上前喊住,却落入一个怀抱,似雾非幻,他说, “我心不负,苏亭清,我一直都,爱你。” 泪水滑落眼角,“我心…不负…柳征…”, 刹那间,梦醒时分,碾转再入眠,却不见故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