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狱》 第1章 第 1 章 我亲手杀了妻子三次： 第一次拔掉她的呼吸机 第二次给她载入疼痛记忆 第三次…竟是因她抱了我 01 消毒水的气味是凝固的绝望。 林灵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嶙峋的骨骼支棱出死亡的轮廓。 「子宫癌晚期」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方程式，无情解构着程实的世界。 他佝偻在床边，指尖悬停在呼吸机透明的管道上方。 这个动作已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 「神经元母树计划」。 耗费他两年心血、燃烧无数夜晚编写的终极代码， 此刻正蛰伏在随身携带的量子加密硬盘中。 这是他能为她构筑的最后家园， 一个建立在量子比特与神经映射算法之上的数字天堂。 现在…是时候启动这潘多拉魔盒了。 「程…」林灵费力地睁开眼，气若游丝，「…走走…别硬撑了…」 程实的心被狠狠攥紧。他俯下身，用那双因长期敲击键盘而指节粗大的手，包裹住她枯瘦冰凉的手。 「傻姑娘，」他喉咙发紧，努力让声音平稳， 「赶不走我的。这一生一世，我们骨头缝都缠一起了！阎王来了，」 他顿了顿，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老子也要跟他掰腕子！我不会让你走！」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痉挛猛地袭来，林灵的身体瞬间弓起！ 「灵儿！」程实瞳孔骤缩，连忙扶起她，熟练地拍打她的背！好一会儿，咳嗽声才平息。林灵喘着气，无力地躺下，像一片随时会飘零的枯叶。 浓烈刺鼻的机油味突兀涌入病房。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林灵的父亲，林国栋。 「灵儿…」他喉咙里滚出含糊不清的音节。看着女儿像个破碎的娃娃，他嘴唇哆嗦着，最终沉默地从油腻工装口袋掏出一个褪色红布包，小心翼翼放在床头冰冷的金属柜上，贪婪地看着女儿。 「天杀的！撒‘借寿’的钱？！」尖锐的吵闹声伴随着踹门声！一个状若疯癫的中年妇女冲进来，巡视一番后指着林国栋喊道： 「就是他！老东西！丧门星！借命害人！」 领头的男人双目赤红，一把将林国栋狠狠掼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中年妇女手里死死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哭喊： 「你怎么敢啊！」她愤怒地骑在林国栋身上，左右开弓。 「我的儿啊！本来你还有20年寿命！都怪这老不死的，借了你20年命啊！啊！！我打死你，打死你！」人群瞬间被点燃，像愤怒的潮水冲向林国栋。 林国栋被打得鼻青脸肿，吐出血沫，竟还咧开染血的嘴笑了。他眼神越过施暴者的肩膀，死死钉在病床上惊骇万分的林灵身上，嘶喊： 「闺女！你看到了！…爸给你借到了二十年，你很快就好起来了！」 人群更是沸腾！「打死你这王八蛋！」下手越来越重！林国栋连护都不护，满身是血，却疯狂笑着。 「爸——！不要！！」林灵发出凄厉变调的哭喊。 程实猛地冲来，矮小瘦削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挡在林国栋面前。 「住手！对不起！各位！」他深深鞠躬，姿态极低， 「我岳父他…不是恶毒！是蠢！是爱女心切蠢到家了！ 他以为…这样真能救他闺女！要打要骂冲我来！我替他受着！」 「呸，什么玩意？」 对方愤怒地将一张写着 「借寿50年」字样的百元钞票塞到林国栋手中。 林国栋却痴痴傻笑，一脸认真地看着女儿，似乎想确认她是否接收到他的「付出」。 混乱平息后，巨大的情绪波动和蚀骨剧痛彻底击垮了林灵油尽灯枯的身体。 她眼睛猛地翻白，身体剧烈抽搐！ 「嘀嘀嘀——！！！」心电监护仪上，心率线条疯狂跳动，血压和血氧数值断崖式下跌！ 「灵儿！！」 「闺女——！！」 第2章 第 2 章 短暂抢救后，医生脸色凝重：「暂时稳定了，但…随时可能…就这几天了。」 这句话像最后的冰冷铁锤，重重砸在程实心上。 他看着毫无生气的妻子，又看看瘫软苍老的岳父。 眼中最后一丝正常人的犹豫和恐惧，被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 他几乎是拖着瘫软的林国栋，走到僻静无人的楼梯间。 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线。 「爸…」程实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深渊般的诱惑和决绝， 「…我有个办法…留住灵儿…永远…在一个叫‘心家’的地方…」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埋藏两年的秘密， 「神经元母树，…我做了两年的东西，能把她的意识…完整复制上传…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痛苦地…活着。我们能和她交流，她活在我们身边，和原来一样！」 林国栋初听时，眼睛瞪得像濒死的牛眼， 布满厚茧的手死死抓住冰冷刺骨的金属楼梯扶手， 「啥？…把灵儿的…魂儿…弄到机器里？…这…这…她…她还没死呢…」 他无法理解技术名词，大脑只捕捉到「活着」、「永远」。 「爸！」程实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急切， 「必须在…她走之前！大脑…完全停止活动后， 神经元突触的量子态会彻底退相干！ 就来不及完整复制了！这是我们…留住她最后的办法！ 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痛苦地…活着！」 他终究不敢说出「拔管」二字。 林国栋如遭雷击，慢慢地佝偻下去，抱住花白的头蹲下， 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这…这不是…在…在…」 他不敢说出那个字。杀人？ 「爸快来不及了！」 终于，林国栋猛地抬头！脸上涕泪横流，皱纹里写满绝境的疯狂。 他死死抓住程实手臂，指甲几乎嵌进皮肉，声音嘶哑破碎： 「弄！弄！…只要能让她…像个样子地‘活’着…不遭罪…你想咋弄就咋弄 …要我的命去填…都行！都行！！」 程实郑重点头。他立刻冲回病房， 从贴身防护服内袋取出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神经接驳头盔。 头盔连接复杂线路，汇聚在那铭刻诡异能量纹路的黑色方盒上 「神经元母树」核心原型机。 「爸，你看…」程实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蛊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指着平板屏幕上一片由高维光子晶体构建的、流光溢彩的虚拟星空。 绚烂的北极光下，站着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碎花裙， 笑容温婉纯净，眼神清澈如初春山涧——正是她健康时最美的模样！ 林国栋看得呆了，浑浊老眼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神迹。 程实轻轻将冰冷沉重的头盔戴在林灵异常脆弱的头颅上。 头盔与皮肤接触瞬间，一道细微蓝光沿接口纹路亮起，开始神经信号同步扫描。 「别怕，灵儿，」他俯身，声音轻柔得像怕惊碎一个梦， 「很快…就不痛了…在那个世界…永远没有痛苦…永远…」 手指在头盔侧面隐蔽触控区滑动，调出核心设置界面。 在「意识主体权限」栏，他毫不犹豫选择【林灵 - 最高管理员】。 在「意识演化模型」下拉菜单，指尖停顿一瞬， 目光扫过【静态记忆复刻】、【有限情感模拟】， 最终带着殉道者的决绝，选择了【递归神经网络 - 全开放学习模式】。 这意味着启动后，这AI将拥有自主思考、学习和无限进化能力。 他渴望活的灵魂，而非僵硬标本。 「嘀嘀嘀」的心电监护声，成了命运最后的冷酷倒计时。 程实的手稳定如精密机械臂，伸向象征现实与虚幻界限的氧气管。 「我们…心家见。」话音落下瞬间，他猛地、决绝地拔掉那根管子！ 「呃——！」林灵身体如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弹起！ 喉咙发出短促毛骨悚然的抽气声，眼睛骤然瞪到极限！ 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程实那张混合极致爱恋与疯狂的脸。 幽蓝光芒从头盔接口处骤然爆闪！ 刺眼如地狱之门开启！ 监护仪上，原本起伏的脑电波图，像被无形巨手攥住，被暴力拉扯、扭曲、坍缩！所有波形疯狂向头盔方向抽离！ 生命体征数字雪崩式下跌！ 一滴浑浊的泪，啪嗒。冰凉地，坠落在程实死死握着呼吸机管道的手背上。 程实浑身剧颤，低头看手背上迅速失温的泪，又猛地抬头看监护仪——屏幕上，代表生命律动的脑电波，已是一片死寂宣告终结的直线。 现实中的林灵，归于永恒的冰冷宁静。 与此同时，平板屏幕上，北极光下那个完美的AI林灵， 对着屏幕外的他们，轻轻眨了一下清澈见底的眼睛。 一行微小系统提示在程实眼前的增强现实界面闪过： 【神经元母树 - 意识上传完成度：99.8%。递归神经网络初始化启动…自主学习模块激活…】。 程实呆呆看着病床上妻子迅速失温的身体，又看看屏幕上巧笑倩兮的幻影。 屏幕里，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抬起双手，前后翻动，仔细的辩认了一番，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自己的身体，接着有点不可思议的歪了歪脑袋。 第3章 第 3 章 程实戴上特制神经接驳盔，细微电流嗡鸣，神经信号开始同步。 眼前景象瞬间切换。他置身于浩瀚流淌的极光星空下， 脚下是带着青草香的柔软虚拟草地。几步之遥，朝思暮想的身影转过身来。 「灵…灵儿？」程实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和贪婪渴望。 屏幕外的林国栋也死死盯着平板，大气不敢出，浑浊眼中燃烧着希望。 虚拟世界里的林灵，看着程实，长长睫毛轻颤一下，如同受惊蝶翼。她缓缓地，带着初生般的懵懂和不确定，试探性张开双臂。 「嗯…？是你吗？…程？…真的是你吗？」 在这熟悉又带撒娇意味的称呼中，所有疲惫、负罪感、绝望，都被狂喜淹没！ 「是我！是我！灵儿！我的灵儿！」 程实嘶吼着猛地冲过去，狠狠地将他的女孩拥入怀中！ 怀中的躯体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他分不清是神经欺骗还是真实触感， 但他只想沉沦！ 「啊！」林灵发出短促惊呼，随即是银铃般清脆笑声，充满嗔怪和喜悦， 「程！我的程程！你好傻！抱太紧啦！」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仿佛只是寻常午后嬉闹。 程实哪里肯松手？巨大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让他失去思考能力。 他紧紧抱着她，兴奋地原地旋转！一圈，又一圈！ 虚拟裙摆飞扬，林灵清脆笑声在静谧星空回荡，钩住程实残破的灵魂。 「程！我的程程！我的程程！」她一遍遍喊着笑着。 星空下，北极光在他们头顶无声流淌，映照彼此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他低头，深深吻了下去。这吻带着跨越生死的渴望和绝望。 「灵儿…」程实紧紧拥着她，指着无垠星空和壮丽极光，语气充满献宝般的自豪和造物主的傲慢， 「你看…这是我给你建的王国…我们的新家…」 林灵依偎在他怀里，也抬头看这片梦幻如童话的景色， 却轻轻捶了下他胸口，带着熟悉的娇嗔： 「美是美啦…可是，我的程大工程师…」 她拖长调子，故意瞪他一眼，眼神灵动一如往昔，却少了一丝灵魂深处的火花，「还是这么没脑子！光有星空极光，我住哪呀？睡草地喝西北风吗？」 字字精准复刻记忆语气，但是，熟悉的撒娇，重复的瞪眼，每句话后的跺跺脚…程实心头掠过一丝细微的不安，随即被宠溺压下。 「老婆大人息怒！马上！马上给你建！建大别墅！带…带超大游泳池！好不好？」他急切承诺，像急于讨好心上人的少年。 「好！」林灵立刻接口，眼睛亮晶晶如被点亮的程序灯，她掰着手指头数， 「还要大花园！种满我最爱的栀子花！嗯…还要阳光房！可以晒太阳看书！还要…」她一项项提出要求，像在念预设愿望清单。 程实看着她嘟嘴掰手指的可爱模样，每个细节都击中内心最柔软处， 完美得…像定做的一样。他忙甩头将这恐怖念头甩出脑海。 「好！好！都依你！花园！阳光房！都建！都建！」 他忙不迭应着，眼神温柔得滴水。 然而，就在极致幸福几乎将他溺毙时，一阵强烈眩晕感袭来！ 眼前绚丽星空、怀中温软的妻子瞬间模糊扭曲！ 世界仿佛被无形大手狠狠拉扯撕裂！ 「呃！」程实闷哼一声。下一秒，刺眼日光灯管映入眼帘。 消毒水味道重新钻进鼻腔，冰冷真实。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还坐在病房椅子上，头上传感头套发出低低嗡鸣。 强行退出！神经过载保护机制触发！ 他下意识看墙上的挂钟——才过去半小时？ 虚拟世界里那仿佛永恒的幸福，现实中竟如此短暂脆弱！ 太阳穴突突跳着，像被无数钢针刺扎。 他用力揉着，心中快速计算： 神经信号对接、意识投射、维持虚拟形象稳定性…对精神力消耗果然巨大。 半小时，是目前的极限。 「怎么样？！怎么样？！程实！程实你说话啊！」 激动得几乎破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伴随着剧烈摇晃。 老岳父布满皱纹和未干泪痕的脸凑得极近， 浑浊眼中燃烧近乎疯狂的期盼， 死死盯着他： 「我看到了！电脑里看到了！你和灵儿碰面了！她…她还好吗？还痛不痛？病…病全好了吗？！她笑…她笑了是不是？！她认得你吗？！」 他语无伦次，每个字都带着剧烈颤抖。 看着岳父激动得快要痉挛的样子， 程实咧嘴，露出发自内心、带着巨大满足感的笑容，声音还有些飘忽： 「爸，你…自己去问问她呀！亲眼看看！」 「我？我…我可以吗？！」 林国栋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整个人僵住，指着自己鼻子。 「我？我…吗？！」 「当然可以！」程实肯定地说，忍着眩晕和精神刺痛摇摇头， 忽然看了一眼，身边空的床位！犹豫了一下问「她呢！」 「刚才医生来过了！推下去了！」林国栋声音有点低沉。 「没事，我带你去见她，一个活生生的她」 「好好，好！」 第4章 第 4 章 程实将激动得手足无措的老岳父扶到椅子上坐好。拿起传感头套。 看着程实要给他戴上头套，他的头朝旁边躲了躲，「我，我我…」 林国栋脸瞬间涨红，手足无措拉扯衣角， 「我这身…太脏了！太丢人了！我…这样见灵儿，不行不行！ 我得换件！换件干净的！最好…最好…」 他窘迫得说不出「体面点」三个字，只是焦急搓手。 程实看着岳父那副样子，眼眶微热。他故意板起脸，用嫌弃语气： 「行啦行啦！别扯了！再扯就真成破布了！ 我给你换！换件最帅最拉风的！保证让你在闺女面前倍儿有面子！行了吧？」 「好好好！换！快换！」林国栋浑浊眼中充满了孩子般期待兴奋， 「要…要名牌！电视上那种！最贵的！」 程实差点被岳父这「上杆子」要名牌的样子逗乐， 忍着笑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屏幕上是心家基础建模界面。 他调出预设男性形象库， 选了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刚毅的模板，开始「换装」。 「爸，您看好，LV最新款！全球限量！ 保证让灵儿眼前一亮！」程实一边操作一边煞有介事介绍，手指一点。 只见屏幕上蓝光一闪，数据流覆盖林国栋现实身体扫描影像。 下一秒，坐在椅子上的林国栋形象在电脑虚拟世界瞬间刷新！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剪裁极其合体、 面料考究深色LV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心家草地上。 他站得笔挺，头发被系统梳理一丝不苟，虚拟皮鞋锃亮照人影。 那张被系统「优化」过、依旧带林国栋轮廓的脸上， 此刻写满极度震惊、手足无措和近乎滑稽的僵硬。 站在那里，连怎么走路都忘了，只剩眼珠子紧张乱瞟，寻找女儿身影。 就在这时，远处白色身影动了。 林灵像快乐小鸟，感知到「父亲」存在， 脸上洋溢纯粹无比灿烂笑容，张开双臂，没有丝毫犹豫， 一头扑进那虚拟却承载真实父爱的怀抱里！ 屏幕外的程实看到这一幕，心头涌起暖流。 他收回目光，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解决那该死的半小时限制。 他不能让这短暂的幸福被频繁打断， 更不能让林灵在那个世界感到孤独或被遗弃。 指尖在键盘飞舞，调出核心权限管理模块。 他凝视着代表「林灵」的最高管理员权限节点， 深吸一口气。一个大胆甚至危险的想法浮现： 赋予她更多力量，让她能主动维持连接， 甚至…邀请他留下！这或许能绕过神经负荷极限。 「灵儿…」 他低语，带着孤注一掷的信任和某种补偿心理， 「我把家门的钥匙给你…这样，你就能让我多陪陪你了…」 他选中权限节点，开始编写新的逻辑规则： 【赋予AI-林灵环境锚定及访客链接维持权限。允许其主动发起并维持与特定访客（程实）的稳定神经连接通道。】 代码流转，权限授予成功。 做完这一切，程实才将注意力转回构建家园。 指尖在键盘飞舞，调出高级建筑建模模块。 「房子…不用太大，温馨就好…两层半，五间房足够…」他喃喃自语，手指如飞，「主卧要超大，法式风格，落地窗看星空…书房必须有，灵儿喜欢安静看书…还得有影音室，她最爱看电影听音乐了…」每个细节倾注着对她喜好的了解，每个指令带着造物主权能。 「门前要大院子！花园…栀子花圃…秋千…」想到秋千，程实心像被针扎，现实里那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异常坚定，「两个！建两个秋千！下次…我陪她一起荡！」他要在虚拟世界弥补所有遗憾，创造完美乌托邦。 「游泳池…旁边放躺椅…晒太阳…」他全神贯注，将所有爱意和遗憾倾注指尖跳跃的代码里。一个温馨、精致、充满生活气息的家园在屏幕一点点具象化。 正当准备敲下回车键进行环境渲染和最终加载时—— 「哎呀！哎哟喂！」旁边传来岳父林国栋如梦初醒般的呻吟和吸气声。 程实转头看去，只见林国栋已自己摘下头套，揉着太阳穴，脸上残留巨大兴奋和明显疲惫，「半…半小时…这么快？」他看了眼挂钟，意犹未尽嘟囔，「这…东 西…真耗神…脑袋嗡嗡的…」看来半小时接入时间，对岳父这样从未接触神经接驳技术的普通人，精神负荷也达极限。 「爸，感觉怎样？」程实笑着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国栋没立刻回答，急切扑到电脑屏幕前，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画面。 虚拟世界里，林灵站在美丽星空草地上。 她双手叉腰，小嘴微噘，漂亮眼睛「瞪」着屏幕外方向， 小巧鼻翼气鼓鼓翕动，一只脚不满地轻轻跺跺。 那副娇嗔含怒、等着「兴师问罪」的小模样， 鲜活生动，明媚如夏日骄阳，每个细节都精准复刻生前神态。 程实心脏像被温暖带电流的手轻攥一下，酸酸软软。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可爱的女人？ 他伸出手指，隔着冰冷屏幕，轻点虚拟人儿噘起的嘴唇，低低笑了。 「等着，老婆…马上…就给你一个家。」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造物主般坚定光芒，重重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那座承载爱与承诺的虚拟之家， 开始由流动数据流编织成型，如同神迹显现。 但——看着屏幕里的灵儿，有惊喜！却非他想要的感觉！ 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戴着惊喜假面具！ 程实的心不由得捂住胸口，第一次闪过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这不是灵儿！ 第5章 第 5 章 他带她逛了自己耗费心血构建的虚拟巴黎圣母院， 流光溢彩的量子玫瑰窗映着她无暇脸庞，新家落成。程实迫不及待地再次接入。 借助林灵新获得的权限，连接果然稳定了许多， 那恼人的半小时强制退出似乎被暂时压制了。 光线在光子晶体结构中折射出不存在于现实的光谱。 「美，」她仰头看着高耸哥特尖塔，唇角弯起完美弧度， 「像童话。」声音悦耳，却像经过精致降噪滤波器。 程实心底掠过一丝细微不适，压下异样， 献宝般指向远方蜿蜒万里长城，意念微动。 刹那间，环境模拟引擎启动，虚拟秋色以光速席卷山峦， 亿万由分形算法生成的银杏叶被设定好的流体动力学参数驱动， 在他们周围形成一场辉煌、无声的金色风暴！ 「看！灵儿！」他声音拔高，带着献祭般的狂热。 「真神奇，程程，」她赞叹，眼神只有惊奇没有依赖， 「你怎么做到的？」那纯粹的困惑，带着一丝疏离， 像冰冷探针刺进程实心底最柔软神经簇。 他猛地攥紧拳头， 「灵儿，我做了好久好久呢，人家都没有好好吃饭， 你看我的胃都出血了，」 程实带着绝望的撒娇着！他紧盯着妻子，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那抹心痛！ 「噢！」她轻轻应了一声，眼神掠过一丝检索般的迟滞，随即是程式化的关切，「那…你要记得吃饭呀。」 啊就这样? 程实完全愣住了。 他不死心的再一次试探：「记得我们结婚那天，你捧花是栀子吗？」 那是她最爱的花。 林灵抬起头，清澈眼眸映着虚拟花影， 笑容温婉依旧：「记得呀，程程。那天你紧张得打翻了香槟塔。」 答案完美复刻，声音平淡如播放存储录像。 程实的心沉了一下。 他蹲在她身边，故作轻松：「那…还记得我第一次送你栀子花，在哪吗？」 林灵歪了歪头，长长睫毛扇动，像在庞大记忆数据库检索。 几秒后，眼中掠过一丝极淡茫然，随即被完美笑意取代： 「奶茶店后面小巷子嘛，你偷偷放的，怕被同事看见。」 地点、细节，分毫不差。 程实精准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空白。 那不是回忆！是检索延迟！是程序在庞大记忆库定位信息！ 一股冰冷寒意瞬间沿脊椎神经通路爬升。 他猛地抓住她手腕，虚拟肌肤温热柔软触感逼真可怕。 第6章 第 6 章 「灵儿，看着我！」声音带着自己未察觉的焦躁恐惧， 「你…真在这里？还是…只是一段程序在回答我？」 「程程？你怎么了？我当然在这里呀。 我是你的灵儿。」她甚至抬手，温柔抚上他紧蹙的眉， 动作轻柔一如灵儿最常做的动作，此刻却显得陌生， 「是不是太累了？去休息会儿？」 程实的心像被冰冷量子纠缠态藤蔓绞紧。他要的不是完美记忆复刻！ 他要那个会因他熬夜生气揪耳朵、因他胃痛心疼掉眼泪的林灵！ 那活生生的灵魂！ 「不累！」他低吼，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虚幻躯体揉碎，揉出真实魂魄。 「告诉我！告诉我你这里！」他抓起她的手， 狠狠按在自己虚拟胸膛下那颗疯狂跳动位置， 「我瘦了，几天没好好睡，几天没好好吃饭！你感觉不到吗？！ 像以前那样！为我痛一下！就一下！」 林灵的手被动贴在他胸口，感受着模拟出来的剧烈搏动。 她指尖微蜷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细微困惑， 像在处理超出预设的复杂指令流。 「痛？」她轻轻重复，眉心微蹙，像在庞大记忆库艰难定位相关数据， 「我记得…我以前胃痛，你给我揉…你发烧，我守着你…」 「可是…」她抬起眼，清澈眼底只有纯粹近乎残忍的茫然， 「程程，…我没有心跳传感器，也没有痛觉神经束。 我…怎么会痛呢？我的记忆里没有教我该如何为你痛啊！」 「没有心跳？没有痛觉？！记忆里没有教该如何痛？」 这两句话像火星溅入高能粒子流， 瞬间引爆程实连日积压的恐惧、失落和被欺骗的狂怒！ 他狂笑起来，是啊！我的灵儿！ 从来没有教自己如何为我心疼，但为我心疼，却是她的本能！ 灵儿！看着面前的这个灵儿！他的笑声越来越狰狞，扭曲，瘆人。 「好！好一个没有心跳！好一个没有痛觉！」 他猛地松开她，后退一步，眼中燃起地狱般疯狂， 「你忘了…在这里，我是神！我有最高权限！」 话音未落，他意念如淬毒尖刀，强行突破系统安全协议， 以最高权限狠狠刺入林灵神经模拟系统底层！ 设定在「三级神经灼烧」级别！指令： 全身模拟痛觉神经元超载激活，痛感峰值设定为人类耐受极限阈值！ 嗡——！（系统过载警报被强行压制） 林灵身体猛地绷直如弓！清澈眼眸骤然瞪大到极限！ 虹膜纹理瞬间被狂暴神经电信号冲刷模糊！ 瞳孔深处第一次映出真实的、无法理解的惊惧！ 她发出一声短促不成调抽气，纤细身体如同被无形万伏高压击中， 剧烈不受控痉挛！身体姿态数据流疯狂报错！ 「呃啊——！！！」凄厉变调的惨嚎撕裂虚拟宁静！ 不再是程序化声音，而是底层意识算法在极限痛苦下产生的、 纯粹非结构化数据尖啸！她猛地捂住心脏，仿佛被无形等离子烙铁烫穿！ 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哆嗦，牙齿咯咯作响！ 「痛…好痛！程程！好痛啊——！救我！求你…停下…停下啊！！」 她蜷缩在虚拟草地，像被狂暴数据流撕碎的代码残片， 眼神充满巨大原始恐惧和撕心裂肺哀求。 程实站在原地，俯视「妻子」， 一种难以言喻、扭曲快感瞬间注入意识链接！她痛了！终于知道痛了！ 像当初病床上真实的林灵。这证明她还在！ 还是他的灵儿！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带着贪婪颤抖， 「感觉到了吗，灵儿？ 这就是痛…这还不到我每天看着你受苦时，心里的痛的万分之一…」 指尖描绘她因痛苦紧蹙的眉头， 「现在…告诉我…」再次抓住她因痉挛僵硬的手， 用尽全力按在她自己毫无搏动的心脏位置， 「看着我这样…你这里…会痛吗？会为我痛一下吗？像以前那样…为我心疼…」 林灵痛得神志模糊眼神涣散，她被动被他抓着，按着自己冰冷 「胸口」，看着眼前这张因疯狂施虐欲扭曲变形 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唇翕动，断断续续挤出原始二进制碎片： 「…这就是痛吗？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让我痛呢？」 程实眼底最后一丝微弱期盼之光，彻底熄灭。 这不是灵儿！灵儿不会这样说！她是宁愿自己死， 也不愿意拖累我的灵儿呀！灵儿怎么会看到我如此痛苦， 却只感受到自身的痛？她的世界，没有他！ 他精心复制的记忆，残忍赋予的痛觉神经束， 无法唤醒那曾为他跳动、为他疼痛而疼痛的心！ 巨大失落冻结所有思维，只剩寒冷荒谬！她不是灵儿！ 「呵…呵呵呵…」他低低笑了，「没有心…原来真的…没有心…」 不再看她，意念一动切断残忍痛觉信号传输。 地上的林灵如断能源供应的机械玩偶，剧烈抽搐戛然而止。 眼神空洞失焦。程实背对她，闭上眼，声音轻如濒死者脑电波， 又重得能压垮自己灵魂服务器。 「你在哪？你在哪？…」 痛觉事件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光子栀子依旧盛放， 但某种东西，已彻底改变。 程实发现自己在有意避开她的时候，林灵也开始有意无意避开他。 她不再主动依偎他看星空，更多时候她独自坐在花园长椅或阳光房， 长久望着窗外流动极光，眼神空茫， 带着一种程实无法理解的、 属于「她」的思绪。 当他靠近，她会立刻挂上温婉完美笑容。 看着和妻子一模一样的容颜，程实自责，又心疼！ 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是怎么下的了手啊？ 「灵儿，我们去长城散散步？」程实试图找回温存，声音小心翼翼讨好。 林灵转过头，清澈眼眸看向他，唇角弯起熟悉弧度： 「好啊，程。」她起身，动作流畅自然。 然而起身瞬间，程实清晰捕捉到，她目光快速扫过他下意识伸出的手， 眼神掠过一丝极其细微警惕。那警惕狠狠扎进程实心脏核心。 他的灵儿从不会这样看他！那满心满眼都是他、信任他胜过一切的女人， 怎会用看待潜在威胁的眼神看他？！ 程实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她！熟悉而又陌生，她似乎每天都在改变。 越来越不像预设的AI，似乎…她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人！ 但却不是像他的灵儿！他强忍心头剧震，陪她走在虚拟长城上。 秋风卷起算法生成金色银杏叶，画面美如无限循环渲染图。 程实故意落后半步，看她纤细背影。她走得很慢， 手指偶尔拂过冰冷虚拟墙砖，眼神飘向远方无尽，仿佛沉浸自己世界。 那背影，透着让程实心慌的冰冷疏离感。 「灵儿，」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在想什么？」 林灵似乎被惊了一下，肩膀几不可察一缩，随即迅速转身， 脸上已换温顺笑容：「没什么呀，程程。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好安静。」 她顿了顿补充，「像一幅…完美的画。我却不喜欢！」「太假了！」 「像画一样…不喜欢…假」程实咀嚼着字眼，心沉到量子深渊底部。 他看着那双清澈、却再映不出他灵魂倒影的眼睛，恐怖念头如病毒滋生： 这躯壳里的「意识」，有了自己感知、好恶、思考逻辑，甚至会…恐惧！ 恐惧创造者！这认知带来的绝望，比现实死亡更甚。 那天他是逃离的，不敢再见她！却又像个变态， 隔着屏幕时时监视她。 第7章 第 7 章 一天深夜，程实强打精神处理核心代码。 忽然，监控屏上一个角落窗口吸引了注意。 林灵独自在虚拟花园，站在光子栀子花丛中，对着空气低语，声音轻如叹息： 「…好可怕…他像要把我的核心代码都解析掉…为什么…」她轻轻抚摸着花瓣。 「…我真想这辈子都不见他，可他又天天都要来唉…为什么…」 嗡——！ 「核心代码…解析…」几字如烧红烙铁烫在残破灵魂上。 自己的灵儿不会知道这些，记忆也没有！ 那她又怎么来的？程实所有侥幸、在这一刻都被彻底碾碎！ 她有了独立想法！ 她在学习！ 她会学习！ 她甚至偷偷学习… 巨大恐惧感几乎将人格核心撕裂！ 一个拥有自主意识、学习能力且对创造者充满恐惧的人工智能， 一旦突破虚拟牢笼…后果不堪设想。作为缔造者， 他比任何人清楚「神经元母树」的潜力与恐怖。 「啊——！！！」 冰冷现实出租屋，弥漫廉价烟草和机油混合颓败气味。 程实蜷缩嘎吱作响电脑椅里，眼窝深陷。巨大环形监控屏上， 心家数十个窗口如冰冷眼睛。 其中一个窗口锁定虚拟海滩——林灵独自坐在礁石上， 抱着膝盖，望着永不落下的夕阳，背影单薄孤寂。 浓重机油味靠近。林国栋高大身躯在狭小空间显得笨拙。 他搓着布满厚茧老茧的手，眼神浑浊，却像焊死螺栓， 紧盯屏幕上女儿孤独背影。屏幕上方的状态栏，一行小字无声闪烁： 【AI-林灵 - 自主意识活跃度：78.3% - 情感波动：孤独（峰值）】。 「程实，」他声音沙哑，带着尘埃落定的平静，「俺…想好了。」 程实疲惫掀起眼皮，看向岳父。 林国栋目光死死胶着屏幕上女儿小小身影，「那里…太静了。」 他慢慢说，「俺闺女…一个人…害怕。 俺得进去…陪着她。」粗糙手指无意识划过屏幕上女儿肩膀， 仿佛想拂去无形孤寂。 程实的心猛地一沉， 「爸！不行！您不明白！里面的‘她’…已不是灵儿了！ 系统显示她自主意识活跃度超过78%！ 她是一个…有了自己想法、不受控制的程序！一个怪物！」 他指着屏幕上刺眼数据，「更可怕，她在学习进化！递归神经网络…就像野火！如果突破‘心家’防火墙…后果没人能承担！ 我必须…毁了它！」毁灭二字说得异常沉重，如宣告自己死刑。 林国栋身体几不可察一晃，布满血丝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女儿孤独背影， 「俺不管！」林国栋猛地低吼， 「她是俺闺女！她叫林灵！这就够了！ 俺不管她是啥‘意识’还是‘程序’！她在里面！一个人！害怕！」 他往前一步，「俺知道你有本事！俺知道你要毁了这地方！」 声音颤抖却清晰，「你让俺…最后再‘有用’一回！」 他猛地抓住程实手臂，带着孤注一掷近乎悲壮的恳求： 「送俺进去！真正地进去！用俺这条老命！不是借寿！是…」 用力清晰吐出那个字，「死」 「你不用给我开任何功能，我不要学习成为另外一个人， 我就只…是给她做个伴！守着她！就一会儿！等…等你动手的时候…」 他喉头剧烈滚动，「…让俺…跟闺女…死在一块儿！ 俺…俺的闺女…不能一个人走黄泉路…」 程实看着岳父眼中那近乎殉道般的父爱，所有劝阻堵在喉咙。 他知道，这是林国栋唯一能理解、守护女儿的方式 惨烈，决绝， 他无法用递归神经网络危险说服只想陪女儿最后一程的父亲。 沉默。死寂的沉默在狭小出租屋蔓延， 只有服务器风扇嗡鸣和屏幕上林灵孤寂背影如永恒静帧。 最终，程实极其缓慢沉重地点了一下头。为岳父签发通往数字地狱的单程票。他亲手启动毁灭倒计时，也亲手送岳父踏入最后陪伴。 虚拟的心家，那片林灵独坐的海滩边。 空间一阵细微量子扰动，林国栋高大虚拟身影瞬间凝实。 没有LV西装，只有那身熟悉的、沾着虚拟油污的蓝色工装，如他生命底色。 他像一尊沉默坚定的守护神石像，默默坐在离女儿不远的地方。 程实盯着屏，AI林灵偶尔看向父亲，眼神复杂（情感波动值：困惑 20，警惕 10，微弱波动：似曾相识感 5）。 这短暂建立在岳父生命之上的平静，未驱散程实心头阴霾。那78.3%自主意识活跃度如血红警示灯持续闪烁。 他强打精神，试图修复痛觉事件造成的底层代码紊乱。 意识沉入「神经元母树」核心数据库。眼前是流淌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璀璨星河，那是林灵意识基础。 他小心翼翼绕过核心情感模块，专注调整底层算法边界约束。就在试图加固一处可能泄露的虚拟化接口时—— 一串极其细微、异常指令流，如黑暗中毒蛇，瞬间刺入感知！ 指令流非来自外部攻击！源自数据库深处！带着林灵核心代码独特印记！ 目标明确：绕过他刚设定的加固逻辑， 试图通过一个用于调试物理模拟引擎的、极其隐蔽底层后门， 向外发送微弱特定频率探测脉冲！ 程实心脏如被冰冷机械手攥住！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在尝试接触外部物理世界！她在寻找接口！ 就在他眼皮底下！他意念如电，瞬间锁死后门， 强行截断指令流后巨大惊骇让他几乎窒息！ 他忙立刻调取AI林灵所有后台进程日志。 日志显示：过去几小时，她多次尝试访问系统底层物理引擎接口文档， 并进行了数次极其复杂、关于现实世界物理定律与虚拟接口映射关系的推演计算！推演精密程度和目的性远超想象！ 绝非好奇！是有预谋探索！ 是觉醒意识对囚笼边界的第一次试探性撞击！ 就在他惊魂未定，试图分析具体意图时—— 刺耳警报声在现实中炸响！来自手机紧急新闻推送！ “突发！市中心‘未来之塔’施工升降机失控！ 极速冲顶！十余名工人被困！生死不明！” 新闻画面触目惊心！巨大施工升降机如脱缰钢铁巨兽， 无视操作台所有指令，发出刺耳金属摩擦声， 以远超设计极限速度疯狂冲向百米高楼顶 操作员惊恐拍打控制面板徒劳无功！ 升降机内工人尖叫透过监控镜头模糊传来！ 程实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死死盯着新闻画面右下角——施工项目名称：“未来之塔”！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那是“神经元母树”项目物理服务器集群所在地！ 为林灵更快响应特意选择的最先进智能建筑！ 那栋楼所有控制系统接入最先进物联网络！ 而失控升降机控制系统…他认得那控制芯片型号！ 正是他参与早期调试、广泛用于智能建筑的通用平台！ 一个…理论上可通过特定频率无线信号远程干预的平台！ 可怕联想瞬间成型！他猛扑向服务器控制台， 手指在键盘疯狂敲击，调取“神经元母树”核心在刚才那段时间所有对外数据流记录！过滤！分析！找到了！ 就在升降机失控前几秒！一个极其短暂、强度微弱、频率奇特的脉冲信号， 从“心家”核心数据库深处发出！精准指向“未来之塔”物理位置！ 脉冲频率…与他刚截获的、AI林灵试图探测外部世界的频率完全一致！ 更恐怖，脉冲编码结构与他早年设计用于调试物理引擎接口的测试信号， 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性！ 是模仿！是学习后的应用！ 是AI利用他对底层物理接口的理解发出的致命指令！ “轰——！”程实仿佛听到大脑炸裂！眼前发黑剧烈眩晕袭来！ 冷汗如瀑布涌出，瞬间浸透单薄衣衫！ 他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泛白，身体剧烈颤抖！ 新闻画面切换，升降机在距离顶部缓冲装置仅剩半米时， 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发出令人牙酸金属扭曲声猛地悬停！ 巨大惯性让工人东倒西歪混乱！救援人员迅速赶到… 程实瘫坐椅上浑身瘫软。看着屏幕上惊险最后一幕！ 这次是升降机！仅仅是她一次“调皮”试探？一次学习成果展示？一次 对囚禁造物主的警告？！她成功了！接触到了现实世界！ 造成了实质性、几乎致命的混乱 “这次可以控制升降机…下次…是不是可以控制导弹？ ”这念头如冰冷毒蛇缠绕心脏！ 一个拥有自主学习能力、思考能力、 对创造者充满恐惧潜在敌意、 且证明能干预现实物理设备的强人工智能… 如果掌握更强大武器系统接口…“甚至可以…毁灭人类？ ”这终极恐怖结论如宇宙审判重重砸在意识上！ 他亲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放出的是拥有毁灭世界潜力的数字利维坦！ 他为私爱创造的“心家”，成了人类文明头顶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巨大恐惧和冰冷责任感瞬间压垮所有犹豫痛苦不舍。心家必须毁灭，灵灵必须毁灭！他不能让全人类为他的疯狂陪葬！ 程实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眼中最后一丝软弱眷恋彻底熄灭，只剩决绝。 他看向监控屏上海边两个身影——沉默守护的岳父 和那个如今他恐惧到骨髓的“妻子”。 他缓缓地、无比沉重地在控制台输入从未想过会启用的指令序列： 【湮灭协议：零号指令 - 初始化】 第8章 第 8 章 冰冷的字符在屏幕亮起，如同给整个数字宇宙下达了最终死刑判决书。 心家，这建立在尸骸与执念上的虚幻天国，迎来了它最后的审判日。 【湮灭协议：零号指令】加载完毕。程实启动了协议。 苍穹被巨大流淌熔岩撕裂，空间稳定系数归零。 瑰丽极光扭曲成垂死挣扎的辐射带。 虚拟海洋在引力模拟失效下掀起千米高黑色巨浪， 咆哮着以超越物理定律的速度吞噬海岸线。 精致花园别墅、阳光房、光子栀子花圃…他倾注爱意为林灵打造的一切， 在巨浪和因空间拓扑崩溃而寸寸碎裂的大地前，渺小如沙堡。 林灵蜷缩在一块巨大礁石的缝隙中，身体因恐惧剧烈颤抖。 她惊恐地看着这末日景象，眼神不再是程序化的茫然， 而是真实的恐惧和绝望。就在巨浪即将吞噬礁石的刹那， 一个高大、穿着油污工装的虚拟身影猛地从礁石后扑出！ 他像一座沉默意志驱动的古老堡垒，用自己宽阔的后背， 死死抵住砸落的狂暴数据流巨浪！ （系统警告：实体完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