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 第1章 初秋 第一章 初秋 秋意渐浓,临城入秋。秋叶随风飘落,一片片蝴蝶飞舞般的落叶,铺满整条街道。 刺眼的阳光下,片片落叶照的闪闪发光。荷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老树发呆。刺骨的秋风溜进窗缝刮过他的脸颊,一阵寒冷的刺痛袭来。 临城的秋日,似乎到了却又消失不见,空气如同冬天般寒冷。荷叶将衣服拉链往上拉了拉,起身走向客厅。 荷雨站在阳台,寒风里荷叶隐约看见她正在抽烟,荷叶正想走过去让她不要抽了,走近却又看见她在打电话。 “我说多少遍了?现在小叶已经上高中了,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到现在,你出一点钱不行吗?最近生意不好做,我这边连工资都不够发了。”荷雨吸着烟,往外吐出一个烟圈,烟丝丝缕缕飘散在风中。荷雨的身影在风中颤抖,就连她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荷叶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叶辞,他是荷叶的父亲也是荷雨的前夫。叶辞赌博将家产赌光,这几年一直都在还债。他的欠债令荷雨忍受不了和他在一起,于是和叶辞离了婚独自一人带着荷叶生活。 离婚后的几年来,荷雨靠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经营外贸业务,经济收入都很可观。只是最近在临城稳定下来后,公司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她与叶辞离婚这几年来,她从来没有向叶辞要过一次钱,都是独自一人赚钱养家。 “我真的没钱,现在债还没还完呢。哎,你等几天吧,等几天我一定给你打钱。”电话那头叶辞叹息道,荷雨不知道他是真的没钱还是不想给她钱,但是她现在的需求迫在眉睫,非不得已才会向叶辞要钱。 “不要给我画大饼了,有钱了就赶紧打过来,小叶现在高一开学了。我们也稳定下来了,之前我一直带着他东奔西跑的,学校也是换来换去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学校。就决定在这了,上了高中学费更贵了,你最好能尽早给我。”荷雨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几缕淡淡的烟丝,烟丝随着风飘入了客厅。荷叶被烟味呛到,咳嗽了一声。 荷雨闻声回头,赶紧灭了烟。飞快走进屋查看荷叶的情况,荷叶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回去接电话。 荷雨继续回到阳台跟叶辞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接完电话。荷雨回到客厅对荷叶说:“小叶,没事吧?妈妈下次注意,以后少抽烟。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说吗?”荷叶抬头对上了荷雨那双微肿泛红的眼睛,问道:“明天学校报道您送我去吗?” 荷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嗯,明天我有空。”荷叶感觉她的声音在颤抖,“也许是阳台上太冷了吧?”荷叶猜测。 “好,那您早点休息,注意保暧。我先回房间了。”荷叶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哎,等下。我把入学须知发你,你自己看下。了解一下新学校,自己早点睡啊。”荷雨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转发给荷叶一条信息。 “知道了。”荷叶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翻看着入学须知。 “入学须知: 亲爱的同学,你好! 新的学期开始了,临城五中欢迎你。 感谢您选择我校,以下是一些关于本校的信息,请认真阅读。” 荷叶继续往下翻着,他看见: “本校校长:陈玉 本校副校长:仇建华”这几行字。 “临城五中的校长,听说人很好相处。而副校长就是校长的反面,很凶很严格。”荷叶心想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临城的夜晚,漆黑一片。街道上偶尔有些小摊小贩或是一些夜出的行人,总是发出轻微的噪音。 已是深夜,夜晚颗颗繁星闪烁,星空怀抱着临城。荷叶看了一眼时间,放下手机,钻进被窝睡觉。 次日早晨,荷叶被荷雨的关门声吵醒,他起床洗漱完后来到了厨房。 “今天就要上学了,紧不紧张?”荷雨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多了。 “还好。”荷叶整理着衣领。 荷雨将刚做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妈妈亲自做的早餐,充满着爱哦。今天一定是充满好运的一天。”说完,她还给荷叶送上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荷叶将早餐吃完,荷雨已经把东西理好站在门口等荷叶了。 “小叶,快点理好东西上学了。”荷雨催到道。 “嗯,好了。”荷叶背上书包与荷雨一起坐电梯下楼了。 坐在车上,荷雨开始了她的念叨:“到了新学校,要多交点新朋友知道吗?不要老是挂着个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这个学校挺好的,很难进去的妈妈托了好多关系才把你弄进去。在里面要听老师的话啊…” 荷叶偏头靠在车窗上,眼神冰冷,车窗外下着丝丝小雨。荷雨的话如同念经,絮絮叨叨。听得荷叶头疼,但是他也听了16年,早就习惯了。 偶尔,荷叶也敷衍的回应她几句以表示自己有在听。 到了临城五中的门口,雨渐渐停了。一滴一滴晶莹的雨珠滑落车窗,荷叶下了车。 “到了,进去吧。开学第一天加油,哦,对了你在1班。要是真找不到路,你就去找陈校长让她带你去教室。”荷雨望着他笑着说,好像她的儿子什么都不懂还小一样。 “知道了,您路上注意安全。”荷叶说完,头也不回背着书包往学校大门走去,高瘦的背影在冷冽的秋风中似一张薄薄的纸,好像风一吹就会摔倒。 “哎,高(1)班的人也太累了把,刚中考完就被提前安排上课。”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孩对另一个女孩说。她们并肩朝校门走去。 “是啊,听说这次高一(1)班有个男的叫陈槐安,很厉害。暑假就跟他们班班主任参加了什么比赛还拿奖了呢!”另一个女孩一边翻着帆布袋一边与粉衣女孩说着。 “啊?你怎么知道啊?”粉衣女孩问道。 “学校公众号里有发布啊。”另一个女孩说道。 说着说着,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慢。 “好了,你们不要再聊了,赶紧进去。”陈玉站在保安亭门口对两个女孩说。 说完,她看见了荷叶,朝他走了过来。 “你就是荷叶吧,我是陈玉,临城五中的校长。你妈妈跟我介绍过你了,我先带你去教室报到吧。” “嗯,谢谢校长。”荷叶跟在陈玉身后,一路上他没有东张西望只是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陈玉一直跟他介绍学校、班级、班主任等等。 “新生嘛第一天来学校。高一了,要继续加油啊。我看过你妈妈给我的关于你的一些资料,你的成绩一直都挺好的。所以我把你排到了一班,嗯,到了。”陈玉指着高一(1)班的门口对荷叶说。 荷叶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高一(1)班内熙熙攘攘,好像有很多人。 一个男孩子把头钻出窗外看见了荷叶,指了一下他跟一旁的男生说道:“哎哎,那谁啊?怎么还是校长送进来的?老杨,你看那。” “对呀,新同学还是谁?没见过啊。”他前排的女生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门外的人。 “都安静一下啊,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荷叶。”高一(1)班班主任计惠洺正好走到了班级门口,她把荷叶带进教室向大家介绍道。 计惠洺跟荷雨说的样子一样,大差不差。 她今天穿了一件薄荷绿的马甲和一件米白色的卫衣外套,一条白色的灯芯绒裤子。看穿搭感觉整个人很年轻。 计惠洺戴着眼镜,她的脸很小虽然也有憔悴的模样但是感觉还是充满活泼的少女。一头羊毛小卷发披在肩头,让人第一眼就能喜欢上。 台下响起轰动的掌声,里面夹杂着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他怎么进来的?”“好帅啊”“他家会不会很有钱,不然他怎么进了临城五中还进了(1)班?” “好了,都安静点。荷叶,你就坐在陈槐安的旁边吧。”计惠洺向他指了指最后一排男生旁边的位置。 荷叶走下讲台,走到了陈槐安桌子旁边用脚勾过凳子坐了下来。 “哎,你好啊。我叫张橦,你可以叫我橦哥。我旁边这位叫杨泽晗,你可以叫他老杨。你的同桌叫陈槐安,别看他高冷,生人勿近的。其实混熟了,很好相处的。”张橦就是刚才第一个发现他的男孩子,他迫不及待地对着荷叶介绍道。 “张橦,你怎还在讲话。有什么好讲的?站起来跟我也说说啊!”计惠洺扔了一根粉笔准准的落在张橦身上,张橦站了起来,底下笑声一片。 “这不才几天没见,你就这么想念同学啊?好了,站到后面去。别挡住新同学。”张橦相当娴熟的理好东西站到了后排的墙角。 计惠洺讲好了开学注意事项以及颁发了新书,但是因为放学时间是在中午所以接下来的剩余时间自行安排。 距离放学时间还有半小时,这半个小时里同学们整理着老师刚发的书本以及絮叨自己暑假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张橦也回到了座位上,又拉着荷叶说:“现在我们几个就是哥们了,你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玩吧。遇到不会的题尽管问橦哥我。”说完,他还眨了下眼。 荷叶僵硬的笑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杨泽晗连忙开口道:“张橦,人家陈槐安就坐在荷叶旁边,你觉得就算他有不会的题他会问你?” 在荷叶的身旁看似冰山,一声不吭的陈槐安,听完这句话轻挑了一下眉毛。 “知道了,谢谢。”荷叶很有礼貌的回应道。 “荷叶,咱们加个微信吧。我们拉个群,你也多认识认识我们班的人。”张橦掏出手机。 “哦,好。”荷叶打开手机加上了张橦的微信。接着把张橦发过来的几个微信都加了。 一张名称为“harbor”的名片,荷叶点开发现他早躺在通讯录里很久了但是没有备注。 于是他问张橦:“harbor,是谁?” “你同桌,陈槐安。”张橦正在修改着备注,抬头看见荷叶早加上了陈槐安。 “你两认识啊?”张橦看看陈槐安又看看荷叶,有些吃惊的问。 荷叶侧过头看向陈槐安:“初中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是同学。” 张橦的一句话,将荷叶的思绪拉回了初一的时候。那时他刚和陈槐安认识不久,但是马上就要转学了,“陈槐安,加个微信。以后我有不会的题目都问你啊。”“好,荷叶。加了微信以后我们讲题也就方便多了…”“陈槐安,对不起啊。我要转学了,不过没有关系,以后常联系。”后来他跟着荷雨去了其他地方陆陆续续又转了很多个学校,所说的“常联系”从那一刻起他们谁也没联系过谁。 其中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认识。”陈槐安点了点头,顺手将几本课本塞进了书包。 “原来是这样啊。”张橦假装思考着。 “那你们之前有没有一起参加什么比赛啊?”杨泽晗问道,毕竟陈槐安的朋友都像他一样都是学霸所以他觉得荷叶学习应该也很好。 “没有。”陈槐安面无表情,平淡的说道。 “是因为我初一刚到莲塘中学不久就转学了,所以刚认识就走了。”荷叶赶忙解释道。 “哦哦,所以你们其实也不是很熟?”张橦眨了眨眼睛,座位往后翘着,整个身体凑向荷叶,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还好。”陈槐安将张橦按回他的座位上。 荷叶点了点头,赞同陈槐安的话。 开学典礼结束终于结束了,同学们都各自回了家。由于荷雨下午要上班,所以荷叶独自走回了家。 回到家后,荷叶打开手机,开始查找“harbor”这个单词的意思。 “根据您的关键词“harbor”,我们找到harbor的意思为v. 包含;隐匿;怀有;庇护n. 港口;港湾;避难所。通常用于描述船只停靠、装卸货物或避风的地方,也可以用来比喻心灵的避风港或安全之地。 ” “所以他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荷叶想着。 “要不去问问他?现在?不行不行,现在还不熟。”荷叶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荷叶退出手机搜索界面,整个人缩在被窝里。 躺了一会儿,他起床。看见窗外的老树的枝丫上停着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秋风肆意的吹过,用力的敲打着窗户,把小鸟都吓走了。荷叶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小了一点。 荷叶站在窗前,看着无形的风凶猛的吹打着老树,他多么希望冷酷的秋风能将自己的烦恼一起吹走,随风远去,永远都别回来。 “刷刷”,直到老树的枝叶被风压弯了腰肢,荷叶才回过神来。 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待荷雨回家,像一个懂事的小孩不吵不闹的等待着。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静静的等待着。 等荷雨回来后,她看见荷叶睡在沙发上,没有盖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连条毯子都不盖。”荷雨从房间里拿出一条小毯子轻轻的盖在荷叶身上,在心里小声嘀咕。 荷叶被惊醒了,他看见了正要给他盖毯子的荷雨。 “醒啦?”荷雨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是好。 “嗯,您先去做饭吧。”荷叶起身回到房间。 “哎,这孩子,越是长大越是不爱说话。”荷雨心想着,转过身去厨房烧饭了。 第2章 实力 临城五中正式上课的第一天,高(1)班的同学们早早坐在教室里。教室里一片喧嚷,大多数人都在聊天。 窗外的暖阳肆意弥漫,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暖阳溜进教室。 “好了,都坐到位子上,现在发试卷。”计惠洺抱着一摞厚厚的试卷走了进来。 “啊?怎么又要考试?” “这不刚开学嘛?” 台下虽然哀叹声不断,但是同学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拿出了笔和草稿纸。 “我看你们都是暑假玩傻了吧?开学考忘了?考完还要按照段排名重新排班的。”计惠洺摇摇头,手里拿着试卷开始往下发。 “完了完了,我跟本没准备啊!”张橦唉声叹气,眼神无光,手里握着数学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得了吧,你做了准备你的分数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杨泽晗递给张橦一张试卷,继续往后传。 “损友啊!”张橦欲哭无泪,还是老老实实的掏出了做题工具,迎接难熬的数学考试。 这是一场烧脑的数学考试,也是一场速度与时间的赛跑,更是一场关乎学生班级好坏的竞争。 计惠洺看着一群做题做的满头大汗的学生,轻声匿笑。 笔尖划过细腻的白纸,写下一行行清秀的字迹。 阳光普照,洒在写满算式的试卷上,草稿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般的字迹。 时间像猎犬追赶,学生们紧张的计算着题目,偶尔瞄一眼时间,计算还剩多久。 这一个半小时过的很快,好多同学都没有做完试卷。 铃声响了,刷刷的写字声也戛然而止。 “交试卷,后排同学往上传。”计惠洺抬起手臂,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同学们望着试卷恋恋不舍,刚考完就有不少学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底下哀声一片,有几个同学还在奋笔疾书,还想趁着交试卷的闲空多做一些题,但都无济于事了。 “哦,对了。试卷分数今天就能发出来,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计惠洺抛下这句话,句中的字字都像是在高一(1)班的同学们心上刺了一刀。 只有陈槐安、荷叶两个人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的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身旁一群心态崩溃的同学。 “瑜珩,你觉得这次数学考试怎么样呀?”一个女生走到李瑜珩面前,期待的看着他。 “这张卷子还是有一点难度的,但是我感觉不是特别难。”李瑜珩抬头看着那个女生笑着说。 “果然是大神,我觉得这次卷子太难了。跟暑假里学的完全不一样,我肯定不能再待在(1)班了。”那个女生哭丧着脸,手挽着身旁的女生,整个人趴在身旁女生的肩膀上。 “对呀,我也是说。”另一个女生看着也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关系的,成绩肯定不会特别难看的。”李瑜珩看着两个沮丧的女生,安慰道。 “不是你们两个是变态吗?这场数学考试这么难,就连那个很厉害的李瑜珩他的心态都有点崩,你们两个面瘫什么表情都没有。”张橦听见了李瑜珩他们对话的全程,转身看见两个木头人似的陈槐安、荷叶考完试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丧丧的说。 “我觉得还好,这张试卷对我们俩来说不算特别难。”陈槐安看向身旁的荷叶,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嗯,还行。”荷叶正收拾着文具,随声应答。 “嗯?什么?你们两个…大话别说在前头!老杨,我赌荷叶考第一我压20元,这,是我这个星期的全部积蓄。”张橦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地把20元压在桌子上。 “那我赌陈槐安。”杨泽晗也来了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20压在张橦的钱上,一看就是他攒了很久不舍得用,没想这次赌注下的这么爽快。 “我赌荷叶。” “哎,我也来赌。” 一大群人听见“赌博”的声音,一窝蜂挤到陈槐安、荷叶的桌前压钱。 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压荷叶呢?是因为大嘴巴周硕昨天回到家就打听到了许多荷叶的消息,今天就在一个课间的时间就把打听到关于荷叶的消息告诉了(1)班的每一个人。 “请同学们,翻开语文书第十九页。今天我们来学…”语文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打开了ppt。 看见老师进了教室,所有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上课。那些“赌注”则先让张橦保管。 上课不久,陈槐安从桌洞里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备注为“荷叶”的聊天框,输入:你在那天转学离开后,去了哪?过的怎么样?算了,陈槐安又把这些字删除。 重新输入了:荷叶,你现在学到哪里了?我们班的进度很快,一些知识点暑假的时候老师就讲了。 “叮”荷叶的抽屉震动了一下,荷叶皱了一下眉头,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消息令他紧皱的眉头疏散了开来,他点开消息回复道:高一的大部分都学完了,可能还有个别几个知识点还不熟,最近也有在学。(hy荷叶) harbor:嗯,学校里有很多类型的比赛。有兴趣参加吗,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hy:可以 harbor:好的,我把项目发给你看看,下课我去跟计老师说一下。 hy:嗯 选好了项目,下课后,陈槐安起身去计老师的办公室。 “计老师,上次你跟我讲的那几个竞赛的事情…”陈槐安走进办公室看见正在等记分数的计惠洺。 “嗯?那个竞赛啊,数学的就你和你同桌荷叶一起去吧,他这次考的成绩很好跟你差不多。”计惠洺一边等记着分数,一边用手敲了敲放在身旁的另外两张单独放在办公桌子上的试卷。 “好的。”陈槐安拿起试卷,走出了办公室。 “试卷!试卷…”周硕跑进教室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喘着气。 “慢慢说,慢慢说。”张橦拍了拍周硕的背,扶着他。 “试卷改好了!”周硕咽了咽口水,把这个大消息说出了口。 话音刚落,同学们都一脸惊讶的盯着他,仿佛不相信他说的话。 “什么?计老师她们是魔鬼吗?这么快就改好了?”许佳跑到教室门口问道。 “啊?老师,这不对吧?”一旁的同学们也不可置信。 “试卷成绩出来了,大家发下去吧。”陈槐安前脚刚进教室门,计惠洺就拿着试卷走了进来。 “是真的啊??这改卷速度建议每个老师都去学学!” “不要让我死的那么快啊!” “完蛋了呀,完蛋了。” “先安静一下啊。我公布一个好消息,陈槐安、荷叶这次考试段一,并且都满分。大家掌声祝贺。”计惠洺看着这群拿着试卷争来抢去的孩子,笑着说。 “什么?真的?陈槐安、荷叶你们两个真么有实力。求带飞,呜呜呜。陈哥哥,荷哥哥。”张橦夹着嗓子,装可怜。转身看着两个冷木头。 “yue,张橦你小子恶不恶心啊。”周硕跑过来,拍了一下张橦的背,崇拜的看着陈槐安、荷叶两人。 “因为这次陈槐安、荷叶两名同学成绩优异,所以这次区级数学比赛就由这两位同学参加。原计划就是找段前二参加比赛,恰好这次开学考段前二两名成绩都很好就真么定了。其他的事项陈槐安都很熟悉了,你跟荷叶说一下。”计惠洺手撑着讲台,把小蜜蜂摆正靠近嘴边,对着同学们说。 “哎,陈槐安你这次超常发挥啊。考这么好,虽然之前你每次都有在前二的位置和李瑜珩总是不分上下。这次居然考了满分,主要是这次很难。”张橦望着陈槐安,手靠着凳子,朝他笑。 “嗯。之前没认真考。”陈槐安漫不经心的说,不过还是有一丝开心写在那张高冷的脸上。 “特别是荷叶同学,这次考试有些超纲,但是荷叶同学依然做的很好。”计惠洺笑着看向荷叶,讲台底下响起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充满着祝贺与赞赏。 “我就说过吧,荷叶这个人肯定不寻常。” “天呐,这就是我们班的大神吗?” “好,接下来看第一题,这道题我们遇到过…”计老师开始讲题了。 “怎么第一题就做错了???”许佳看着红圈满满的试卷,生无可恋。 “没关系的,这次成绩还不错的。”同桌白阮看了一眼她的试卷,轻拍了拍她安慰道。 “叮”荷叶的桌洞又轻微震动了一下。 harbor:考试时间在下个月,10月5日。我发些习题给你,你自己写写,晚上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打视频一起写。 hy:好的,晚上有空,回家发消息给你 harbor:这几天多刷点题,不会的可以一起讨论。 “陈槐安上高中了话变多了?之前不挺高冷的吗,两、三年来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给我。况且初中跟他讲话,跟一块冰一样,都不怎么理我。”荷叶心想着,回忆初中时那个不爱笑又孤僻的陈槐安。 hy:知道了,陈老师,不用为我操心了。 harbor:嗯。 荷叶盯着手机屏幕笑了,还是这么呆板。 数学课下课后,计惠洺把排分榜贴在了班级公告栏上。一大群同学一下课就涌到了公告栏面前,迫不及待的查看排名。 “你们真的不觉得计老师像小绵羊吗?她真的超温柔,我上次找她问数学问题一直学不会,她就一步一步的带我算,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而且她对每个人都很好,都超级温柔的!就连生气也感觉很温柔。”许佳笑嘻嘻的,眼睛一闪一闪,充满着对计惠洺的喜欢。仿佛这次的考试成绩她已经不放在心上,一心想要跟同学们分享自己对计惠洺的看法。 “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确实有点像。”张橦赞许的点了点头,为许佳的想法竖了个大拇指。 “对呀,计老师她真的很温柔。”白阮也加入了话题。 “哎呀,两位大神太有实力了,我们坐在前面压力好大啊。”杨泽晗伸了一个懒腰,转身看向两人。 荷叶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了一笑。 “哎,荷叶,你好腼腆啊。多说说话啊。”张橦笑着对荷叶说。 荷叶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人家不想说就不说,又没关系。”陈槐安看了一眼张橦。 “哎呀,我没恶意啊,对,陈大神说的对。”张橦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关系。”荷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语气平淡。 “明明初中的时候很活泼啊?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陈槐安对荷叶这么大的变化感到奇怪,默默的注视着他,心想。 暖阳相伴,树荫掩蔽。细碎的阳光洒在两张成绩一样的试卷上,片片记忆浮上眼前。 初中时,荷叶总是缠着陈槐安让自己教他做题目,那时候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总是一起学习、写题。 那时候的荷叶活泼的像一只刚出世的小猫,对一切的事物都充满好奇。每一种不同的题型,每一道不一样的题目,他都想要去了解。 只要陈槐安一有时间,荷叶就会让自己陪他做题,从白天到黑夜。两个人能在图书馆里坐一天。 那时的自己很孤僻,总是独来独往,直到荷叶初一转到莲塘中学。一切都变了,他开始变得开朗、活泼、爱说话。 两个人无话不谈,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但好景不长,荷叶不久就转学了。那个爱笑的陈槐安也跟着他离开了,只剩下了那个安静孤僻的书呆子。 回想起这些事情,陈槐安不禁想起之前离开荷叶后就再也没有交朋友,身边的人只不过都是过客。 荷叶离开的日子里,陈槐安想过无数次他离开的原因,但后来渐渐的淡忘了。 没想到,初中的时候还能再见面。 想到这,陈槐安笑了笑,“也许是缘分吧?又见面了,荷叶。”他心想着。 剩下的岁月在阳光中流逝着,回忆被光芒晒成了标本,在那个似夏的秋天,微风吹过,那些记忆便簌簌作响。 幸好一切都没有变,往事还在,故人还在。 第3章 大橘 秋季,临城的秋天像冬天一样,降温很快,很冷。常常能将人们冻得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肆意的寒风席卷着大地,片片枯叶在地上旋转跳跃,交织成一曲优美的圆舞曲。 “喵”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迈着小碎步,“哒哒”的小跑着,缩在实验楼门前的大树下。 它叫大橘,是临城五中的一只大橘猫,呆呆的很可爱也很招人喜欢,临城五中的学生都很喜欢它。因为它是橘猫,所以同学们亲切地称呼它为“大橘”。 当然,还有很多小猫在临城五中生活,所以常常会有学生偷偷带猫粮、猫条来附近喂猫。 临城五中的副校长——仇健华,很在乎学生早恋,但是还是有很多学生谈恋爱到实验楼前的小树林里约会、喂猫。但是,仇建华总是神出鬼没的,无声无形的跑到小树林里捉早恋的。因此,很多学生都称他为“仇鬼”。 不论怎么样冷漠无情的人,都不会不喜欢毛茸茸的小猫咪。 仇建华也不例外,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自己内心也很喜欢小猫,总是在学校各处放猫粮等食物。 “荷叶,喂猫吗?”陈槐安摇了摇手里的猫条,看向坐在一旁的荷叶。 “走吧,计老师说让你带我去逛逛学校,熟悉熟悉。”荷叶起身走出教室。 “把外套穿上,”陈槐安把校服外套递给荷叶,荷叶接过套好,“外面冷。” 寒风吹红了荷叶的脸,像带着霜的红柿叶。 陈槐安带着荷叶,穿过铺满阳光细碎的小道,走到了实验楼面前。 阳光下,地板被晒的暖洋洋的,虽是暖阳但却还是寒冷。大橘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慵懒的享受着阳光。 两个人影模糊了光线,大橘眯着眼睛缓缓睁开,顺着光线看见了陈槐安与荷叶。 大橘赶忙起身,迈着小短腿“喵喵”的叫着,摇着尾巴朝着陈槐安走过来。 陈槐安蹲下身,轻轻的抚摸着它,大橘也一个劲的往陈槐安怀里钻,头还使劲的蹭着他的手。 荷叶站在一旁看着,陈槐安逗弄着橘猫。 “看来你经常喂猫啊,陈老师。这只橘猫,很喜欢你啊。”荷叶看见大橘不停的朝陈槐安撒娇,淡淡的开口。 “嗯,它叫大橘。我确实经常喂它,你要不摸摸它?”陈槐安轻声笑道,温柔的看着荷叶。 温和的阳光洒在荷叶身上,陈槐安看见荷叶好像有点害怕,开口解释道:“它不咬人。” 荷叶笑了一下,大橘仿佛听懂了陈槐安的话,听话的收了收爪子,朝着荷叶“喵喵”的叫着。 “它看起来好呆,是不是你把它喂的这么胖。都长秋膘肉了。”荷叶也蹲下身,大橘好像也听懂了他的话,翻过身来让荷叶摸它雪白的大肚皮。 “之前它太瘦了,一直是我在喂它。”陈槐安挤出猫条喂大橘,大橘扭着身子,躺在阳光里,被荷叶抚摸着头。 “你不觉得它跟你很像吗?”陈槐安轻笑一声,偏头看向荷叶。 “哪有?”荷叶小声嘟囔着。 “我第一次见到它。它根本不怕人,一直跟着我,叫个不停。跟第一次见你一样,在初中,你一直找我说话但是我那时候不是很喜欢说话,沉默寡言,”陈槐安轻抚着大橘,大橘一直“喵喵”叫个不停,“而且,它跟你一样可爱。” “可爱?”这两个字深深的戳在了荷叶的心上,“我哪里可爱了,没有。”他在心里否认了这个观点。 时间停止了几秒,虽会又一切恢复正常,荷叶站起身说道:“腿蹲麻了,站会儿。我不喜欢可爱这个词。”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说了。”陈槐安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委屈,又带着一点捉弄的感觉。 “算了,没关系,你想说就说。”荷叶看着与大橘玩的不亦乐乎的陈槐安小声说。 说完,荷叶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正在喂猫的陈槐安拍了张照。 陈槐安听到声响回过头,荷叶赶紧把手机藏了起来,假装无事发生。 “喵喵”吃饱喝足的大橘,越过陈槐安,走到了荷叶面前歪着头贴近他的手蹭了蹭。 真是“喜新厌旧”陈槐安在心里想。 “它确实很可爱,陈槐安。”荷叶看着手心里毛绒绒的小猫咪,说道。 陈槐安轻笑,小声说道:“嗯,和你一样。” 荷叶涨红了脸,像颗熟透了的红苹果。 “走吧,回去写题了。”荷叶与陈槐安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好,走吧。”陈槐安跟在荷叶身后。 “槐安,荷叶。你们也喜欢喂猫啊?”仇建华背着手,笑眯眯的走过来。 两人跟他打了个招呼,点了点头。 “大橘可爱吧,有空多逛逛学校啊。别总是待在教室里写作业,多出来活动活动。”仇建华看了看,躺在实验楼前的大橘。 “嗯,知道了。仇校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跟仇建华道了别,随即回到了教室。 寂静的晚自习,大家都在安静的写作业、刷题。 晚自习结束,陈槐安、荷叶继续留在教室做题。 22:00了,夜色渐浓,月光闪闪的,楼下的路灯亮了,大橘蹲在下面抬头望着高一(1)班的教室。 “是大橘,它之前也会在这等你吗?”荷叶往窗外看去,背起书包问陈槐安。 “嗯,有时会。下去吧,不要让它等在那太久,外面太冷了。”陈槐安整理好东西。 荷叶与陈槐安一起走到教学楼门口,路灯下的小猫看见他们,走过来蹭蹭他们。望着两人离校的背影,大橘也回到了它的小窝。 荷叶往临城五中的东边—临东巷走去,而陈槐安则往临城五中的西边走。两人相向而去,在漆黑的夜幕里,微弱的灯光给临东巷带来一些光亮。 荷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22:19时间不早了得快点走了,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街道的灯光逐渐变亮起来了,前面写着“云景汇苑”四个大字的大门就在眼前,荷叶走了进去。 他飞快的进了小区,直奔向自己的家。 回到家,荷叶往客厅看了看,然后试探着喊了一声“妈?” 没有回应,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看来她还没回来。”荷叶心想着,他回到房间。 荷叶坐在书桌前,从校服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陈槐安的头像框,将“到家了吗”这一条消息编辑好发送。 “叮。”荷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harbor:嗯。 hy:做题吗 harbor:等下,我先洗澡。 hy:好的 雾气缭绕,水珠滑过玻璃门,水流顺着发丝流下。陈槐安洗漱完后换上一件睡衣,整理好坐到桌前,打开手机点开了了视频通话。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连荷叶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毫无预兆的电话铃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宁静的空气。 正在做题的荷叶被手机铃声吓的打了一个激灵,“总是担惊受怕的”他拍了拍自己,顺了口气,然后点开手机。 “做到哪了?”陈槐安一边翻着习题册,一边问荷叶。 “第19页。”荷叶低头看了一眼练习题,回答道。 “嗯,速度跟以前一样啊,依旧很快。”陈槐安翻到第19页,简单的看了一下题目:“有什么不会的吗?” “目前没有。”荷叶如实回答。 “那就继续做吧,考试时间很赶。要早点做准备,如果做到不会的题直接问。”陈槐安面无表情,荷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这个人很冷酷。 “好。”荷叶答应道。 一片静谧,深邃的夜空中闪亮着几颗璀璨的星,点点月光洒落窗前,窗外的老树几片泛黄的树叶随着柔和的清风落下,今晚的临城格外安静。似乎整座城市都睡着了,只有月光下的两位少年正在努力的做题。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时间流逝的脚步相重合,荷叶盯着题目发呆,好像被难住了,他抬起头看见视频通话中的陈槐安正在低头解题。他的速度很快,已经追上自己了。静静的,静静的,荷叶盯着屏幕看了好久。 “陈槐安?”荷叶喊了一声陈槐安的名字。 “怎么了?”陈槐安闻声抬起头。 “第95页的第三大题的第二小题看不懂。”荷叶指着那道题说。 “这个第二小题跟第一小题是有关系的。”陈槐安解释道,他在题目上画出了几条辅助线。 “你看,先证明一个引理:设P、Q是I真心同侧的两点,点A在直线I上。”陈槐安在草稿纸上面写到。 接着他又用笔写下:“则称PA PQ的最小值为P、Q两点关于直线I“光路和”,即P与Q关于直线l的对称点Q''间的距离。” 杂乱无章的几何最令荷叶头疼,他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图形。听了陈槐安的讲解,他又感觉几何也没有特别难学。 “接下来,因为MP=1/2FQ'',MQ=1/2FP'',所以MP=MQ。听懂了吗?”陈槐安写完式子,看着似懂非懂的荷叶问。 “嗯,会了。”荷叶将刚才陈槐安讲的算是一一列下来,在自己逐步去思考下一个步骤。 “其实你不是不会学几何,只是你的方法不对。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几何好像就不怎么好吧?”陈槐安轻声笑着说。 “是有点不好,不过后来有进步的。”荷叶的脸上染起一层淡淡的的红晕解释道。 “几何题你就去多做例题,去逐步解析思考,把一些公式做笔记去理解。”陈槐安认真的教他。 “好。”荷叶点了点头。 “明天我就把我之前做的笔记给你看看先。”陈槐安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对荷叶说。 “好的。”荷叶答应。“不对?他的笔记本上怎么有个荷叶的图案?我看错了吗?”荷叶不确定的眨了眨眼,但是陈槐安已经把笔记本收起来了。 “2点了,还不睡明天就起来了。”陈槐安看着屏幕对面发呆的荷叶提醒道。 “哦,晚安。”荷叶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晚安。”陈槐安将视频挂断。“真可爱。”陈槐安暗自在心里轻笑。 夜深人静,月亮爬的更高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稀稀碎碎的树叶悄悄的爬上了荷叶的床。 “荷雨还没回来,大概是工作没有做好又住在公司了。”荷叶想着,走到窗前,关好窗户,拉上了床帘。 荷雨不在家的日子,荷叶早就习惯了。 从小的时候起,荷雨跟叶辞离了婚,自己都是荷雨独自带大的。荷雨总是很忙,几乎没有时间陪他,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疏远。所以只要荷雨有空,都会花时间去陪伴他,来弥补对荷叶缺失的爱,与其这样说不如是说在弥补自己那块空白的心。 因为在荷叶小时候没有长久的陪伴,导致了荷叶的孤僻不爱说话。长期不在家没人做饭,还导致了荷叶患上了严重的胃炎。一直以来,荷雨都觉得很亏欠自己的儿子。 后来,实在是忙不开,荷雨请了一个保姆来照顾荷叶的饮食。可是荷叶很挑食,又加上他有严重的胃病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很难伺候。荷叶的挑食,不爱运动,让他现在变得很消瘦。自从上了初中他的体重就一直下降,荷雨看着他越来越瘦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尽管荷雨给了荷叶许多许多这个年纪段小男孩喜欢的礼物,她还是觉得愧疚。荷叶不知道她有这种想法,荷雨把自己的思想隐藏的很好很好,无人能去发觉它。 坐在办公桌前的荷雨,打着哈欠,手速却不曾消停。她和顾客已经谈了3个小时了,公司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倒映在透明的玻璃上,那个曾经光鲜亮丽的少女已经成为了能挺起一片天的大总裁。 她看了一眼手机,匆匆给荷叶发了一条消息:“明天自己上学吃早餐,今天晚上我先不回家。” 放下手机,荷雨望着玻璃窗里的自己发呆,过了2、3秒,她又赶紧回过神来开始写工作的方案。 直至早上五点,荷雨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天空泛起鱼肚白,淡淡的涟漪掀起新的一页,又一个清晨开始。太阳慢慢的升起,微微白云向远处消散。鸟儿早已起床在空中飞翔,飞向了远方。 第4章 比赛(上) 读书学习的时间如珠流壁转,似涓涓流水奔腾不息。一眨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10月5日,意味着区级数学比赛的时间到了。 计惠洺早早的带着陈槐安,荷叶一起坐车去临城大学参加这次区级数学比赛。 因为临城大学在市中心离临城五中还有一些距离,所以三人早早起床连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 陈槐安早起给荷叶带了热牛奶和早餐,他递给荷叶轻声说:“先吃点垫垫。” 荷叶冷冰冰的双手接过温暖的牛奶,说了一声谢谢。 一股温暖的暖流涌入他的掌心,骨节分明,甚至被冻得发红的手感到了温暖。 他喝了一口热乎乎、甜滋滋的牛奶。牛奶的那股香甜的味道从口腔直流进心底,感觉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 上了车,因为荷叶有些晕车,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一直都在闭着眼睛休息。 计惠洺在一路上絮絮叨叨,讲述着数学比赛的注意事项,一会儿担心这一会儿担心那。 陈槐安偶尔也和计惠洺搭几句话。 不久,下雨了,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街道上。雨中的空气夹杂着清新的泥土味还有点刺鼻的寒凉,冷空气肆意弥漫进车窗,荷叶将头偏向另一侧。陈槐安伸过手把荷叶靠着的车窗关上。雨点打在车窗上,倒映出的水波纹印在荷叶的脸上,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很好看。宁静而又美好。 临城的雨,不是很大,琐琐碎碎,每一滴雨点连成雨丝,笼罩着临城昏暗的天空。窗外的街道,街旁的大树,沿树的建筑,都被雨淋湿了。 朦胧的山显现了翠色,云朵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池塘的倒影被打碎,恢宏的蓝图被浇湿。 随风摇摆的不止是衣角,还有迷茫的未来。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 细雨如丝,轻轻地笼罩着大地,雾气缭绕,仿佛一幅水墨画。雨中的世界变得柔和而迷离。 陈槐安,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一声不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雨滴顺着车窗滑落,汇成一条条细细的“河流”,“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聚集成一滩小水洼。 路途漫长而遥远,路上三人都被困意包围,昏昏欲睡。 雨声就像安眠曲将早起的人儿又哄睡。 临近临大的时候,计惠洺只眯了一会儿就醒了,陈槐安也没有睡着,只有荷叶是真真实实的睡着了。 “临大到了,下雨注意安全。”司机提醒道。 “嗯,谢啦。”计惠洺对司机说到,随后整理东西下车。 “荷叶,临大到了,醒醒。”陈槐安闻声轻轻推了推荷叶,荷叶睁开朦胧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跟着陈槐安下了车。 三人下了车,计惠洺自己一人撑一把伞,陈槐安、荷叶两个人撑一把伞。荷叶把头埋在外套领口里,昏昏沉沉的,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混混晕乎乎的,“可能是起太早了。”荷叶想着,跟着计惠洺往临城大学正校门口走去。 雨滴落在水坑里溅起活泼飘扬的水花,水坑泛起圈圈涟漪。雨重重的打击着雨伞,似乎拿雨伞都令人吃力。 三人走到了临大门口,在门口登记好信息就拿上了各自的名牌进校门了。 “小洺,你们是临城五中的吧,跟我来吧。我先带你们去宿舍。其他赛事会发给老师的,具体的在由老师通知你们。”临大数学系章教授站在校门口,和计惠洺搭讪。说着便带三人走到了学生宿舍楼,安顿好了陈槐安、荷叶,他就带着计惠洺去教师宿舍楼了。 陈槐安,荷叶进了宿舍。荷叶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而陈槐安一直在整理床铺和书桌。陈槐安注意到反常的荷叶。 “你怎么了?感觉病怏怏的,没睡好还是感冒了?”说完,陈槐安伸出冰凉的手碰了碰荷叶温热的额头。嗯,没发烧。 荷叶瞬间清醒了,好像漆黑一片的世界突然被一束阳光打开,变得亮堂堂的。 “应该是起早了,没什么大事。”荷叶愣了一下,然后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可能下午考试,做几套试卷吧。反正也出不去,要好好利用时间。”陈槐安在书包里翻找着,过了一会儿他从书包里拿出资料放在书桌上。 “好。”说着,荷叶缩着脑袋靠在手臂上,歪头等着陈槐安翻资料给他做题。 “区级数学比赛在临大举行,说明他们很重视这场比赛,也意味着这场比赛和难。”陈槐安分析给荷叶听。 “对我们来说也很难吗?”荷叶问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困意与几分不屑。 “嗯,不能掉以轻心。”陈槐安笑了笑,翻开了资料递给荷叶。 “那你找几题给我做吧。”荷叶的声音懒懒的,黏糊糊的,没睡醒。 “嗯。”陈槐安拿出习题,圈出几道荷叶不熟的题型照着教材的内容画出了关键知识点。 “这些题目你看一下,都是你不太熟悉的。还有这是我的笔记本,又不理解的可以翻翻看里面包含了一些大学的资料。”陈槐安把圈好的试卷给荷叶,又在书包里翻了好一会儿把笔记本也拿了出来。 “好,知道了。”荷叶接过试卷和笔记本。“真是荷叶的图案?!”荷叶看着笔记本上的图案发愣。 “怎么了?”陈槐安写着题目,见荷叶坐在一旁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便问道。 “啊?没事。”荷叶赶忙掏出笔开始做题,他感觉脑袋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台灯把荷叶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一尊倔强的雕塑。 草稿纸上爬满蚯蚓般的演算痕迹,洇成铅灰色痂。 窗外的雨突然砸在空调外机上,那声响让他的思维一颤,随后又进入状态,把思绪拉回原点写草稿。 "滴答",电子表跳过一个数字。笔尖刺破纸张的刹那,整道题的脉络突然在视网膜上亮起来,像夜行军时突然擦亮的火柴。 陈槐安看见身旁荷叶努力演算的模样,回忆将他带回那个秋天: “陈槐安,这题怎么这么难啊?”荷叶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难就去解啊,”自己抛下一句话,便继续解自己的那道题,“不会就问我。”又加上了一句。 荷叶抬起头,朝他欣喜地眨了眨眼睛,阳光透过树叶洒进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让人无法拒绝。 “真的吗?”荷叶问他。 “不然人长张嘴干嘛?”那时的自己很难说话,但是荷叶还是一直缠着自己。只想要跟自己玩。 “陈槐安,不会写。”荷叶用笔指着那道难道他的题,闭不停推着纸张,无奈的看向陈槐安。回忆被声音中断,陈槐安看向荷叶指着的那道题。 “你看这里——”圆珠笔尖戳破草稿纸的网格,洇出个蓝黑色的太阳。陈槐安手腕一转,拖出条颤抖的切线,笔杆在虎口。 他改用铅笔继续写,石墨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啃食桑叶。某个瞬间他们的膝盖在桌下相撞,他写歪的数字突然有了心跳般的顿点。 "懂了吗?"陈槐安用铅笔尾端轻点那道被反复涂改的等式。微弱的光线从两人肩膀之间漏下来,草稿纸上的演算痕迹闪闪发亮,像条刚刚解冻的星河。 “嗯。”荷叶点了点头,继续做题。 临城的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雨点落在窗前的树枝上,压弯了树枝,一颗颗饱满的水珠缀满枝头。稀稀落落的雨滴落在窗外,整座临城被雨水淹没,寒冷弥漫整座城市。 雨水打湿了空气,湿气使房屋都变得湿润,蜘蛛网被风吹拂着黏连在屋檐上头,屋里顿时寒意四起。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从屋檐边滴落下来的水声,不知不觉世界变得朦胧。从烟雨蒙蒙到淅淅淅沥沥,再到滂沱倾泻,乌云尽情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人们欣然于这份清凉。 屋内两人正奋斗写题,查漏补缺。计惠洺拎着外卖走到了他们的宿舍门口,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我去开门。”陈槐安听见了敲门身起身去开门。 计惠洺走进了屋,拎着外卖说道:“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比赛呢。” 她把外卖放下来,又说:“比赛时间有变,因为今天的大暴雨导致有个别学生没来。所以明天在比赛,记住啊,早上9:00考试。” 三人一起围在小桌子前,打开外卖吃午饭。 吃完午饭,计惠洺在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交代了他们去看看往年的题目,以及几点停水熄灯等事项。 一整个下午,随着雨声,陈槐安、荷叶两人沉浸在题海里。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和铺满试卷的书桌就是两人的战场,这场无休无止的战斗似乎永远无法结束。 台灯的光像一柄薄刃,将书桌与黑暗切开。荷叶弓着背,影子在墙上投成一道倔强的弧。 他写得很慢,笔尖在纸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固执的虫鸣。草稿纸的边角卷曲着,上面爬满被反复划去的句子,墨迹叠着墨迹,像一片淤青的森林。 他继续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文字在笔下挣扎着成形,又不断被他推翻。写下的东西总是离他想要的差了点什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去触摸火焰,能感受到温度,却始终无法真正攥住那团光。 他终于在某个时刻重重顿下笔,仿佛钉下一枚钉子。解完了! 夜幕降临,雨声渐弱,大暴雨停了,荷叶从窗户往外看去,好黑什么也看不见。 “过来点外卖。”陈槐安对荷叶说,他坐在床上,荷叶也坐道他身边。 两人点完外卖,就先去洗澡了。刚好洗完澡,把外卖拿到宿舍里去吃。 吃完了晚饭,已经20:28了。 “计老师说,晚餐钱她待会转给我们。”陈槐安看了一眼手机跟荷叶说。 “好,今晚几点睡?”荷叶喝了一口水,问道。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吧。毕竟现在已经20:30了,宿舍21:00准时熄灯。”陈槐安一边收拾垃圾一边回答荷叶。 “ok。”荷叶也收拾完垃圾,直接钻进了柔软的被窝。在被窝里才能感觉到安全,舒适。 荷叶有点认床,就是不是自己家里的床在外面很难睡着。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只不过没有想早上一样下的那么猛,夜晚的雨悄悄地坠落人间,给临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纱。 他试着一直闭眼,什么都不想,令自己入睡。没用,他越是什么都不想,就越想要想,脑子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据。杂乱无章的雨声把他的思绪扰乱,令他头疼。荷叶把头伸出被子,转身朝窗外看去。 陈槐安与他的眼神相遇,两人面面相觑。 “睡不着?”两人僵持很久,陈槐安先开了口。 “嗯,有点。吵到你了吗?”荷叶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陈槐安回答他。 “你可以给我讲数学题吗?可能会想睡一点吧。”荷叶看着陈槐安那双冰冷的眼睛,但是房间里太黑他不清楚自己是否直视陈槐安的眼睛。 “好。”陈槐安下床,找出了笔记本。随便挑了一页,便读了起来。 深沉的朗读声伴随着淡淡的雨声,如一丝丝有型的白烟飘入荷叶的脑中,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吹跑,毫无杂念。 果然数学能催眠人,不久荷叶就睡着了。他睡的很深很深。 陈槐安停止阅读,放下笔记本,也进入了梦乡。 乌云压顶,雨滴打在屋檐。如同钢琴家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奏出最动人的乐章。窗外的雨丝宛如透明的绸带,将世间的一切温柔地缠绕在一起。 蒙蒙细雨似乎随着林间的雾气一般轻轻地浮动,随和着入夜,雨丝间也多了几分夜的凉意。凉意从遥远的窗边潜入,侵扰着忽明忽暗的灯火,近处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耳畔。 这一夜,整个临城都睡的很深。世界只剩下了雨,独自唱着摇篮曲静静的哄睡了一座座城市。 第5章 比赛(下) 阳光悄悄爬到了荷叶的床上,荷叶被刺眼的阳光照醒,但是还是不想起床于是依旧窝在被子里。 晨光初透,像一勺融化的蜜,从东边的云隙间缓缓淌下。先是染黄了远山的轮廓,而后漫过屋脊,爬上窗棂,最后悄悄钻进半开的帘缝,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细线。 光落在被角上,绒毛便显出细碎的金芒;光爬上书桌,昨夜未合的书页便镀了层薄薄的暖意;光游移到墙边,尘埃便像在光束里轻盈起舞,如同微型的星河。 窗外的树枝摇晃着枝叶,叶片被照得透亮,青翠里泛着油光,风一过,便哗啦啦地翻动,将阳光剪成细碎的亮片,撒了满地。 阳光照耀着洁白的床,而荷叶却像只冬眠的熊,往被窝深处又缩了缩。眼皮像是被涂了胶水,每一次挣扎着睁开,都像是掀起一道沉重的闸门。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渗进来,像一把钝刀,慢吞吞地切割着房间里的黑暗,却怎么也切不开他黏稠的睡意。 被窝里暖烘烘的,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宇宙,而外面的世界冰冷刺骨,光是想象把脚伸出被子的瞬间,就让人打了个寒颤。 那一大团被子轻微的动了动,荷叶把脸埋进枕头,呼吸间全是棉布和洗发水的气味,仿佛这样就能把时间也一起闷住,让它别再往前跑。 陈槐安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荷叶,起床了。”这低沉清晰的声音像是一根细线,试图把荷叶从床上拽起来,但身体像是灌了铅,沉甸甸地陷在床垫里,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再睡五分钟……."荷叶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像是念一句咒语,然后任由意识再次沉入那片混沌的暖洋。 陈槐安看着躲在被窝里的某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温柔的掀开被窝然后把荷叶拉起来。荷叶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陈槐安把他拉起来,顿时寒意席卷全身,荷叶彻底清醒了。 二人收拾完,吃了早餐就去考场了。 绕过两栋教学楼,又穿过了一片树林,终于走到了临大7号教学楼。 7号教学楼内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陈槐安与荷叶两好不容易走了进去,就被一大群人挤到了人群里。人头攒动,人群慢悠悠的前进着。 不远处,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男生悄声对身旁的男生说:“蒋老师说这次比赛不难,你有信心吗?” “嗯,简单。”他身旁的男生回应道。荷叶看见他们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很眼熟但是不知道是谁。 “怎么了?”陈槐安看见他一直盯着前面看,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嗯?没什么。”荷叶撇过头,挪动了几步又停下等前面的人群前进。 虽然每个考生都提早了半个小时进入考场,但是区级比赛人比较多都聚集在同一幢教学楼里。所以过道上很拥挤,半天如龙尾长的队伍还没有一丝丝变化。 “哎,前面的人走啊。” “挤着不动干什么啊,能走了吗?” “快要到考试时间了。”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点点的挪动。队伍长的一眼望不到头,似乎还要排很久。 在前进的过程中还要注意自己的考场序号,以免出现走过头的现象。但是这次区赛的人多,难免会有这种情况。“完了,我走过头了。”戴着银色框眼镜的男神错愕地回头,茫然的望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寻找自己的考场。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他努力挤过人群,逆流而上。被人群挤压着,在反向阻力下他的脸涨的通红,眼睛不停的张望着各个考场的序号。 人群似魔爪般将他死死困住,无法挣脱。 终于,他挣脱人群找到了他的考场。 他用手死死抓住考场的门框防止人潮再次将他袭卷带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摔。 “小心。”荷叶及时伸手将他扶住,幸好没有摔倒。 “谢谢你啊。”那个男生抬起头向荷叶道谢。 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秒。 荷叶的手不由的抓紧了,随后又立即放开:“没关系。” 话音刚落,男生便挤进了考场,荷叶也与陈槐安继续随着人群往前走。 整个走廊里弥漫着刺骨的寒风,每个考生都因为被风吹所以各个都精神饱满。 陈槐安,荷叶在与人群一块前进的时候也用心注意着自己的考场。走过了考场,想逆着人群回来就很麻烦了。 走廊上人渐渐疏散,直至空无一人。考场里坐满了学生,整整齐齐。 “请各位考生做好准备,进入考场坐好,准备考试。距离考试时间还有20分钟。”广播提示到。 这次考笔试,只做试卷。并以小组赛的形式评分晋级,一张卷150分。 荷叶埋头苦干,看着试卷提笔“刷刷”往下写,太阳升的好高,阳光照在荷叶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昨夜的雨滴在阳光里似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明珠,金光灿灿的闪耀着。今天的太阳不算大,但是很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阳光顺着窗台,爬到了地板上,风吹动树叶遮住阳光,忽强忽弱的阳光在地板上跳着小曲。 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如蚕食桑叶般在教室里蔓延。日光灯惨白的光线下,五十多个低垂的脑袋形成一片黑色的浪,偶尔有人抬头,眼镜片上便闪过一道冷光。 前排的女生将试卷折成整齐的方块,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后排的男生咬着笔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答题卡上晕开一小片阴影。过道里巡视的皮鞋声由远及近,又在某个突然僵直的背影旁意味深长地停顿。 靠窗的位置,一个考生正用橡皮疯狂擦拭选择题区域,橡皮屑像雪片般落在桌沿。倒数第二排突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引得周围几道警惕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挂钟的分针在死寂中格外嚣张,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 隔壁考场的陈槐安,一如既往的沉默,写完了试卷后他还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误后就开始打发时间。 计惠洺说了,不希望他们两个提早交卷,要好好检查。 荷叶与陈槐安就安静的坐在位子上等着。 时间就像乌龟走路,好慢。一秒,两秒…陈槐安盯着时钟慢慢的数着。 “都说时间如流水,是滴水石穿那种流水吗?”荷叶在心里想着,他不禁被自己这种无聊且幼稚的想法弄笑。 最后15分钟了,广播有提示。 最后的15分钟里,考生们都很紧张,每个人都认真的最后检查一遍试卷。 “答题时间到,请考生停止答卷,考官收卷。”广播播放到。 这句话,令大多数学生感到如释重负,将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稳稳落地。因为不管是会的还是不会的,反正都已经交卷再怎样也改不了答案了。 交完试卷,陈槐安走出考场,去隔壁荷叶的考场门口等他。等俩人汇合,一起去找在教学楼门口等他们的计惠洺。“这次感觉怎么样?简单吗?”计惠洺看见两人走过来问道。 “还行,不难。跟之前的试题差不多。”陈槐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他撇过头拿了一瓶水给荷叶。 荷叶接过水,喝了一口,说:“嗯,基本都会,陈槐安有几道相似的题给我讲过。” “不难就好,我很相信你们。中午先去附近吃个饭吧,吃完后我还要回去改试卷。嗯,试卷成绩晚上应该就能出了,到时候直接看排名。”计惠洺边走边说。 三人进了餐厅,吃完了午饭回到了临大宿舍。 “你们就安心的等着吧,成绩出了我第一时间跟你们讲。”计惠洺把他们送回宿舍,就去改试卷了。 荷叶一进房间,立刻扑在床上,一头钻进了被窝,想再睡一个回笼觉。他想,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被窝了吧。陈槐安看着荷叶,勾了勾嘴角。拉过凳子,继续刷题学习。 过了一个小时,荷叶醒了,他起来,迷迷糊糊看见陈槐安还坐在凳子上写题目。 “这人怎么这么卷?甚至比几年前的陈槐安还更努力。”荷叶心想,他坐在床上发呆。 “醒了?过来写题,顺便再看看一些优秀的数学论文。多学习学习,下个环节就有数学论文。”陈槐安把试卷和论文放在一旁,拉过凳子等荷叶过来。 荷叶虽然极不情愿地坐在他的旁边,盯着题目发呆,脑海中逐渐构建出一个清晰的几何图形。明远睁开眼睛,迅速在草稿纸上画下辅助线,标注已知条件。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奇特的韵律。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道题目和他自己。 数字在纸上跳跃,公式串联成一条带子。当笔尖划过细腻的书页,当荷叶按下笔的一瞬间,解完了。 荷叶放下题目,捧起论文。“嗯?还做了笔记?陈槐安你还挺贴心啊!”荷叶在心里想。一旁的陈槐安沉浸在题海里,心无旁骛。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 他微蹙着眉,细长的圆珠笔在台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右手始终稳稳地握着那支快要用完的黑笔。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队队等待检阅的士兵,每当解到关键处,他就会突然笔尖一顿,在某个数字上洇开小小的墨晕。 又立即开始往下写,步骤很多,但是陈槐安的字迹没有因为速度而变得潦草。他的字跟人一样,瘦长挺拔,很好看。 另一边,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计老师左手按着卷角泛黄的试卷右手红笔县在纸上时而停顿,时而疾书。那些鲜红的勾叉像一串沉默的评语,在台灯下格外刺目。 她忽然在某道题前蹙起眉头,食指顺着潦草的解题步骤一点点下移,突然叹了口气,在空白处用力画了个问号,墨水立刻洇透了纸张。改到一份字迹工整的卷子时,紧绷着的嘴角才略微松动,笔尖轻轻点着某个巧妙的解法,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终于改完了试卷,计惠洺将改好的试卷递给一旁的登分老师,坐下来闭目养神,准备休息一会儿。 “叮”陈槐安的手机亮了一下,计惠洺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出成绩了。”陈槐安平淡的对荷叶说,荷叶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紧张的出分这么快就到了?! “陈槐安,112分。荷叶,110分。小组总分:222。小组排名:2。区排名:2。”屏幕上显示着两人这次的比赛成绩。 呵,挺二啊。荷叶无语的笑了一下,在心里嘲笑这个挺二的分数。 “还行啊,跟第一名只差1分。”计惠洺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 “第一名是谁?”陈槐安也发了一条消息问道。 “临城三中的,蒋誉老师带的邱简和沈亦。这两位也很厉害,下次可以正面切磋一下。”计惠洺坐在转椅上,旋转着椅子,声音欢快。 “邱简?”荷叶皱了一下眉,“嗯,怎么了?认识?”陈槐安看着荷叶问道。 “嗯,小学同学吧,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荷叶心不在焉的回答。 白天的回忆涌上心头,荷叶冥冥之中总感觉早上那个走错考场的男生就是邱简,但是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既然成绩都公布了,大家也可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发完消息,三人收拾好行李,在临大的校门口集合。 计惠洺打了一辆车,三人上车回家。 荷叶的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见了一条消息: 邱简:今天早上谢谢你啊 hy:不用谢 “怎么这么冷淡,小学的时候明明很活泼啊,老朋友了也不叙叙旧。”邱简看着荷叶发送过来三个冷冰冰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寒意。 邱简:你们排名第几啊? hy:第二,在你们下面 “啊啊啊,我就不该问,这样会不会觉得我在显摆?”邱简恨透了自己的话,想撤回却又不能。他赶紧发送了一句,希望荷叶不要引起误会。 邱简:嗯嗯,一起努力。 hy:嗯 退出聊天界面,荷叶关掉了手机。 他倚着车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望着车窗外凄凉的景象,他闭上了眼睛。 冬风吹散落叶,带着他的思绪飘向远方随风藏匿进云层里。 第6章 表扬 “各位同学们,新的一天开始了。高一(1)班陈槐安同学与荷叶同学参加本次区奥数比赛荣获2等奖的好成绩。他们努力拼博,积极向上。让我们掌声祝贺两位同学获奖!”仇建华慷慨激昂的在主席台上演讲。 “哇,我说了吧。(1)班陈槐安很厉害的!” “啊啊啊啊啊啊,荷叶好帅啊。他学习也好好,嗷嗷好喜欢啊!” “哇啊啊啊啊,果然是大学霸。好厉害啊,真是羡慕…” …… 主席台下呼声一片,似潮水般涌上主席台将陈玉、仇建华、陈槐安、荷叶淹没。 金色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树叶间洒下,映照着台上那两个挺拔的身影。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方向——站在主席台上的陈槐安与荷叶。 “这份荣誉,实至名归。”仇建华微笑着,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创新的思维,扎实的功底、不懈的努力,每一项都令人钦佩。” 台下的人纷纷点头,眼神里闪烁着敬佩与羡慕。 仇建华说的话,明面上是陈槐安,荷叶得了奖,但总是让人感觉得奖人是他一样。仇副校长站在主席台上,说得很激动:“这次是别人得,那下次就有可能是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你们要好好学习,为学校争光!” 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好几个学生东张西望,踮着脚,仰着头,往主席台方向看。 掌声再次响起,经久不息。而台上的两个身影,只是微微鞠躬,脸上带着谦逊而坚定的微笑。 这一刻,荣誉属于他们。而未来,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仇建华发言完,台下又躁动起来,有几名男生不耐烦地看手表,有几个女生开始聊天…… 咋咋唬唬,如一群吵闹的小麻雀。 “好了,都安静点。你们的祝贺他们也都听到了,接下来让摄影社的同学给我们拍张合照,待会呢挂在光荣榜上。”仇建华对临城五中同学激烈的反应感到很无奈。 摄影社的同学站在司令台下面,对焦镜头对准四人拍下了一张充满喜悦的照片。 “拍好了吧,接下来让陈槐安与荷叶同学来演讲一下这次的比赛心得,给予同学们一些鼓励和建议吧。”仇建华把话筒递给陈槐安,陈玉又拿了一个话筒递给荷叶。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陈槐安。”陈槐安富有磁性的声音清冷,使全场只剩下了安静。 “我是荷叶。”荷叶面无表情的念着台词。陈玉、仇建华站在司令台的角落听着他们演讲。 “这次考试,虽然有点难度但是无论是怎样的考试我们都应该保持信心。对于凌驾于命运之上的人来说,信心就是生命的掌握者。信心不可失去,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两者密不可分。我们在面对困难与挫折时,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与希望,不要气馁。”陈槐安说完,看向荷叶。 “是的,信心在考试过程中至关重要。同时,在学习的过程中勤奋也很重要,我觉得形成天才的关键就是勤奋。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珍惜时间如金钱,学习成绩自然就能提高了。好好利用闲暇的碎片时间,整理自己不会的知识点背诵,对查漏补缺很有帮助。”荷叶接着念完台词。 两人就跟发展一样,木头似的站在主席台上念完了手中的台词。 “以上是我们分享的一些学习建议,希望对同学们能有所帮助。”最后陈槐安与荷叶一起说道。 “好的感谢两位同学的演讲,”仇建华接过陈槐安与荷叶递过来的话筒说道,“请所有同学都按顺序退场吧。” 操场上又变得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着离开了操场。 “哎,那两个获奖的人我脸都没看清呢,”一个女生挽着另一个女生说,“我们去光荣榜上看看吧。” “好呀好呀,前面光顾着听他们讲话了,根本没认真看呢!”另一女生答应着。 光荣榜前早被挤得人满为患,人山人海。挤在人群中只感觉喘不过气来,似乎连最后一口空气都被挤出了人群。 “看好了没啊,让我看看。” “哎哎,能不能看了就让开啊,我们也要看啊。” “好帅啊,这次考试真的很难,区级比赛第二太厉害了吧。”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如海水涨潮般席卷整个光荣榜,数不清的抱怨声混着惊叹声在人群中炸开。 光荣榜前人潮涌动,黑压压的人群像磁石般被吸引过来,把原本宽敞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前排的学生踮着脚尖,脖子伸得老长,后排的则不断左右挪动寻找缝隙,还有人干脆跳起来张望,像一只只跃出水面的鱼。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打在榜单上,烫金的名字闪闪发亮。 人群像被搅动的蜂蜜,不断流动着、重组着。新来的人不断加入,看完的人又不甘心地回头望几眼才离开。光荣榜前永远热闹得像煮沸的水,两人的名字被目光灼烧得发烫,连空气里都飘着兴奋的味道。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还有一大群学生挤在光荣榜面前不愿离去。 “好了,都给我上课去,赶紧不然扣分了!”仇建华一边说一边将学生赶回教室,一些同学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了,但还有些赖着不走。 “哎,下课再来看呐,快点走。”仇建华拉着学生喊道。 光荣榜前的学生都回到了教室,仇建华独自站在光荣榜前仔仔细细的欣赏着那张完美的四人合照。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多了一层自豪的光芒,临城五中又培养出了两个优秀的学生。 “哇,大神好厉害。区级第二,在临城已经很厉害了。”张橦凑到陈槐安的桌子边说。 “对呀对呀,陈槐安这次试题卷怎么样?对你来说肯定没难度吧?”许倩也转过身来问道。 “荷叶,你感觉怎么样?简单吗?” “哇塞,感觉大家都好厉害,就我一个菜鸡。” “没事,我也菜。” 打打闹闹,你一句我一句着,计惠洺已经站在教室门口了。 “上课5分钟了,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你们讲啊,聊这么开心你们来上课好了。”计惠洺走进教室 ,把书扔在讲台桌上,静静的盯着底下的同学们。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足足过了1分钟,计惠洺才开始讲课。 harbor:市赛定时间了,今年12月20号。 hy:好,考试地点定了吗 harbor:还没说,确定了我会跟你讲的。 hy:哦 harbor:好好上课,不要玩手机。 荷叶心想:…不是你先跟我发消息的吗?而且我就看一下手机而已… 放下手机,好好听课。 下课后,一大群人挤在高一(1)班门口。东张西望的往班级里面瞧,有好几个女生甚至进了班级找陈槐安。 “哎哎哎,禁止走班啊。你们不准进来。”班长金允扯破了嗓子喊道,可是他声音早被那群疯狂的女生的尖叫声盖住了。 金允无奈,只好放任不管回到座位上。看着门口那群人正努力的往教室张望。 “同学同学,让让。请问荷叶坐在哪啊?”一个女生挤过人群问道。 “就坐在最后一排,他旁边的就是陈槐安。”另一个女生指着最后一排说道。 三五个女生像小鸟般聚在窗台边,假装整理课本,眼睛却不住地往教室里瞟。她们校服的衣角被无意识地卷起又松开,马尾辫随着张望的动作轻轻摇晃。 荷叶正在补觉,他昨晚回家太晚没睡够。以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特别的吵。他松懒的抬起头,眼神瞥了一眼窗外。 只看见了一大群人站在门口,有几个人甚至把脸贴在窗户上看向班内。几乎都要与陈槐安对视了。 实在受不了,陈槐安拉了拉窗帘。 荷叶没有理会,感觉头晕沉沉的。他把头埋在臂弯,继续补觉。他感觉把窗帘拉上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许多。 荷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来看他和陈槐安,只觉得比赛得奖没什么值得庆祝的,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快看快看,他醒了!"扎着草莓发圈的女生突然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揪住同伴的袖口。几个小脑袋立刻齐刷刷转向教室后门,又飞快地转回来,互相推搡着发出吃吃的笑声。 抱着作业本的女生故意放慢脚步,在经过门口时偷偷往里瞄,却不小心对上目光,顿时像受惊的小鹿般红着脸跑开,身后留下一串银铃般的轻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把她们雀跃的身影投在走廊的瓷砖上。当那道挺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突然变成了欲言又止的静默。她们互相使着眼色,你推我一下,我捏你一把,立刻引发一阵蝴蝶效应般的问候,又迅速化作红着脸的逃窜。 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草莓唇膏香,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瓶冰镇柠檬茶,瓶身上用荧光笔写着小小的清秀的字迹“荷叶”。 不久,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如雷霆贯耳的声音就把仇建华吸引过来了。仇副校开始大规模的驱赶学生,把一个个学生赶回教室。再抓住几个叫的特别大声的学生,拍照发到班主任群里批评。 “这成何体统啊?人家不过是得了个奖,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回去上课。不要打扰人家休息了。”仇建华一边驱散着学生一边说道。 女生们不情不愿的往回走,即使仇建华还盯着她们,也不管不顾了,一个劲的转头。 “哈哈,我们班的两个学霸还是太受欢迎了。”张橦看着趴在书桌上的荷叶尬笑道。 荷叶因为没睡够所以脸色有点惨白,在别人看来他像是睡觉被吵醒了不开心。 “人好多。。。”荷叶望了一眼窗外被仇建华疏散的同学,有几个不死心的还在回头张望。 “哎呀,没想到荷大神还是个社恐,只能怪你们太厉害了。”张橦翘着凳子,靠在荷叶的桌子上。 “啊啊啊,大家都好厉害,”许佳看着身后的两位“大神”,苦恼的对白阮诉苦,“阮阮怎么办啊?” “没关系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白阮安慰她道。 杨泽晗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坐在前面的许佳:“许佳,你就不用担心你自己了。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准备的怎么样啊?” “啊?别提了,肯定要完蛋。”许佳哀怨着张脸,闷闷不乐。 “没事,要死一起死。我也得完蛋。”张橦嬉皮笑脸的打趣许佳。 话是这么说的,但真正要到了期中考,谁不复习呢?就算临时抱佛脚也要看几眼的啊。 陈槐安,荷叶这边挤满了人。有的来问问题,有的来问竞赛内容,还有的来感叹他们的成绩。 教室被分成了两半,坐在角落的李瑜珩,孤零零的,身旁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跑到了荷叶他们那。 李瑜珩不屑的看了一眼,自顾自的拿出英语字典开始学习。 “哎哎,李瑜珩这次他们考了区第二好厉害啊,你怎么不过去说几句啊?”几个女生站在人群外,看见李瑜珩一个人最在位子上看书好奇的问。 “有时间看别人不如花时间多看看书。”李瑜珩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像是在挖苦别人。 女生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也就没有再理会,跟着其他人聊天去了。 窗玻璃上爬满冰晶的枝蔓,像大自然信手勾勒的素描。枯枝在铅灰色的天空划出疏朗的线条,偶有迟归的候鸟掠过,翅膀裁开凝滞的寒气。风卷着最后几片倔强的梧桐叶,在水泥地上擦出沙沙的响动,那声音干涩得仿佛树梢与冬天摩擦的声响。 李瑜珩的翻书声,弄得声响很大,像是故意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所以人都沉浸在陈槐安与荷叶获奖的喜悦当中,没有人在意他。 光晕里飘着细碎的雪霰,像被谁揉碎的云絮。光秃的枝桠在夕照中投下蛛网般的影子,渐渐被夜色晕染成淡墨。这是无比喜悦的一天,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庆祝,除了李瑜珩。 第7章 期中 时光如白驹过隙,短短的几个星期过去了。临城五中每天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教学,整个世界仿佛一直在重复着,很久很久。 时间像指缝间漏下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流逝。转眼间,窗外的槐树叶已由翠绿转为金黄,又在某场悄然而至的寒风里凋零殆尽。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小,从三位数跌至两位数,最后变成刺眼的个位数。那些曾经觉得漫长的晚自习、没完没了的模拟考、课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过去。 记忆里的片段像被快进的电影,模糊而迅疾地闪过。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却又像隔了一层薄雾,怎么也抓不住。 时间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它只是沉默地推着人向前走,不管你是否准备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 临城五中的期中考试,不是一般的严格。听上一届的学长学姐说,仇鬼和陈玉校长会亲自到每个考场挨个巡逻检查防止作弊的行为。这让那些有侥幸心理的人们瞬间死了心,越是临近期中大家越是紧张不安,总是担心自己发挥失常等现象。 阳光明媚,缕缕微弱的光芒飘进荷叶的房间,树影铺在桌面上,风一吹洒下的点点光斑就开始摇晃。今天是周末,距离期末考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了,荷叶坐在桌前复习。 宽阔的桌子上铺着满满当当的试卷和经典习题,教科书放在一旁敞开着。堆积如山的书本和学习资料把整个书桌弄的乱七八糟的,但是荷叶很喜欢这种感觉。 “咚咚。”荷雨端着刚切好的苹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荷叶头也不抬,回了一声便继续做题。 “写题累了吧,妈切了点水果你先吃。注意休息哈,我就不打扰你了。”荷雨放下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出去前,她看了一眼荷叶的书桌,“怎么这么乱?算了,这孩子总有自己的想法吧。”荷雨心想着,不假思索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办公去了。 台灯在书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像黑暗海洋中一座孤独的灯塔。 荷叶伏在案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手中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更显得夜色的沉寂。桌角的咖啡杯早已见底,杯壁上残留的褐色痕迹记录着这个漫长的夜晚。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却仍强迫自己盯着摊开的习题集。 夜风从窗缝渗入,带着初秋的凉意。他裹紧了身上的校服外套,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抖。桌面上散落着揉皱的草稿纸,每一张都写满了反复推演的痕迹。 已是深夜,临城还未入冬但是晚上却总是降温,凛冽的寒风肆意的在临城蔓延开来,刺骨的风中夹杂着丝丝寒意。 窗外最后一点灯火也熄灭了,只剩下月光像一层薄霜,冷冷地覆在窗棂上。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又很快被黑暗吞没。 桌上的台灯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昏黄的光圈里,尘埃缓慢浮动。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忽然显得很大——仿佛整栋楼都睡了,只有这细微的响动在夜色中固执地证明着某个角落还有清醒的灵魂。 夜风掠过树梢,枝叶摩擦的簌簌声时远时近。偶尔一辆夜归的汽车驶过,车灯的光柱扫过天花板,转瞬即逝的光影像一场短暂的梦境。 秋夜像浸透了冰水的黑绸,沉甸甸地裹住整座城市。 呼出的白气刚离开嘴唇就被冻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在围巾上。 路灯的光晕里漂浮着凝滞的寒气,将光线折射成朦胧的雾团。枯树枝丫间挂着霜凌,偶尔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柏油路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鞋底踩过时会发出反常的硬响。 远处变电站的嗡鸣被冻得发颤,像台老旧的制冷机在拼命运转。 更深露重,连时间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却又在即将淹没意识的瞬间退去,只留下愈发清醒的疲惫。 荷叶抬头看了一眼闹钟,“22:00了,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上学吧。”荷叶心想着,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关了灯就躺进了被子里。 夜幕已深,荷雨还在工作,淡雅的月亮挂在枝头,皎洁的月光照在荷雨的笔记本电脑上。荷雨感觉很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着架,脑袋一直下垂仿佛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可尽管这样她也只是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又继续敲打着键盘。 明月,星辰,与她。 第二天清晨,当太阳还没睡醒,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时候,荷叶就已经早早起床。 他迅速整理好书包,等荷雨送他去上学。 荷雨比荷叶晚起了几分钟,看见早起的荷叶,她调侃了一句:“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啊?是不是要期中考紧张了?”随后她赶忙洗漱完就开车送荷叶去上学了。 路上,荷雨好像还没睡够,早上出门连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虽然她哈欠连天,但是嘴里还是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直到了校门口,荷雨还在叮嘱荷叶考试事项。 荷叶很快找到了考场,自从陈槐安上次带他逛了学校,他现在找任何教室都很顺利。 荷叶走进了考场。 很巧跟陈槐安在同一个考场,很不巧李瑜珩也在。 荷叶不怎么爱说话,自然跟李瑜珩没什么关系。但是从之前几次的态度看来,还是少跟这个人有交集才好。 荷叶跟陈槐安的座位离得不是很远,中间只隔了两个同学在左手边,而李瑜珩就恰好只与他一人之隔在他的右手边。 “丁零零,考试开始,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和答题卡。” 考试开始,监考老师不慌不忙的发下试卷,走下讲台来贴姓名条形码。 等他贴完条形码后,没有着急回到讲台上而是慢悠悠的在考场内来回踱步。 学生们“刷刷”的做题声徘徊在考场内,鸦雀无声,只留下了监考老师的步声以及学生们书写的声音。 时间争分夺秒的流逝,考生们也奋笔疾书着。 虽说临城五中的监考严格,但老师总有不注意的时候,所以还是有很多同学不死心想要偷偷摸摸的作弊。往常作弊被抓的同学不多,但是不代表不作弊的人没有。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坐在后排的李瑜珩开始不老实了,他的眼睛往老师在的方向瞄了一眼,随后偷偷的拿出藏在铅笔盒里的小抄,趁老师不注意轻轻的打开了。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但是纸张还是有发出轻微的磨砂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膜随着脉搏嗡嗡作响,但手上的动作异常平稳。的确,想要考试作弊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真的很难。 展开纸条的瞬间,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副校长从后门踱步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考生的桌面。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等仇建华的身影消失在前门,他再次低头,飞快地对照纸条上的公式往答题卡上誊写。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抬头时,正对上老师洞悉一切的眼神。 那张写满答案的纸条,此刻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在他的大腿上。 “干什么呢?”监考老师的声音如同一阵雷声入耳,让整个考场如死寂般安静没有一丝声音。李瑜珩被吓的打了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往监考老师的方向看去。 “完了。”李瑜桓心想。 他不止感觉只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仿佛整个考场的人都在看着他。无数着眼睛审视着他,好像要将他剖开,细细数落他的罪行。 老师一个箭步走到李瑜珩的面前,伸手从他紧握的手心里巧妙的将他的小抄夺走。 考场中的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李瑜珩通红着脸,豆大的液体滚过了他的脸颊。一时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叫什么名字?”李瑜珩抬头与监考老师那双冰冷厌倦的眼睛对视上。 许久,不语。 “很好,胆子很大吗?期中考作弊,你不用考了。直接去校长办公室,这科0分处理。”监考老师将小抄与李瑜珩的试卷拍下一并发送给陈玉校长。 李瑜珩呆坐在位置上,不动,也不敢动。 他觉得他丢尽了面子,应该小心点的,要是在多注意一下就不会被老师发现了。也许他该感到后悔,但胸腔里只有一团冰冷的怒火。错的是这个只看分数的制度,是那些以成绩论英雄的老师,是永远不知满足的父母...他不过是找到了捷径而已。 同学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目光像无数根针刺在身上。 他沉默片刻,突然嘴角抽动了一下:"下次我会做得更隐蔽。"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没人听见。 他转身离开时肩膀撞到了门框。疼痛让他更加清醒——这不会是终点。转学,改名,总有办法重新开始。毕竟,世界这么大,总有漏洞可钻。 走出教室门时,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他眯起眼,想起第一次作弊时那种刺激与恐惧交织的快感。那时的他至少还会紧张,现在却只剩下麻木与算计。 没有一丝忏悔之心,只有对自己不小心的责怪。 监考老师将李瑜珩拉了起来,扔出教室让他自己走到办公室去。 李瑜珩孤零零的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不知所措,监考老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朝陈玉校长的办公室走去,就像一个小偷要去警察局自首。 李瑜珩当然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人之常情大家都抄过答案。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向陈玉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收完试卷,走向陈玉的办公室。 “哎,刚刚那个男的是谁啊?胆子这么大啊?”考场里的一个女生问附近的人。 “(1)班的李瑜珩吧,不过不知道这次考完还能不能在(1)班了。”另一个人笑着说,好像很期待李瑜珩事件的结果。 一个课间的时间,李瑜桓的事迹仿佛被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似风一样无形,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了(1)班的李瑜珩期中考试作弊了。 走廊上,总有几个人在聊这件事。 办公室里陈玉坐在办公桌前,审问着李瑜桓。 面对脸色涨的通红,冷汗直出的少年,陈玉没有跟他多说什么。 李瑜珩作弊,陈玉请了他的家长到学校。 “哎哎,你们看到了吗?那个李瑜珩被叫家长了!”周硕激动的说。 “真的假的?怎么样了啊?”张橦好奇的问。 “哎呦,被骂的可惨了。好像还被处分了,写了保证书。我看他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周硕说着还指了指脑子。 张橦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哎呦喂,不是我说。他的胆子是真大,敢在期中考作弊。” “哎,你们别说了。赶紧回去接着考试吧,别磨蹭了。”杨泽晗扶着楼梯慢慢往回走。 “好担心我的成绩啊,长痛不如短痛,希望早点改出来。”许佳皱着眉头,嘟着嘴,祈求。 接下来的考试都正常举行着,经过早上的事情,在胆大的人也不敢作弊了。当然,仇鬼也看的更紧了。 期中考在同学们稀稀碎碎的话语中结束了,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在意着李瑜珩。毕竟考试作弊很多人都做过,只不过是没人能想到会有人敢在期中考这种大考作弊。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敲在地板上。 "怎么回事?我儿子怎么了?" 女人挎着名牌包,妆容精致,眉毛高高挑起,声音里带着不耐烦。她一头红发,似熊熊烈火,抹着艳丽的红唇,画着浓烈的妆。 监考老师把那张写满答案的小纸条递过去:"您孩子在考试中作弊,证据确凿。" 她扫了一眼纸条,嗤笑一声,随手扔回桌上:"就这?" 陈玉皱起眉:"这是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我们——" "小题大做!"她打断道,从包里抽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就是抄几个公式吗?现在的考试本来就不合理,孩子知道找方法解决问题,我倒觉得挺聪明。"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站在一旁的男生低着头,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仿佛这场谈话与他无关。 陈玉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位家长,作弊是诚信问题,不是小事情。" "诚信?"女人冷笑,"我儿子以后是要出国的,谁在乎你们这些破规矩?赶紧处理完,我还有美容院的预约。" 主任深吸一口气:"按照校规,记过处分,本次考试零分。" 母子俩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留下几个老师面面相觑。走廊上,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一眼:"以后这种破事别叫我过来,耽误时间。" 办公室里,陈玉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感觉穴位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跳,“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简直无法无天了!” 仇建华端了一杯水给她说:“别气了。” 陈玉打开电脑,在上面迅速敲了几行字,是李瑜珩的处分。 李瑜珩在校长办公室待了一整个下午,期间不止被批评还被家长教育了。保证书改了又改,最终完整的交给了陈玉。 第8章 开会 期中考结束后,临城五中的学生和家长要开家长会做期中总结了。 每个学生都哭丧着脸整理书桌教室。 “哎呀,这次肯定考差了。我指定要被我妈说。”许佳耷拉着脸,整个人都靠在扫帚上。 “呵,你什么时候考好过?”张橦朝徐佳比了一个鬼脸。 “张橦,你,完了!”徐佳拿着扫帚就开始追逐张橦。 两个人像猫爪老鼠一样在教室里跑来跑去。 “你给我站住,张橦!”许佳举着扫帚大吼,那气势仿佛要变成一头恶魔把张橦吃了。 “哎,我就不,你来追我啊。追不上吧。略略略。”张橦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许佳,生怕她追到自己。 “哎哎哎,好了。别跑了,赶紧打扫教室。家长马上就要来开会了。”金允组织着大家整理教室,伸手快速抓住了跑到自己身边的张橦。 张橦停下,站在走廊上往远处看,指着校门口大叫道:“我去!劳斯莱斯幻影!谁家的啊?羡慕了啊啊啊啊。” 大家听见他的声音也跟着一起出来了,只见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矗立在那里,宛如一座移动的巴洛克宫殿。车头方正陡峭,帕特农神庙式格栅拔地而起,每一根镀铬立柱都打磨得能照见人影。欢庆女神像从引擎盖前沿悄然升起,翅膀微张。 车身侧影如刀劈斧削,腰线以松鼠毛刷蘸漆。闻声而来的还有陈槐安,荷叶。 荷叶朝着大家说的方向看去,哦,荷雨来了,看来还是自己亲自开车,没有叫司机。 紧接着劳斯莱斯身后又跟了一辆白色的宾利,同学们心里羡慕不已。 张橦眼睛的冒着金光了:“这是家长会吗?这是车展啊啊啊!老杨,你看那又有一辆宾利!” 他指着劳斯莱斯身后的宾利,嘴上称赞着,幻想着自己未来也可以开上这种车。 陈槐安的目光与荷叶对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以后会有的。” 张橦戏剧性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杨泽晗的肩膀:“放心,等兄弟有钱了,绝不忘记你!” “哎哎!还有我呢!”周硕垫着脚喊道。 “当然忘不了你!”张橦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分钟后,家长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走廊上人群流动,一大批的家长寻找着自己家孩子的班级。教室门口站了几个同学接待家长,招呼着寻找班级的家长。 有几个同学看见自己家长过来,躲都来不及躲,目光逃跑着。金允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乱哄哄的教室,一脸无奈。 有几个男上还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车子,久久不愿离去。 等所有家长都进了班级坐在自己家孩子的位子上后,计惠洺抱着试卷、答题卡、成绩单走了进来。 她把这些物品发下去后,开口道:“好了,现在班长带同学们去操场上休息一会儿吧。等过一个小时多,再回来。” “好的,计老师。”金允带着排好队的同学下了楼往操场上走。 操场上早已人满为患,整个高一段的班级都下来了。大家有的在操场上散步,有的在玩游戏,还有的坐在操场上聊天。活人感满满,真好。 “好了,好了。同学们自己活动吧,一个小时后自己过来集合哦。”金允叮嘱道。 “知道啦,班长。”(1)班同学齐声说道。 说完,便一窝蜂的散了开来。 “荷叶,做会儿题。”陈槐安带着荷叶到离操场有点远的一棵大槐树荫底下。 “你带资料了?”荷叶坐在树荫底下的长凳问陈槐安。 “对啊,再过几周又要考试了。先准备一下论文之类的。”陈槐安掏出笔袋和试卷资料递给荷叶。 “好。”荷叶接过试卷开始写题。 今天,艳阳高照,像是又回到那个夏天。他和陈槐安也是这样坐在树荫底下写。 荷叶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有好多题目不会就都去陈槐安,那个夏天他总是找陈槐安玩。在他看来,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了吧。 现在的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微风吹过树叶,碎碎的阳光透过纵横交织的树枝洒下荷叶的试卷上,像一枚枚金灿灿的铜钱。照的他的手暖暖的,心也是。 虽然现在不是夏天,但是临城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冷的时候就像冰窖,热的时候就像火炉。 所以,荷叶感觉临城只有夏天和冬天。至于春秋仿佛消失了一般,代替他们的就是夏冬。 光影斑斑,树叶摇晃着,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树影下的两个少年发着光。金灿灿的不只有太阳,还有那闪着光的少年。 大橘猫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头一直蹭着荷叶。荷叶停笔伸手摸了摸小猫,圆滚滚的怎么像一个球?荷叶笑了笑,很温柔。 陈槐安也停笔看着荷叶与大橘,慵懒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美的像一幅画。 “晚上视频?” “好。” 现在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很熟,但是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了。 秋日的阳光像被滤去了棱角,不再有灼人的锋芒,只余下一层温软的澄黄,懒洋洋地铺陈在天地间。 它穿过疏朗的槐树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光影像用旧了的铜钱,边缘泛着毛茸茸的晕。偶尔有风掠过,满树的叶子便簌簌地抖落碎金,连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被镀成了金粉。 这光线有着蜂蜜般的质地,黏稠地流淌在瓦檐上、窗棂间,把老墙的裂缝都填成了暖色。踩着满地斑驳走过时,衣襟上便沾了三分古意的温柔,仿佛整个人都被裹进了陈年的绸缎里。 教室里,计惠洺对着家长说道:“这次大家的考试成绩都还很不错,”说到这,她的眼睛看了一眼李瑜珩的家长确保有人来,“不过呢,也有个别同学的成绩下滑。希望各位家长能注重些,还有通过这次期中考我们班级的人员需要调动。这些都是按照学生自己的成绩来排名的,绝对公平公正。” “哎?小雨?你家的也在这读吗,叫什么名字啊?”徐清怀坐在位置上,看向一旁端庄的荷雨问道。 “嗯?清怀?好几不见啊。”荷雨撇过头惊讶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徐清怀。 “对呀,我家孩子叫陈槐安。没想到我们的孩子居然是同桌啊。” “啊,小叶跟我讲过。学习挺好的啊,我家的叫荷叶。他有跟我提起过。” “哎?荷叶,槐安跟我也说过哎。他们上次不是刚好一起出去参加比赛了吗?” “对呀对呀,没想到小时候我们坐同桌,现在这俩孩子坐同桌。时间过真快啊,我们好久没联系了。”荷雨回想起以前对她说。 俩人像回到了从前,还是幼稚的小孩子似的在讲台底下窃窃私语着。 “这次呢,要特别表扬俩个孩子。陈槐安,荷叶。他们两个人参加比赛获得了区第二名的好成绩。”计惠洺对大家说道,她看向陈槐安、荷叶的位置向两位家微笑着。 荷雨、徐清怀相视一笑。 接下来,大家又听了计惠洺二、三十来分钟的心灵鸡汤。家长会终于算是圆满结束了。 金允带着(1)班的同学回到了教室。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边。 家长会结束后,各自的家长学生理好了老师发的试卷,家长就领各自的孩子回家了。 学校门口,人群沸沸腾腾的。有家长的谈论声,也有学生的嬉笑声。 “槐安,这是你荷阿姨,我们俩小时候玩的最好了。就是后来我去外地出差了一、两年,没怎么联系了。没想到,现在我们又遇见了,真是太有缘分了。”徐清怀拉着陈槐安朝荷雨荷叶这边走过来。 “荷阿姨好。”陈槐安向荷雨点了点问好。 “哎,你好。荷叶,这是妈妈的朋友徐阿姨。”荷雨也向荷叶介绍道。 “徐阿姨好。”荷叶轻声说道。 “嗯,既然你们是同桌,学习啊生活上都照顾一下对方。”徐清怀对陈槐安、荷叶叮嘱。 陈槐安、荷叶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啦,下次见。”荷雨朝徐清怀挥挥手道别。 坐在车上,荷叶问:“妈,你认识陈槐安?” 荷雨看了一眼后视镜,回答:“不认识啊,只是跟他妈妈认识。我都不知道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那时候年轻,我跟你爸结婚你徐阿姨还过来当过伴娘呢。但好景不长,你徐阿姨工作要出差去外地待了两、三年。那是我和你爸刚离婚,自己生意上忙不过来,也就很久没联系了。” “哦,知道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她是不是不知道她最忙的那年里让我换了的第三所学校陈槐安也在?”荷叶看着街边飞速闪过的景色思索着。 “想什么呢?”红灯了,荷雨转头看向荷叶。 “嗯,没什么。”荷叶无力的摇了摇头,回答。 车窗外,是那辆白色的宾利,见他开着一点窗户,荷叶也有点好奇是谁的车。他缓缓摇下一点车窗。 男生清晰的下颚线看得一清二楚,碎发盖在额前,那张侧脸荷叶再熟悉不过了。是陈槐安。 恰好,陈槐安也偏过头,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秒,荷叶赶紧偏过头,陈槐安也低下了头。 小心翼翼的,两人的目光又对视了,像是玩游戏一样,躲来躲去的。 明明对视也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躲呢?他们谁也不清楚,也许是第一反应吧。 过了一会儿,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最后陈槐安朝他挥了挥手,荷叶才缓过神来。 “这次期中考试蛮不错的嘛,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车子重新发动,荷雨问荷叶。似乎是注意到了荷叶的情绪波动,故意想要让别他开心。但明明自己内心清楚,荷叶,这种人无论做什么他都是“随便”“还好”“都行”的一种态度。 “没什么想要的”就知道。荷雨没有放弃等了几秒,“要是你真想送的话给我买一本《数学论文范读》吧。”荷叶靠在车座里,整个人深深的陷进去。 “可以啊,只要你喜欢妈妈就给你买。”荷雨嘴上答应着,可在心里想:“现在的小男孩不应该喜欢一些漫画小说,动漫手办的吗?怎么小叶这么爱学习?算啦,只要儿子喜欢我就买。” “谢谢,妈妈。”荷叶出于习惯,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妈妈先把你送回家马上就去书店给你买啊。今天晚上,你自己点外卖吃先。我今天晚上还有会要开,ppt还没来得及做要加个晚班。”荷雨听到荷叶的话愣了一下,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停车库。荷雨将汽车停好了,跟荷叶下了车。 回到房间,荷叶拿起衣服准备去洗澡。 叮,他打开手机: harbor:几点聊? hy:稍等,我先去洗澡 想着,他又加上了一句 hy:很快的 harbor:好 荷叶进了浴室,他拧开龙头,热水便哗地泻下,顷刻间占领了浴室。雾气升腾起来,在镜面上抹开一片白翳。荷叶立在花洒下,像一尊待溶的石膏像。水珠先是在他发间集结,继而汇成细流,顺着颈项的弧度滑下。肩胛骨突起着,水流至此便分作两股,一股沿脊沟急转直下,一股向肋间迂回包抄。 他抬手抹了把脸,水花四溅,有几滴挂在睫毛上,将坠未坠。 水声渐歇,他关掉龙头,水珠仍从发梢滴落,在瓷砖上敲出断续的节拍。雾气散去些,镜中映出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水汽柔化,面目不清。他伸手抹开镜面,与自己对望片刻,忽然别过脸去,抓起毛巾胡乱擦着。水汽又漫上来,镜中人影再度隐去。 走出浴室,荷叶并没有直接回房间。他站在客厅,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夜晚的江景不一般。深色的夜空下,两岸的霓虹将江水染作流动的彩绸,金紫红绿在波浪间流转不休。游轮缓缓驶过,船身缀满珠灯,倒映在水中,竟像是天上银河倾泻而下,碎成了万千星子。 对岸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将灯火悉数吞下,又加倍地吐出来。那些灯光太过明亮,竟将半空中的薄云也映得发亮,宛如给夜空蒙了层金纱。 公路上,汽车飞驰混成一条发光的亮带。像星星般闪耀,荷叶有些累了,他回到房间打开了视频。 陈槐安秒接。 两人没有说话,安静的做着题。偶尔几缕江风吹过,房间里只剩下手指摩擦纸页发出的微小声音。 夜色浓稠如墨,月亮被乌云囫囵吞下,只余几缕惨淡的光从云缝里渗出来,照得树影支离破碎。风在电线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是谁在暗处吹着一支破旧的埙。 陈槐安看了一眼时间:“要不今天就做到这把,时间不早了。” 像是在询问,荷叶点了点头。 “那好,晚安。” “嗯,晚安。” 挂断视频,荷叶停下笔,躺回被窝里,闭上眼将自己裹紧,沉沉的睡去。 第9章 仇鬼 星期一,荷叶带着《数学论文范读》去学校。 阳光刺眼,光影斑驳,荷雨没有回家,荷叶独自上了119路公交车去临城五中。 他远远在校门口就看见了站的笔直的仇建华,仇建华的眼睛像老鹰一样犀利地盯着每个学生,检查每个人的仪容仪表。 自从家长会结束后,仇建华副校长就重新开始了巡逻。 巡逻,就是在学生们上课的时候仇建华偷偷的走到班级门口抓那些违反校规不好好上课的学生。 荷叶从老远就看见了走的匆忙的张橦,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不还没迟到吗?急什么?”他整理了一下袖子,随着人群往学校走。 “滴,张橦。”人脸识别后,张橦慌里慌张的跑了进去。 阳光把水泥地晒得发白的时候,那个着急忙慌的身影迈着大步朝里面走,校服下摆随着急促的步子翻飞。谁都能看出他在赶时间,但没人知道他在急什么。 张橦左手压着摇摇欲坠的练习册,右肩书包带滑到手肘,连后颈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荷叶离他不到十几米的距离,他看见他的左脚突然踢到了空气。是的,完全平坦的地面,连半粒小石子都没有的水泥地。抬起的运动鞋在半空滑稽地停顿了零点五秒,整个人像被无形绳索绊住的提线木偶。 接下来是教科书般的摔倒慢动作:膝盖先认输般弯曲,手臂像风车般徒劳挥舞,最终整个人呈大字型拍向地面。手肘与地面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下巴险些磕到自己的膝盖。 静止三秒后,他触电般弹起来,涨红的耳朵几乎要滴出血来。 “呀,怎么这么平的地都能摔?”站在一旁的值班老师笑着看张橦,他无奈地笑了笑,赶紧起身单脚往前蹦跶。 荷叶目睹了一切,他望着张橦一瘸一拐的背影,故不上什么,紧跟的上去扶住了他。 那一刻,一束光打在他身上,就像张橦的救命稻草。 张橦瞪大双眼,满面感激:“啊,叶神,谢谢你啊!你简直来的太及时了,哎呀,我真是运气太差了,平底都能摔!!!”说完,还愤愤地跺一下脚。 “嗷,痛!”好像就是那只擦破了腿,疼的张橦直翻白眼。荷叶哭笑不得的扶着他,两人的背影像一小学生扶着老奶奶过马路一样。满满的,两人缓慢的向上移动。 一进教室,大家就看了疼的龇牙咧嘴的张橦和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荷叶。 “怎么回事啊?”杨泽晗起身看张橦,扶他缓缓坐在位子上。 张橦喝了口水,调整好了,慢慢开口:“这件事还要从校门口说起……” 张橦把伤口给大家看,把许佳吓的直往后躲。 “还是要多积德行善啊。”周硕办了个鬼脸对张橦说。 白阮看着他的伤口提醒道:“要不去医务室消毒一下吧?” “不用,只是擦破了点皮。没大碍!”张橦掀起裤子看了一眼白花花的伤口。 接着,他又开始了讲述荷叶是如何“救”他的,陈槐安看着他精湛的演技表演荷叶是如何像一束耀眼的光芒飞到他身边,帮助他上楼。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听了好久,荷叶终于淡淡开口 “嗯?当然是我数学试卷忘写了啊!”张橦回过神,“我操!我数学试卷还没写啊啊啊啊!第一节课就是数学啊!”说话声虽然不大,但是张橦慌张的都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一把扯过杨泽晗桌上的数学试卷,开始了奋笔疾书。 计惠洺早自习一进来,就看了后排张橦血淋淋的腿,“怎么回事?”她走到张橦身边看伤势如何。 张橦被她吓了一条,整个人连带着椅子都抖了一下。 “怎么了?吓成这样?你腿怎么了?”计惠洺没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先关心张橦了起来。 “哦,也没怎么,就是早上不小心摔了。”张橦小心翼翼的把数学试卷收起来,眼睛瞟着看计惠洺。 她正端详着他的伤口,顾不上再多问什么。 张橦如实回答了整个过程。 他的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擦过,起初只是泛白,像被刀锋轻轻划开的纸张。 正说着,下一秒,鲜红的血珠便争先恐后地涌出,沿着伤口边缘蜿蜒而下,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刺目的红线。 血珠越聚越大,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倏地坠落,在地面上溅开一朵细小的血花。 他只感受到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皮肉里翻搅。他下意识捂住伤处,可温热的血液仍旧从指缝间渗出,黏腻地爬满掌心,在皮肤上留下蜿蜒的暗红痕迹。 血滴得越来越快,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映着刺眼的阳光,像一块破碎的镜子,折射出微微的暗光。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让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心脏的每一次收缩都在挤压着血管,逼迫更多的鲜血涌出。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血已经顺着腿部滴落,在裤脚晕开一片暗色的湿痕。 “快快纸巾!”计惠洺伸手,荷叶递了一把纸巾塞到她手里,简单止血后计惠洺让杨泽晗先陪张橦去医务室消毒,接下来轮到杨泽晗带着一瘸一拐的张橦爬楼梯了。 两人的背影很是搞笑,张橦架着杨泽晗的脖子,吃力的迈着腿往下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腥甜而温热,让人喉咙发紧。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不断蔓延的红色——它像一条贪婪的蛇,缓缓吞噬着干净的皮肤,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印记。 值日的同学把地板上血迹清理干净,早自习开始了。 按常理来说,仇建华是不常去(1)班检查的因为他觉得(1)班的学生都是好学生,是不会违反校规的。但是其他班级的学生就不一定那么有好运了,时不时会有几个学生被仇建华抓住教训一顿,严重的叫家长或写检讨书。 可是经过了李瑜珩事件后,仇建华就成了(1)班的“常客”。他总会在同学们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出现,搞的(1)班同学每天都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好在,早自习巡逻完后,大家就都没再再看见他了。 张橦跟杨泽晗回来后,已经是早上第一节课了。 为了平安过好这一天,张橦打算就不出位子了,好好的“养伤”。 这一下午,倒是没出现什么事。但到了晚自习张橦开始作妖了。 “哎,我今天带了辣条,来点不?”张橦从桌洞里拿出一包辣条,朝杨泽晗挥了挥。 “你就不怕仇鬼突袭?他可是说了不能在学校里吃零食,尤其是那些味道重的。”杨泽晗小声的说,眼睛还往左右看了几眼。 “没事,我从硕子那里了解到情况。他说仇鬼今天去外校听课去了,现在不在学校里,放开了玩没事。”张橦拍胸脯保证道。 “ok,来一根。”杨泽晗打开辣条的包装袋从里面拿了一根。 红通通,香喷喷的辣条,一口咬下去咸香的油汁顺着辣条流了下来。筋道的口感,搭配着淡淡的辣味让人吃了还想吃。 简直是人间美味!张橦吃完后,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塑料包装袋撕开的那一道口子,一股浓烈而暴戾的香气便猛地窜了出来——辛辣、咸鲜,带着一丝近乎挑衅的甜,像一把裹着糖衣的刀,直刺鼻腔。油光发亮的辣条挤挤挨挨地蜷缩在袋子里,每一根都裹着猩红的辣椒末和晶亮的油脂,表面凹凸的纹路里嵌着芝麻粒,像是被烈火灼烧后皲裂的焦土。 手指刚捏起一根,黏腻的红油便立刻爬上指尖,在皮肤上拖出一道亮晶晶的痕迹。咬下去的瞬间,先是甜,像蜜糖在舌尖打了个滚,可还没来得及回味,汹涌的辣意便如潮水般漫上来,从舌根一路烧到喉咙。辣椒粉黏在口腔里,每一次咀嚼都像在口腔里点燃一串细小的鞭炮,炸得人头皮发麻,却又忍不住再咬一口。 张橦虽然被辣的说不出话,但还是一个劲的吃着。 辣条的韧劲十足,牙齿撕扯时能感受到纤维的抵抗,像在咀嚼某种风干的肉脯,越嚼,那股混合着味精、花椒和辣椒的霸道味道就越发浓烈。额角渐渐渗出细汗,鼻尖也泛起一层薄薄的油光,可手指却停不下来,一根接一根地往嘴里送,直到嘴唇被辣得微微发麻,舌尖像被火燎过一般灼热。 不久,整间教室都覆盖了一股浓郁的辣条味。几个损友的鼻子比狗还灵,眼睛比鹰还尖。他们马上锁定了张橦抽屉里的辣条。 “什么味道?好香!是辣条,谁在吃辣条?”周硕吸了吸鼻子,望了一眼教室,小声问。 “硕子!这!我带了辣条,分你点。”张橦朝周硕的方向朝了朝手,示意他赶紧来。 周硕赶紧弯下腰偷偷的接过辣条,小心谨慎的尝了一口,嗯,太好吃了。 “吃个辣条跟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许佳小声跟张橦说。 说着,自己正想也拿一根尝尝味道。 突然一道如打雷般洪亮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吓的许佳赶紧收回了手。挺直背端端正正的坐在位子上,假装自己在认真听课。 “你们在干什么?好啊,张橦,你小子这么不听我的话是吗?哎呦,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在学校里吃零食,不允许。”仇建华一个脑袋窜了出来,挤到张橦的旁边。 “我去,仇鬼?!”张橦嘴里还叼着辣条,整个脸通红。仇建华的一句话把张橦吓的不轻,差点呛到自己。 张橦这一喊,让整个班昏昏欲睡的同学都变得精神抖擞,一个个都坐的端端正正。 这节课自习,代课老师出校上课去了。所以就让班长管理一下纪律,其他同学干什么也不用去管,只要保持安静就行。 “好好好,还说脏话、给老师取外号、偷吃零食。你给我出来,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啊?真是无法无天了都。”仇建华指着张橦,手指气到发抖,他的脸也红的像红苹果一样。他走进教室,把张橦拽了出去。 张橦被拉到门口,随后几个吃了辣条的也被叫了出去,他们被仇建华罚站在门外一个个批评着。 “喂,硕子你不是说他在外校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张橦朝周硕小声喊道,眼睛一个劲的向周硕那边传递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意思就是,你怎么背刺兄弟?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早回来?还有,有你这么出卖兄弟的吗?”周硕把头伸到张橦身旁说。 “哎哎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讲还是你们讲啊?”仇建华将两个人分开,让站在一旁的杨泽晗先回教室自习去。 “你们两个继续站着。”仇建华指了指张橦和周硕,然后继续往外一顿输出。 “仇鬼跟你讲什么了?”许佳见杨泽晗回来了,好奇的问道。 “哎,倒是没说我什么。只是外面两个不知道怎样了。”杨泽晗望了一眼窗外,夹了一点幸灾乐祸,差一点就对上了仇鬼犀利的眼神。 “为什么叫他仇鬼?”荷叶见两人聊着,轻声问道。 “因为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每次都像鬼一样走路没有声音。所以我们都叫他仇鬼,哦,对了。仇鬼,仇鬼,他就像一些学生的仇人一样,总是逮着那几个人不放。仇建华,这个姓跟他还挺配。难怪人如其名。”杨泽晗偷偷的匿笑,眼睛一直偷瞄窗外气急败坏的仇鬼和倒霉的张橦、周硕。 门外两个人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教室。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仇鬼骂我有多凶了。他念叨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跟念咒语一样。听的我头都大了,现在我还有点晕。”张橦一回到位置上就跟他们诉苦。 “你活该,让你违反校规。然后呢?仇鬼有没有给你什么惩罚?”许佳偷偷笑道。 “没有,我估计他是念叨多了忘了,反正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张橦偷乐着,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一本书。 “算你运气好,下次肯定要罚!”周硕气冲冲的对张橦说。 “别吵了,待会儿仇校长又回来了。”陈槐安提醒他们。 他这话一出,张橦、周硕、杨泽晗、许佳都安静了下来。 等晚自习结束,仇鬼就只来了一次。这次真是张橦不走运,碰巧今天仇鬼心血来潮去检查(1)班把他抓了个正着。 经过了这次,张橦估计再也不会再学校里吃零食了。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张橦暗自在心里叫苦。 窗外,天色阴得发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蹭到那湿冷的边缘。风不大,却带着股刁钻的寒意,专往人衣领里钻,像一条湿漉漉的蛇贴着皮肤游走。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闷闷的,像命运在喉咙里滚出的一声冷笑。 晚自习还没结束,时间漫长的不像话。 教室里的白炽灯嗡嗡低鸣,像是某种垂死的昆虫在玻璃罩里挣扎。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仿佛有人打翻了墨水瓶,把整个世界浸在黏滞的黑暗里。偶尔有飞蛾扑向窗玻璃,翅膀拍打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却又很快被沉默吞没。 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显得很吃力,指针划过的声音像是哀嚎。时间仿佛被冻僵了,在表盘上缓慢地爬行。 夜,长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而人被困在其中,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第10章 约架 早晨,阳光顺着树叶洒落在荷叶的课桌上,亮闪闪的像一条金波粼粼的河。 窗外,时不时一两只麻雀从叶丛中钻出来,窜到云霄里去亦或是追逐着玩闹。 温煦的阳光缓缓淌过青灰色的教学楼外墙。悬铃木的叶子在风中翻动,将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箔,零乱地撒在柏油路面上。 操场边的铁艺围栏爬满了常春藤,新生的嫩芽在晨风里舒展,像无数伸向天空的翠绿手掌。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偶尔有飞鸟的影子掠过,在光洁的表面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暗斑。草坪上的自动喷灌系统突然启动,无数水珠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荷叶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冷冽的寒风通过窗缝遛了进来,他坐下来好像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 教室里也安静的出奇,大家都在睡觉。让人有种不知道是早上还是晚上的错觉,高中学业繁重所以大家只要有了时间就都在补觉,不然实在困得不行。 荷叶刚坐下来,把一些学习用品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随后将铅笔盒扔进桌洞。他习惯性地伸手在桌洞里摸了摸,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长方形物体,荷叶拿了出来——一封信。 信封是牛皮纸做的,虽然这几天总有小女生起大早偷溜进高(1)班把写的情书和礼物放在荷叶的桌洞里。但那些信大多都是粉嫩嫩的,上面贴了小贴纸等装饰的。唯独这封信不一样。 “难道是有人想跟我讲话,却不敢说?或者没时间当面说?”荷叶心想着,漫不经心的拆开信封。 “如果还是那些情书,我下课找她们说清楚还给她们就好了。一天天的,桌洞里全都是信。”荷叶不假思索地取出那张信。 “约架挑战书”这五个大字写着信的正上方。 “什么?我惹谁了?”荷叶一脸懵。继续看下去,信很短只有短短几个字。 荷叶,今天放学别走,等着挨揍吧。你惹了我,你完了。 荷叶看完后,在心里冷笑:“谁这么幼稚?挑战人名字也没写,这种恶作剧简直无趣。” “亲爱的同学们,早读课开始了,请各位同学拿出书本大声朗读。开启美好的一天从早读课开始。”广播里机械的声音播放着,将那些趴着小憩的同学叫醒。 早读课开始了,伴随着同学们卖力的朗读声,仇鬼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巡逻。校园里,回响着阵阵清脆洪亮的朗读声,与那婉转优美的鸟鸣声交织。 荷叶并没有把约架信放在心上,将它随手压在了一本教科书下面。 早读课结束后,他拿起水杯去走廊尽头接水。 约架信没有压好,落到了陈槐安的书桌上。交完作业的陈槐安回到座位上,打开了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封。 “?荷叶?”陈槐安打开信,眉头紧皱着。 “放错了?约架?我记得荷叶从小身体不好,也不喜欢体育运动。打架就更不会了。”陈槐安胡思乱想着,看了一眼后门,荷叶马上要回来了。 他赶紧把信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继续低头看书。 荷叶什么都没有察觉,回到座位上,拿出下一节课要用到的学习资料做课前准备。 上课的时间像乌龟走路仿佛停滞不走了,一到下课又像开了倍速一眨眼就过了。下课的时候磨磨蹭蹭,上课的时候走走神,一天就是这么索然无味。每天好像都过着同样的生活,重复着,一切都井然有序。 高三教室的日光灯管在晨色里显得格外惨白,粉笔灰混着咖啡的苦涩在空气中悬浮,后排男生偷偷把单词本藏在立起的课本后,睫毛在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 操场东角的银杏树下,几个女生围坐着分享耳机,优美的旋律从漏音的右声道飘出来,混进篮球场此起彼伏的拍球声里。学生会干部抱着登记板匆匆穿过走廊,胸牌在阳光下反着光,惊动了美术教室窗台上晾着的水彩画——未干的蓝色颜料正顺着画纸缓缓下滑,像要逃离画框里的静物写生。 图书馆里,书架间有人踮脚抽书带落尘埃,阳光里浮动的微粒突然乱了阵脚;自习区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是两道数学题解法在隔空交锋。小卖部门口的冰柜永远咔哒作响,橘子汽水被拧开的瞬间,气泡涌上瓶口的声音,与远处钢琴房飘来的音乐,碎音奇妙地共振。 校园里很热闹,但荷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了。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谁给他的信?算了,这根本不重要。 荷叶虽然没怎么想约架信是谁写的,但是上午的时候他注意力总是不集中,他想不通谁会真么无聊写这种信给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星期干了什么,招惹了谁。 他无聊,不想再胡思乱想。于是拿出了一支铅笔,打算随便画画打消时间。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画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教室室里只有铅笔与纸面摩擦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窗外远处操场上传来的模糊喧哗。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眉头微蹙。面前的素描纸上是一个侧脸轮廓,线条干净利落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下午,同学们大都去操场上闲逛,只有他与少数待在教室。不是因为他多么热爱集体活动,只是享受这份独处的宁静。 每当荷叶拿起画笔时,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会突然变得专注而生动。 荷叶也不知道要画些什么,他在空白的纸前静坐片刻,突然落下第一笔——炭条在纸上拖出一道粗犷的弧线,像是凭空切开虚无。 没有模特,没有参照,他的手腕却带着某种笃定的记忆在游走。 荷叶没学过画画,只不过小时候有自己学过,还得过几次奖。对此,荷雨没什么说的。儿子有兴趣是好事。 笔锋时而侧扫出大片的灰调子,时而立起尖端勾出细若游丝的轮廓线。指腹抹过炭粉时,一个眉弓的转折便从混沌中浮现;橡皮擦出的留白处,渐渐有了眼窝的深度。 炭笔折断的脆响中,虚构的鼻梁有了骨骼的硬度。他用指甲在未干的铅粉上刮出几道发丝,突然又用掌根将大半画面揉糊——那些消失的线条化作阴影沉淀在纸纹里,反而让残留的嘴角弧度更加鲜明。画到锁骨位置时,他改用碳铅混合的笔触,让虚线与实线相互撕扯,仿佛皮肤下真有血液在流动。 整张画布开始呼吸。没有参照物的限制,他的线条反而充满攻击性:一道突如其来的飞白可能是衣领,也可能是消失的下颌线;被反复覆盖的暗部里,藏着五六次推翻重来的手势。最后他用小指蘸取银石墨粉,在虚幻的瞳孔处轻轻一点——整张白纸上所有暴烈的痕迹突然有了归处,那个不存在的凝视就此诞生。 荷叶手中的炭笔在纸上轻轻游走,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起初是几道试探性的线条,松散地勾勒出轮廓,像未成形的思绪在纸面浮动。渐渐地,笔触变得肯定,弧线在转折处微微顿挫,暗示骨骼的突起与凹陷。他时而用侧锋铺开一片柔和的灰调,时而以笔尖刻出锐利的阴影,纸上的形象便在虚实之间慢慢显现。 手指偶尔擦过炭粉,将生硬的线条揉成细腻的过渡,仿佛皮肤下的血肉正悄然成形。笔下的眼睛还未点睛,却已有了凝视的深度;嘴唇的线条极轻,却似乎下一刻就会微微翕动。阴影在颧骨下悄然堆积,又在鼻梁处忽然收束,明暗的交界处藏着呼吸的节奏。 他的手顿了顿,纸上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像是从记忆深处浮出的幻影,又像是某个熟悉的故人。 画完最后一笔,他放下铅笔,轻轻吹去纸上的橡皮屑。 那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少年,直到荷叶将整幅画画完他才意识到———那是陈槐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强光刺到的夜行动物。 睫毛在眼睑上颤动,投下的细碎阴影让眼神更加飘忽不定。虹膜里原本沉静的色彩突然碎裂成斑驳的色块,如同被石子击破的湖面。视线在空中划出几道短促的轨迹,最终凝固在某处虚空中,仿佛那里悬挂着看不见的答案。 眼白微微泛起血丝,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灼烧着这双眼睛。下眼睑不受控制地抽搐,带动整个面部神经都跟着颤抖。当他的目光终于重新聚焦时,那种震惊后的余波仍在眼底荡漾,如同暴风雨过后海面上漂浮的残骸。 他不知道的是,陈槐安一直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不经意的往教室里看。他也看见了,看见了荷叶在画他。 那幅画被放在抽屉里,荷叶出去了不知道去干嘛。也许去端作业本了吧,陈槐安顾不了多想便回到教室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个素描本。 暮色如融化的琥珀,在天际缓缓流淌。夕阳将最后一捧金粉撒向校园,教学楼褪色的红砖墙突然焕发出玫瑰色的光泽。悬铃木的枝桠在晚霞中舒展,每一片叶子都镶着毛茸茸的金边,风过时簌簌摇落细碎的光斑。 操场西侧的篮球架拖着斜长的影子,铁质篮网在风中轻晃,像一尾被晒干的发光水母。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此刻变成了熔金的湖泊,偶尔有归巢的麻雀掠过,翅尖便挑起一串流动的火焰。食堂烟囱冒出的白烟被染成淡紫色,袅袅地漫过爬满夕照的屋顶。 陈槐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素描本上的那个人就是他。荷叶画的很好看,很传神。 他知道荷叶快回来了,就把他的素描本放回原位,不声不响,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晚上,晚风轻拂树叶发出粗糙的声响,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轮明月皎皎高高的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被一簇簇云朵遮挡着。天空中还泛着一点点深蓝的微光,浅浅的不明显。 操场上的灯很亮很亮,把整个操场都照得明晃晃的像白天一样。有很多学生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拉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操场上散步聊八卦。 校园沉入浓稠的夜色。路灯在梧桐叶的间隙里投下昏黄的光斑,像被水洇湿的旧邮票。图书馆的轮廓在远处溶化成青灰色剪影,顶层还亮着几扇倔强的方窗,像悬在黑暗中的透明格子。 风掠过空荡的走廊,把公告栏里褪色的海报掀起一角,纸张拍打铁皮的声响格外清脆。操场边的铁网围栏锈蚀处挂着几缕塑胶草皮,随夜风轻轻摇晃,投在跑道上的影子如同某种爬行生物的触须。 实验楼后的灌木丛传来细碎响动,可能是野猫碰翻了易拉罐。月光突然从云隙漏下来,教学楼转角处,安全出口的绿光在水泥地上漫开,将匆匆走过的夜归人影子拉长成摇晃的细线。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天完全黑了,整片天就像黑墨水被打翻了一样。随着晚自习的结束铃,荷叶将桌子上的东西都塞到书包里,看到那封挑战书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把它揣到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陈槐安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荷叶背上书包走出来教室,下了楼梯,径直朝学校大门走去。 陈槐安不放心,隔着一段距离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荷叶没注意到有人跟在他身后,自顾自的朝回家的方向走。 校门旁边有一条小巷———临东巷。 临东巷蜷缩在城市的光鲜背面,像一道溃烂的伤疤。青苔在墙根处无声蔓延,啃噬着斑驳的水泥墙面,霉斑在砖缝间织出诡异的蛛网状花纹。不知堆了多久的垃圾袋在角落里发酵,渗出黑褐色汁液,在坑洼的路面上蜿蜒成粘稠的小溪。 下水道口永远泛着酸腐的泡沫,偶尔有老鼠窜过,油腻的皮毛蹭过墙面的瞬间,会带落几片龟裂的墙皮。巷尾的流浪猫瘦得能看见肋骨,它舔舐打翻的罐头时,铁皮屋檐正往下滴落不明液体,在它背上的伤口旁又添一道溃烂的痕迹。 整条巷子浸泡在潮湿的馊味里,连影子都似乎比别处更粘稠,更肮脏。 荷叶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抄近道。陈槐安皱了下眉,紧跟了上去。 第11章 打架 荷叶出了校门,校门西边是热闹的小贩,大多数学生都往西边走。而荷叶走向了另一边静悄悄的校门东边,他上学以来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家离学校的距离不算太远。东边的这条小巷叫“临东巷”,虽然附近有很多居民楼但是不经常住人。 临东巷里只有几盏泛着微弱黄色灯光的路灯,垃圾堆挤在路边,附近总有野猫出没。那些野猫闪着墨绿色如玻璃珠般的眼睛,悲惨的叫着,那叫声听的人直发颤。 小巷子里,总有一些醉酒的酒鬼,沿着墙跌跌撞撞的走路。 但是荷叶不常遇见,也只是听一些同学说的。 “你就是荷叶?” 一个染着绿色头发的海胆头从小巷里冒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皮夹克,右手纹着夸张的花臂,嘴里还叼着一根快燃尽的烟。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荷叶,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什么鬼?校外堵人?” “他又不是临五的学生,那封挑战信肯定不是他写的。” 荷叶想着,表面波澜不惊,实际内心慌了一下,他站在那跟一棵树没什么区别。 “说话啊,你哑巴吗?老子问你是不是叫荷叶?”海胆头朝荷叶走过来,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那口痰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恶心的光泽。 随着海胆头的逼近,他身后跟上了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上布满彩色纹身的男青年。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有的叼着烟,有的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荷叶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李瑜珩,那个总是“针对”他的同学。 荷叶眉头微蹙,实在想不起自己跟李瑜珩又什么瓜葛。 “他就是荷叶,大哥就是他欺负我。”还没等荷叶缓过神来,李瑜珩就指着荷叶跟海胆头说,声音里充满着怨恨。 “啊?我吗?”荷叶冷静的站在原地,心里疑惑不解,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跟李瑜珩的过节,结果发现对对方根本没印象。 “莫名其妙。”荷叶双手插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荷叶是吧?就是你欺负我弟弟?小李,说他怎么欺负你的,哥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海胆头把手搭在李瑜珩肩上问,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青年,那群男青年接收到信号迅速靠近荷叶,将他团团围住。 荷叶被困在中间,嫌弃的往后退了退,他们身上混合着烟酒和廉价的香水味让他感觉恶心。 李瑜珩支吾半天说不上来什么,但是他死死盯着荷叶生怕他跑了,荷叶仿佛看到了他眼中有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正不断的往外涌,好像要将自己吞没。 “没事,小李。不想说就不说了,总之这小屁孩欺负了你,我们替你还回去。”海胆头掐掉烟头,随手弹到路边,将眼神转向荷叶,抬起了一只手。 “住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陈槐安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刻刀指着海胆头,一个侧身闯进了人群,将荷叶护在身后。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刻刀稳稳的指向海胆头的喉咙。 “哪里来的小毛孩?滚一边去,别妨碍我打人。”海胆头怒视着陈槐安,像是一头愤怒的豹子要将面前的猎物撕个粉碎。他的同伴也蠢蠢欲动,有人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空酒瓶。 比海胆头更惊讶的是李瑜珩,他怎么也没想到陈槐安也走这条巷子回家,他在这里埋伏荷叶好几个星期了也没见着他来。他紧皱着眉头,拧成了一根线。他也不想惹事生非,牵扯到无辜的人。 陈槐安轻挑眉毛,不动声色地将刻刀推了一格。刀尖离海胆头的脖子不到一厘米,在路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海胆头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脸不可置信:“你小子谁啊?我他妈招你惹你了?你想打架啊?” 陈槐安不紧不慢的说:“放开荷叶,让他走。” 他一手握着荷叶的手腕一手拿着刻刀,慢慢的带着荷叶往人群外面退。 其他男青年看见这情景,面面相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路过的野猫都停下了脚步,警惕的观察这场对峙。 海胆头朝陈槐安冷笑道:“好兄弟啊?你想救他?换你来?开什么玩笑,他妈的,这小子欺负了小李!”他的声音里带着虚张声势的颤抖。 “我说放开他!”陈槐安的青筋凸起,刀尖离海胆头的脖子近在咫尺。海胆头流下来几滴汗,他赶紧向那群男青年使了个眼色。 男青年们看见形势不对,感觉要出人命。一个个赶紧上前帮忙,想和伙一起打陈槐安。 陈槐安见一群人上来想打架,也将刻刀收了起来,放回口袋。这个动作令对方愣了一下。 “哎呦,你小子怂了?还不赶紧滚,打扰我教训人。”海胆头指着陈槐安,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 陈槐安没有说话,只见男青年们如猛虎扑食般朝他扑来,第一个人挥拳直击陈槐安的脸。陈槐安用手抓住一个人伸出来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那人掰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地上疼的直打滚。 其他男青年看见兄弟被打,朝着陈槐安一顿狂揍。 拳头像冰雹一样击打在陈槐安的身上,荷叶站在一旁不顾上什么抓着男青年,用力甩到了地上。 陈槐安躲过他们的攻击,手臂穿过人群,一把把海胆头抓了过来,他领着海胆头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使出浑身力气朝他砸去。说时迟那时快,海胆头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打陈槐安,陈槐安撇过头但还是被打到了嘴角。 陈槐安一人打七个人,荷叶站在一旁像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又帮不上什么忙。 有人挥舞着酒瓶,有人抬脚踢来。陈槐安灵活地躲避着攻击,看准时机穿过人群,一把揪住海胆头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使出全力朝他腹部砸去。 海胆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忍着疼痛反手一拳打向陈槐安。陈槐安急忙偏头,但嘴角还是被擦到,立刻渗出了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扩散,却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 陈槐安一人对抗七个人,虽然处于劣势,但他的每一击都精准有力。荷叶站在一旁,心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 他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焦急地看着这场混战。 男青年们见老大被打得连连后退,连忙上前搀扶。他们原本只是些街头混混,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打架经验。海胆头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恶狠狠地瞪了陈槐安一眼:"小子,你给我等着!"说完就在同伙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男青年们见老大被打,连忙将他扶走。而胆小怕事的李瑜珩早在陈槐安与海胆头说话时溜走了。 这群社会青年都只是混混社会的,实际上他们压根不会打架,也没有伤到陈槐安什么。 见他们人走远去,陈槐安提起地上的书包,背起来,走到荷叶身边:“被吓傻了?” 那一刻,陈槐安站在路灯下,像一束光照亮了漆黑的巷子。 荷叶回过神,赶紧拿出纸巾,踮脚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谢谢你,嘴角疼吗?”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太担心陈槐安了。 “还好,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了尤其是这种小巷很危险的。”陈槐安对荷叶说,荷叶的动作没有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荷叶问道,他不记得了陈槐安初中的时候也不会打架啊。 “不小心看见了那封信,晚上感觉不安全就跟着你来这了。”陈槐安如实回答道。 两个人并排走着,温黄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记得你不会打架,怕你有危险,所以才跟着你的。还有你身体不好,晚上多穿些,容易着凉。”陈槐安继续说道,话语里带着担忧。 “你不也不会打架吗?”荷叶问道,他侧头悄悄看向陈槐安。他的嘴角好像被打的很严重,血虽然没有在流了,但是看着好痛啊。 “初三的时候,有人找我麻烦。然后他们动手,我也就反抗了几下。直到我回了家,看着电视机学了一下,以防万一还有这种情况。总之要保护好自己。”陈槐安不假思索的说,他的脚腕有一点小蹭伤,走起来脚有点疼。 “还是少打架吧。你这伤得要一段时间恢复,我明天给你带药。”荷叶关心的说,他走在台阶上,注意到了陈槐安的脚腕。 “好,现在你在学校里要小心李瑜珩。他总是找你麻烦,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槐安提醒荷叶。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以后会小心的。你…跟我顺路吗?先停一下。”荷叶站在人行道上,陈槐安走在下面,看上去两人差不多高。 “顺路,以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吧。”陈槐安看了一眼手表,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他的衣服被荷叶轻轻的扯了一下。 “坐在台阶上,我给你的伤口消毒。”荷叶对陈槐安说,陈槐安乖乖的坐在台阶上,静静的等荷叶从书包里拿出碘酒和棉签。 他把陈槐安的裤脚卷起来,洁白如雪的脚腕上,有一处殷红的擦伤,流血了。荷叶轻轻的吹着气,小心翼翼的给陈槐安消毒伤口。 “这些东西你总是带着吗?”陈槐安看着荷叶熟悉的动作,有些好奇。 “嗯,”荷叶低着头,专注地清理伤口,“我总是受伤,所以这些我经常带在身边的。”荷叶的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生怕弄疼了他,接着又拿出了一个创口贴贴在了伤口上面。 消完毒,两人起身。荷叶怕陈槐安走路脚不舒服,便扶着他一起走。 “那怎么之前没见到你走这条路?”荷叶偏过头看向陈槐安。 “之前在晚自习结束后,在学校里还会继续待一会再回去,所以没有碰面。”陈槐安解释道。 “哦,那以后我们就都一起走好了。”荷叶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今天谢谢你了,陈槐安,回家好好休息。最好再消一下毒,我到家了,明天见。”荷叶在景云汇院门口停下,跟陈槐安道别。 “嗯,明天见。”陈槐安目送荷叶进去后,离开。 其实他的家与荷叶的家是相反的,但是走这条路也可以只是时间要多花些罢了。 荷叶顺着石子路走向7幢,夜风拂过槐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他进了电梯按了一下17层,他的思绪还没从临东巷回来,脑海里浮现出陈槐安保护他的身影,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波动。 “叮,17层到了。”荷叶走出电梯,解锁了智能门锁,回到家。 荷雨正坐在客厅办公,笔记本电脑的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听到开门声,她头也不抬地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啊?” “晚自习结束后,我理书包的速度慢了点。”荷叶换了一双拖鞋,声音平静。他不想让荷雨知道太多。 “这样啊,那你早点洗澡睡觉啊。妈妈还要工作,待会儿还要开个会。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冰箱里找点吃的。”荷雨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眉头紧皱。 “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荷叶回到房间放下书包时,摸到了里面的药包,又想了陈槐安嘴角的伤。 洗完澡出来,他见荷雨还坐在客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肩膀微微发抖。秋夜的凉意已经渗透了房间。 他走去隔壁荷雨的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递给她:“晚上冷,披件外套。” 荷雨神手接过外套披在身上,目光仍旧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好的,妈妈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睡啊。明天我让阿姨早点来做早餐,我还要赶早班,明早你自己早点起床去学校啊。” “嗯,知道了。”荷叶点点头,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靠着门版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要是跟荷雨说了实话的话,她也不会怎么样,反倒是会指责自己。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荷雨忙着呢,也没空管。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等时间晚了一点后,荷雨就关掉客厅的灯,回自己房间工作了。 荷叶悄悄地溜了出来,带上钥匙坐电梯下了楼。往小区药房的方向走去,夜晚寒风阵阵,吹的荷叶瑟瑟发抖。 很快他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药房:“请问,嘴角轻微流血了,要擦什么药啊?”荷叶问前台的店员。 “呃,是干什么流血的?”店员抬头看向荷叶,诧异的问。 “嗯,被人打了。”荷叶如实告知,他的眼皮很薄,垂下来睫毛有很长店员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感觉眼前的少年有种冷冽的气质。 “打架啊?”店员不可置信的问,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少年,看起来很文静不像是坏学生啊? “没有出事,只是不小心擦破了。”荷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哦,那就这个吧。一天涂2、3遍就可以了。”店员拿了一盒药给荷叶。 “这个是最好的了吗?”荷叶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药。 “对啊,这个效果最好。” “嗯,谢谢。” 荷叶付了钱,拿起药赶紧往家跑。外面好冷,又开始刮妖风了。老槐树的枝干敲打着他的卧室窗户,吵得他无法入睡。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天空,将银光洒在少年的被褥上。这个夜晚,注定会在两个少年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第12章 被告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向大地,悦耳的鸟鸣声穿过茂密的树丛,在微凉的空气中回荡。 初夏的太阳刚刚升起,悬挂在淡蓝色的天幕上,几朵蓬松的白云像层层叠叠的山峦,将温暖的阳光过滤成柔和的光束。树影婆娑间,只留下点点光斑散落在地面上,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金。 “叽叽喳喳”的麻雀站在梧桐树枝头,乌黑的小脑袋灵活地转动着,时而低头啄啄羽毛,时而歪着头打量四周,那副摇头晃脑的模样,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与期待。 荷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钻出来。昨晚的事情让他辗转难眠,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他看了眼床头的闹钟——6:20,比平时早了半小时。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他对着镜子整理好校服领子,将书包里的书本和作业本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落下什么后,轻轻带上了家门。 初夏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露水和青草的芬芳。荷叶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似乎舒缓了些。公交站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辆119路公交车缓缓驶来,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荷叶刷卡上车,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玻璃上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他下意识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幼稚。”他在心里轻轻吐槽了一声自己。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几个晨跑的老人。公交车内也很安静,只有发动机低沉的嗡鸣和前排两位老奶奶低声的交谈。荷叶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发呆。 "下一站,临东巷。到站的乘客请提前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机械的女声报站声将荷叶的思绪拉回现实。 校门口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有的站在小吃摊前买早餐,有的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荷叶单肩背着书包,修长的双腿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校门。晨光中的校园格外宁静,教学楼前的花坛里,月季花开得正艳,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推开高一(1)班教室门时,荷叶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的。 日光灯亮起的瞬间,几只停在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荷叶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把昨晚买的药放到抽屉里,然后才掏出英语书和单词本。 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将他的笔尖镀上一层金色。他认真地抄写着单词,时不时停下来对照音标轻声朗读。 随着太阳升高,教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 阳光调皮地爬上荷叶的脸颊,为他白皙的皮肤添了一抹红晕。渐渐地,教室里热闹起来,同学们陆续到校,谈笑声、搬动桌椅的声音此起彼伏。 "吱呀"一声,教室门被推开。陈槐安拖着受伤的腿缓慢地走进来,他的嘴角还带着明显的淤青,但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荷叶注意到他走路时仍然会不自觉地皱眉,显然伤口还在疼。 “昨天回家有擦药吗?”荷叶放下笔,转身关切地问道,目光落在陈槐安嘴角的伤口上。 那道伤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让他心里一阵揪紧。 陈槐安把书包挂在课桌侧面,轻轻摇头:"还好,没有昨天那么疼了。"他说话时尽量不牵动嘴角的伤,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就知道,没擦药。 “我昨晚回家买了药,你要不擦一点吧。”荷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药膏、棉签和创可贴。他将药盒推到陈槐安桌上,“这是那里最好的消炎药了,医生说效果会比其他的好一点。” 陈槐安拿起药盒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说完话,他不动声色地向荷叶这边挪了挪椅子,他接过药但没有擦。 “我帮你擦吧。”荷叶眨了眨眼睛,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从药盒里取出棉签,小心翼翼地挤了一点药膏。他倾身向前,左手轻轻捧起陈槐安的下巴,右手拿着沾了药膏的棉签慢慢靠近。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近到荷叶能闻到陈槐安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时温热的气流。 荷叶的手有些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伤口上。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荷叶轻声说,棉签轻轻点在伤口上。陈槐安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但没有躲开。荷叶的动作很轻柔,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嘶——”陈槐安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紧皱起。荷叶的手顿时停住,两人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相遇。陈槐安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很疼吗?我轻一点。”荷叶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他收回手时,指尖不小心擦过陈槐安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槐安的皮肤很暖,而荷叶的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冰凉。 “没事,继续吧。”陈槐安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荷叶再次凑近,这次他更加小心。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能清晰地看到陈槐安嘴角伤口的细节——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但周围的皮肤仍然红肿,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轻轻涂抹着药膏,生怕弄疼对方。 陈槐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荷叶脸上。阳光透过荷叶栗色的发丝,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的睫毛很长,在低头时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陈槐安发现自己的心跳不知何时加快了节奏。 “好了。”荷叶终于完成了这个艰难的任务,长舒一口气。他收拾好药盒递给陈槐安,“这个你带回家用吧,记得一天涂两次。” “谢谢。”陈槐安接过药盒,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荷叶的手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手。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计惠洺焦躁急促的声音:“陈槐安,荷叶。出来一下。” 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刺眼,像被漂洗过无数次的旧纱布,勉强撑起一片昏沉的亮。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嗡嗡低鸣,偶尔闪烁一下,像垂死之人的喘息。墙壁上斑驳的污渍蔓延成诡异的形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反复擦拭过,却始终擦不干净。 空气凝滞,带着粉笔灰、陈旧书本和隐约的霉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层薄薄的灰烬。远处,一扇没关紧的窗户被风推动,发出低哑的“吱呀”声,像是某种痛苦的呻吟。脚步声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鼓面上,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来回撞击,却又迅速被沉默吞噬。 走廊尽头的阴影格外浓重,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那里,静静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墙上的挂钟早已停摆,指针凝固在某个被遗忘的时刻,而时间在这里,似乎也停滞不前。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跟着计老师穿过走廊时,荷叶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计老师眉头紧锁:“李瑜珩和他妈妈在校长办公室,说你们昨晚打了他。” “什么?”虽然没说出口,但荷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表情全部都写在脸上了,他跟在计惠洺身后加快了脚步。 陈槐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先别激动。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荷叶莫名安心了些。 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女声:“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们学校必须给个说法!”那声音高亢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推开门,只见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女性正激动地拍着校长的办公桌。她烫着一头醒目的红发,身上的香水味浓烈得让人头晕。李瑜珩站在她身边,低着头,但荷叶敏锐地注意到他偷偷抬头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就是你们打了我儿子?”李母一看到他们,立刻抓起手提包就朝荷叶砸来。 计老师急忙阻拦,而陈槐安反应更快,一把将荷叶拉到身后。他的力道有些大,荷叶白皙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淡淡的红痕。 “请您冷静!”校长陈玉站起身,声音威严,“事情还没弄清楚前,请不要伤害我的学生。” 在仇建华主任的调解下,众人终于坐到了会议桌前。李瑜珩的母亲不依不饶地卷起儿子的袖子,露出几处淤青:“看看!这就是证据!我要求你们立刻叫家长来,必须给个交代!” 荷叶看着那些伤痕,回忆起了最晚的情景。是那群男青年“群殴”他和陈槐安时不小心打到李瑜珩,他自己摔到台阶上擦破了。 “我们没有打他。”陈槐安冷静地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儿子应该最清楚。” “胡说!我儿子怎么可能说谎?”李母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 校长陈玉看向瑟瑟发抖的李瑜珩:“你能详细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就、就是他们...在巷子里...”李瑜珩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神飘忽不定。 “我们没有,但我们有证据。”陈槐安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瑜珩。他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李瑜珩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什么证据?”李母狐疑地问。 “学校监控。”陈槐安的话让李瑜珩脸色瞬间煞白。 “不可能!那里根本没有监控!”李瑜珩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闭上了嘴。 陈槐安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那里没有监控?除非你事先踩过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还有这个,李瑜珩写给荷叶的约架信。” 李母一把抢过信纸,只看了一眼就矢口否认:“这根本不是小珩的字迹!”说着就要撕毁证据,但被陈槐安敏捷地夺了回来。 一行人来到监控室,仇主任调出了昨晚的录像。画面中清晰地显示,是李瑜珩带着几个社会青年堵住了荷叶,而陈槐安是后来出现救人的。看到铁证如山,李瑜珩突然转身就要逃跑,被荷叶一把抓住。 “想去哪?”荷叶这次真的生气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他想起昨晚的恐惧,想起陈槐安为他受的伤,胸口涌上一股怒火。 李母还在垂死挣扎:“这、这视频肯定是伪造的!我儿子那么乖...” “够了!”陈玉校长一拍桌子,“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李瑜珩勾结校外人员欺负同学,还诬陷他人,必须严肃处理!” 最终,李瑜珩被记过处分,并要求在周一晨会上公开道歉。处理完这一切后,校长单独留下了荷叶和陈槐安。 “孩子们,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陈玉校长语重心长地说,“特别是你,荷叶,你妈妈很担心你的身体。” 荷叶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走出办公室时,晨阳已经高高升起,将整个走廊照得明亮温暖。陈槐安走在前面,阳光为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 光线穿过玻璃,尘埃在光束里轻盈浮动,像被吹散的星屑,缓慢地旋转、坠落。墙壁上残留的涂鸦和褪色的荣誉榜被阳光重新点亮,斑驳的痕迹反而显得温暖起来。偶尔有风掠过,窗帘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像是呼吸的起伏。 远处的尽头,日光最盛,明亮得几乎刺眼,仿佛那里藏着一扇通往盛夏的门。而走廊的这一头,光线柔和地漫开,将一切都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脚步声在这里变得轻快,回声清脆,像是阳光在墙壁之间跳跃。 偶尔,一只麻雀落在窗台,歪着头朝里张望,影子投在地上,小小的一团,随着它的跳动而晃动。然后,它振翅飞走,阳光依旧安静地铺满整条走廊,像一场永不结束的馈赠。 “谢谢你。”荷叶突然说。 陈槐安回头,阳光下的笑容格外好看:“谢什么?” “所有的一切。”荷叶也笑了,晨光中,两个少年的影子在走廊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13章 笨蛋 回到教室上完课,(1)班同学如洪水般汹涌的冲到陈槐安、荷叶的桌子前,七嘴八舌地追问着: “老师叫你们去干什么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没看见你们在办公室,你们不在办公室在哪啊?” 一连串弹珠似的问题,疯狂的淹没了二人。 陈槐安、荷叶两人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好像讲故事一样,(1)班的同学听的津津有味,好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听着语言的冲击,几个站在后排的人竖起耳朵踮着脚听。 等讲完后,好几个开始讨论李瑜珩,数落着他之前的“罪行”。 “不是,哥们?所以你这个嘴角的伤口是昨天救荷叶于□□青年手下的时候被打的?好勇敢啊!”张橦好奇的打量着陈槐安嘴角的伤。 “这哪是伤啊?这是挂彩了!”许佳打趣道。她的同桌白阮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周硕皱起眉头:“天呐,李瑜珩简直不是人。怎么能这么残暴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没关系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荷叶轻描淡写地说,“下周一他还要站在主席台上念检讨呢。” “哎呀,不是我说,我兄弟你就是太好心了。你这样他会一直欺负你的。”张橦为荷叶打抱不平,说着还在空中比划几下拳头。 “没事,下次他还敢找事,兄弟们帮你。”周硕拍着胸脯朝荷叶说。 “好了,上课了。一群人挤在后排干什么呢?”计惠洺走进了教室,指着后排的人说。她的声音让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harbor:写题吗? hy:什么题 harbor:竞赛题。 hy:我论文还没看好 harbor:好吧。 hy:坐这么近还打字?不嫌累 harbor:容易被老师发现。 hy:。。。 荷叶把手机静音放进书桌抽屉里,打开摊在桌子上的《数学论文范读》选了几篇文章开始阅读。 突然,一段文字吸引力他的目光: “康托斯曾说过:''数学的本质在于它的自由。''我认为数学就是一门浩瀚无垠的学科,人生就像一道无解的数学题,指引着人们不断求解。''数学的本质是自由的,人生也是。既然一道数学题有多种解法和答案,那么人生何尝不是呢。” 这段话被荷叶用荧光笔标记出来当他看到署名“陈槐安”时,不禁瞪大眼睛转向身旁的人:这是你写的?” “嗯。”陈槐安微微颔首,嘴角刚扬起就因牵动伤口而轻蹙眉头。 “哎,后排在干嘛呢?荷叶,起来回答这道题。”计惠洺把荷叶叫了起来,荷叶站起身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走过狭窄的过道走到黑板前,接过计惠洺手上的粉笔开始做题。 “陈槐安,你也上来写。” 两位少年并肩站在黑板前,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清脆的声响。 台上两位少年共同答题,台下计惠洺看着两人的解题步骤。 5、6分钟后,陈槐安、荷叶都结束了答题。他们放下粉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嗯,两位同学做的都是对的啊。只不过,陈槐安的解法更简单一些很快啊。大家把解法抄下来写本子上当例题看吧。”计惠洺指了指黑板上的题目和解法对同学们说。 回到位子上,陈槐安继续做竞赛题,荷叶则把陈槐安的解题方法抄了下来。 荷叶看着陈槐安的解法,一步一步的跟着他的思路走,但每次做到第五步就不会了。 不会,那就再来。 直到下课,荷叶还没搞明白陈槐安的解法。 “还在看吗?”陈槐安停笔把竞赛题收起来,侧头看向荷叶。 “嗯…”荷叶不假思索地说。 陈槐安拿过荷叶的本子,看了一眼草稿的解题步骤。指着第三步,一针见血的说:“你看,这里已经做错了,数据算错了,接下来的步骤都会错所以你无法证明第五步。” 陈槐安在本子上修改草稿递给荷叶,荷叶看了一眼继续完成剩下的步骤。 “会了吗?给我讲一遍。”陈槐安看着荷叶解完题目,说。 “嗯,会了。”荷叶把草稿本放在陈槐安的书桌上,一步一步的讲给陈槐安听。 “错了,笨蛋。”陈槐安指着草稿本上的步骤七,从荷叶手里接过红笔开始在本子上修改。 挺拔秀丽的字迹掩盖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之上,显得十分突兀。 “懂了吗?小笨蛋。”陈槐安改完草稿,把笔还给荷叶冲他笑了笑。 “不要叫我笨蛋。”荷叶佯怒,但语气里又带着些柔软。 “好啦,开玩笑。有不懂的尽管问,没关系的。”陈槐安对荷叶说。 “好。”荷叶拿回草稿本,重新整理错误,写出了正确的步骤。 中午,“临城五中F8”8人一起去食堂吃了中午饭。 食堂里,李瑜珩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成了人们饭前的新闻。 所到之处都是议论声。 下午,天空阴了下来,温存的阳光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灰蒙蒙的天空,阴森森,冷冰冰的。最近,临城入冬,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偶尔,还会有冷空气突然拜访临城。 到了晚上,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落在树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整个晚自习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寒冷的雨丝。 晚自习结束,有带伞的、没带伞的统统都跑了出去。 几个小女生挤在一起撑伞,几个男生淋着雨骑上自行车回家。 荷叶不管晴天还是雨天,他都有带伞。临城的天气令人烦心,时不时的下雨总会给人们带来坏心情。 但是荷叶很享受下雨天,等大家都从教室里出来后。陈槐安、荷叶一起走出了教学楼,荷叶撑起伞跟陈槐安一起走出了校门口。 “走大路吧,人多一点。”陈槐安拉着荷叶走到了银回路,街上各种小吃玲琅满目,有温州特色瘦肉丸、馄炖等有名的本地小吃。 晚自习结束后的高中生,总会来这里买东西吃,安慰一下自己受苦挨饿的肚子。 银回路在雨夜里依然热闹非凡,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彩色的光晕。路边摊的棚顶被雨水敲打得噼啪作响,摊主们却毫不在意,依旧熟练地翻动着锅铲,蒸腾的热气混着雨雾,在灯光下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白烟。 温州特色的瘦肉丸摊前排着长队,不锈钢锅里的高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老板用筷子飞快地拨弄着肉糜,粉白的肉丸滑入滚汤,瞬间浮起,鲜香四溢。旁边的馄饨摊上,老板娘手指翻飞,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肉馅,一捏就是一个元宝似的馄饨,下锅后汤色清亮,撒上一把紫菜虾皮,再淋一勺猪油,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雨水顺着棚檐滴落,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倒映着摊位的灯火和行人匆匆的脚步。炸串的油锅滋滋作响,年糕、香肠、里脊肉在热油里翻滚,炸至金黄后刷上甜辣酱,油香混着酱香飘散在雨夜里。卖灯盏糕的老伯掀开蒸笼,白雾腾起,米糕软糯,夹着咸菜肉末,咬一口,热乎乎地暖到胃里。 街道上车灯流动,鸣笛声、谈笑声、锅铲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城市的喧嚣在雨水中变得温柔而鲜活。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学生们三三两两挤在塑料棚下,捧着热食,呵着白气,雨水从伞沿滑落,却浇不灭这一刻的烟火气。 这就是温州的雨夜——繁华、温暖,带着人间最真实的烟火味道。 银回路的各个角落都挤满了学生,雾气缭绕,模糊了视线。 虽然仇建华再三提醒了不要吃学校门口的路边摊,没有营业执照不卫生。但是饥饿的高中生管不了那么多,能填饱肚子就行。就算不卫生那又怎样呢?反正比学校干净卫生的食堂好吃。 灯火璀璨,霓虹灯闪耀着,地上浅浅的水洼倒映着一座座高楼大厦。 陈槐安拿着伞,为荷叶撑着。 一路上,城市喧嚣。两个人很安静,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他们的思绪万千,许多想说的话挤在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似乎自己早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充满稚气的小孩了,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无话不谈了。 就这么沉默着,两个人沿着街道走着。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水花,雨水滴在水坑里泛起圈圈涟漪。 雨丝在路灯下织成细密的银线,簌簌地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车辆驶过,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 陈槐安撑着伞,伞面微微向荷叶那边倾斜。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被雨声淹没,只有衣袖偶尔相触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荷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余光瞥见陈槐安的侧脸被路灯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街边的橱窗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雨中缓慢前行,像是被定格的老照片。陈槐安的呼吸声很轻,却因为距离太近,清晰地传进荷叶的耳朵里,和雨声混在一起,莫名让人安心。 荷叶看见水面上倒映的霓虹灯碎成斑斓的色块,又被新的雨滴打散。陈槐安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拂去荷叶肩上不知何时溅到的水珠,指尖隔着校服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们继续向前走,谁都没有说话。雨声中,伞下的空间仿佛与外界隔绝,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和心跳。 “景云汇院”四个字出现在前面。 “要到了。” “嗯。” 两个人并肩走着,快到门口的步子越慢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两人同时放慢了脚步。 “雨伞你拿回去撑吧,记得抹药。”荷叶没有接过雨伞,他站在景云汇院门口对陈槐安说。 “进去还有一段路吧?”陈槐安轻轻的拽住荷叶的袖口。 “没关系,雨不是很大,你先早点回去吧。我马上就能到家的。”荷叶转过身,看着他说。 “好吧,早点睡。”陈槐安撑着伞看荷叶走进了小区才离开。 荷叶一路小跑,躲进了7幢楼里,外面的雨还在下,忽大忽小,就是不停。 荷叶回到家,放下书包,脱掉了校服外套。去浴室洗澡了,窗外的雨声混合着洗澡的水声,夹杂着淡淡沐浴露的香味。整个世界仿佛被雨水打湿,只剩下了雨。 雨,越来越大,由滴滴小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幸好让陈槐安撑着伞走了,不然他就要淋湿了。”荷叶看了一眼窗外越下越大的倾盆大雨,心想。 洗完澡后,荷叶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坐在书桌前翻开竞赛题解题。 “叮”荷叶正在解题,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退出软件界面,点开消息。 harbor:到家了,伞明天还你。 hy:好的 荷叶退出聊天界面重新写题,刚解完一道题。有一条未读消息跳了出来。 harbor:早点睡,今晚别做题了,很晚了。 hy:你怎么知道我在做题 harbor:猜的。 hy:哦,那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刷题 harbor:好,晚安。 hy:嗯 荷叶关掉手机,将它轻轻放在床头。窗外的雨声此刻变得格外清晰,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像一首不知名的摇篮曲。偶尔有车辆驶过积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雨水的痕迹在窗玻璃上蜿蜒流淌,将外面的霓虹灯光折射成模糊的彩色光斑,在天花板上轻轻晃动。 荷叶拉过被子,将自己裹进温暖的被窝里。被子上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湿润空气,让人莫名安心。他侧过身,看着雨水在窗上画出瞬息万变的图案,听着雨点落在空调外机上的哒哒声,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落在远处屋檐上的滴答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自然的夜曲。 雨势渐渐变大,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白噪音,像大自然最温柔的催眠曲。荷叶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皮越来越沉。朦胧中,他想起今天陈槐安为他撑伞时,伞面微微倾斜的角度;想起那杯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的感觉;想起陈槐安说"笨蛋"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窗外的雨还在下,时而急促,时而舒缓。雨水冲刷着城市的喧嚣,也带走了白天的疲惫。荷叶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最后模糊地想,明天该提醒陈槐安记得给嘴角的伤口换药... 夜雨依旧,轻轻抚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雨声渐渐远去,荷叶沉入了温暖的梦乡,梦里似乎也有个人,在雨中为他撑着一把伞。 第14章 冷冬 临城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声势浩大。 土生土长的临城人对冬天的回忆永远是抹不完的鼻涕和生不完的病,初冬的几天还不算冷,到了1月那才叫冷。那寒意便如同附骨之疽,顺着骨髓往四肢百骸里钻。寒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生生要把人剥下一层皮来。 荷叶生于冬日,对冷,他很清楚。 自从有记忆起,伴随他成长的就是好不了的病,吃不完的药,捂不暖的手。 冬日里,荷叶的脸色更是苍白无力。 起初只是清晨玻璃上凝结的薄霜,后来变成呵气成白的刺骨。街道两旁的槐树在一夜之间褪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光秃秃的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 十二月的天气最是恼人。 气象台的暴雨预警接二连三,却总不见雨落。天空终日阴沉着一张脸,仿佛随时要垮下来。学生们缩着脖子往教室里钻,上班族裹紧大衣在寒风中疾行,人人都盼着能放个假,哪怕只是因为一场迟迟不来的暴雨。 但生活从不会因为天气而停下脚步。 该上学的依旧要上学,该上班的照样要上班。 可事与愿违,美梦和白日梦还是有区别的,美梦可以成真但白日梦不一定行。 荷叶最近总是起得很早。荷雨忙着处理跨国贸易的单子,已经连续一周没能在早餐桌上露面了。 少年习惯了独自一人站在公交站台,看着天色由浓黑转为灰白,再渐渐染上些微的晨光。 这天清晨,他照例揣着手站在站台上。校服外套裹得很紧,却依然抵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意。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雾,又很快被风吹散。远处的街灯还亮着,在雾气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灰暗的天空,没有一丝杂污一尘不染,全灰的天上什么都没有。临城像是被一块灰的发白的灯芯绒覆盖,街旁的树好像也没睡醒,耷拉着脑袋树枝下垂着,似乎要趴在地上了。 一阵冰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席卷起散落一地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声音。荷叶把校服的帽子戴上,哈出了一口气,那股白烟瞬间在刺骨的寒风里飘散开来。 119路公交车慢吞吞地驶来,像一头年迈的野兽,发出沉重的喘息。车门"吱呀"一声打开,泄出一股混杂着人体温热的浊气。荷叶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窗上结着细密的水珠,他用手指在上面划出一道痕迹,透过这道缝隙观察外面模糊的世界。 车子开得很慢,慢到能看清路边早点铺蒸腾的热气,慢到能数清掠过车窗的梧桐树枝。另一辆公交车从对面驶来,两车交错时,荷叶看见对面司机冲这边点头致意。那辆车里大多是提着菜篮的老人,他们头顶的白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临东巷到了。" 机械的女声响起时,荷叶缓慢地起身,校服下摆擦过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下车时,一阵寒风迎面扑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竖起的衣领里。 教学楼走廊上的风总是格外凛冽。它从四面八方涌来,穿过衣领袖口,钻进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学生们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快步走向各自的教室。 荷叶的脚步声混在其中,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暖流扑面而来。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呼出的热气在密闭空间里形成一层温暖的屏障。 荷叶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陈槐安已经在了,正低头翻着一本习题集。见他来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又继续埋首书中。 早读铃响起时,教室里响起参差不齐的读书声。怕冷的同学把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捏着书页。荷叶读着读着就觉得手指发僵,不得不停下来对着掌心呵气。 他的体温总是比旁人低些,即便在暖气充足的教室里,手脚也像冰块似的怎么也捂不热。 从小就不知怎么的,很怕冷。冬天到了盖了一条厚被子上面又压了一条厚的羊绒毯子,早上醒来整个人还是冷冰冰的。 荷雨没有带他看医生,只觉得孩子手脚冰凉皮肤惨白没有血色。只是体弱而已,但好歹是个男子汉总还是有些力气的,不至于生了些病就要吃一大堆药。 早读课结束,荷叶喝了一口温暖的热水,暖流一股脑流进了荷叶的心,把那颗冰冷的心渐渐捂热。 只不过是四肢冰冷,浑身无力。这都是常态了,无论穿多少衣服都还是冷。荷叶白皙的手,似乎散发着冷气,跟冰块有的一拼。脚冻麻了,走一步仿佛拖着两吨的水泥走在冰面上,整个人拖着脚走。 寒风凛冽,树枝上仅有的几片残叶也被狂风吹落,孤零零的树挺立着,站在风中任风吹打。 第一节课是数学,计惠洺一进教室就感觉到了一股温和的暖流。她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的大衣,衬得肤色格外白皙,她摆摆手示意同学们坐下,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道函数题。 在同学们绞尽脑汁写题目的时候,计惠洺走到讲台下,穿过书包堆积的过道,东看看西望望,查看同学们的答题思路和方式。 直到走到了荷叶的身旁,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只感觉一瞬间所有的暖流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寒冷的冬风。她抬头看了一眼陈槐安身旁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没有一条缝隙。荷叶校服外套穿的松松垮垮,“你们这怎么这么冷?”计惠洺环顾了一圈,看向身旁的几个同学。 坐在过道一旁的同学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哇,我感觉教室里挺暖和的。” “是吗?现在冷空气,气温下降。大家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啊。”计惠洺裹紧了外套大衣,双手抱在胸前,跨过一个个巨大的书包,重新回到讲台。 数学课大部分同学在神游,老师遨游在数学知识的海洋,而一些学了一半的同学一个没留神就“淹死”在海里了,那些没学的压根没下海,埋头就睡着了。 在临城五中,早上、中午、下午、晚上睡觉都是常事,但是(1)班里的有些人不一样,睡了觉知识点在一个课间就能极速的补回来。 教室里,细细碎碎的讲话声,老师的讲课声,以及学生的瞌睡声夹杂在一起。 直到下课铃响,每个人都才解放。 张橦总能在下课的前两分钟醒来,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独特的生物钟。 下课铃响后,教室里立刻活了过来。 张橦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问:“下节什么课?” “英语。”杨泽晗头也不抬地回答,手里飞快地抄着笔记。 “啊——”张橦发出一声哀嚎,“又要听写单词了。” 许佳转过身来,戳了戳白阮的手臂:“阮阮,借我看看你的笔记。” “今天有没有大课间?”张橦有气无力的拖着调子问。 “没有,但是现在才第一节课呢。”杨泽晗一边收拾着书,一边打着哈欠回答。 “继续睡!”张橦又垂下头去,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觉。干脆利落,补觉最要紧! “啊啊啊,不想上课了,但是马上又要考试了。”许佳沮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佳佳,这道题做了吗?教教我。”一旁温婉的白阮用笔戳了戳许佳。 “啊?我看看。”许佳转过头,给白阮讲题去了。 第二节课间应该不用出操,那么大家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休息。 荷叶想了想,转头问陈槐安:“第二节下课后,你要去干嘛?” “散步,喂猫,”陈槐安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荷叶顿了顿,问道“一起吗:” 荷叶点了点头,第二节课上英语。 英语杨老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一瞬间教室里充满了冷冽的寒风。 坐在第一排的同学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哆哆嗦嗦裹紧了外套。 “Now,class begins.(现在,上课。)”杨老师一袭卷发披落在肩,站在讲台上环顾教室。 “Stand up.(起立。)”桌椅摩擦发出吱呀的响声,同学们含糊不清的回答。 “Good morning boys and girls.(现在开始上课,早上好男孩女孩们。)”杨老师插入优盘,声音洪亮明媚。 “Good morning,Ms.Yang.(早上好,杨老师。)”同学们有气无力的起身回答。 “Sit down,please .(请坐。)”杨老师打开课件示意同学们坐下。 杨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课。 催眠的英语,不一会儿就趴下了一大批人。 “现在谁能回答我的问题?”杨老师环顾四周,一个个学生都努力的保持自己打起精神,但看起来脸上写满疲倦。 没有一个人举手,教室里死气沉沉的。 “好,荷叶你来回答。”杨老师无奈,只好请英语课代表回答问题。 少年慵懒的站起身,随意看了一眼问题,流利地回答了出来。 “嗯,很好坐吧。”杨老师继续讲课,剩下的问题也都是自问自答了。 下课,大课间所有同学都走出教室活动了。 瞬间,教室里只剩下了伶仃的几个身影。 “走吧。”陈槐安拉起荷叶,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人挤着人。几个女生拉着手聊着八卦,挤在后面的男生总是一脸不耐烦的寻找空隙下楼。 好不容易穿过了拥挤的走廊,走出教学楼。四周都是乌泱泱的人群,高中的大课间仇副校鼓励大家多多出去活动不要躲在教室里。 沿着小路,荷叶跟着陈槐安穿过层层人群,进入了操场。 操场里,有的人在散步,有的人在打球,还有的人在比赛… 欢呼声,嬉戏声,在操场上此起彼伏。 陈槐安拉过荷叶的袖口,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走向操场一角偏僻安静的树丛。 “喂大橘,它经常在这里。”陈槐安拉着荷叶往前走解释,荷叶的眼神注意着身旁的事物。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蜷着的橘猫,毛色在斜阳里泛出熟透的南瓜光。它把身子团得极圆,仿佛要与自己的尾巴决一死战。偶有风过,那对三角耳便微微颤动,却连眼皮也懒得抬——大约在猫的哲学里,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中断一场酣睡。 这毛团忽然伸了个极长的懒腰,后爪蹬到花盆边缘,陶器与趾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它这才睁开琥珀色的眼,瞳孔竖成两道黑缝,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楼下如蝼蚁般忙碌的人类。胡须抖了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介于呵欠与嘲笑之间的咕噜,随即又将自己盘成更复杂的几何形状。 肚皮上最柔软的那簇毛,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秋收后晒谷场上的麦浪。 “喵。” 大橘终于看见了两人,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迈着猫步扭着身子朝两人走来。 “大橘。”荷叶轻声叫了一下,大橘蹭了蹭陈槐安就直勾勾朝荷叶走来。 大橘一个劲的把头往荷叶的手心里钻,毛茸茸的猫毛,温暖而香甜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 大橘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嘴巴张大老大,胡须一颤一颤的。 温黄的阳光照在大橘金黄的皮毛上,像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胖了。”荷叶抚摸着大橘,眼神里藏不住的温柔。 “嗯,胖了。”陈槐安看了一眼身旁的男生,荷叶比开学的时候胖了一些,脸没有那么锋利了,似乎圆润了一些。 但他知道荷叶说的是大橘,他胖了。是荷叶与他一起养胖的。 “喵,喵。”大橘好似听懂了,哀怨的看着陈槐安与荷叶,不满的叫着。 “胖了也可爱。”荷叶赶紧说了一句,温柔的抚摸着大橘发着光的毛发。 陈槐安手里拿着猫条,大橘满足的吃着猫条,享受着晌午的宁静而惬意的时光。 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片刻的宁静,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稀稀疏疏的人流在操场中穿梭。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荷叶看了一手表,眯起眼望了望远处的太阳,它已经高挂枝头,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好。”陈槐安起身拉起荷叶,与大橘道了别。 回教室的路上,荷叶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第15章 出发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冬意席卷而来,捎带着市赛的消息一同钻入衣领。 窗外的槐树枝桠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无数细瘦的手指叩打着玻璃。 "小叶,准备一下。"荷雨的声音从键盘敲击声中浮起来,显示屏的蓝光映在她眼底,"计老师要带你们去杭州比赛了。"她说话时嘴唇几乎没动,仿佛这句话是从指尖流淌出来的。 "知道了。"荷叶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金属齿扣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鞋柜上的钥匙串在昏暗的玄关里泛着冷光,他伸手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气流,惊动了浮尘。 门轴转动的声音让荷雨终于从代码海洋中抬头:"去哪?"她问这话时眼睛还黏在屏幕上,光标在层层叠叠的函数间跳动。 "买早餐。"荷叶揉了揉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他声音里还带着未醒透的倦意,像浸了晨露的棉絮。 便利店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暖气混着电子提示音涌出来。荷叶数出几枚硬币放在收银台上,金属与大理石碰撞的脆响惊醒了打瞌睡的店员。 "一杯学生杯热枣奶。"荷叶说。 玻璃柜里的鲜奶瓶凝结着水珠,在灯光下像缀满钻石。微波炉运转时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加热后的甜香在空气里缓缓舒展。 回家的路上,枣奶的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 荷叶小口啜饮着,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陈槐安说过这味道像融化的太妃糖。 但暖意转瞬就被寒风掠走,只剩下空纸杯在垃圾桶里轻轻摇晃。 整理行李时,衣柜像被飓风席卷过。荷叶跪坐在衣物堆里,发现自己的冬衣不知何时都变成了单薄的秋装。他想起去年冬天陈槐安裹着驼色围巾的样子,毛线纤维里似乎还沾着松木香。 "多带几件衬衫吧。"他自言自语着把衣服叠成小方块,像在玩某种俄罗斯方块游戏。行李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拉链牙齿艰难地咬合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harbor的头像跳动着:杭州连续阴雨,记得带伞。 hy:正在收拾 荷叶随手拍了一张散落在行李箱里的衣物。 harbor:你的厚外套呢? hy:可能被衣柜吃掉了 harbor:...... harbor:那穿我的。 hy:好 “对方正在输入……”荷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衣服往行李箱里扔。 harbor:还有资料,别忘记带。 hy:好的 harbor:晚上19:30的动车,计老师晚上去接我们,然后一起去车站。 行李箱被塞的满满当当,荷叶吃力的整理着生活用品与需要用到的书籍。 “计老师说你们要在那里待两天,有笔试自己铅笔盒记得带。”荷雨急促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进入荷叶的耳朵里。 “好,知道了。”荷叶努力的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行李箱被挤的鼓鼓胀胀,荷叶抬起行李箱。好重,但是没关系。 “中午吃什么?”荷叶理完行李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早就过了饭点。 “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晚点吃,你想点外卖或出去吃都行,桌子上面有现金,手机里没钱了就先用我的。”荷雨低着头,微微蹙起眉头,她一向不出方法的时候总是喜欢咬嘴唇,好几次都把自己的嘴唇咬破流血。 “点外卖吧,你也吃一点。”荷叶转身回到了房间。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刺眼的阳光也没有狂躁的暴雨。 天色昏沉如铅,云翳低垂,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灰蒙蒙的雾气在街巷间游荡,将远处的屋舍都吞没了。偶有几点冷雨敲在窗棂上,发出断续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抽噎。 荷叶躺在椅子里,晃着靠椅抱着一个靠枕浏览着外卖的菜品。 “选不下来,感觉没什么好吃的。”荷叶越往下翻越觉得心烦,下翻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在一家卖瘦肉丸的店铺停下。 “好久没吃了。”荷叶想着便点开店铺界面,点了两碗小碗瘦肉丸。 备注:一碗不要紫菜,虾皮,榨菜,葱,但要加麻油和香菜。 点好了午饭,荷叶点开刷题界面,趁着无聊随便做几道题目。 微风轻刷窗面,树叶摇晃着脑袋,微弱的光线透过细碎的云层洒下被打碎的斜阳。 这一刻,很安静很安静。 温和的空气,舒适的房间,只有荷叶一个人,他享受这份自己独处的时光。没有人打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感受。 “叮铃铃。”手机铃打断了荷叶做题的思绪,他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是荷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麻烦出来拿一下。”电话那头外卖小哥站在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旁,眼睛张望着小区里面。 “好的,你先放保安亭吧。”荷叶还接着电话,已经穿好了鞋子准备出门了。 “好,我放在那里了。”外卖小哥挂断电话,骑上电动车远去。 荷叶走在石子小路上,恰好看见了外卖小哥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从保安的手里接过外卖,拿回了家。 中午的外卖餐盒上凝结着水珠,荷叶用指尖描摹着滑落的水迹。 荷叶从袋子里拿出两碗瘦肉丸和餐具,对低着头的荷雨说:“妈,先吃点吧。” 荷雨停下手中工作,起身的那一刻她缓了好久,才慢慢走向餐桌。 荷叶打开了外卖盒,热气腾腾的瘦肉丸冒着喷香的气味,一颗颗饱满的肉丸晶莹剔透。配上麻油和香菜简直完美! “你这瘦肉丸怎么什么都不发放啊?一点都不正宗。”荷雨看了一眼自己那碗瘦肉丸飘着紫菜,像微型海藻森林,而荷叶的汤面清澈见底,只有几片香菜叶像小船般漂浮。 “你这吃法像在喝中药。”荷雨用勺子搅动汤底,虾皮随着漩涡打转。 “我就喜欢这样的。”荷叶喝了一口温暖的热汤,虽然荷雨那碗瘦肉丸里有紫菜、虾皮、葱、麻油、醋、榨菜等等调料,但荷叶就是觉得自己这碗清爽的瘦肉丸更好吃。 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吃瘦肉丸,但是他只知道荷雨喜欢吃,午餐自己实在选不下什么。荷雨的喜好自己也不清楚,也只知道零星的点点小事。 “你不是不喜欢吃瘦肉丸吗?”荷雨突然抬头疑惑的问荷叶。 “突然想吃了。”荷叶将吃完的餐盒收拾干净,到厨房拿出抹布擦拭桌面。 听到这个答案,荷雨没有作声了,只是低头吃完了那碗带着温州特色的瘦肉丸。 下午,荷叶独自坐在房间里发呆。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学习也不想休息。 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要参加大型比赛有点紧张吧?”荷叶自我猜测,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窗户开了一条缝,几阵清脆响亮的鸟啼声透过窗缝溜进了房间,荷叶回过神来。慢慢起身,离开靠椅,荷叶坐回了书桌前。 他拿出了几本市赛的必刷题,想着再做几道题目吧。临时抱佛脚?万一压中题目了呢? 写题目的时间总是很悠长,就像冬季的阳光那样明亮缓慢。 一道道题目似乎汇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永远走不到头,很小的时候似乎就站在那片海的彼岸,静静的凝望着那片名为“题”的海。有了记忆起,以为长大了上了学才进入了那片宽阔的海域。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踏入那片深不可测的海里了。随着太阳的起落,年纪的增长,我们一直在那片海里越走越远。一道题目可以有很多种解法也可以变式成一道道不同的题目但是它们都可以有相同的解。 难以捉摸的海域,难以捉摸的题目。 烦人的数学,令人头大。 荷叶敲打着桌面,想不出题目就一直死磕到底,盯久了定会有想法的。 “小叶?收拾收拾要出发了。”荷雨躺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还在做方案。 “好。”荷叶把必刷题收起来,拿上手机给陈槐安发了一条消息。 hy:在家门口等你们 harbor:出来了。 荷叶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房间。 “走了。”荷叶站在鞋柜旁换鞋子。 “好,注意安全啊。”荷雨一边火急火燎地赶着方案,一边提醒荷叶注意安全。 “嗯。”荷叶关上了房子的门。 景云汇院门口,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路灯却已经早早打开了,暖黄的灯光照耀着地面把影子拉的好长。荷叶单薄的身影站在路灯下,等待着陈槐安和计惠洺。 “滴。”司机按了一下喇叭。 荷叶把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里,坐上了出租车。 后排,陈槐安递给荷叶一盒面包:“晚餐还没吃吧,先垫垫。” 荷叶接过了那盒面包,巧克力味的看起来很好吃。 “我们现在去温州动车南站,晚上到杭州车程1、2个小时,路上可以休息或者做点题。”坐在副驾驶的计惠洺转过头对陈槐安、荷叶说。 两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景云汇院到温州动车南站的距离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动车站口,因为是比工作日所以人很少。三人过了安检,上了电梯到二楼候车,计惠洺提前算了20分钟的时间到候车室。 动车站的荧光屏不断刷新着班次信息,计惠洺的背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陈槐安递来的巧克力面包散发着可可的苦涩甜香,荷叶小口咬着,发现内馅是流心的。 “紧张?”陈槐安突然问。他的睫毛在顶灯照射下投出扇形阴影,像给眼睛描了道金边。 荷叶摇头,却把面包包装纸捏出了褶皱。 等了一会儿,三人就开始检票进入动车站了。 站头里,已经停了好几辆动车。三人上了动车,找到位子放好行李。 陈槐安拿出练习题和笔递给荷叶,两人开始写题。 夜晚,温州进入黑夜,外面的街道灯光如昼,金黄的灯光把黑天照得透亮。 动车在夜色中穿行,车窗像一块墨色的画布,被零星灯火点亮。 远处村落浮出几粒昏黄的灯光,疏落如被遗忘的星辰,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更远处,山影如巨兽的脊背,沉默地伏在地平线上。 偶尔经过一座小站,月台上的路灯投下惨白的光,照出匆匆掠过的行人剪影,转瞬又被抛进黑暗。车窗映出车厢里模糊的倒影,与窗外的夜色重叠,仿佛两个世界在玻璃上短暂交融。 铁轨的轰鸣声里,田野、树林、电线杆,全都化作流动的暗影,只有偶尔闪过的信号灯,在窗上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夜风从窗缝渗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和远方未眠的灯火味道。 车程的时间不长,写了一张试卷的时间,三人差不多就要到达杭州了。 “亲爱的旅客,杭州到了。请有序下车,谢谢配合。”广播员的声音回荡在车厢,车厢里的人群躁动,每个人收拾好行李就下车了。 三人走出动车站,计惠洺看见了专门接人的工作人员,一起上了车。 车窗外,湿漉漉的霓虹在玻璃上拖曳出彩色的光痕,像是被水稀释的油画。远处的楼宇在雨雾中朦胧起伏,灯火被晕染成模糊的光团,如同漂浮的星云。 高架桥上的车流如萤火虫般流动,尾灯在积水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红痕,又转瞬被雨水冲刷殆尽。 街边沿岸的柳枝低垂,在风中轻晃,像是蘸了墨的毛笔尖,在湿润的夜色里无声地书写。 散布在城市角落里的便利店亮着冷白的灯,雨帘在灯下织成细密的银丝。偶尔有行人撑伞匆匆走过,伞面折射着路灯的光,像一朵朵移动的、半透明的蘑菇。 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花的残香,混合着雨水的清冽,若有若无地钻进鼻腔,让人想起白日里曾路过的某条小巷。 杭州的夜,是湿润的、缓慢的、带着水汽的温柔。它不似北方冬夜的凛冽,而是像一杯放凉的龙井,余韵悠长,让人不自觉地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在前台登记好信息就可以入住酒店了。三人安顿了下来,就赶紧洗漱去了。 已是深夜,人们早早上床进入了梦乡。杭州的雨在深夜如期而至。酒店房间的空调嗡嗡作响,荷叶把脸埋进枕头,闻到一丝陌生的洗涤剂味道。 荷叶睡不着,感觉在外面睡觉总是睡不安稳。 车辆飞驰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外面灯火通明。 他静静的躺着望着外面的街道,过了1个小时终于染上了丝丝困意。 荷叶将自己裹紧,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第16章 市赛(上) 清晨,一天之中最为纯净最为宁静的时刻,它仿佛是大自然轻轻掀开的序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缓缓在人间铺展开来。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柔和的橙黄,那是太阳初露锋芒的温柔信号。晨光如同一盏朦胧的纱灯,飘飘悠悠地穿透薄雾,将第一缕温暖洒向沉睡的大地。这光,不似正午时的炽烈张扬,也不及黄昏时的缠绵悱恻,却自有一番清新脱俗的韵味。 在晨雾的轻纱笼罩下,一阵阵清脆的鸟鸣穿透寂静,宛如大自然精心谱写的晨曲。窗外的虬枝蜿蜒盘旋,如同岁月编织的麻绳,每一片叶子都托着晶莹的露珠。当暖阳亲吻这些水晶般的珍珠时,它们便一齐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仿佛散落人间的星辰。 房间里,褶皱的被单像一团蓬松的云朵,随意堆叠成柔软的巢穴。冰冷的被窝里,荷叶蜷缩成一团,却仍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醒了?”陈槐安注意到那团被子微微颤动。 “嗯...”荷叶发出含糊的呓语,声音里还带着未醒的睡意。 “今天笔试,要考奥数题。”陈槐安递过一本专题练习册,书页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荷叶不情不愿地支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走到陈槐安身旁坐下。 “早餐。”陈槐安用笔尖轻点桌上的面包和枣奶。 “谢谢。”荷叶接过食物,感觉意识还在梦境边缘徘徊。他翻开练习册,看到熟悉的几何图形,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图形题永远是他最头疼的难关。 陈槐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困扰,将练习册拉近些:“不准偷懒,荷叶小朋友。”他单手托起荷叶的下巴,像摆正一个歪倒的玩偶般让他坐直,“解这类题要先画辅助线,更重要的是——”他刻意加重语气,“好好读题。” 晨光中,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上交织。时光如同细沙,在笔尖与纸页的摩挲间悄然流逝。一个小时过去,才刚到七点半。 “叮”的一声,陈槐安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计老师的消息: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大厅早已人声鼎沸。两人在人群中艰难穿行,终于找到正在与蒋誉交谈的计惠洺。蒋誉身旁站着两个男生,其中戴银框眼镜的正悄声对同伴说:“嗯?荷叶。”尽管声音很轻,却还是飘进了荷叶的耳朵。 “认识?”同伴问道。 “小学同学,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银框眼镜男生假装不经意地转头,演技拙劣得让荷叶在心里默默评价。 陈槐安的身高高一些,远远望见了计惠洺,他拉起荷叶的手朝计惠洺所在的方向走去。 “哎!你们下来了啊?”正在和蒋誉讲话的计惠洺看见了两人朝她走来的身影,招呼着。 “嗯。”陈槐安拉着荷叶走到了他们身旁。 “介绍一下,蒋誉老师以及他带着的两位学生:沈亦,邱简。”计惠洺向荷叶,陈槐安介绍道。 “嗯,你们好。”陈槐安,荷叶点了点头向他们问好。 “这两位呢,就是我们刚在谈论的陈槐安与荷叶。两位都是计老师带出来的大神哟!”蒋老师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对沈亦,邱简介绍。 接下来,还有漫长的1个小时。六人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翻看着随身带着的资料,到时候进场直接交给带领教师就好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六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要么看书,要么看手机。 荷叶起身,穿过走廊走向卫生间,人群逐渐疏散开来。昏暗的灯光下,荷叶看见一个影子跟在自己身后,他转身对上邱简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双活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 “他不会以为我在跟踪他吧?这个人在各个学校都还挺有名气的,感觉很不好惹。”邱简与荷叶那双寒冷的眼睛对视上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完蛋了。 两人又像上次区赛一样僵持了一、两秒。荷叶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邱简轻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往前走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没过一会儿,沈亦就追了上来。跟着邱简一起去了休息区旁的饮水间。 荷叶上完厕所出来,发现隔壁不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很像某个认识的人但却叫不出名字。本来,是不想要多管闲事的,但是感觉坐久后有点口渴,于是荷叶便往饮水间的方向走去。 饮水间里的灯光不是很亮,“嘎吱。”陈旧的木门发出声响,里面的身影仿佛被吓了一下。荷叶站在门口,看见了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的眼睛不由的瞪大,不可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沈亦和邱简在接吻!? 一瞬间,空气像凝固了。六目相对,更是沉默。饮水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了三人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邱简开了口:“吓着你了?”说着,他试探的朝荷叶走进了几步。 “没有。”荷叶缓过神,但还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邱简看到他的反应,愣了一下,随后解释道:“我是同性恋,我在跟沈亦谈恋爱。”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空间变得更安静了。 就连呼吸声仿佛都停止了,荷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和邱简认识,你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吗?”邱简身后的沈亦站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往前迈了一步,站在邱简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荷叶。 荷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嗯,对啊,”邱简见荷叶摇了摇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男的和男的也可以谈恋爱啊,只要是喜欢就行。”邱简看着荷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好说出自己认为应该说的话。他的话语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嗯,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荷叶接了一杯水,抿了一口。眼神还是恍惚,荷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三人一起回到了大厅,沙发上两位老师正讨论着中午吃什么,而只有陈槐安一个人在学习。 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考生差不多可以进场了。 四人整理好东西,上交完资料和手机后,走进考场。 考试前的这段插曲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荷叶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好好考,注意看题!”计惠洺叮嘱道。 “嗯。”陈槐安带着荷叶走到考场门口排队,顺便回了计惠洺一嘴。 “在想什么?”陈槐安注意到荷叶的神情,像是在发呆一好像是在思考。 “啊,没什么。”荷叶回过神,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还是在想饮水间里的那件事。 “要考试了,专注点。仔细读题,荷叶小朋友。”陈槐安双手插兜,低头看向荷叶提醒道。 “知道了,陈老师。”荷叶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我不会拖后腿的。” 陈槐安被他的样子逗笑,两人一起走进了考场。 考场里,笔尖与纸面的摩擦声细密如雨,偶尔被翻页的窸窣打断。前排的学生弓着背,几乎要把脸埋进试卷,笔杆在指间飞速转动,草稿纸上数字与符号纠缠成一片狂乱的战场。斜对角有人攥着笔迟迟未落,指节发白,目光死死钉在题目上,仿佛只要盯得够久,答案就会自行浮现。 后排传来椅子轻微的吱呀声,有人开始抖腿,鞋底蹭着地面,节奏越来越快,像无声的倒计时。旁边的考生忽然停笔,仰头盯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而后又猛地低头继续书写,笔迹比先前更重,几乎要划破纸张。 靠窗的女生死死盯着试卷,橡皮擦在草稿纸上来回摩擦,纸面已经微微发毛。而她身旁的同学,却早已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在桌沿轻敲,目光不时扫向教室前方的挂钟,嘴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松懈。 过道另一侧,有人偷偷活动僵硬的肩膀,衣料摩擦的声响引来监考老师一瞥,他立刻缩回脖子,假装研究题目。教室角落里,一个男生盯着卷子发呆,笔尖在空白处无意识地画着螺旋,越缠越紧,像他逐渐混乱的思绪。 突然,一声轻咳从讲台传来,几个学生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脊背。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沙沙声混进书写声里,而时间仍在无声地流逝,像沙漏里不断坠落的细沙。 时光如白驹过隙,考场内每个学生都很认真的做题,监考老师时不时在过道上停留几秒随后又开始巡逻。 枯燥的数字,结合成有趣的题目。考场里全是对数学充满一腔热血的学生,奋笔疾书的是他们,休息摆烂的也是他们。 在这个对一切事都充满好奇心的年纪,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很有趣。 笔试考完,荷叶等人走出考场,依次找到各自的带领教师。 中午计惠洺带二人去西湖旁的饭店里吃了午饭。 色泽诱人的糖醋鱼,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鲜美嫩滑的鱼肉,酸甜可口的酱汁令人心情愉悦。 清淡的清蒸鲥鱼,听说是钱塘江特色。荷叶虽然不喜欢吃鱼,但是还是伸了几快,尝尝味道。 焦黄喷香的化童鸡,香喷喷的外皮上撒了一点白芝麻,一口咬下去鸡肉鲜嫩多汁,美味的香气扑面而来,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香味。 计惠洺看荷叶几乎不怎么吃,还点了一盘龙井虾仁和一盘小笼包。 龙井虾仁一上来,就是扑鼻的茶香,淡淡的很好闻。配上软嫩的虾仁,简直太好吃了! 小笼包汤汁满满,一口咬下去全部都是肉。 然而,所有食物荷叶都不想碰,只是挑了些清淡的品尝。食之无味。 中午饭吃的很好,吃完后三人随便逛了逛,就赶紧回酒店休息了。 明天还要写数学论文上交,简直太忙了。 荷叶打开手机在“临五帅气8人组”里面发了一张照片,并配文: hy:午饭 补药尚学:饿,虽然我刚吃完午饭。 木易:计老师请的? harbor:嗯。 阮阮酱:看着好好吃。 小佳佳佳jia:下次我们也去@阮阮酱 硕:失踪人口回归啊,叶哥终于主动发消息了。 满分金鱼:羡慕了。。。 harbor:先去学习了。 补药尚学:加油。 木易:加油。 硕:加油。 放下手机后,两人相视一笑,拿出了《数学论文范读》开始阅读。荷叶圈画着好的句子,陈槐安用电脑在网上查找资料。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书房,在桌角投下一片慵懒的菱形光斑。键盘的敲击声时而密集如骤雨,时而停滞良久,只剩下树叶低沉的嗡鸣。 屏幕上,公式像藤蔓般不断蔓延,光标在等号后闪烁,仿佛在等待某种神启。 草稿纸散落四周,上面爬满狂乱的演算痕迹,几个数字被反复圈画,墨迹透到背面。 陈槐安的手指突然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目光移向窗外,一只麻雀在电线上跳了两下,又扑棱棱飞走。远处传来模糊的汽笛声,时间像被拉长的麦芽糖,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流淌。 荷叶重新调出文献,密密麻麻的注释如蚂蚁行军,某个定理在荧光标记下闪烁。陈槐安重新敲击键盘,这次节奏坚定而迅捷,仿佛要在混沌中劈开一条路。 屏幕上,那些符号终于排列成令人信服的阵列,在暖色调的显示器里静静发光。 夕阳缓缓西沉,像一枚熟透的柿子,被天际线轻轻托住。余晖泼洒开来,将云层染成橘红、绛紫与鎏金交织的绸缎,边缘处还泛着淡淡的玫瑰色。远处的高楼轮廓渐渐模糊,玻璃幕墙反射着最后的碎金,仿佛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燃烧。 风忽然静了。树梢停止摇晃,投下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与暮色融为一体。几只归巢的乌鸦掠过天空,翅膀镀上一层暖光,叫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最亮的那颗星悄然出现时,西天还剩最后一抹倔强的绯红。云絮散成灰烬般的絮状物,而月亮已经在另一侧露出苍白的轮廓。某个窗口突然亮起灯火,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夜晚即将接管这座城市。 但此刻,世界仍沉浸在夕阳温柔的余韵里。 第17章 市赛(中) 旭阳拉开帷幕,耀眼的光芒洒下一片片温暖。金色的光芒穿透薄雾,在杭州城的玻璃幕墙间跳跃。计惠洺的消息提示音惊醒了清晨的宁静,陈槐安眯着眼摸到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今天参加演讲,下午我们出去玩。” “收到。”陈槐安回复完计惠洺的消息,看着床上半睡半醒的荷叶,走到他窗前,悄声喊他起床。 荷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包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消瘦的脸在外面。他的眼睫颤动几下,露出惺忪的睡眼。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将苍白的肤色镀上一层暖意。陈槐安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昨夜辗转的声响。 两人起身整理,计惠洺随后就到了他们的房间送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刚出炉的小笼包,我排了好久的队伍。听本地人说很好吃,特意买过来给你们尝尝。” 陈槐安接过小笼包,放在桌子上敞开放凉。 “那我先走了,你们吃完到大厅去见我啊。”计惠洺朝房间里喊了一声,两人双双答应下来。 竹筷轻轻一夹,那面皮便微微下陷,却又韧而不破。 咬开一个小口,滚烫的汤汁便涌出来,鲜甜中带着姜末的辛香,是湖蟹熬的高汤混了猪肉的油润。肉馅紧实弹牙,细品还有笋丁的脆嫩,虾仁的鲜甜——恰如西湖的景致,看似清雅,内里却藏着层层滋味。 冬日,临窗而坐,窗外残雪覆着断桥,窗内热气氤氲,一只小笼包下肚,连指尖都暖了起来。 两人吃完早餐,收拾好房间准备下楼。 到了大厅,人不多。远远就看见了计惠洺和蒋誉等人。 瘫在沙发里的邱简好像还没睡醒,脑袋耷拉着靠在身旁沈亦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小憩。 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将晨光折射成七彩光斑。邱简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脑袋随着瞌睡一点一点,最终歪倒在沈亦肩上。沈亦僵着身子不敢动,耳尖却悄悄红了。 荷叶看见他们,不禁又想起昨天的事。他努力的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了,好想把这个事情忘掉,忘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但越是不想,就越要想。 “荷叶,你下午想去哪玩?”计惠洺打断了他的想象,荷叶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您安排吧。” “槐安呢?”计惠洺见没人推荐便问陈槐安。 “没什么想法。” “好吧,那我自己看看。”计惠洺翻看着手机上的杭州景点。 “哎,计老师还带你们出去玩。我带的这两小子我也不知道要带他们去哪玩?”蒋誉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看去。 “我不去玩,我要睡觉。”闭着眼睛的邱简替沈亦和自己回绝了蒋誉的好意。 “那行啊,我也回去睡觉。哎,最近起太早了。”说完,蒋誉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进去听演讲吧。”计惠洺让四人进入酒店大堂。 “欢迎大家参加2023年冬季奥数竞赛活动,我相信各位同学都很期待自己的成绩吧。”底下嬉笑着,主持人上台简单的开了个场,便让主讲人———周教授,上台做演讲了。 大家一齐鼓掌,那声音如雷贯耳。 “好,谢谢大家。我现在给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学习心得与经验,希望给大家能带来些帮助。”周教授站在讲台上,神态悠然,动作轻松,好像演讲已经成为了他的家常便饭,一点也不紧张。 台下的学生目光一直追随着周教授,好像开了追踪雷达似的。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对周教授的演讲十分感兴趣。 演讲结束,群众散场。计惠洺直接打车带二人去景点玩了。 “今天天气很好,我选了几个室外的地方逛,晚上你们也可以自己去玩玩。”计惠洺朝车后排的两位同学说。 “好。”两人回答。 “哎,要不买点土特产?今天先逛,明天回去的时候买。”计惠洺安排着今明两天的计划。 “今天晚上好像要下雨,下午再看吧。”陈槐安打开手机,找到今天杭州的天气预报对计惠洺说。 “可以。”计惠洺答应着。 三人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淡雅的西湖。 随着冬季气温的下降,西湖的薄冰在午后的阳光下碎裂成菱花。雾气缭绕,形成一幅静谧而冷冽的画面。 杭州的冬季偶尔也会下雪,雪后的西湖更是一片银装素裹,湖面、山峦、亭台楼阁都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宛如仙境。 但是最近恰巧没有遇到下雪,三人沿着河沿逛着西湖。 远处是高山,西湖中的美景不尽。荷塘里只剩下一点残荷,“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翠荷声,” 计惠洺望着残荷随风摇曳,“我刚刚念的诗是宋代欧阳修写的,虽然还没下雨,但是那个画面感已经有了。” 西湖人来人往,虽不是节假日但还是有很多人。 冬日的西湖,像一幅被岁月晕染的水墨画,清冷而静谧。 远处的雷峰塔在寒雾中若隐若现,塔影投在湖上,被碎冰割裂成斑驳的片段。岸边的垂柳褪尽了翠色,只剩下嶙峋的枝条低垂,偶尔有麻雀停驻,又倏忽飞走,抖落几粒未化的霜。 湖心亭寂寥地立在水中央,朱漆栏杆被冬雨洗得发亮,檐角的风铃偶尔叮咚,声音清冽,像是冬天自己的叹息。 太阳偶尔从云层后露脸,洒下淡金色的光,湖面的薄冰便折射出细碎的亮斑,像是撒了一把碎银。但很快,阴云又聚拢过来,天色转暗,湖上雾气渐浓,远山隐没,只剩下一片苍茫的水色,与天际交融。 冬日的西湖,没有春日的喧闹,没有夏日的浓烈,也没有秋日的绚烂,它只是静静地、冷冷地存在着,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在寒风中低眉垂目,等待下一个轮回的苏醒。 眼看快到中午,三人随便找了家饭店吃了几口就又出来玩了。 计惠洺带着他们进了地铁口,乘坐地铁1号线到定安路b出口出来,步行10分钟到达涌金门过街通道。一大片绿光闪闪透过树丛洒在玻璃道上,虽已是冬季但总有些树叶不寻常,还能让人看见不一样的美景。 棕黄的树叶,碧绿的树叶,都洒落在玻璃道上。在水中晕开丝丝涟漪,光影斑驳,阳光打在枝叶上,由电梯走上去,就如同闯入了一座神秘的森林。 走出地铁口,在走十分钟,就到了南宋御街。 南宋御街的青石板泛着水光,倒映着行人的身影。 南宋御街,自凤山门而北,直至武林门,横贯临安城心,皆以青石板铺就,宽可五丈。两旁店铺林立,朱漆雕栏,飞檐斗拱,一色地排将开去。 “卖叉烧卷饼喽,刚出炉的叉烧卷饼,很香很香。”在不远处,就能闻到叉烧卷饼的味道与着老板的吆喝声,计惠洺赶紧买了3个卷饼分给二人:“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啊,老师请客没关系。” 陈槐安拍下一张南宋御街的照片发到“临五帅气8人组”中: harbor:「图片」 补药尚学:又吃这么好?我都没午饭吃,还在想吃什么呢。 木易:约起来,@补药尚学 小佳佳佳jia:带我一个,我也没吃@阮阮酱,去不? 阮阮酱:ok 硕:我也去,然后我们也拍照片馋他们! harbor:我们在逛街。 hy:别把老师跟丢了,还在玩手机 harbor:好 补药尚学:玩去吧啊,我们要也要去吃午饭了。 陈槐安看着聊天记录笑了笑,拉起荷叶朝计惠洺跑去,三人落下的距离都有一条街了。 两个人屁颠颠的跟在计惠洺身后,进了一家文创店。 “荷叶花纹按动水笔”陈槐安转身就看见了一排排摆的整整齐齐的笔与那个醒目的标签,他挑了两支笔,结了账。计惠洺逛了半天随便买了一点化妆品和盲盒,三人接着继续逛。 天色骤然暗沉,乌云如浸透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向地面。远处滚过一声闷雷,仿佛巨兽在云层深处翻了个身。风先来了,卷着尘土和碎叶,在街巷间横冲直撞,将晾衣绳上的布衫吹得猎猎作响。 天空雾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来雨伞。 第一滴雨砸在青石板上时,发出"啪"的脆响,转眼就洇成铜钱大的深色斑点。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便连成了线,又织成了帘。雨水顺着瓦当倾泻而下,在屋檐前挂起千万条银亮的鞭子,抽打着石阶,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雨水在街心汇成浑浊的溪流,裹挟着菜叶、碎纸和不知谁家掉落的木梳,打着旋儿往低处涌去。巷口那株老槐树在雨中簌簌发抖,去年新筑的鹊巢终于支撑不住,一根枯枝带着整个鸟巢栽进积水里,几只蚂蚁正拼命爬上漂浮的草茎。 计惠洺看了一眼手机,向陈槐安、荷叶问:“快到五点半了,要不回酒店点外卖吃吧?” 两人躲在屋檐下点了点头,计惠洺打了一辆车,三人坐车回酒店。 雨来得猝不及防。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转眼就变成倾盆暴雨。 雨珠滚落车窗,路过西湖的时候,荷叶看见车窗外的树叶摇曳生姿,狂风骤雨不断的击打着地面。 雨越下越大,道路渐渐变得拥挤,堵了10来分钟的车,终于到了酒店。 倾盆大雨不停的下,仿佛要淹没整个杭州。陈槐安脱下外套罩着荷叶,两人在大雨中一起奔向酒店门口,计惠洺带着帽子也一路小跑过来。 陈槐安把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奔跑时,闻到荷叶发间淡淡的薄荷香。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却觉得心口发烫。 “雨下太大了,你们就呆在房间里吧,明天晚上有颁奖典礼。早上我们一起出去玩到下午,然后回来参加颁奖典礼。”计惠洺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抖了抖帽子,对两人说。 陈槐安将自己的外套送到干洗间,随后与荷叶一起坐电梯上楼。 两人回到房间,陈槐安先去洗了澡。 “哗哗”的水声夹杂着雨声,寒冷的空气在屋内蔓延。荷叶打开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hy :「图片」 hy:杭州下大雨了 补药尚学:你们回酒店了? hy:嗯 木易:什么时候回来啊?给我们带点好吃的,学校食堂的饭菜要难吃死了。 hy:再过两天吧 小佳佳佳jia: 1 阮阮酱: 1 hy:明天去买 陈槐安洗完澡出来,浴室里烟雾弥漫,热气腾腾空气席卷了寒冷。 荷叶起身进了浴室。 陈槐安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翻着手机的聊天记录。 等荷叶从浴室出来,陈槐安拿出下午买的笔递给荷叶。 “什么?”荷叶接过笔,仔细一看一朵带着水珠的荷叶与几只殷红的鲤鱼印在一支黑笔上,荷叶纤细的手指翻看着陈槐安递过来的笔。 “送给你,下午顺手买的。”陈槐安解释道。 “谢谢。”荷叶把笔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铅笔盒里。 “喜欢吗?”陈槐安问。 “嗯。”荷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高兴的不得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在心头萦绕,久久不能消散。 晚上,吃完外卖。雨还在下,即使衣服干了,但感觉依然**的。 杭州城像泡在水的书本一样,纸张全荡起波纹,难以平复。 湿漉漉的月光在窄巷中流淌,洁白的月光落在地上便结成白莹莹的糖霜,雨点敲打着糖霜,碎成一片片白砂。 荷叶躺在床上,雨水好像打在他心上,溅起层层涟漪。他又睡不着了,雨声杂乱无章,雨滴不停的拍打着枝叶。 荷叶转过身看向陈槐安,他已经睡了,荷叶看着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卧躺着,看了许久。 渐渐的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夜雨敲窗。陈槐安假装入睡,听见隔壁床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眯着眼看见荷叶面向自己侧卧,月光在那双清澈的眼里流淌。 雨声渐密时,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替对方掖好被角。荷叶的呼吸拂过他手腕,像蝴蝶停驻般轻盈。 窗外,杭州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朦胧的光团。陈槐安望着天花板,数着雨滴等待睡意降临。 不知何时,两人的呼吸在雨声中渐渐同步,如同交织的琴弦。 夜已深,雨未停,城未眠。 就随着雨声,安稳入睡吧。 第18章 市赛(下) 清晨,天色如洇了水的宣纸,透着一种朦胧的灰蓝。 晨光与雨雾纠缠不清,在清冷的空气中蜿蜒流转。整个世界仿佛被罩在一层磨砂玻璃后面,所有轮廓都变得柔软暧昧,连时间也像被雨水浸透般缓慢凝滞。 窗外枝叶低垂,积蓄的雨滴偶尔坠落,在水洼里敲出细小的圆环,那涟漪还未散尽,新的雨滴又接踵而至。 陈槐安像往常一样,在晨光熹微时便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去买早餐。电梯间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修长的手指。 雨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只在触及皮肤时留下冰凉的触感,像无数透明的蛛网拂过面颊。街灯尚未熄灭,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来,将柏油路面染成一片片模糊的铜镜。 窗外枝叶低垂着,偶尔坠下一两颗积蓄的雨滴,在路边的水洼里敲出细小的圆环。淡淡的阳光,与雨雾纠缠在一起,在清冷的晨色中蜿蜒。 整个世界仿佛被罩在一层毛玻璃后面,所有的轮廓都变得柔软,连时间也像被雨水浸透般缓慢下来。 陈槐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去买早餐然后再回来叫醒荷叶。 “起了吗?今早我们去逛西溪湿地公园,顺便拍点风景照。”计惠洺发信息过来。 “好。”陈槐安站在电梯间,低着头,修长分明的手指敲打着键盘,发送出一条消息。 回到房间时,荷叶还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陈槐安将早餐放在床头,轻轻拍了拍那团隆起:“起床了。” “好冷啊...”荷叶拖着黏糊糊的鼻音,不情不愿地支起身子,湿漉漉的眼睛里还蒙着睡意。 陈槐安看着天气预报上显示的-5℃,又看了眼对方单薄的睡衣,转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穿我的。”他说这话时已经预见到荷叶穿上后的样子——果然像个圆滚滚的雪人,袖口还长出一截,显得格外稚气。荷叶低头嗅了嗅衣领,是熟悉的冷松香混着些许薄荷的气息,和陈槐安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吃完早餐,两人坐电梯去酒店大厅等计惠洺。 大厅外,寒气逼人,趁着大门一个劲的往里面钻。墙壁上结着霜花,玻璃窗内侧爬满冰纹。 寒风如刀,割过屋檐时发出尖锐的啸叫。枯树枝桠在风中摇晃,相互碰撞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像是无数骨骼在黑暗中折断。 “你们衣服一样啊?”计惠洺打扮完,看见两人站的跟桩子一样。两个高大的男生笔直的站在大厅里等她。 “看来这几天两人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啊。”计惠洺在心里想。 陈槐安但笑不语,荷叶则把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只露出微微发红的耳尖。 “算默认了,毕竟衣服都是陈槐安的。”荷叶在心里回答了计惠洺的问题。 三人走出酒店大门,寒气袭面而来,如刀割般疼痛,荷叶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只是稍微带点血色。 “走吧,前面那辆车就是。”计惠洺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附着在围巾和眉毛上。 手即使缩在衣服袖子里,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爬进来。 从酒店到西溪距离不算远,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一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西溪湿地的河道,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毛细血管。 晨雾中的西溪最是动人,水汽在芦苇丛间织出薄纱,橹声惊起白鹭时,整片水域都会跟着轻轻颤动。 冬日的残荷则在冰面上勾勒出寂寥的骨相。那些架在水面的木质栈道,总在雨后蒸腾出淡淡的松木香,而淤泥深处沉睡的莲藕,正用结节记录着水流年轮。 荷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消息: 叶辞:小叶,你去杭州了? 叶辞:什么时候回来? 叶辞:我们见一面。 荷叶已读不回,关掉手机屏幕,但是神情明显不开心。 陈槐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怎么了?” 荷叶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胃疼。天气太冷了。” “那喝点热牛奶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槐安拿出一瓶温热的纯牛奶递给荷叶,他揉了一下荷叶的脑袋,说:“胃病要好好养啊。” 荷叶接过牛奶,点了点头。 继续欣赏西溪湿地的美景。 作为中国第一个国家湿地公园,西溪完美平衡了生态保护,千年来的江南诗意始终在这片水网中静静流淌。 当城市天际线在远处闪烁时,这里的晨曦依然保持着蒹葭苍苍的古老韵律。 沿着河边的小路一路往上走,一大片一大片的美景美不胜收,无论何时西溪都是如此美丽。 早起来逛逛,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森林氧吧。 晨雾像被水浸透的薄纱,软软地笼在河道上。橹声从雾里渗出来,船头推开的水纹将倒映的芦花搅碎成细银。荇菜在浅水处织着金线毯,不时被窜出水面的小鱼啄出细小的漩涡。晨雾像被稀释的牛奶,软软地漫在河道上。 陈槐安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确认荷叶有没有跟上,却见对方正蹲在栈道边,专注地看着什么。 “发现什么了?”他凑近问道。荷叶指给他看——淤泥里钻出一只田螺,正拖着晶亮的涎线在石壁上爬行。阳光透过水雾照下来,将螺壳染成琥珀色。 白鹭从菖蒲丛中倏然腾起,翅膀划破凝滞的空气,惊得露珠从香蒲叶尖纷纷坠下。它的长腿在墨绿的水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划痕,仿佛时间本身在此处打了个浅浅的水漂。 一路上,计惠洺都在不停的拍照。偶尔也会偷偷跟在陈槐安,荷叶身后拍下几张两人的照片发给家长。 清早,公园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多数都是来晨练,跑步的。所到之处,即使是寒冬也充满生机。 清晨的阳光开始烘焙潮湿的泥滩,腐殖土的气息混着水葵花的淡香慢慢发酵。那些沉在淤泥土里的泥藕,正在黑暗中用节状的身体记录着——关于水位涨落的密语,以及游鱼们路过的鳞光。 更远处的深水区,去年的枯荷梗依然倔强地立着,空心茎秆里住着风,一经过就呜呜地吹起潮湿的竖笛。 只花了三个多小时,三人就逛完了。时间还早,就打算去附近看看午饭吃什么。 “要不中午吃蟹黄面吧?”计惠洺边走边刷着手机,提议道。 两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没海鲜过敏吧?你们都不挑食的吗?”计惠洺笑着说。 “嗯。”陈槐安话音刚落,荷叶就跟着点了点头。 陈槐安看了一眼身边圆滚滚的雪人,不禁笑了一下。“不挑食?”陈槐安轻声的靠近荷叶耳边问。 “嗯,不挑。”荷叶真诚的说出了这句陈槐安不相信的话。 找到了西溪湿地最近的一家面馆后,点完餐就静等上菜。 明明来的很早,但店里早已人满为患,推推搡搡,座无虚席。 当服务员端着三碗热腾腾的蟹黄面端上桌时,便是一幅金箔坠入云端的景致。 面条蜷在青花大碗里,上头浇着半凝固的蟹黄,澄黄油亮如初秋的斜阳,还汪着些琥珀色的蟹油。那蟹黄是现拆的,颗粒分明,能瞧见些蟹膏的浅褐与蟹肉的雪丝纠缠其中。热气一烘,腥鲜味便混着姜醋的辛香窜上来,像是把整片蟹塘的水汽都收在了碗口。 筷尖挑破蟹黄时,能觉出膏质的黏稠阻力,金灿灿的油脂立刻顺着面纹渗下去。江南的细面吸饱了这精华,每根都裹上油润的光,嗦进口中先是蟹黄的肥腴,继而涌出黄酒煨过的醇厚,末了竟泛起一丝镇江香醋的回甘。偶有蟹壳的碎屑硌在齿间,倒像是大闸蟹在舌尖上又活了一回。 最妙是碗底沉淀的蟹油,早将面汤染作金红色,舀一勺颤巍巍的,能照见顶上吊灯的光斑。 吃完午饭,三人准备去千岛湖散步消消食。 昨夜蓄积的雾气正被初阳蒸散,露出群岛参差的轮廓——有的浑圆如茶垄上新摘的龙井,有的嶙峋似徽州砚台里未磨的墨锭。游船犁开水面时,惊起白鹭掠过蓝得发脆的湖水,翅膀尖儿在水面点出几圈涟漪,倒把映在水里的岛影揉碎了,化作一汪颤动的青绿颜料。 正午阳光直射处,湖水竟显出孔雀蓝的釉色。当地人撑着竹筏划过浅湾,筏子底下能看清三五尾鳜鱼在荇藻间逡巡。渔网起落间,惊动了岛畔的野枇杷树,熟透的果实扑簌簌跌进水里,引来银鱼争食,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像一把碎钻。 陈槐安跟在荷叶身后静静地逛着。计惠洺找好角度拍了好多照片,眼看快到下午3点,准备回去参加颁奖典礼了。 酒店大厅内,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登记人数了。计惠洺站在门口,看见蒋誉、沈亦和邱简打了招呼,便让四人同行进入了颁奖厅。 礼堂的灯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将深红色的地毯映得愈发庄重。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纸张与墨水的香气。 “嗯,本次2022年冬季数学市赛圆满结束了。今天我们要公布一下成绩,以及颁下奖状与奖牌。”周教授站在台上轻松自然,台下的同学们纷纷为自己的成绩担心,但也十分期待结果。 无论好坏,都是自己尽力的结果。 排名由第三名慢慢上升,每个人的心都被揪起来,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才能放心。 “获得二等奖的有沈亦,邱简……”周教授公布完二等奖的名单。 等二等奖的人领完奖拍完照下来,邱简拿着奖状走下来对荷叶说:“你们肯定就是第一名了!” 荷叶朝他笑了笑。 周教授站在台上,身后是巨大的投影屏,上面滚动着获奖名单。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台下的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他手中的名单。 “接下来,公布本次市赛一等奖获得者——” 话音未落,礼堂内的呼吸声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荷叶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他能感觉到身旁陈槐安的呼吸依旧平稳,可余光里,对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又很快停住。 “陈槐安、荷叶。” 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灯光太亮,荷叶看不清台下的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鼓噪。他跟在陈槐安身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脚下的地毯柔软得像是踩在云上。 奖牌沉甸甸的,被周教授亲手挂在他的颈间。金属贴到皮肤上的瞬间,凉意让他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侧头,正对上陈槐安的目光。对方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眉眼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眼里含着很浅的笑意。 快门声响起,闪光灯短暂地晃过视线。荷叶恍惚地想,这一刻大概会被定格在很多人的相机里,可对他来说,最清晰的画面只有陈槐安站在领奖台上的侧影——挺拔、安静,像是一幅被精心勾勒的素描。 下台时,陈槐安放慢了脚步,等他跟上来。 邱简朝他露出真挚的微笑,像是祝福也像是猜对了的喜悦。 两人领完奖,下台坐好。周教授又讲了几分钟,便散场了。 出来以后,计惠洺和蒋誉问了成绩。 祝贺陈槐安、荷叶晋级省赛。 “晚上打算干嘛?”计惠洺看着四人问,“睡觉。”邱简的黑眼圈看起来比荷叶还要重,沈亦拖着他,有些无奈又有宠溺。 “出去逛逛吧。”陈槐安的话像是在问荷叶,“就我们两个人。”紧接着他又加上一句。 “好的,那我下午也早点去休息。反正明早的动车,不急。”计惠洺回答道。 邱简听到陈槐安的话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眼睛都变得有神了。 荷叶没有察觉,既然陈槐安已经安排好了,那自己就跟着出去逛逛吧。 “那现在下午,天冷先休息去吧。”蒋誉对他们说。 一行人坐上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沈亦,我感觉他俩能成!”邱简眨着眼睛看着他的男朋友。 沈亦没有什么反应:“先管好自己,你不是要睡觉吗?”他的手搭在邱简肩头,将他搂在怀里。 “嗯,走吧。”邱简感到嗓子沙哑,加快了脚步,困意越来越重。赶紧回房间休息了。 另一边,陈槐安、荷叶也到了楼层。 “晚上去哪?”回房间的路上,荷叶问陈槐安。“西湖边吧。”陈槐安淡淡的说。 回到房间,什么都不管先睡觉。 接下来的事,都由睡醒了再说! 第19章 表白 暮色四合,有一缕霞光被远山吞没,林间浮起淡紫色的雾气,潮湿的腐叶气息混着野蔷薇的甜香,在渐浓的暮色里蜿蜒流动,像一条看不见的河。 陈槐安打了一辆车,跟荷叶一起坐在后排,谁也没说话。 路上,行人往来,车辆频繁。 车窗映出荷叶靠在玻璃上小憩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呼吸间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结又消散,像某种转瞬即逝的隐秘心事。 西湖的长街在暮色中苏醒。青石板缝隙里蒸腾出白日积蓄的热气,与灯笼暖黄的光晕纠缠成氤氲的纱。 他们沿着苏堤慢慢走,肩与肩之间始终隔着三寸距离。这距离足够让衣袖偶尔相擦,足够闻到对方身上沾染的桂花糖香,却不够让任何一位游人误认为他们与那些十指相扣的情侣相同。直到拐进人迹罕至的树林小径,月光突然变得很亮,把两具修长的影子斜斜钉在鹅卵石剪影。 到达西湖,已经是六点钟了。两人打算逛两个小时,顺便吃点东西当晚餐。 暮色初垂,青石板路便活了过来。 长街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在蒸腾的热气里晕染开来,将攒动的人影投在斑驳的白墙上。摊主们操着绵软的杭腔吆喝,铁铲刮过锅底的脆响、油锅滋啦的爆裂声、木槌捶打糯米团的闷响,在空气里交织成市井的喧闹乐章。 刚出笼的定胜糕冒着白烟,红曲印在雪白糕面上艳如朱砂;葱包桧在铁板上压得滋滋作响,面皮渐成金黄,甜辣酱刷上去的瞬间腾起一股焦香。卖藕粉的老妪手腕轻旋,沸水冲入瓷碗,灰褐色的粉末瞬间化作晶莹剔透的胶冻,撒上桂花糖,颤巍巍如揽了一泓西湖水。 挤在人群中,游人摩肩接踵,举着竹签戳起的臭豆腐在人群中侧身而行,金黄酥脆的外壳裂开,露出雪白烫舌的芯;孩子踮脚盯着转炉里的酥油饼,看面皮在炭火中鼓成浑圆的球,芝麻粒簌簌滚落。偶尔有风掠过,裹着糖炒栗子的焦甜、酒酿圆子的醺香,和远处湖面飘来的潮湿水汽。 西湖边的小店数不胜数,巷尾的茶摊上,一碗碗莼菜羹浮着银鱼似的嫩叶。 夜渐深,灯火却愈发明亮,仿佛整条街都浸在蜂蜜色的光里,连檐角蹲着的石兽,也被熏出了三分饕餮的馋相。 热气腾腾的定胜糕一下子就吸引了两人,陈槐安买了两个。 蒸笼掀开的刹那,白雾裹着甜香扑面而来,笼屉里齐整码放的定胜糕泛着温润的米色,形如小银锭,边缘因蒸汽浸润而微微透明。糯米粉与粳米粉揉成的糕体蓬松绵软,轻轻一捏便陷下浅浅的指痕,复又缓缓回弹。咬开的瞬间,暗红的豆沙馅便从雪白的糕身中淌出,掺着糖桂花的颗粒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玫瑰酿香。 老杭州人总爱用红曲粉在糕顶点个朱砂印,仿佛这样就能把“定胜”的彩头牢牢钉住。趁热吃时,蒸汽在糕面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吃了定胜糕,保你俩学习棒棒,定胜!”卖定胜糕的老爷爷对两人竖起大拇指,笑着颤巍巍地说。 两人道了谢,老爷爷的话就跟定胜糕一样甜蜜,流淌到心里。 随着人流,两人走在西湖河道上。 青灰色的暮色刚沉到湖心,沿岸的灯便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穿蓝布衫的摊主支开折叠桌,铝盘里堆着酱色油亮的卤鸭胗。隔壁炉上煨着虾爆鳝面,汤头滚着金黄的油花。两个梳马尾的姑娘凑在灯下挑莲蓬,指甲盖沾了嫩青的汁液。 临水的栏杆边,卖糖粥的老翁正呵斥偷舔勺柄的孙子。忽然一阵胡琴声从茶摊飘来,带着梅家坞的雨前龙井味,把半轮月亮也熏得醉醺醺的,跌在苏堤外的荷花丛里。 暮色渐沉,夕阳斜坠,将最后一抹金辉洒在湖面上。湖水泛着粼粼波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随着微风轻轻荡漾。远处的雷峰塔静默矗立,塔影倒映水中,被染成温暖的橘红,与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 如同一幅画卷般绚丽,无边无际,水天一色。 巷口的老油锅终年不熄,青烟裹着菜籽油的香气漫过斑驳的砖墙。两人循着香味的方向,看见了巷口穿蓝布围裙的师傅抄起铁勺,将萝卜丝面糊"滋啦"一声滑进滚油,雪白的面浆瞬间绽出金黄的蕾丝边。 浮沉的油冬儿渐渐鼓成小月亮,用铁丝笊篱捞起时,边缘还冒着细密的油泡泡。 刚出锅的油冬儿烫得没法上手,得垫着草纸托住。咬破焦脆的外壳,里头的白萝卜丝还带着清甜汁水,混着虾皮的咸鲜在舌尖炸开。 穿校服的孩子总爱蹲在煤炉边等现炸的,一边呼呼吹气一边偷瞄铁盘里新出的葱油拌面。偶尔有油星溅到青石板上,"啪"地一声,惊飞了啄食碎屑的麻雀。 湖边的垂柳低垂着枝条,在暮色中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偶尔有归鸟掠过,点破静谧的湖面,荡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游船缓缓靠岸,船桨划开的水纹拖曳着霞光,如同一条流动的火焰。 天边的云彩由金黄渐变为绯红,再晕染成深紫,层层叠叠,宛如一幅泼墨的画卷。山色渐暗,湖面却仍泛着微光,远处的苏堤化作一道朦胧的剪影,横卧在暮霭之中。 微风拂过,荷香隐约浮动,暮钟悠悠传来,整个西湖仿佛沉浸在一场温柔的梦境里,直到最后一缕霞光隐没,夜色悄然降临。 荷叶已经吃饱了,但还是看见有喜欢的东西就每个买点尝尝。 他跟陈槐安并肩走在小道上,擦肩而过的都是一些情侣牵着手,笑着闪过。 而他们两人像两块冰,谁都不说话,好像哑巴了。气氛有点微妙。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一处人少的树林小径,这里人很少但很适合看西湖的美景。 “在这看看,再走吗?”荷叶看向陈槐安问。 “可以。”陈槐安停下脚步,陪荷叶站在湖边,靠着大树。两个青年瘦长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照得格外长。 夜雪初霁时,西湖瘦成一道青灰色的剪影。 残荷的枯梗斜插在冰面上,月光一照,便成了凝冻的墨迹。远处雷峰塔的轮廓被雪光描得发亮,飞檐上垂落的冰凌像水晶流苏,偶尔被风拂动,便叮叮咚咚地碎在塔下的雪堆里。 断桥的石栏覆着薄霜,月光一照,整座桥便成了横卧的玉带。桥洞下泊着几艘篷船,船头悬的灯笼裹着红纱,在寒风中摇晃,将暖光泼洒在冰裂纹的湖面上。 苏堤的柳枝冻成了琉璃簪,风过时碰撞出细碎的清响。更深处,孤山脚下的梅林正暗香浮动,虬枝上的积雪簌簌跌落,惊起几只夜宿的白鹭——它们掠过湖面时,翅尖扫碎了一池的星月倒影。 三潭印月的石塔戴了雪帽,月光穿过孔洞,在冰面上投下三十三个朦胧的光斑。偶尔有鱼在冰层下转身,搅动的水波让那些光斑活了过来,像一群游动的萤火。 南屏山脚,净慈寺的晚课刚散。老僧提着灯笼走过放生池,惊醒了冰面下沉睡的锦鲤。钟声荡过湖面,惊落了保俶塔松枝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像谁在天上撒了一把盐。 最妙是子夜后的湖心亭。四面临水的轩窗结满冰花,里头点着炭盆,煨着陈年普洱。茶烟透过窗缝溜出去,遇冷便凝成细小的冰晶,浮在夜色里,恍若银河碎屑。 在暮色朦胧下,荷叶沉浸在了美景之中,但身旁总是有细小的声音干扰着这份宁静。他偏头隐约看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在另一旁的树丛后。 路灯亮起,将那两人的影子斜斜投在斑驳的道路上。一方微微低头,另一方踮起脚尖,两人交叠的轮廓在黄昏里融成一道温柔的弧线。 荷叶看着地上的影子皱了皱眉:“就不能节制点吗?在外面这样不太好吧?”光接吻就算了,怎么还有他们相触的唇齿间,那窸窸窣窣无法描述的声响是多么的清晰。 远处西湖的水波正揉碎最后一片霞光,而他们的影子静止——他的手掌托住他的后颈,他的手指攥紧了他衬衫的褶皱。 荷叶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邱简的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瞬间世界停止了转动,只剩下呆呆不动的荷叶与惊慌失措的邱简。 影子分开,荷叶好像听见了隔壁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像小虫。 “不是在酒店睡觉吗?怎么在这!”荷叶心里慌的一批,明明是自己撞见了别人亲密紧张的却是自己。 荷叶迅速看了一眼陈槐安,很好,这个木头还在认真的盯着湖面看美景呢。应该什么也没注意到。 “我不想看了,回去吧。晚上有点冷。”荷叶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拉着陈槐安回酒店。 坐在车里,邱简给荷叶发了一条消息: 邱简: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hy:我不瞎 发送完这三个字,荷叶又跟着发了一条。 hy:放心,不说 邱简:谢谢。 紧接着他又发了好多条“感动”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邱简的脸通红,一脸委屈的看着沈亦:“啊啊啊,都被荷叶看到了!”说着就把脸埋到了沈亦的臂膀里,沈亦轻拍着他的背:“没关系的,他不是知道嘛。你问他,他们两个人站那在干什么?” “对哦,他们在干嘛?”邱简一个挺身,总不可能跟他两一样吧?那在那种漆黑的地方干什么?于是他又打开手机聊天框,迅速发了一条: 邱简:你们站在湖边干什么呀? hy:看景 邱简:真的吗? hy:真的。。。 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邱简按耐不住好奇心: 邱简: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么直白的吗?”荷叶看着邱简发来的消息,瞳孔放大,手指颤抖的敲打下几个字发送: hy:喜欢是怎样的? 邱简:就是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只要跟他在一起了就感到心情愉悦,没有什么烦心事了。 邱简:更简单的话,就是喜欢是一种让人既甜蜜又慌乱的感觉,像心里藏了一只振翅的蝴蝶,又像被温柔的潮水反复漫过。想要跟他表达心意又害怕被看穿心思而假装冷淡。就像站在糖罐前的小孩,既想一把抓满手心,又担心撒了一地。 hy:可能吧 邱简:你要去表白? hy:不可能,要的话也只能是他来找我 邱简:加油! 附加了一个“加油”表情包,荷叶望着手机屏幕发呆,”难道我真的喜欢陈槐安?”荷叶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 回到房间,荷叶躺在床上看着聊天记录放空,到底怎样才能两情相悦呢?或者是说:“陈槐安喜不喜欢我?” “荷叶,清醒点好不好?怎么可能呢?”荷叶否定了自己胡乱的想法。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荷叶,”陈槐安清冷的声音传入耳朵,“过来一下。”荷叶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陈槐安面前。 刚要坐下,就看见陈槐安站起身。他怔了一下,随后也站好。 一瞬间,空气停止了流动。陈槐安开口:“你有喜欢的人吗?”看起来很认真,荷叶摇了摇头:“干什么?要跟我表白吗?”他在心里暗想。 “那我可以追你吗?” 这一句话像一只蝴蝶扑闪到他的心脏上,停落在那扑闪着翅膀。 荷叶大脑一片空白,喉咙突然被塞进一团蓬松的棉花:“这算是表白吗?” 陈槐安看着呆住的荷叶轻笑:“算吧。” 荷叶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陈槐安。 终于,你向我迈了一步。 荷叶的膝盖开始发软,像踩着十层棉被往下陷。鼻腔萦绕着陈槐安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他屏住了呼吸。原来人在极度欢喜时真的会忘记呼吸,直到肺叶传来微微的刺痛。 此刻的沉默被无限拉长,像熬稠的蜜糖扯出金丝。 陈槐安牵起他的手,温柔的落下一吻。 有星星在心里噼啪绽放,照亮了所有藏匿已久的、笨拙的喜欢。 窗外,不知哪家店铺在放《当你》的副歌。 “我从来都没有只满足是朋友的关系,我喜欢你,荷叶。”陈槐安的声音伴着歌声传入荷叶的耳朵。 荷叶抱紧陈槐安,这一刻他只希望陈槐安属于自己。 以后,陈槐安都是他的了,无人能夺。 荷叶的心脏突然变成一只过载的蜂鸟,在胸腔里撞出高频的振翅声。 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潮水在颅内涨落,将对方最后那句“喜欢你”冲刷成模糊的断章。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忐忑的形状。原来睫毛真的会在震惊时轻颤,像被风吹乱的蝶须,在眼下投出摇曳的阴影。 有滚烫的岩浆从耳根漫上来,脖颈后细小的绒毛集体起立。 这一刻,歌词突然有了具象的画面:陈槐安垂眼时抖落的睫毛阴影,衬衫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以及说“我喜欢你”时喉结滚动的轨迹。 “是啊,‘好喜欢你,知不知道’”陈槐安含情脉脉的看着荷叶,他看他,他看他。 也许很多年后,荷叶都还会记得那个吻落在手背的触感——陈槐安的唇很凉,呼吸却很烫。 如同冬日的暖阳刺破了寒冰,歌词道出了彼此的心意。 从始至终,一都是两个人的暗恋。 陈槐安去洗澡了,荷叶打开聊天框给邱简发了一条消息: hy:在一起了 邱简:???陈槐安表白的你?没想到啊! hy:嗯 邱简:真的没想到,我当时追沈亦追了好久。你们是初中同学? hy:嗯 邱简:祝你幸福啊,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来问我。 hy:谢谢。。。 放下手机,荷叶还停留在刚才甜蜜的瞬间里。 夜色温柔地覆盖下来,如同一场期待已久的雨季终于降临龟裂的土地。 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喜欢是一种隐秘而汹涌的潮汐,在胸腔里涨落,无声却震耳欲聋。 它像深秋清晨落在窗棂上的薄霜,看似安静,却在阳光照到的瞬间化作水痕,洇湿了整片窗台。 喜欢是未熟梅子坠入胃袋的雨季,青涩的核卡在肋骨间发芽。 暗恋者的名字就像一粒冰糖,在舌根沉默地划出甜痕,而所有未出口的告白都化作碳酸气泡,在喉间轻轻炸裂成叹息。 扑朔迷离的光芒,照耀不到自己的身上,暗恋者只能偷偷观望。 虽然无数次幻想两人之间的感情,但胆小的人总得不到回应。 喜欢让人变成矛盾的集合体。既想将最光鲜的一面悉数展现,又渴望他能看穿所有笨拙的伪装;既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这份心意,又害怕多一个人察觉就会打破此刻微妙的平衡。像站在结冰的湖面上,既期待听见冰层下水流的声音,又恐惧那细微的裂纹。 它让人变得既勇敢又怯懦。像是揣着满捧的玻璃珠,越是珍视,越怕从指缝漏掉一颗。 喜欢最终会沉淀成身体记忆。是他常用的洗发水香气,是他写字时笔尖的沙沙声,是他笑起来的眼角弧度。这些碎片会在某个毫无预兆的黄昏突然浮现,那时才惊觉,原来所有“偶遇”都是精心计算过的轨迹,所有“巧合”都是蓄谋已久的必然。 而最动人的莫过于,当自己在心里反复描摹这份感情时,抬头发现他眼里映着同样的涟漪。 这一切都美的不真实,如蝴蝶振翅般易碎。 这个做了很久的梦,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