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1. 百醇
《初吻》
文/雪岁
2025.5.24
晋江文学城首发
***
高三上学期的开学,秀川七中的高三7班炸成了一锅粥。
假期过后,尽管已经上了两年高中,每个人的身体好似都有种初来乍到的兴奋,聒噪地像树上的蝉,聊得热火朝天,兴奋的絮语此起彼伏。
九月初,天气依旧残余盛夏的余热,阳光像暖暖的绒毛,落到人脸上痒痒的。
与周围人的兴奋不同,坐在窗边的林黎安静地挠了下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然后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三盒百醇。
“草莓味,巧克力味,牛奶味。”
林黎对前桌转过头来跟她卖着萌眨巴着大眼睛的江语星说道。
声音清冷,又带着阳光的温和。
“都给我吗?阿黎!”
江语星惊喜地伸手想夺,却被林黎飞快躲过。
“你想得美。一个口味一根。”
林黎唇角微勾,语气冷酷。
“我都饿死了!你就这样对我?林黎你个小气鬼,我不跟你玩了。”
“哦。”
语气波澜不惊。
忽然,吵吵嚷嚷的教室里像被扔了个炸弹,一片死的寂静。
讲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人,是班主任李敬。
这位有“李阎王”之称的班主任手里抱着一叠厚重的资料,抬手压了压,扫了一眼底下众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吵什么吵,都高三了还当自己是初一新生?”
全班鸦雀无声。
李敬点点头,满意地顿了顿,又开口道:“先别翻书,这学期我们班会来一位新同学,明天大家就能见到他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座位上原本克制着不动的同学们像是被按了开关,瞬间重新炸了锅。
“男的女的?”
“帅不帅?好不好相处?”
“新学期就有新同学,感觉要有好事发生!”
“听说是从一中转过来的,成绩超猛那种,年级前十吧?”
有人兴奋地扒着桌子,忍不住八卦出声。
江语星眼睛一亮,凑近林黎,小声嘀咕:“你听见没?说是一中来的,这不就是你的竞争对手?”
林黎偷偷咬了口巧克力棒,懒懒地嗯了一声,反应平静。
“你不紧张吗?万一人家一来就把你的年级第一抢了?”
林黎侧头看她一眼,眼尾还挂着点困倦:“你是觉得我会让第一被抢?”
“你这语气好狂啊林妹妹!”
“谢谢,习惯了。”
林黎笑得轻松,眼神却清冷而平静。
她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头发,目光落到窗外。窗外阳光正浓,照得学校里的景和人都是一片暖洋洋的明亮。
林黎目光收回,淡淡地看了一眼手机。
上午发出去的那条消息,屏幕上依旧只显示着“已送达”,那一头却始终没有动静。她没再多想,把手机合上塞回了书包。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放学铃响后,江语星一把拉住林黎的胳膊,兴致勃勃:“走吧林妹妹,陪我去小卖部买冰淇淋!我今天要尝那个新口味!”
林黎笑着点头,懒洋洋地从座位上起身,跟她一起走出教室。
阳光从楼道的缝隙里洒下来,天色还亮,风吹过窗子带来些许热气,也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
下楼走到操场边的便利店门口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林黎低头一看,是殷序的消息。
【抱歉阿黎,晚上我有点事,就不一起去自习室了。】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没回。
江语星叼着根棒棒糖走出来,瞥见她神色,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人。”林黎摇摇头,眼神淡淡的,把手机重新揣进口袋。
林黎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但心口那块地方,像是被风吹进了一点沙。
殷序这个人,她有时候真看不太懂。
因为父母之间的关系,两人从小便认识。小时候她总爱跟在他后头,喜欢跟他玩,他也像个哥哥一样待她温柔可亲。可后来慢慢长大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生疏了不少。
再后来,高考结束那年殷序家出了点事,成绩不理想,选择了复读。暑假的时候他突然联系她,说想一起学习,说她进度快、他们可以互相监督进步。
林黎答应了。
此后,他们两个人便一起泡图书馆、做题、讨论习题,那段时间,确实像是又靠近了些。
甚至偶尔,殷序看她的眼神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简单。
可开学后一切好像又变了。
殷序开始频繁爽约,消息也回得越来越慢,就像他们暑假那点微妙的情绪,从热水里捞出来,凉得快又安静。
林黎从没主动质问过。她本来就不爱问。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很清楚,有些东西,就算你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江语星没再追问,只是把冰淇淋往她手里一塞:“喏,请你吃个甜的,别这么冷淡,林妹妹也要快乐一点。”
林黎接过来,笑了笑:“巧克力味的,没创意。”
“可你爱吃。”
林黎愣了一下,没说话,低头舔了一口冰淇淋,微微眯了眯眼。
风轻轻地吹过她耳边,操场上传来嬉笑声,还有不知谁在谈论着新同学的八卦。
林黎站在校门口,眼神穿过人群,看向远处的天光,心静如水。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林黎家的窗子开着,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窗帘。她窝在客厅的地毯上,嘴里叼着根巧克力味百醇,手指无聊地翻着杂志。
江语星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兴奋地挥舞着手机:“我跟你说阿黎,那个新同学,真的有点东西。”
林黎叼着巧克力棒,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东西?”
“他是从隔壁市江临一中转过来的你知道吧?那个传说中天才扎堆、连走廊都充满内卷气息的魔鬼学校。”江语星一边说,一边给她看论坛截图,“成绩听说不错,就是脾气不太好,好像还因为闹出点校园暴力的事被家里转过来的。”
林黎手指一顿,轻轻抬了抬眼:“一中?”
“对啊,一中欸!转到咱们七中也太浪费了吧。要不是出了点事,人家压根不会来咱们这旮旯。”江语星感慨着。
林黎没再说话,手里的巧克力棒咬断了一截,含在嘴里轻轻化开了甜味。
江临一中。
可以说是省级的重点高校,那个她初中时一直想去却没考上的学校。
中考那年她滑了几分,进了七中,从此便习惯了“第一”这个位置。从此,她一路独占鳌头,也习惯了别人仰望她的目光。
可她也清楚,如果是在江临一中——那个高手云集、大神扎堆的地方,她的成绩,未必够看。
高二下学期期末联考,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进省榜前一千。
而现在,一个“从那里下来”的人,将要落在了他们学校里。
林黎眸光微敛,舌尖轻顶着巧克力的残渣,慢慢咽下。
——有点意思。
*
吃过晚饭后,林黎提议去楼下走走。
江语星立刻响应,说是为了“促进消化”,实则是闲不住想出去八卦聊天。
初秋的夜晚温度刚好,空气里有新洗过衣物的清香,楼道灯昏黄柔和,映得两人影子拉得长长的。
“我真的越想越不安。”江语星抱着手臂低声嘀咕,“人家可是市一中来的,年级前三诶,换作谁都得紧张。”
林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叼着巧克力味的百醇慢慢咀嚼,声音懒洋洋的:“你紧张就多刷两套卷子。”
“你不怕?”江语星狐疑地看她。
“怕什么。”林黎唇角勾着,咬着巧克力棒说,“放心吧,来的都是弟弟。”
刚说完话,她眼神一顿。
从楼梯上方缓缓走下一个少年,身形高挑,穿着一身黑色短袖与休闲裤,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神情冷淡,像是对周围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不疾不徐,像踩在某种节奏上。
黑色的碎发微微盖住额头,五官棱角分明,在灯光下投下清晰的阴影,整个人带着种天然的距离感,像深夜冷风拂过山林。
正与林黎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极短,却像冰水落入酒杯,激起一圈悄无声息的涟漪。
林黎咬着巧克力棒没说话,神色依旧淡定,只是那句“来的都是弟弟”,在这时显得有些微妙。
直到少年下了楼、走出楼道,江语星才猛地抓住林黎的胳膊,声音差点飙高八度:“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我们这栋楼住进来一个大帅哥?!”
林黎转头看她一眼,嘴里咬着最后一口百醇,含糊不清地说:“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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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小点。”
“不是!你刚刚看到了吗!那脸,那气质……妈呀,是我走在青春疼痛文学里了吗?!”
林黎“啧”了一声:“冷静点,万一是转学生怎么办?”
“我求他是转学生!”江语星双手合十,满脸真诚,“老天爷你就让他来一班吧,给我青春最后一点动力!”
林黎没有应声,心里暗道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两人沿着小区小道慢悠悠地走着,走到小区外面那条梧桐巷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街灯把梧桐树影拉得斑驳,蝉鸣声像从遥远的夏夜深处传来,潮湿的风裹着青草香与浅浅的热气,一切都像被谁按下了慢放键。
忽然,一声低沉闷响划破空气。
“等等——”江语星一把拉住林黎,“你听到了吗?”
林黎顺着声音望去,巷口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少年正拉扯在一起。
那少年一身黑,正是楼道里擦肩而过的那个。
他动作干脆利落,左手猛地一推,对方一个踉跄撞到墙上,下一秒又被狠狠一拳打在下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被打的人是七中八班的方奕辰,林黎认得,那人平时嚣张得很。
可此刻,他却被那个黑衣少年死死压制住,毫无还手之力。
少年打架的动作很狠,却不失章法,不像是街头混混那种莽撞,更像是早已习惯这种拳脚的人。
拳风擦着空气落下,每一记都带着某种冷静的锋利。
汗水顺着他微湿的碎发滑过下颌,在路灯下反射出微弱的光。
他眼神冷漠,薄唇紧抿,像盛夏夜晚里一阵突如其来的雷暴,沉默、危险、充满压迫感。
“……我靠。”江语星眼睛都看直了,死死扒住林黎的胳膊,“他打架也太帅了吧……”
林黎没说话,目光紧紧盯着少年,每一次出拳她都看得分明——快、狠、准,像是用力将什么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架,但那一刻她却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身上有种压人的沉默和冷感。
那不是故意装的,是他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阿黎,他不会打出事吧?”江语星有些紧张,手刚一动,就踩到了地上一根枯枝。
“咔哒”一声轻响。
就是这一声,巷口的黑衣少年动作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偏头朝她们这边看来。
昏黄灯光下,他眉眼沉沉,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尾。
他站直身子,慢慢地抬起眼。
那是一双漆黑到近乎冷漠的眼睛,像是深夜的江水,沉静却危险。隔着树影和几米的距离,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梧桐树后。
江语星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他看见我们了?!他真的看见我们了?!”
林黎没说话。
她只是下意识地咬住了百醇巧克力棒的尾端,站在原地,像是被夜风轻轻拍在了心口。
刚刚那句“来的都是弟弟”还在她脑子里没过完,这个“弟弟”就朝她看过来了。
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也没什么锋芒,但就是能让人呼吸微微一滞。
像风掠过湖面,不动声色地拂乱水面,却不留痕迹。
林黎下意识绷了神,江语星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脑袋几乎要埋进她肩膀:“完了完了完了,他真的看到我们了……我们该不会接下来也要被打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只看了她们一眼,眼神淡淡移开,像是并不感兴趣。转而收回视线,把手插进口袋,慢悠悠地往黑暗尽头走去。
动作轻巧,像是方才那场火力全开的动手,从未发生过。
巷口一时间安静下来。
方奕辰还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似乎挨得不轻。江语星拉着林黎向方奕辰走去,想去看他有没有事。
方奕辰抬头看到她们朝他走来,语气炸了一样:“看什么看?很闲是吧?滚远点,少管闲事!”
江语星顿时炸毛:“你有病吧?我们好心想看看你伤没伤着——”
“我用你们操心?”方奕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腿,脸色铁青,“被人打脸不疼,听你们叽叽喳喳的才烦。”
“我——”
林黎拽了拽江语星的胳膊,语气懒洋洋:“语星,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她向着前方的黑暗望去,少年瘦削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如同一阵寂静的风,风过无痕,唯余盛夏即将消逝后的微弱蝉鸣。
2. 同桌
第二天早晨,林黎照常进了教室,教室里还算安静,只有几个早到的同学在低声说话。
林黎本想补个觉,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半梦半醒之间。教室里安安静静,窗外早晨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她的发梢,暖洋洋的。
直到教室门口响起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接着传来班主任李敬沉稳的声音:“都注意一下,新同学来了。”
林黎没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毕竟新学期调位、转学生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就是一中来的,也别打扰她睡觉。
可下一秒,一片倒吸气声在她周围炸开。
“……长得也太帅了吧?”
“我靠,那个气质……像韩剧走出来的吧……”
林黎皱了下眉,终于抬了头。
视线刚一对上教室门口,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浇清醒了。
少年就站在那里,脱去了昨日一身黑的装束,换上了蓝白色的校服。
标准的校服在他身上却显不出丝毫刻板,反而衬得肩背挺拔,线条清瘦又锋利,竟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温良。
可那双眼,依旧淡漠得叫人不敢靠近。
他扫了一圈教室,像在确认座位,又像在寻找什么。目光游移间忽然顿住,仿佛早有预谋般,在她这边轻轻一落。
眼神平静,却隐含着若有似无的情绪,就像昨晚楼道拐角处那道未说出口的注视,隔着夜色凝望她的那一眼,悄无声息却又无法忽视。
林黎:“……”
她一向云淡风轻的脸,突然有点绷不住了,唇角轻轻抿着,眼睛睁大了一瞬。
“林黎!你快看你快看!”江语星已经凑过来,激动得声音发颤,一边掐她胳膊一边悄声尖叫,“就是他!!昨天那个打架的帅哥!他真的转我们学校了!!”
林黎脑袋“嗡”的一下,几秒钟的大脑宕机后,她正试图平静地收回表情,没料到更抓马的事接踵而来——
李敬扫了眼教室,皱了皱眉,点名:“林黎,你同桌这学期不来了,正好空着位置。谢知贺,你就坐她旁边吧。”
林黎:“?”
林黎:“!!”
谢知贺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动作不急不缓,只是轻轻应了声,便朝她这边走来。阳光斜斜照进窗,落在他校服的白边上,也落在他从容的步伐里。
林黎看着少年径自朝她这边走来,动作从容得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他像是知道会坐这儿似的,径直拉开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低低的,嗓音低哑又慵懒:
“你好啊,年级第一的姐姐。”
林黎:“……”
完了,脸没了。
她人生第一次翻车,还是翻在了这个一身黑、嘴带钩子的家伙手里。
“你听谁叫我‘姐姐’的?”林黎低声问他,语气里隐隐带着点不服气。
谢知贺撑着下巴看她,笑意藏在眼尾,“昨天路过,听得清清楚楚。”
林黎:“……”
林黎忽然坐直了,难得认真起来,“那不是我在装大佬。我是说真的。”
谢知贺挑眉:“哦?”
“我生日在同龄人里就算大的了,而且小时候身体不好,生病耽误了一年才上学。所以我这届的……基本都比我小。”林黎撇撇嘴,语气有点无奈,“所以说‘来的都是弟弟’,是实话。”
谢知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像藏着什么水光似的:“你几年几月的?”
“千禧年八月。你呢?”
“一月的。”他回得很快,然后一顿,慢悠悠地勾了下嘴角,“不过……的确小你几个月。”
林黎一愣,随即眼睛亮了一下,唇角抿起,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得意笑。
“你看吧,果然是弟弟。”
谢知贺看着她那点小得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像被她的表情逗乐了。
“行吧。”他说,“林姐姐。”
声音不轻不重,带着点挑衅和调侃,刚好让前排几个女生纷纷回头偷看,教室里又是一片低声惊呼。
林黎靠在椅背上,耳尖微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学期,恐怕连早上想补觉都难了。
课上,谢知贺的余光扫了林黎一眼。
她低着头,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飞快地转动着黑色水笔,在练习册上写字的动作极快又利落,神情认真而专注,丝毫没有将眼神分他半点。
他不由得看得细了点。
林黎果然是第一眼就容易被记住的那种长相。
纤瘦,白净,皮肤像是夏天光影下的杏仁糖,又薄又软。
头发乌黑柔顺,扎成一条清爽的马尾垂在颈后,在她微低头写字的瞬间轻轻摇晃着。
但最特别的,还是林黎的那双眼睛。
干净,温和,可不知道为什么,总像藏着点化不开的东西。
说不上来是忧郁,还是戒备。
就像藏在林间潮湿雾气后的月亮,清冷又遥远。
谢知贺低低笑了下,摸了摸鼻尖,暗自腹诽。
怪不得前面那个女生喊她林妹妹。
还真有几分味道。
只不过,这个“林妹妹”,看起来不好惹,还自称“姐姐”。
谢知贺偏了偏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其实林黎的心里也并非表面那么淡定。
从他坐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下意识绷紧了背,眼神不敢随意游离。她是那种习惯给人留距离的人,可这回偏偏撞上了个不好回避的。
耳边隐约传来男生写字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奏,夹杂着他偶尔翻页的动静。
两人之间不远不近,桌子中间像被无声地划了一条线,谁也没越过。
可少年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香气,总还是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不容忽视。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林黎刚起身,身旁椅子也“吱呀”一声拉开。
她转头,刚好与谢知贺的目光撞上。对方微微一顿,随即淡声开口:“你写字很快。”
林黎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算是夸奖还是调侃。
“嗯……谢谢?”她略微挑眉,语气含糊地应着,随后又低头收拾书本。
谢知贺看着她这副“我很忙”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随即谢知贺嗯了声,没继续说话,只慢悠悠地拎起水杯,转身要走出教室,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声音低低的,带点说不清的调侃意味:
“别那么紧张。”
林黎下意识一愣:“我哪紧张了?”
谢知贺像笑了一声,没答话,长腿一迈,背影已经穿过后门,消失在教室走廊那道暖热的光里。
林黎盯着那方向愣了两秒,随即轻轻“啧”了声,低头把书扣上,心底却没来由地发虚。
谁紧张了?他想多了。
真的。可能。也许……吧。
*
上午的课一节节地推进。
林黎原本还以为这个“新同桌”是那种问题学生,可真正开始听课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人确实不简单。
英语课老师抛出一道改错题,全班都还在找句型问题,他已经写完翻页了。
数学老师提问一道难题,他抬手点到一半,谢知贺懒洋洋地打断:“应该是√a+b,平方项漏了。”
连讲台上的老师都顿了一下。
林黎眯了眯眼,第一次收起了懒洋洋的架势。
——劲敌啊这是。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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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不怕这种人,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兴奋。
午休时,教室昏昏沉沉的。
江语星早就躺平打起呼噜,林黎撑着脸看着窗外风吹动的梧桐树,百无聊赖地转过头。
她的同桌,正靠在桌上小睡,眉目沉静。
谢知贺长得挺好看这一点,她昨晚其实就注意到了。
可此时他闭着眼,光线打在他清俊的轮廓上,睫毛修长,鼻梁挺直,那点少年独有的桀骜也随着熟睡被按下了暂停键,倒显得意外地安静、甚至有点乖。
林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出神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冷不丁地,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谢知贺睁开眼,眸色还带着点没醒透的迷蒙。
林黎不躲也不藏,坦坦荡荡地撑着下巴看着他,语气清淡:
“嗯。你长得好看。”
谢知贺怔了一下,随即轻哼了声,嗤笑出声。
“油嘴滑舌。”
谢知贺转过脸去,像是懒得理她。
可林黎眼尖地看到,他的耳尖,很轻微地泛起了点红。
她唇角微扬,摩挲着笔头没吭声。
——哟,这弟弟,还挺好哄。
午休一结束,趁谢知贺去卫生间的间隙,江语星就像嗅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味,瞬间复活。
“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看谢知贺?”江语星的八卦雷达精准捕捉,凑到林黎耳边压低声音:“你俩那眼神交流,啧啧啧,阿黎啊,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林黎慢悠悠地从课桌里拿出下节课准备要用的书本,懒洋洋道:“只是欣赏美色而已。”
江语星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还真看他颜值啊?”
“我又不是瞎。”
林黎云淡风轻地开口,手指在桌上转着笔,末了眼角扫了一眼前桌的少年,轻笑一声:“不过弟弟挺有意思的。”
江语星:“……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弟弟弟弟地叫?”
林黎挑眉:“是他要叫我姐姐的。”
谢知贺刚走进教室回来,便零星听到她们二人的几句对话。虽然他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但心里却已经起了涟漪。
林黎这人,果然会记仇。
一句调侃,记到现在。
不过到底是谁要叫她姐姐?还不是她自称的。就她那小身板,还想当姐姐。
“你长得好看。”
这句话他以为自己能很快抛到脑后,可不知怎么的,一下午他都在想这个人说话时那副眼神,明明是坦荡的语气,却偏偏带点调侃意味。
再加上那句“来的都是弟弟”。
谢知贺嘴角不由抽了下。
她什么意思?
是那种把谁都踩在脚底下的狂,还是……真的在撩他?
少年坐回位置上,江语星立马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过身不再与林黎多聊。而谢知贺又趴在桌上假装休息,脑子却一刻没停下来。
林黎。
年级第一,长得像林黛玉,脾气不大好,还特能顶嘴。
谢知贺合上眼,忽然有点头疼。
他转学来,是为了专心冲刺高考,不是来被什么“林妹妹”搞心跳加速的。
*
傍晚时分,教学楼外的天色渐渐昏黄,落日把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暖金色。
操场上传来几声零散的哨声,风吹过梧桐树叶,哗啦啦响个不停。
空气里混着少年汗味和刚洒过水的泥土气息,带着盛夏还未消散完的热烈气氛。
林黎背着包走出校门口,江语星挥着手骑着小电驴走远,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正准备过马路。
“阿黎。”
熟悉的声音从侧边响起。
3. 软糖
林黎一转头,就看见殷序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台阶下,手里提着两杯奶茶,身后是被落日镀了一层金边的高楼。
少年眉眼温润,像是从旧小说里走出来的温柔哥哥。
“昨天下午的事……我不是故意失约的。”
林黎垂眼看他递来的奶茶,语气淡淡:“没关系。”
“你嘴上说没事,其实肯定失落了对吧。”殷序笑得有点无奈,“你晚上没安排吧?要不来我家?我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藕夹。”
林黎抿了抿唇,语气更清冷些:“不了,我想早点回去。”
她刚准备绕过他,却被他抬手拉住了手腕。
“阿黎,就吃顿饭而已……”
“她说了不去,你听不懂人话?”
一个低沉清凉的嗓音突兀插入,像冰汽水砸进滚烫空气里。
林黎一愣,下意识回头。
谢知贺就站在她背后不远处。
校服外套了件黑夹克,少年身形挺拔,逆光中半边脸埋在金红的暮色里,整个人像刚走出暗巷的冷风。
谢知贺单肩背着书包,眉目疏朗,眼神又沉又静,像一潭被风撩起水面的湖。
他不疾不徐地走下来,站在林黎另一侧,低眸看了眼殷序握着她的手腕,语气慵懒却不容置喙:“松手。”
殷序眼神微凝,“你谁?”
谢知贺唇角一抬,淡声道:“她同桌,谢知贺。”
林黎愣在原地,有点措手不及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
落日余晖像溢出来的金粉,把少年之间微妙的气氛都照得清晰又紧张。
殷序眉心轻皱,像是没料到谢知贺会突然插手,“林黎是我朋友,这事跟你无关。”
“她刚才说了不去。”谢知贺慢悠悠开口,眼神却始终没从殷序的手上移开,“你听不懂中文,我可以再帮你翻译一遍。”
空气里一瞬沉寂下来。
殷序沉默了几秒,最终在谢知贺的目光中松开了林黎的手腕。
林黎得了自由,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包带。
“阿黎,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声说,像是在尽力挽回,“我只是……担心你。”
林黎侧过脸,没说话。
她有点累了,也有点烦了。
就在这时,谢知贺忽然开口:“你担心她,就别让她难堪。”
殷序脸色一变,却没有再反驳。
林黎其实不想把事情闹大,尤其是放学的校门口,来来往往有不少同学,她能感受到已经有不少目光落了过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知贺那句“她说了不去”,听着像一块石子砸进她心湖里,掀起了点点涟漪。
谢知贺转头看向林黎,声音缓下来:“你要回家?”
林黎嗯了一声。
谢知贺轻轻点了下头,“走吧。”
林黎也不知怎么的,就跟上了他的步伐。
落日斜斜洒在谢知贺身上,把他校服的边缘染成淡金。他背影挺直,走路带着点松弛的少年劲儿,懒散又张扬。
风吹起他的头发,发梢微翘,竟有些莫名的撩人。
林黎一时没说话,心跳莫名有点快。
她忽然明白江语星那晚为什么要大喊“帅哥”两个字。
——这个少年,确实长得过分好看。
可不光是脸好看,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淡拽劲,像不经意被惊鸿一瞥撞了个正着。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主动说话。
蝉鸣声从不远处的树丛传来,晚风不急不缓地吹着,吹得树叶轻响,也吹得心绪有些发飘。
林黎余光时不时扫过去,谢知贺走在她旁边,步子很稳,背影挺拔安静,偶尔有路灯从头顶打下来,把他的侧脸勾出干净利落的轮廓。
林黎没出声,只是觉得,这条以前常走的回家路,好像突然多了点说不出的意味。
直到两人走到小区楼下,谢知贺才停住脚步。
“我回家了。”他淡淡开口。
林黎一愣,下意识问:“你不是住我家楼上吗?”
谢知贺闻言,先是挑了挑眉,接着笑了笑。
“不是。我姑妈家住这里,昨天我来这儿看她。”
原来是这样啊。
“哦。”
林黎垂着眼低头去看地砖,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说不上为什么。
她也不是多期待他和她成为“楼上楼下”的邻居,可听见不是,总还是会有点微妙的空落感。
“怎么,你想我住你家楼上?”
谢知贺唇角微勾,调侃道。
林黎被他一句话噎住,面颊微红。
“你、你想多了。”她别过脸,语气硬得要命,“我只是以为你是我邻居。”
谢知贺低笑一声,那笑像落在晚风里的琴音,轻轻晃了一下她的心弦。
“行,那你想错了。”他语气懒洋洋地接着,“不过要是你以后想找我,得去江印府,楼栋和门牌号我可以现在告诉你。”
“谁要找你。”林黎低声嘀咕了一句,耳根还是没忍住红了一点点。
谢知贺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风从街角拂过,掀起林黎鬓边几缕碎发。他忍不住凝神看了会儿。
“下次,不想理谁就直接说,不用勉强自己。”
林黎怔住,眼神闪了闪。
谢知贺后退半步,朝她点点头:“我先走了,明天见,林妹妹。”
“……谁是你林妹妹。”她忍不住小声回怼了一句。
少年却已经转身离开,步伐从容,像是背着晚霞和微风走进了夜色里,背影在暮色中渐渐被拉长。
林黎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书包背带,忽然觉得胸口那点刚刚升起的烦闷,好像也被风吹散了大半。
刚刚那一路,谢知贺其实什么也没说。
可他陪她走了整段路,没提前告别,也没问她要不要送——就是默默地陪着。
那种沉默又体贴的方式,像把什么说出口反而显得多余。
林黎垂着眼眸站了片刻,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
软软的,痒痒的。
也许,谢知贺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痞”。
*
课间,初秋阳光还带着盛夏的热度,操场上的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热风裹着青草味吹进走廊,教室里传来一阵阵学生的喧哗声,散漫又带点儿懒意。
林黎趴在桌上,被江语星从后门拎了起来。
“走了走了,小卖部限量的那种水果软糖今天到货,不抢就没了!”江语星眼睛发亮,兴奋得像个打仗前的将军。
林黎没动,手指在书桌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帽。
她本想说“你去吧”,但想到那天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走吧。”林黎收起书本,站起身。
林黎跟在江语星身后下楼,一路上安安静静。
走廊上风有点大,吹得她校服衣角微扬,天光在教学楼间斜斜地洒下来,把楼梯拐角照得通亮。
林黎低着头走在江语星后面,心里却一直回荡着昨天下午谢知贺站在暮色里的那一幕。
小卖部前排着一串人,江语星买完糖后就嚷着要回教室。林黎却在柜台前站了几秒,最终还是从一堆彩色包装中抽出一盒草莓味的软糖,塞进了兜里。
“你也想吃?”江语星凑过来。
林黎敷衍地“嗯”了一声。
回到教室的时候,林黎走得比平时慢了一点。阳光正从窗边斜照进来,洒在谢知贺空着的课桌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他还没回来。
林黎坐在自己座位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盒糖的包装边角,指腹有点发热,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别的什么。
几分钟后,后门被推开,谢知贺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拎着矿泉水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蓝白校服T恤有些褶皱,头发微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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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阳光下走回来,带着一点汗味和热风的气息。
谢知贺在她旁边坐下,刚放下水瓶,林黎就轻轻推了下那盒糖,动作不大,却很明显。
“喂。”她低声说。
谢知贺转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到那盒糖上。
“昨天……谢谢你。”林黎垂着眼睫,语气轻轻的,有点不自在,“也没什么特别的,就随手买的。”
“草莓味?”谢知贺捏起糖盒,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点笑意。
“嗯。”林黎盯着讲台,“不是特意挑的。”
谢知贺没说话,只是微微勾了下唇角,把糖放进抽屉里。
林黎以为他说完了,正要收回视线,却听到他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我不太吃甜的。”
林黎微怔,心口像被什么细细地戳了一下。
“那你别吃。”
她撇过头,语气有点硬。
谢知贺没回应,只低头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然后忽然偏过头靠近了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林妹妹送的,不一样。”
“都说了别叫我林妹妹,我有名字。”
“那你也别叫我喂,叫我名字。”
“知道了,谢知贺。”
“我也知道了,林黎。”
林黎不理他了。
她假装翻着数学书,手却不小心翻到了一页空白草稿纸,怎么也找不到要做的题目。
窗外阳光明亮炽热,枝叶沙沙作响。风被晒得热热的,隐约吹来操场上体育老师的哨声。
*
下午的阳光有些晃眼,操场被晒得发烫,热风吹过,带着仍未褪去的夏日余热。
体育课后半节是自由活动,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影或坐或立,热闹声与远处的哨声混杂在一起,风吹起女生们马尾的一角,也卷起细碎的笑声。
林黎坐在草地边缘的台阶上,手里握着刚才江语星递来的冰汽水,瓶身凉凉的,沁着水珠。
她半靠在树荫下,一边听着江语星在耳边说八卦,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篮球场的方向。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长成那样的啊?”江语星啧了一声,“我本来以为谢知贺是那种只会打架的拽哥,没想到……他打球也打得那么拽,而且,居然还那么好看。”
林黎没接话,只是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球场上,少年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短袖的上衣,身形高挑,动作干净利落地运着球。他神色淡淡,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懒懒的张扬。
围观的女生不少,一道道视线都黏在谢知贺的身上,偶尔传来几句激动的讨论声,像是在看什么青春剧男主。
林黎正看着,忽然就看到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捧着一瓶冰饮料递过去,笑得有些羞涩。
谢知贺看了一眼,抬手客气地推开了,对方面上有些失落,又有点不甘心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女生送水、送毛巾,甚至有一个拿着亲手做的运动饮料瓶贴了可爱贴纸。
但谢知贺一概婉拒,连神色都没怎么变,眼神疏淡,动作礼貌而疏离。
“啧啧,完全不给人留面子。”江语星看得津津有味,“太冷太拽了,不过就是这种人更容易让人上头。”
林黎没吭声,却在下个瞬间瞥见了一个微妙的画面。
谢知贺走下球场,手插兜走向树荫,靠在一棵树旁,低头像是在找什么。
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糖纸,随手剥开,含进嘴里。
林黎眼睛轻轻一眯。
——那是她早上课间送给他的软糖。那盒糖包装简单,糖纸是淡黄色的小方格,别人可能不知道,可她认得很清楚。
风从两人中间吹过,树影晃动,林黎忽然觉得有点热,连带着手里的汽水也没那么冰了。
“你脸怎么红了?”江语星忽然凑过来问。
林黎抬手挡了下阳光,轻飘飘地说:“没红,晒的。”
4. 妹妹
夜幕降下来得很快,校园的天色一寸寸暗下去,只剩教学楼窗户里零星的灯光,在暮色中亮得安静。
林黎和江语星背着书包,穿过操场去图书馆。
图书馆在校园西边,路过操场时还能听见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和几声模糊的嬉笑。
江语星背着书包,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抱怨:“明明周五晚上该放松一下的,你却拉我来卷。”
“你说你英语听力太差,月底还要月考。”林黎语气淡淡。
“……那也是你逼我的。”江语星翻了个白眼,拽着林黎的书包肩带,“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心事重重?今天上课一节都没听进去。”
林黎没吭声,只在图书馆门前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眼三楼自习室亮着的灯。夜风吹过来,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些凉了,她拢了拢袖口。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烦。”
“跟谢知贺有关?”江语星语速飞快地蹦出一句,眼神亮得像探照灯。
林黎动作微顿,却还是拉开门往里走:“你想多了。”
她没否认,但也没正面承认。
“说真的,”刚进图书馆门口,江语星就压低声音凑过来,“昨天那一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我回去想了一晚上。”
林黎脚步一顿,皱了下眉:“你别说得那么八点档。”
“我错了,我改口。”江语星笑得一脸看热闹的兴致,“‘文理科双雄为一神秘少女现场对峙’,行了吧?够校园文学气息没?”
“江语星。”
“你先别生气,认真说,我真没想到谢知贺会管你那事。那人不是一直高冷拽哥挂着的嘛,连老师提问都一副‘别烦我’的表情,结果昨天居然当街英雄救美,啧啧。”
林黎没回应,低头走楼梯,长发滑落在肩侧,把表情遮了一半。
江语星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咱们班后排几个女生已经把你俩那段剧情剪进他们的语C群里了,甚至还闲的要死的配了BGM。林黎,你火了。”
“那你也别加入她们。”
“我?我不是观众,我是你经纪人。”她笑得一脸欠揍,“不过说真的,那时候我也在校门口,谢知贺那句‘松手’,简直帅到我脚软。”
林黎抿了抿唇,没说话。
三楼自习室不大,人也不算多,里面只有几盏暖黄的灯开着。
林黎和江语星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窗外是一棵老梧桐,枝叶斜斜地扫在玻璃上,被夜色染得墨绿。
江语星也没继续追问,只嘟囔着翻开英语练习册。
两人陷入一段短暂的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还有墙角老旧风扇偶尔转动的咯吱响。
自习室的暖灯下,窗外的树影在玻璃上映出斑驳的剪影。风从窗缝间吹进来,带着图书馆木书架和旧纸张的味道。
江语星终于安静下来写题,林黎翻开笔记本,却走神了几秒。
林黎看着书,思绪却有些游离。
不知怎么的,耳边又响起了那天傍晚谢知贺淡淡的嗓音:“松手。”
林黎没回头去看他表情,但她记得那一刻的语气,像一块冰落进热水里,骤然蒸腾起一种她来不及辨别的情绪。
不知不觉,林黎用笔尖在页角画了一个小小的冰块图案。
江语星抬头瞥了一眼,“你那是什么?冰?不是吧,你不会真开始觉得谢知贺‘有点东西’了吧?”
林黎手一抖,把那页迅速翻过去,“你能不能别说话。”
江语星乐不可支地趴在桌上,“你别紧张啊黎黎,我什么都懂。”
林黎头也不抬:“闭嘴吧你江语星。”
虽然林黎的语气冷冰冰的,但嘴角还是悄悄地抿了一下,像是忍不住的笑意藏在了灯影里。
*
夜色沉得厉害,城市的灯火在冰凉的窗上反射出层层重影。
谢知贺推门走进秀川东城区那家常被人当做“社交场”的日料店,脚步极轻。
他不爱热闹,但毕竟是从外地转回来,几个老朋友死缠烂打地请他出来。碍于老同学的“盛情难却”,他还是来了这场饭局。
说起来,其实谢知贺小学初中也是在秀川上的,后来跟着父母去了隔壁市上了江临一中,可后来上了两年又回来了。
谢知贺脚步极稳,黑色外套没拉拉链,衬衫领口敞着,懒散得像没睡醒。
他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多寒暄。
外头的灯打在他眼睫上,投下一道细密阴影,他垂眸喝茶,像是与这片喧哗隔了层无形玻璃。
空气里是芥末和碳火的味道,混着雨夜后泥土的潮湿气,令人微微犯闷。
“谢哥,哥几个是真想你。今儿你不来,我都准备给你上门请人了。”坐他左手边的冯骁撞了他一下,语气嬉皮笑脸,“你这一回来,哥们几个可高兴了。”
谢知贺没接话,只微勾嘴角,算是礼貌回应。
他性子冷,不擅长应酬。
说到底,这群人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只是曾经在一起混过球场的旧相识。
就像之前的方奕辰,也是他小学初中时的“玩伴”,一块打球、放学后骑车乱窜那种。
但后来不知两人因为某些事闹翻了,几乎见面就掐,矛盾积到现在,早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
前几天那次,其实谢知贺已经尽量忍了。可方奕辰偏偏犯贱,特地跑来他姑妈的小区来堵他,嘴里还脏话连篇,说什么“英雄救美失败被处分,从一中滚到七中来,活该”。
谢知贺一向人狠话不多,最烦那种叽叽喳喳嘴碎的。
面对这类贱人,他从来不废话,拳头比嘴巴好使,哪怕在一中他也是如此。
冯骁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诶,前几天那事……你是不是又揍方奕辰了?还是因为——尤莉?”
他故意把“尤莉”两个字咬得很重,语气里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谢知贺皱了下眉,没正面回应,眼皮都懒得抬:“跟她没关系。”
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点冷意,像是在警告他别多嘴。
冯骁识趣地“啧”了一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行行行,哥你别瞪我,我闭嘴还不行。”
谢知贺没再搭话,低头拧开水瓶,仰头灌了一口水。
凉水顺着下颌线滑下去,冷白色的喉结微动,看不出情绪。
包间里热闹,店里烟火气十足,木炭烤炉偶尔“嗤”地一声,蒸汽氤氲在窗边。
这时,门帘“刷”地一下被掀开。
“诶诶诶,卧槽——那不是殷序吗?”冯骁惊呼一声,拉了拉谢知贺袖子,“你快看。”
有人撩起帘子朝外看,语气里透着兴奋。谢知贺本不想理,但“殷序”两个字像一记钝锤砸在耳膜里。
他眼神一动,顺着声音望过去。
那边的卡座区,灯光偏暗,但人影清晰。
殷序就站在那,身形挺拔,校服外套披在肩头,整个人像是刚从雨夜里走出来一样潇洒。他对面坐着个女生,脸红眼红,几乎要哭了,语气却强撑着:
“你别老这样……你一句话,喜不喜欢我。”
谢知贺盯着殷序的脸看了几秒。
男生没立刻回话,只低头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得几乎无可指摘,却又带着些疏离。他的嗓音轻柔:
“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啊。”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那姑娘快哭了,声音发颤,身子在座位上微微蜷起。
殷序却不躲,也不哄,就那样站着,吊着她的一点情绪,仿佛在享受被人喜欢的优越感。
谢知贺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冯骁凑过来,压低声音啧了一声:“这人还一如既往地吊人。这哥们真行,每次都这套,不答应、不拒绝,还能让人死心塌地地围着转。你知道吗?暑假的时候他不是跟这个,是跟另一个更漂亮的妹妹出双入对。”
谢知贺听着,神情未变,可茶杯却在手里轻轻转了又转,杯沿的热度烫得指尖一阵阵发麻。
“谁?”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你说……是哪个‘妹妹’?”
谢知贺目光凝住几秒。
手里的茶杯微一顿,茶水涌上指尖的温度开始变得不那么好受。
“林黎啊,秀川七中的,好多人私下都喊她林妹妹。”
“林黎?”他语气很淡。
“秀川七中有名的冷美人你不知道?”冯骁咧嘴,“那才是真高岭之花,几乎没人敢搭话的那种,清冷归清冷,偏偏暑假跟殷序走得特别近。你不知道暑假那阵我们都以为他们在谈。”
“就她,明明没官宣,也没谁见他们牵过手,朋友圈也没合照,可谁不知道林黎天天出现在殷序训练场,来接他、陪他吃饭?”
冯骁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你不知道那会儿,有多少暗暗关注林黎的哥们嫉妒得要命。一个个怨气冲天。人家殷序倒好,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女生缘爆棚,男生缘……也就凑合吧。”
“什么意思?”谢知贺目光落在冯骁脸上。
“这人有点怪。”冯骁低声道,“女生中是个万人迷,男生里也有朋友,但你要说他真合群吧,也没有。他笑得人畜无害,但骨子里特清高——谁都搭话,谁也不真亲近。”
说话间,殷序那边的女生已经低头哭了出来。他站得笔直,也不安慰,脸上看不出心疼,倒像在冷眼看场戏。
谢知贺忽然觉得烦。
他不知道林黎和殷序到底什么关系。
昨晚她乖巧跟在他身边一起回家的那副模样还没散去,像一场做不完的梦。
夕阳,晚风,软糖……像是回忆拼图,一片片堆积起来。
刚认识时,她说她大,他当玩笑;她低头沉默,他也安静地不说话。
可要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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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和殷序不是“闹别扭”,而是“关系本来就好”呢?
现在想来,昨晚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那不咸不淡的告别,会不会只是他们两个闹别扭时、用来缓冲的小把戏?
他谢知贺成了别人剧本里顺理成章的“插曲”?
又或者,连“插曲”都不算。
而他成了那个“调剂”。
谢知贺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不重,却堵得慌。
“谢哥,你不会……喜欢那个林妹妹吧?我好像听说,你们是一个班的。”冯骁凑得更近了,眼里闪着看热闹的光。
“没有,只是同学。”谢知贺淡淡地答,茶杯“哐”地一声落回桌上,水微微溅了几滴。
可谢知贺心里清楚,那不是“没有”。
只是——他不喜欢不干净的关系,不喜欢模糊暧昧的界限,不喜欢走进别人的剧本当配角。
谢知贺垂眸,喉结轻轻滚动。
目光最后扫了一眼殷序,眼底的冷色像冻了一夜的冰,开始有了些碎裂的纹路。
冯骁一愣,刚想再起哄几句,旁边另一个男生插话了:“说起来,谢哥你不是一中的吗?听说那边的女生都清高得很,天天卷得要死,是不是真比我们七中漂亮?”
“对对对,”有人附和,“听我姐说一中校花可多了,都长得跟明星似的,卷脸又卷脑子。你们班的女生,咋样?”
几人一边嚼着串,一边看向谢知贺,兴致勃勃。
谢知贺懒得搭理,随口淡声回了句:“没怎么注意过。”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个画面。
细瘦的肩膀、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黑发在脖颈落下一截,埋头写题时的眉目清冷安静。
林黎。
说来也奇怪,他从小就不喜欢和女生有什么交集。那些因为他的脸或者其他什么围上来的女生,他从来避之不及,只觉得麻烦又聒噪。
甚至他离开一中来到七中,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可那个林黎……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同。
林黎话少,也不黏人,但也不是装清高那种。她总是带着距离感,却不会让人觉得难相处。
像是山间的一湾清泉,安安静静地淌在那儿,你不去惊扰,她也不会靠近。
可偏偏,就是这种淡漠疏离的样子,让谢知贺时不时想起。
“你还真没感觉过?”冯骁不死心,“我们这群人就你最神,美女如云都不动心,也太……清心寡欲了吧?”
谢知贺没吭声,低头喝了一口茶。
清苦的茶味顺着喉咙下滑,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某种淡淡的不适。
谢知贺忽然觉得今晚来得没什么必要。
嘈杂的声音让他心烦,殷序那边的表白现场还在继续,女生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像小刀子扎进耳膜。
“我出去一下。”
谢知贺站起身,声音不轻不重。
冯骁看了他一眼:“哟,谢哥不爽了?不会真是……对林妹妹上心了吧?”
谢知贺没回应,门帘一掀,夜风卷了进来。
谢知贺走到店外,靠在栏杆上,夜色清凉。街灯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
他仰头看天,只觉思绪越来越乱。
林黎。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怎么都甩不掉。
——她不是他的人生里应该关注的那种人。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林黎也许和殷序在“谈恋爱”,谢知贺的心,就有点不舒服。
一种说不上来的、淡而钝的情绪,像钝刀切肉,闷得慌。
他低头冷笑一声。
“真是见鬼了。”
然而更见鬼的事——下一秒,谢知贺的手机,“叮”地震了一下。
谢知贺随手点开,是微信。
一条好友申请跳了出来。
头像是软萌软萌的一只粉色小兔,圆脸束耳,背景是淡粉色的小星星,备注却分明写着:“谢知贺,我是林黎。”
就这个头像,和他印象里那个神情清冷、安静淡然的的林黎,简直毫不相干。
谢知贺愣住了。
指尖停在屏幕上,久久没动。
林黎……竟然加他微信?
谢知贺下意识抿唇,脑海里瞬间浮出白天课堂上的场景,林黎在阳光下低头写题的样子,她偶尔回头看他时眉眼间那点冷淡又不失礼貌的疏远感,以及她递给他糖时因羞涩耳尖染上的粉色……
而此刻,这只小兔子头像对他眨着眼。
谢知贺盯了几秒,喉结动了动,最终——手指微动,选择了忽视,当作没看见,摁灭了手机。
屏幕恢复平静,他却莫名觉得心里更乱了。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谢知贺低头,将手机扔进了兜里,走回灯火通明的饭馆,神色冷淡得像是从未走神过。
5. 沉默
清晨六点半,林家老旧小区的厨房里热气升腾,酱油炒蛋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
林黎踩着拖鞋走下楼时,秋玉澜正站在餐桌边,手里提着一件深蓝色外套,脸色不太好看:“你打算就这么出门?”
林黎一边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链,一边淡淡地看她一眼:“我穿了内衬。热。”
“热?”秋玉澜冷笑了一声,“你前两天不是才咳嗽?感冒还没好彻底就跟我犟。你是非得把肺咳坏了才满意?”
林黎没说话,走过去拿起餐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低头避开她目光。
她已经习惯了秋玉澜的语速——永远急促,永远带着批判意味,仿佛全世界都做错了,只有她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秋玉澜话锋一转,“我说让你去补语文你就装病,林黎,你也太有主意了。”
虽然林黎她爸是个大学老师,但不是专教语文的。尽管林百川自认他能教好自家闺女,秋玉澜还是不信任,想替林黎额外报个补习班。
可林黎却觉得没必要,语文这东西注重积累,但答题方法也不是没有规律的,只是她现在还没有系统训练罢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花那个钱呢。
厨房里传来锅铲搅动的声音,林百川慢悠悠地回头看了一眼:“哎呀行了玉澜,早上别念叨了。你看,豆腐还没装盘呢。”
秋玉澜头也不回:“你别护着她。”
“我没护啊。我就说点家常。”他笑着把炒好的菜端上桌,顺手把林黎面前的碗添满,“黎黎昨晚又写作业到十二点,早上还得早起,挺辛苦的。”
“那是她自己要熬夜。”
“是是是。”林百川笑,“咱闺女争气。”
“争什么气?”秋玉澜火气更旺,“就你们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我现在就是那个被欺负的反派了是不是?”
林黎淡淡地抬起眼睛:“妈,你是主角,你一开口我们就全灭了。”
“林——黎!”秋玉澜拍了一下桌子,碗筷轻颤,音量拔高。
林百川一边喝豆浆一边咳嗽了两声,笑着转移话题:“哎呦,这豆浆甜了点,下次放半勺糖就好。”
秋玉澜瞪了他一眼,但终究没再骂出口,坐下开始吃饭。
饭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筷子碰碗的细微声响。
林黎低头吃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她习惯了母亲的强势,也习惯了父亲的和稀泥。
她的外壳是林百川教的,沉稳、克制、不动声色;可骨子里那点叛逆、偏执、争强好胜,分明继承了自秋玉澜。
人都说林黎是秀川七中最冷淡的女孩,其实林黎她自己知道,她一点都不冷。她只是把火焰藏得比别人更深。
而这座家,也像她自己一样,吵吵闹闹,热热闹闹,最后总能落回温吞和平静。
林百川给林黎夹了一块鸡蛋,和她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父女俩又低头,默默扒粥。
秋玉澜坐在对面,还是忍不住碎碎念:“我跟你说黎黎,语文不能偏科……”
林百川:“玉澜,吃饭。”
“……我知道吃饭,但我说两句也不行了?”
“行,您说,您是主角。”
秋玉澜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夹了口豆腐给林百川。
林黎在一边淡定地啃包子,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谢知贺看见这一出,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应该不至于。
他那人,看着像是被城市和天赋精心雕刻出来的,克制得没有一点棱角。不会懂他们这种烟火气十足的鸡飞狗跳。
林黎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林黎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拿起书包往肩上一甩,准备出门。
楼道里还回荡着秋玉澜追在身后喊“别忘了带外套”的声音,林黎头也不回,拉门声利落地截断了母亲的念叨。
走出老小区,街道清晨的风有点凉,吹得人脑子也清醒几分。
林黎站在车站前等公交车,视线下意识往手机屏幕上滑去。
微信页面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好友申请那一栏依旧挂着那句“等待验证”。
谢知贺没有通过。
林黎盯着那一行字好几秒,心里却没有太明显的情绪,既不难过,也谈不上生气,就是有那么一丝……说不上来的,像是昨晚剩下的一点体面和不甘。
林黎不是那种非要靠社交软件拉近关系的性格,本来也没多期待。只是——她点进他头像页面的时候,连置顶聊天的想法都闪过那么一瞬。
那种细微的情绪,就像一根针,轻轻扎在心口,既不见血,也不致命,但总能让人时不时想起那一下。
她想:行吧,谢知贺不同意就不同意,也没什么的。
总不能真上赶着去质问人家:“你干嘛不通过我好友申请?”
那种事她干不出来。
那种厚脸皮的劲儿,也就江语星那个二货干得出来。
林黎想起江语星昨天还拿着手机满世界发“宝我想你”来试探一个她才聊了两天的网友,甚至自己配了张P到妈都不识的自拍发过去……啧,想想都觉得社死。
校车来了。
林黎收起手机,耳机塞上,拉开门坐了上去。她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靠着椅背半躺着,长腿自然地伸直,窗外的风景缓缓倒退,带起一点清晨的凉意。
耳机里是轻柔的女声,旋律干净温暖,像水波一样晃在人心头:
“总有些瞬间,像午后阳光,轻轻落进心上。”
她没特意选这首歌,网易云日推罢了。但歌词跳出来的那一刻,她却忍不住盯着播放器愣了一下。
林黎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落向窗外。
秀川这座城清晨还未完全醒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晃着青绿的影子,行人稀少,街角早餐铺升起的热气在空气里打着旋。市井而宁静,熟悉又陌生。
林黎脑子里忽然闪过小时候跟着林百川骑车上学的画面。
那时候她头发扎得高高的,背着比自己还高的书包,坐在车后问东问西,林百川耐心答着,每一个红绿灯前都要回头看看她的帽子有没有被风吹掉。
那时候的她,好像比现在更快乐点。
可人不能一直停在小时候。她眨了下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清空。
窗外的天色渐亮,天空泛着浅蓝,几只飞鸟倏地掠过高楼,拉出几道轻盈的弧线。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车铃声,一切都像一首刚起头的歌,节奏缓慢却藏着预感。
林黎靠在车窗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但心底却忽然泛起一点涩涩的、说不清的东西——
她又想起昨天那条还挂在微信验证栏里的好友申请。这联系方式还是江语星通过她巨大的人脉网推来的。
但谢知贺始终没通过。
也好。她本来也没多上心。
林黎在心里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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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
她想,今天到学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谢知贺也没多特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耳机里那句歌词又刚刚好跳出来:
“可你像一场风,闯进我梦中。”
林黎低低啧了一声,把头偏向窗外,眼神懒洋洋地看着天边的一缕朝霞——
真见鬼。
她不想承认,她其实还挺在意的。
林黎正靠着窗看早晨薄雾中的秀川街道,车窗外街景向后疾驰,她耳机里放着轻柔的旋律,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公交车在“长风里站”刹住,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车。
林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去。
是谢知贺。
少年穿着秀川七中的校服,蓝白配色本就衬人,他穿得却意外地好看。
高高瘦瘦的身形,肩背挺拔,校服外套半敞着,里面是洗得干净的白T,耳朵微微发红,像是刚跑过来。碎发还没完全干,发梢微卷,眉眼之间冷静又自持。
谢知贺目光只在车厢里扫了一眼,便走了过来。仿佛是经过精密计算般的自然,他在林黎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谢知贺没说话,身上的清爽香气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间缱绻不去。
他像是思索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早上好。”
林黎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几乎被车子的引擎声吞掉:“嗯,早。”
又是沉默。
林黎眼神游移地望着窗外,但睫毛轻轻颤了颤。
谢知贺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他昨晚明明记得,是这个人发来的好友申请。那头像还是只粉粉嫩嫩的兔子。
结果呢?
今天倒像他多此一举似的,跟她说句话都显得他不识趣。
谢知贺没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长腿自然曲起,修长的手指垂在膝上。他本想解释点什么——比如昨晚真不是故意不通过的,是……犹豫了一下。
可他一想到自己也许只是林黎和殷序之间闹别扭时的调剂品,那点解释也噎了回去。
少年清瘦,骨架却挺拔,侧脸轮廓锋利清晰,连喉结上下滑动的弧线都显得莫名性感。他动作太随意了,反而让人移不开眼。
林黎余光瞥到他,有那么一瞬,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赶紧看向别处,掩住那点莫名其妙的慌乱。
谢知贺察觉到她那点躲闪,心底一阵烦闷。他垂眸,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敲击着,一下一下,节奏微妙。
车子一个拐弯猛地晃了一下。
林黎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微微倾斜,肩膀就这么撞上了谢知贺的手臂。
两人皆是一愣。
林黎下意识要坐正,他却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挪,像是习惯了一般。
她垂着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谢知贺没应声,唇线绷得很紧。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一下。
“不是你撞我,是车晃。”
声音低哑,语气不咸不淡,却莫名多了几分耐心。
林黎没吭声,耳朵却微红。
又是短暂的沉默。
谢知贺余光扫了她一眼,正好撞进她假装专注看窗外的眼神里。两人对视了零点几秒,她便匆匆转开目光,动作太快,反倒显得心虚。
谢知贺看着她发红的耳尖,嘴角轻轻一勾,手掌悄悄收紧。
6. 奶茶 “Sweet like
公交车上,林黎正低头盯着手机里的歌单,轻轻滑动着指尖,思绪却在游离。突然,一只手悄然伸过来,把一部手机凑到她眼前。
她抬头,视线正好与谢知贺那张冷峻而带点乖戾的脸相遇。
他的眉眼微挑,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清淡笑意,眼神透着几分促狭,“这个小兔子是你吗?”
林黎的耳根顿时染上一抹红晕,不知为何,他用“小兔子”形容她,还那样一眼不错地盯着,让她感觉有些奇怪又慌乱。
林黎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不是我,是美乐蒂。”
又加上一句,“如果你不想通过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谢知贺却直接点了通过,还发了个萌萌的兔子表情包。
谢知贺从自己的视角望去,见林黎的脸色果然瞬间柔和了不少,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心里暗想,林黎的脾气果然和林妹妹一样,有气喜欢憋着,偏偏脸上藏不住,倒挺像只小气兔子。
谢知贺嘴角勾起一抹更明显的笑容,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
林黎低着头,手指在手机边缘轻轻划着,眼角余光却悄悄落在身侧的少年身上。
谢知贺似乎心情不错,眉眼间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松弛。
一向冷冷的轮廓在清晨斜落的阳光下,竟显出几分柔和。像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玉,被太阳晾了一晾,温润中还透着疏离的清冷。
谢知贺低头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滑着,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像是飘在别处,又好像正默默观察着什么。
公交车开始减速,显然快到站了。
林黎忽然起身,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待会儿慢点走。”
谢知贺抬眸看她,眼里藏着点微不可察的困惑。
林黎补了一句:“我先下车,咱们别并肩走。”
谢知贺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靠回椅背。
林黎拎着书包往前挪,心里有点乱糟糟的——不是因为他不配合,而是因为他太配合了。
她才不要别人看到他们一起走进校门。昨天谢知贺一转来秀川七中,整个学校都炸开了锅。他的照片不知道被谁偷拍了,迅速传遍了各个班群。
“省一中转来的高冷学神”,“长得像明星的转校生”,“一脸不近人情的帅哥”……
这些标题后跟着无数女生的眼冒红心。
林黎甚至看到昨天课间,有几个穿着高一校服的女生借上厕所的名义,绕到他们班门口假装路过,在窗边磨蹭半天,只为了看一眼谢知贺。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谢知贺正翻书,背挺得笔直,表情淡淡的,仿佛外界的骚动与他无关。
别人都在偷偷看他,他却仿佛只在看书。冷淡又拽,像个不合群的贵族。
可现在这个人,刚刚还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只兔子的表情包。
林黎捏了捏手机,心底一阵古怪的悸动。
*
开学前几天的节奏总是紧凑而琐碎,早读、分发课表、任课老师点名确认,一切都在旧与新之间迅速切换。
林黎本想趁着课间眯一会儿,却被班主任李阎王叫了出去。
“开学典礼代表发言,你来。”班主任态度干脆,“稿子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改几句,用你自己的语气就行。”
林黎盯着手机里的文档,顿了一秒:
“……现在讲台就搭好了?”
“嗯,十分钟后你就得上台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
等她转身回教室,低头在座位上改稿子的时候,谢知贺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高三(1)班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楼下操场的红布横幅,那是校庆与高三典礼一并举行的场合。热风卷着高音喇叭,操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很快,主持人宣布完开场,林黎被点了名。
林黎收起稿子走上台,步伐沉静,像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话筒前,她声音一出,操场顿时静了几分。
“我是高三(1)班林黎……”
林黎的语调平稳,吐字清晰,像是天生为这个场合准备的——沉着、不卑不亢,带着点冷意,又带着属于高三生特有的锋锐。
人群中,谢知贺侧头看向台上。
阳光打在林黎身上,将她侧脸的轮廓勾得分明。她站得笔直,眼神却带着点疏离感。
像是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刀,藏在温柔和克制之下。
谢知贺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可手边却没水可以喝,却没法再将视线移开。
等林黎下了台,谢知贺才慢慢移开眼。
江语星第一个扑了上去,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摇晃林黎。
“我靠,林妹妹你也太帅了吧,第一名果然还是第一名,气场两米八!”她抱着林黎摇晃,像个语速过快的广播站,“我跟你讲,你以后一定得继续保持年级第一,要不然我会有心理落差的!”
林黎被江语星吵得有些头疼,嘴角却还是翘了翘。
她侧头瞥了一眼谢知贺,少年似乎也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但目光却不轻易移开。
林黎心里一动。
这场开学典礼,像是他们的某种无声对峙开始。她和谢知贺,将来一定是竞争对手。
午休前,班上人陆续出去吃饭,教室门口却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林黎刚收拾完桌面,回头,就看见殷序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能出来一下吗?”他说,声音低低的,“有点事,挺重要的。”
林黎一愣。
她原本是想找个角落休息的,但殷序眼神太认真了,脸色也不太轻松。
于是她只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教学楼,走到了校园靠西的紫藤萝长廊。紫藤萝早已凋谢,午后的阳光将藤蔓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帘幽静的幕布。
林黎站定,偏过头问:“你要说什么?”
另一边,谢知贺本来也打算去食堂,但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从走廊尽头闪过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林黎和殷序并肩走着,男生低头在说话,林黎没有拒绝,也没有躲开。
谢知贺站在原地,手指捏紧了饮料瓶。他原本也可以叫住她的。
可她没拒绝那个人,不是吗。
谢知贺忽然有点烦躁地抬手拨了下头发,一下子没了胃口,转身走进教室。
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坐下,抽出物理题集,翻到昨天没做完那一页。
笔尖飞快地在纸上勾勒公式和图形,像是要把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快一并刷掉。
只是——林黎站在讲台上那清冷的声音,还有她下台后扫来的那一眼目光,怎么都赶不出脑子。
他合上书,深吸了口气。
真是的,谁稀罕去在意她。
谢知贺写到一半,笔尖还没收好,桌面上就多出一罐奶茶。
罐子冰凉,外包装是英文字母拼成的金属灰,他眼角一挑,认出这个牌子,好像是哪个代购小组吹过的网红款,号称“喝了会上瘾”。
谢知贺抬眼,看见站在面前的女生。
她长得还挺好看的,眉眼有几分秀气,脸型偏尖,笑容也算得体,只是皮肤看上去略有些不自然。
粉底略厚,脖子和脸之间藏着一抹微妙的色差。嘴唇上涂着淡粉的唇釉,眼角轻轻扫过一笔眼线。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他也不是多在意别人打扮的人。
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林黎那张素面朝天的脸。
清清淡淡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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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丝妆痕,肤色却自然透亮。她的眼睛不算特别大,但睫毛细密,眼尾略翘,说话时总带着几分懒意,看人的时候却莫名让人有点心虚。
谢知贺想起上午林黎在台上发言,眉目沉静,像是湖面倒映着天光云影,不动声色,却叫人无法忽视。
又想起她笑的时候,嘴角翘起来,唇边那对浅浅的梨涡悄悄露出来。
像只兔子,软乎乎的,带着点不合年纪的甜气,却也不肯随便靠近人。
谢知贺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手下的笔一顿。
“给你的。”面前的女生开口,声音带着点娇软,“我刚刚看到你一直在刷题,想说你该不会中午都没休息吧?”
谢知贺没接,视线平淡地落在那罐奶茶上,又扫了女生一眼。
“你是?”
“我是高三(5)班的,许梓晗。”女生咬了咬唇,有点紧张地笑了笑,“昨天你新来我们学校,听别人说你是转学生,我还以为你是老师呢,真的。”
谢知贺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拿起笔继续写题。
女生的笑容有点僵,手指绞着袖口站了几秒,试图再找话题,但谢知贺头也没抬,像是完全没打算搭理。
最后她只好轻声说了句“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牌子也没关系”便低头离开。
谢知贺终于停下笔,盯着那罐奶茶看了两秒,然后推到一边。
奶茶上印着一句广告词:“Sweetlikeyourfirstcrush.”
谢知贺把奶茶在手里转了转,冰凉的罐身贴着掌心,凉得发麻。
他曾喝过这款饮品,不太喜欢这种口味,甜得发齁,又带点奇怪的奶味。
他刚才本想直接扔进垃圾桶,可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心里有点乱,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林黎回来时,谢知贺刚写完一页理综卷。
她一手拿着饭卡,一手插兜,走进教室时眼皮微垂,像是心不在焉,整个人显得有点安静。
谢知贺一抬头就看见她,嘴唇动了动,也没想太多,便抬手晃了晃那罐奶茶,语气很随意:“这个你喝吗?”
林黎一怔,视线落在那熟悉的包装上,还没说什么,前排却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惊呼——
“阿黎,不准喝!!!”
是江语星,动作夸张地回过头,声音惊得几个同学都抬起了头。
“这是许梓晗那个女人送的!我刚才看见她过来,假装替老师送作业,其实塞了这个来吊男人!”
林黎脸上的温度一下褪去,像是被风卷走了那点初春的暖意。
她视线落在奶茶上,没再多看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句:“我不喝。”
说完便绕过谢知贺,回到自己座位上,动作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下,头也不回。
江语星却还在叽叽喳喳:“谢知贺,我跟你说,许梓晗初中时候就那点德行,见到个长得帅的男人就巴巴往上贴,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别看她表面清纯,那是粉底糊得好……”
谢知贺却没再听下去,只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奶茶。
光洁的金属罐倒映出他自己的脸,嘴角压得很低。
谢知贺忽然有点烦,起身,走到教室后门,将那罐奶茶“砰”地一下丢进了垃圾桶。
手刚收回来,回头的瞬间,却撞上林黎抬眸的视线。
她眼底还有点冷意,但却不说话,只盯了他两秒,然后慢慢收回了目光。
谢知贺原本想说什么,嗓子却像堵住了。他没再开口,只低头回座继续刷题,可写了不到两行,脑子里全是她那冷下来时的眉眼。
清清淡淡,薄凉得像霜落寒枝。
他咬住笔杆,默念了一道题的条件,心里却莫名涌起一句话:
——这小兔子不高兴了。
7. 周五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学楼外侧的玻璃窗,斑驳地洒在讲台与课桌之间。
林黎趴在桌上,耳边是吵吵嚷嚷的教室,脑子里却安静得像被抽空。
她其实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明面上是早上太累,实则她心里藏着一件烦心的事。
午休时,殷序拦住了她。
“林黎。”他叫她的时候,语气仍旧温和,眼神却有种掩不住的迫切,“我想和你一起去晚自习。你以前不是说,和我一起效率高?”
林黎愣了愣,脚步停了一瞬。
她的确说过。
那还是暑假时候的事,那时候他们两个是并肩刷题的好伙伴,暑假补课的教室闷热又狭小,他给她递过一瓶水,她也给他讲过几道物理题。
可如今再听到这句话,她却说不出“好”字。
林黎看着殷序,神情有些复杂:“不用了,我自己复习也可以。”
“林黎——”殷序皱了眉,像是不太明白,“你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我?”
林黎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没想过给殷序机会,可昨天江语星偷偷跟她说,殷序在和她聊天的时候,还在跟另一个女生互发消息,不是隔壁班的陆蔓了,而是又换了一个。
那个女生是高二的,舞蹈生,长得很漂亮。
“你知道吗,那女生还来找过我,说殷序答应带她复习英语。”江语星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不会真的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猜。
林黎当时没说什么。她不过是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年少时的爱意,像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一起并肩学习过所滋生一点萌动,也随着盛夏的消逝而渐渐没了声息。
与其在一个无聊又不可靠的男生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把时间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面。
“对不起。”林黎开口,语气不再躲闪,“我不想再跟你一起学习,也不想被你拉来拉去。”
殷序的脸色僵了僵,随即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没有那个意思,林黎,我只是……”
“放手。”林黎的语气冷下来。
“我真的——”
殷序忽然伸手抓住林黎的两只胳膊,动作急促,像是情绪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林黎,你别逼我……”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
年级主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严厉。
殷序手一抖,险些松开她,但又死死地忍住了,最后还是林黎狠狠将他一推,挣脱开他的手。
主任走过来,脸色铁青,目光像两把刻刀般扫过他们:“林黎,你不是年级第一吗?成绩一好了就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们当这里是哪儿?校园恋爱拍偶像剧?”
林黎抿着唇,没有解释。
因为她知道,在那位老师眼里,她解释也没有用。
训话结束后,林黎站在走廊尽头,默默将手从殷序掌心抽出。
“林黎,我不是——”
“你不用再说了。”林黎打断他,眼神却没有温度,“我以为你起码不会让我在这种时候丢脸。”
林黎转身走回教室,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可一进门,她就看见谢知贺那张熟悉的脸。
他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握着一罐奶茶。
是她不喜欢的那种包装。
更令人不悦的是——林黎认识这个奶茶的来路。
是许梓晗送的。
林黎还没开口,谢知贺却抬了抬眼,像没察觉她的情绪似的,将奶茶往她方向轻轻一推。
“你喝吗?”
他声音低哑,懒洋洋的,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林黎却看着那奶茶,心中冷意更甚。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排的江语星忽然一转头,炸毛似的开了口:
“阿黎不准喝!是时许梓晗那个女人送的!”
谢知贺愣了愣,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眉峰微蹙。
林黎却一言不发,只垂眸淡淡地说:
“我不喝。”
她说完便走回座位,动作安静得像风过湖面,可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冰。
今天真是糟透了。
林黎本以为谢知贺是个不动声色的人,却没想到他竟也会随手把别人给他,而他不要的东西递给她。
她不说话,不代表她没心没肺。
林黎心里冷,但没说出口。
谢知贺没再出声,只是看着那罐奶茶看了很久,最后起身走到后门,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砰”一声,刺耳又嚣张——
crush变rubbish。
同桌有点中二病。
林黎心里暗自叹气,不自禁抬眸看他,那一瞬间目光在空中撞上。
她看见他低垂的睫毛,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还有那双沉沉的眼。
谢知贺没有说话。林黎也没有。
可谁都没移开眼。
教室忽然安静了几秒。
像风吹过纸页的空白。
*
周五的日子,放学的时刻比什么都盛大,夕阳将校门外的梧桐树映出一地金色的影子。
学生们像被释放的小鸟,一窝蜂地冲出校门,三三两两聚成群,有人讨论电影,有人相约游戏厅。
江语星早早等在校门口,一看到林黎就扑上来挂住她:“阿黎阿黎,走走走!今天新开的那家小卡店搞活动,买二送一,我必须去!”
林黎刚把书包带好,语气有些无奈:“你昨天不是才说要节制?”
“那是昨天!”江语星满脸郑重地挥着手机,“你看看这个限定款秀智闪卡,今天首发!不去我得遗憾一整年。”
林黎被她拽得没办法,只得妥协:“行吧行吧,就陪你一会儿。”
两人搭地铁去了市中心新开的商场,刚踏入那家小卡店门口,就被粉紫色灯光和琳琅满目的展示墙晃了眼。
音响里正放着流行女团的爆款曲目,节奏感强烈的鼓点一炸开,江语星像开了挂一样活了过来,几乎是蹦着走进去的。
“BLACKPINKinyourarea——”她大声跟唱,甚至边走边比划着舞蹈动作,丝毫不在意旁人目光。
林黎站在她旁边,拿着一包初音未来限定贴纸,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疯狂爱她们!”江语星毫无羞耻心地大喊,还拉着林黎跳了一小段《DDU-DUDDU-DU》的副歌舞蹈。
可还没跳两步,一道略显刺耳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哟,林黎?”
声音带着点挑衅意味,林黎回头,便看见了站在小卡架旁的许梓晗。
她今天穿着修身牛仔裤配紧身T恤,化着精致妆容,站在三四个穿着时髦的女生中间,手里还拿着一杯草莓拿铁,看上去活脱脱一副“周末queen”的模样。
“你们也来买小卡?”许梓晗眼睛扫了江语星一圈,嘴角勾出一个略带轻蔑的弧度,“林黎,我还以为你只会学习,不会追星呢。”
江语星一听这语气就炸了:“追星怎么了?追星也有学习好的!我们家阿黎可不像你,天天除了化妆打扮就是贴在男人屁股后面。”
许梓晗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
她最讨厌别人当众戳她的短,尤其是“贴在男人屁股后面”这句,简直像是把她这些年来小心维护的脸面撕了个干净。
“你说谁贴在男人后面?”
她的声音一下尖了,语调陡然拔高,脸上的妆也因为情绪激动微微浮粉,精致感骤减。
“我看你们才是装得厉害,一个当小白花,一个当护花使者,台上台下唱双簧唱得贼溜。林黎清高?她不就是仗着脸好点成绩高点,就能招人喜欢?”
许梓晗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黎,像是终于撕破伪装,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我就纳闷了,你装什么啊林黎?你以前明明也没这么装的,怎么,现在高三了,成绩比别人好,就开始装冷清、装孤傲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小卡店里的女团音乐还在轻快地放着,可几个女生之间的氛围却已经剑拔弩张。
江语星刚想再怼,林黎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林黎没有生气,只是看着许梓晗,眼神冷静得像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许梓晗,”她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你讨厌我,是你自己的事。但别把你的情绪,甩在别人脸上。”
林黎顿了顿,眼神从许梓晗脸上掠过,像风一样淡淡拂过,带着点漠然。
“你要是觉得我清高,那你可以继续在心里骂我,但下次——”
“别当着这么多人这么不体面。”
许梓晗被怼得一愣,脸上的血色像被瞬间抽走了一样,站在那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黎。
她原以为林黎会像以前一样忍让,像个温吞的小瓷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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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跟人正面起冲突。可她没想到,林黎不但没退,反而轻描淡写地揭了她的底,让她在几个朋友面前彻底挂不住脸。
“你……”许梓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压得死死的,一点都说不出来。
“语星,我们去那边看看。”林黎声音平静,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柜台,“你不是还想买贴纸吗?”
“我才不想在她面前走人!”江语星气得脸都红了,“阿黎你不知道,她——”
“知道。”林黎的眼神安静又清澈,“但这种人,不值得。”
说完,她牵着江语星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留下许梓晗在原地,脸色有一瞬的扭曲。
许梓晗看着林黎越走越远的背影,手指缓缓蜷紧,指甲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眼神藏在睫影下,泛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她其实很早就认识林黎了。
初中的时候,她们还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那会儿的林黎,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她白净的侧脸上,总让人看得出神。
林黎的成绩一向好,性子却安安静静,从不争也不抢,可偏偏总是让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那时候,许梓晗就像她的小尾巴。
明明她也长得不差,也努力想让别人注意到她,可一站在林黎身边,她就像一枚被衬得黯淡的影子。
大家都喜欢林黎。男生打听她的微信,女生把她当成榜样。
林黎的语气温温的,笑起来却不常,只有面对江语星时,她才会毫无保留地笑出声。
那个时候她们三个一起去小卖部买糖,去厕所排队、放学一起走路,许梓晗以为她也被接纳了,也属于这个小团体。
可渐渐地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林黎总是把最自然的反应、最放松的笑容,留给江语星。
她永远是那个“也在一起”的人,而不是“缺了她就不完整”的那一个。
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却在一次匿名表白墙里写下了:“林黎,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像小时候我养过的一只小白兔,干净又软。”
那一刻,她说不上是心碎,更多的是一种羞耻和愤怒。
林黎明明没做什么,却轻而易举地得到她得不到的一切。光是站在那里,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例外。
于是那段三人友谊开始逐渐出现裂痕——她不再主动去找林黎,开始有意无意地挑刺,开始和别的女生走得更近。
她知道林黎察觉了,却始终没问一句。林黎从来都是这样,她不争,却也不留。
现在想来,她有多喜欢那个男生吗?
好像并没有。她只是不甘心。
她嫉妒林黎可以和江语星那么亲密,嫉妒林黎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总是被人喜欢。她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个局外人,一个尾巴,一个影子。
许梓晗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冷笑。
“清高又怎样?你以为你真的能一直是第一吗,林黎。”
柜台那边,林黎对许梓晗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她拿起一张印着“勇敢兔兔”贴纸的瞬间,眼角的冷淡似乎融了一点,回头对气鼓鼓的江语星轻轻笑了一下,捏了下江语星气得像河豚的脸。
“别气了,小星星。贴纸比她有趣多了,对不对?高兴点,等会儿请你吃冰淇淋。”
江语星这才噗嗤一下笑了,,甩着林黎的手臂摇了两下,小声哼哼:“那得吃两个球的那种,草莓味和芒果味,不许赖账。”
林黎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好,都给你。”
她们重新沉浸在柜台前,研究起一张张精致的小卡和贴纸,仿佛刚才那一场不愉快的交锋不过是一阵风,轻轻扫过便散去。
柜台上放着一套限量的“治愈系系列”,林黎拿起一张上面写着“你是最特别的存在”,贴纸的兔子闭着眼笑着,怀里抱着一颗星星。
林黎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那张贴纸收进了购物篮里。
江语星没注意,还在兴奋地挑选其他图案,一边念念有词:“这个毛茸茸熊猫也好可爱啊,贴在手机壳上一定超级治愈!”
林黎看着她,唇角轻轻扬起一点点弧度。这点柔软的日常,在周五放学的黄昏中,像是一场小小的安慰。
而林黎想,也许人生里烦人的许梓晗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但只要她还有喜欢的贴纸、热情的朋友、和一杯属于她的冰淇淋,那些被误解、被牵扯的情绪,终究会被一点一点消解。
8. 黑伞
周末的秀川被一场小雨洗过,空气湿润,树叶青翠。云层低垂,阳光穿透不了厚重的雾气,整座城市像披着一层柔软的纱。
小区里偶尔有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传来,远处有风吹动晾衣架上衣角轻摆的窸窣声。
谢知贺坐在家中,落地窗边铺着一块厚毯,他靠在沙发上,膝头摊着一本练习册,手边的黑咖啡还冒着热气。
谢知贺转学来秀川,不是因为家里搬家,而是父母工作的调动。
他父亲是秀川一家大型医疗设备公司的技术总监,母亲是同家公司外派的商务主管。
名义上是调来秀川工作,实际上两人常年飞来飞去,三五天在市里,一转眼又飞去外地,节假日能不能见上一面都难说。
他转学来七中,也并不全是因为父母的调动。
其实他小学、初中都在这座城市跟着爷爷奶奶念的书,后来爷爷去世,奶奶年纪渐大没有精力再带他,他父母就把他带去了江临。
谢知贺在那边的省一中读了两年,本来再坚持一年就能高考,可他父母终究还是不放心,又把他重新带了回来。
在江临一中时,他因为打架被学校点名通报——那次冲突闹得不小,对方家长闹到校领导办公室,他懒得辩解,干脆认了处分。
谢父谢母知道这事后震怒,觉得丢人。他们要走,便顺势把谢知贺一并带来了秀川,直接塞进七中。
按理说,哪个家长不希望孩子读重点高中?可谢家父母不是。
他们比起成绩和教育,更看重面子——丢人,就要处理掉。
再说,他们也不放心让谢知贺一个人留在江临,一中那种地方,一不小心又闹出事,影响的就是他们的体面和口碑。
他们从不听谢知贺的解释。
也不问他为什么动手。
在他们眼里,没有“理由”这种东西,有的只是“后果”——而谢知贺,就是那个不断制造麻烦和后果的“问题儿子”。
谢知贺也早就习惯了。
反正说了也没人信,那不如沉默。
他们把他带回秀川后,最初的计划是全家一起搬来秀川以便“团聚”,但现实却是他们把谢知贺安顿好之后,又匆匆各自奔赴岗位。
“以后你在这读书,我们也好常回来看你。”那是父亲在搬进新家的那天晚上说的。
谢知贺没有拆穿他们。他知道,那句“常回来看你”不过是换了说法的“你就一个人吧”。
他们每月回来两三次,进门一身疲惫地坐下,匆匆吃完一顿外卖,塞给他一张卡或一叠钱,又走了。他已经习惯了,也学会了不抱期待。
对他来说,在哪儿读书没有区别,江临也好,秀川也罢,生活本就不该对谁有期待。他习惯独处,也早就知道,所谓“团聚”,不过是他们自以为的慰藉。
他们从来没明白过,他真正习惯的不是哪一座城市,而是一个人。
刚到秀川那会儿,父母想把他托付给住在秀川市的姑妈——那是他父亲的姐姐,住在林黎家楼上几层。
姑妈性子温和,年轻时是教师出身,可这两年身体不太好,经常住院。谢知贺知道,哪怕姑妈愿意照顾,他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别人的负担。
“我自己住吧,”他说得平静而理所当然,“我能照顾好自己。”
其实他早就能了。
家里雇了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天上午会来收拾房间、准备好中饭后离开。下午整栋房子就只剩他一个人。
偶尔天气好些,谢知贺会拉开窗帘,看楼下那排梧桐树,树影斑驳得像被风吹皱的思绪。
谢知贺不太喜欢那种长时间沉默的寂静,所以刷题刷累了,他会打开播放器听歌,也会弹弹钢琴或者抱起那把黑色的木吉他,低头拨动几下弦。
指腹磨出薄茧,音色却干净利落。他偶尔也看电影,偏好老片,镜头克制,剧情沉稳。
谢知贺的生活被规整地切割开来,像时间表上的一行行格子,安静,孤独,却也不凌乱。
他不觉得这有多可怜。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想,别人家的“回家”意味着什么?会是像电视剧电影里面那样,是热汤,是嘈杂,是门口那句“你回来啦”吗?
他没有这些。可他有题本、有书、有琴有吉他,有窗外落叶的影子。
这些,就已经足够。
午后,天阴得厉害。
谢知贺本来在家写题,姑妈突然打来电话,说快递送错地址,帮她去一趟小区门口的驿站拿一下。
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下雨,但带了伞——这几天阴雨天多,他习惯性地把伞带着。
给姑妈送完快递下楼,雨已经哗啦啦地下起来了,初秋的雨又急又凉。
谢知贺走得不快,刚转过小区拐角,就看到便利店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孩穿着浅灰色卫衣,细细瘦瘦的,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天,嘴角微微抿着,一看就是心情不太好。
她手里还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放着几包火锅底料,一瓶没买成的陈醋,还有一本资料书。
林黎皱着眉站在便利店门口,雨幕几乎封住了整个街角。
她皱眉看着雨帘,手里拎着一袋火锅底料和调料,塑料袋被打湿得透明。
上午林黎去学校附近买习题册,她妈便在路上发微信,说晚上家里吃火锅,让她顺路买点东西回来。
谁知雨说下就下,街边行人迅速稀少,树叶被雨压得垂下,地面反射着水光,一片模糊。
袋子太薄,手又酸,心情也跟着阴沉起来。林黎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这会儿被雨堵在这儿,心情更低压了些。
就在林黎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黎?”
林黎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雨中的谢知贺。
男生穿着黑色连帽外套,肩膀沾着点雨水,发梢有点湿,被风轻轻撩起。
他眉目冷淡,但嗓音不知为何,比雨声还轻一点,柔一点。
林黎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不住我们小区吗?”
谢知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手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先别说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出屋檐。
雨滴啪嗒啪嗒地砸在伞面上,声音密集。他们并肩走在雨中,谢知贺忽然低头看了她手中那几乎被雨水打透的塑料袋。
“要不要我帮你拿?”他说。
林黎立马侧了侧身,把袋子往自己这边拎了拎,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微笑:“谢了,但我又不是娇娇女,这点重量还扛得住。”
谢知贺没再勉强,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握紧了伞柄朝她那边倾了一些。
伞不大,两人挨得很近。
林黎偏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雨光下投下一点点影子,薄唇紧抿着,像是在压什么情绪。
雨声环绕在四周,反倒让伞下这方世界显得安静而私密。
走了几步,谢知贺突然低声开口:“那天的奶茶……不是我不要的,是她硬塞的。我没喝,也没想给你。”
林黎愣了一下。
“我只是看你回来了,顺口问你喝不喝。不是送的,更不是挑剩的。”
雨声像是突然弱了一点,她没说话,走了几步才闷声说:“……我知道了。”
谢知贺侧头看她:“你那天很生气。”
“我不是因为你生气,”林黎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是因为她。”
谢知贺没吭声,只是忽然又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左半边肩膀直接被雨打湿。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一路都没让她沾到水。林黎察觉到,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拉过来一点。
这下,两个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傻啊,雨那么大也不靠过来一点。”林黎无语道。
谢知贺扫她一眼,“怕你又生气了。”
林黎眼睛微睁,像是质问,“我是那种随随便便会生气的人吗?”
谢知贺没出声,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却表露了一切。
林黎冷笑一声,没跟他计较。
两人安静了一路,快走到她家楼下时,林黎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看他,声音软了些:“晚上我妈做火锅。你要不要上来吃点?”
谢知贺看她一眼。
她想他会拒绝。像他这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应该会礼貌疏离地摇头,说“不了”。
可他却点了点头。
“好啊。”
林黎怔住:“你……真来啊?”
谢知贺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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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唇角:“你不是请我的吗?”
雨点啪嗒啪嗒砸在地面,雷声低沉翻滚而过。
林黎垂下眼,嘴角忍不住弯了一点。
“那你别后悔啊。我们家火锅特辣的。”
“我不怕辣。”谢知贺说。
然而笑完林黎才突然察觉到什么,心底一沉。
完了完了,她妈要是知道她突然带了个男生回家吃火锅,恐怕下一秒就要双手拎着两只拖鞋,化身双枪老太婆中年加强版,怒吼着“林黎你皮痒了”,追着她满屋打。
脑中瞬间闪过一连串惨烈画面,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
“怎么了?”谢知贺发现她神情不对,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温和。
“啊,没、没事。”林黎干笑两声,眼神飘忽。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语气放轻松:“现在还早呢,你……可以七点再来?我们一般六点才准备东西,七点吃饭。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说着,她又赶紧补一句:“不是不让你来啊,就是我妈她……比较有原则。”
谢知贺看着她,有点明白了什么,嘴角悄悄抿出一点笑意。
“好,”他点头,“那我七点再来。”
“……好。”林黎呼出一口气,尴尬地点了点头,看他撑伞转身离开。
雨还在下,密密地打在地面上,汇成小水洼。
谢知贺撑着伞,肩背挺直,背影清瘦孤独,却又莫名有种安静沉稳的气质。
林黎站在原地看了几秒,忽然又懊恼起来。这么大雨,他送她回来,她却把人又赶走了……
“唉……”她抬头望天,心里有点堵。
进了家门,她一边换鞋一边心跳有点乱。
她妈正好从厨房出来,头上扎着发带,手里拿着勺子,正嚷嚷着要把锅底调出来,让她去洗菜。
林黎看着她妈,难得地扬起一个乖巧又讨好的笑容,声音轻得像拂过耳畔的风:“妈,我回来啦,辛苦你啦,火锅香不香呀?”
她妈愣了一下,随即锐利的眼睛盯着林黎:“林黎,你是不是做错事了?”
林黎心虚地咳了一声,心想: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她老妈秋玉澜女士的眼睛。
林黎一边洗着手,一边斟酌着语气:“妈,那个……晚上咱家多加一双筷子。”
她妈正低头往锅里倒红油底料,头也不抬地回:“江语星又要来抢牛肉丸?她来你让她带点虾滑,咱家那点不够她造的——”
“不是江语星。”林黎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补充,“是个男生。”
“……男生?”她妈的声音顿时拔高八度,“林黎!你一个女孩子突然带个男生来家里吃饭,你是不是疯了?”
林黎忙举手投降:“不是我随便带,是老师让我多照顾照顾他。他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从江临一中转过来的。你也知道的,省一中那可不好进。”
她妈本来还气鼓鼓的,听到“江临一中”四个字,语气明显缓了下来:“江临一中转过来的?那他成绩很好咯?”
林黎眼睛一亮,赶紧乘胜追击:“嗯嗯,他学习特别好,就是有点闷,平时话也不多,老师怕他适应不了新环境,就让我多带带他……他也挺客气的,而且——”
她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而且长得还挺帅的。”
果不其然,她妈动作一停,转过头来盯着她,脸上表情复杂地过渡了一番,从“你是不是早恋”到“哎哟还有小帅哥”的震惊切换。
“帅?”她妈挑眉,“多帅?”
林黎翻了个白眼:“帅就是帅呗,反正比爸年轻时候好看。”
她妈像被戳中了笑点似的,竟然真的笑了出来:“你爸当年除了那张老脸,真没啥优势。你看看你现在的脸,全靠我和你爸基因给你撑着。”
林黎看着她妈的超绝变脸,顿时无语了一把:“……妈,你果真是个看脸的。”
“没办法,谁让你妈是个颜控。”她妈感慨,“不然当初那么多富二代追我,我至于嫁给林百川那个穷酸男人?”
林黎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妈,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妈,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说归说,闹归闹,她真的晚上带人回来,也就念叨她几句。
果然是个能被“一中”和“帅哥”轻易拿捏住的颜控中年少女。
9. 火锅
晚上七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林黎正蹲在沙发前挑火锅蘸料,闻声跳起来,飞快地冲去开门,动作有些紧张。
门外,谢知贺穿着深灰色卫衣,头发还有些潮湿,被雨水打得有点微卷。他手里拎着一袋新鲜水果,眼神沉静,低头看了下手表,唇角却弯了弯。
“准时了。”
林黎怔了一瞬,这才偏头让开:“快进来吧。”
屋里火锅已经翻滚起来,香气弥漫。
林妈正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一看到谢知贺,眼睛顿时一亮。
“阿姨好。”谢知贺主动出声,低低的嗓音温润沉稳,把水果双手递过去,“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随便挑了些。”
林妈接过水果,眉眼瞬间舒展了不少:“哟,还挺有礼貌的。你就是小谢?快进来快进来,别站门口吹风。”
谢知贺换了鞋,进门时微微一愣,注意到墙上有几幅装裱的画作和书法,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看,眼神干净利落。
他动作不多,话不多,但坐下后会细心地帮林妈捡起滑下来的菜叶,也会主动去厨房打热水,临时添了副碗筷也没让林妈多动手。
林妈看着这小伙儿眉眼干净、举止有度,心里那点“女儿早恋警报”也悄悄关掉一半,甚至心里还冒出一句:这孩子,比江语星靠谱多了。
没过一会儿,门口又响了一声开锁声。
“我回来了。”林百川拖着电脑包进门,闻着香气直奔餐厅,“今天这么丰盛?”
他一抬头,看到餐桌边坐着个陌生男生。
那少年五官俊朗,眼神沉稳,长得十分体面,正起身朝他点头:“您好,我是林黎的同学,谢知贺。”
林百川眼皮微跳,看向坐在一旁的林黎,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笑得明晃晃的:“爸,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老师让我多带带。”
他心里顿时有数了,但看自家老婆没吭声,林百川也聪明地没发问,只是“哦”了一声:“行啊,吃饭。”
饭桌上谢知贺没刻意讨好,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吃饭,偶尔林妈问一句,他就礼貌回答一句。
林百川观察了几眼,心里竟也有些满意——这年头的小伙子,少有这种沉得住气又懂礼貌的。
吃到一半,谢知贺突然站起来:“我来收下碗筷吧,阿姨您辛苦了。”
林妈正要拒绝,林黎已经噗地笑出声,低头往火锅里丢了一把冬瓜:“让他洗,挺能干的。”
谢知贺也没多说,真的去厨房洗碗去了。
林妈转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错啊你这同学……就是不太爱说话。”
林黎嘴角勾着,看着厨房里那道高挑瘦削的身影,心里莫名有点骄傲:“他不多话,但不讨人嫌。”
林百川“啧”了一声,小声对林妈道:“这小子还不错哩,长得也帅。”
林妈笑了一声:“是呀,还是省一中转过来的呢。”
话音一落,她便顺势看向已经坐回来的谢知贺:“诶,小谢,你怎么从省一中转到咱们秀川来了?那可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啊,多少人想考都考不进去呢。”
谢知贺正低头捞豆腐,闻言动作一顿。他抬起眼来,眼神坦然:“我爸妈调来秀川这边的研究所工作,不过他们经常要出差,一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地。转学是他们的决定,我就自己住。”
林妈一听愣了一下:“一个人住?那吃饭怎么办?生活上没人照顾?”
“有阿姨每天会过来收拾、做饭,其他的我自己来。”谢知贺语气平静,好像说的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而是很自然的事。
林黎捧着碗,悄悄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坐得笔直,夹菜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怨气。
可也正是这份平静,让林黎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原来他是一个人住。
想到平时他总是早来晚走,永远是一个人,也不怎么和人说话,林黎有些闷闷的,一时竟吃不下嘴里的虾滑了。
“那功课还能保持得这么好,确实不简单。”林百川突然插话,语气不轻不重,“我前几天正好看到你们年级的数学周测卷,有一道最后的压轴题,是不是你写出来的?”
谢知贺点点头:“是我。”
林百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题不简单啊,我记得它是变形函数模型,计算量特别大。这道题我们家阿黎就没做出来,分没拿到。”
谢知贺思索两秒,拿过纸巾盒后的速记本和笔,三两下在空白页上写下推导过程,末了还补了一句:“其实图像转换是关键,转成对数之后,后面的解法就简单很多了。”
林百川拿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点了点头,笑出了声:“这下我信了,你确实是省一中出来的。”
林妈一边吃,一边也忍不住看他:“不光长得好看,脑子也好使。”她朝林黎笑眯眯地看了看:“你朋友真不错。”
林黎低头喝汤,耳朵微红,小声嘟囔:“我也不是天天带朋友回家吃饭的……”
谢知贺听见,眼尾微弯了一下。
火锅在桌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却暖洋洋的,像是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第一次对谢知贺伸出手——
而这个对他伸出手的人,是林黎。
*
饭后,林黎借口要下楼拿快递,和谢知贺一起出了门。
楼道里开着昏黄的感应灯,一盏盏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脚下楼梯被雨夜潮湿的空气包裹着,有点滑,她走得小心。
谢知贺撑着伞陪她一路走到楼下。
雨还没停,水珠啪嗒啪嗒砸在伞面上,像断断续续的鼓点。街道灯光映进雨雾中,给四周都笼上一层朦胧的橘色光晕。
谢知贺站在伞下,低头看她,神色淡淡,却又专注。
“今天谢谢你的水果。”林黎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忙补一句,“其实我家人都没啥坏心,尤其我妈话多了一点,你别放在心上。”
“嗯,也谢谢你请我吃饭。”
谢知贺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开口道:“以后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尽管问我。我们是同桌,交流学习挺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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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黎一怔,扬起下巴:“你以为我需要问你吗?”
谢知贺没说话,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点。那笑意藏在雨里,在夜色下显得有点清冷,又带着一点少年的得意与张扬。
林黎却瞬间暗暗较起劲来——
谁稀罕问他题?
虽然这次周测谢知贺断层第一,比年级第二的她还高二十分,但她要是认真起来,迟早有一天会在年级排名上压他一头。
可尽管嘴硬,她还是朝他眨了下眼睛,语气轻快地补了一句:“等着吧,我以后会比你更强。”
谢知贺撑着伞,半低着头,眉眼被雨夜的灯光拉得温柔:“好啊,我等着。”
一阵风吹过,伞下两人的距离近了些,肩膀几乎擦在一起。
那一刻,林黎突然觉得,雨声也没那么吵了,夜晚也没那么冷了。
送走谢知贺后,林黎关上门,仰头靠在门板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一天实在太魔幻了。
从被迫买酱油,到雨中偶遇谢知贺,再到他走进她家吃火锅,甚至还被她爸妈检阅了一通。可最离谱的是——她竟然开始觉得,这个高冷同桌,也没那么难相处了。
她走回房间,把台灯打开,翻出厚厚一叠模拟题卷,神情一肃。
不能再躺平了。谢知贺那种年级第一的脑袋,她也不是追不上。
她正打算大干一场,手机“叮”地一响,江语星的微信消息炸了屏:
【!!!!!阿黎你快看群!许梓玥她们几个在商场把殷序给打了!真的打了!有人拍视频了!!】
视频发了过来,林黎打开一看,画面里果然是殷序,脸色不善,和许梓玥带着的几个女生对峙在商场某个角落。
期间他还“不小心”被人泼了饮料,视频里有人惊呼了一声:“哎哎哎那不是殷序吗?七中那个海王帅哥?”
江语星的下一条消息几乎是秒发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看那种喜欢吊着女生的渣男不顺眼了!活该!】
林黎一边咽下“震惊”的表情包,一边回了个眼睛瞪大的表情:【???这是什么修罗场】
江语星:【还不是殷序吊着人家女孩子,许梓玥看不过自己姐妹被养鱼,就喊了姐妹几个去揍他了。但是但是!还有更修罗的!你们家今晚吃火锅怎么没叫我?!朋友圈都发了你妈的调料图,我伤心了!】
林黎回了个冷汗表情包:【你感冒了还吃红底辣锅?是想把肺都咳出来?】
江语星:【借口!你是不是偷偷跟谢知贺吃火锅了?我看见你发的那个照片,虽然只露出一只手,但我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那是谢大帅哥。说,你们有什么情况!怎么都开始见家长吃饭了!】
林黎:【……你脑洞也太大了。】
【不和你说了,我要学习了,冲第一。】
她扔下手机,埋头刷题。
可脑海里那句“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尽管问我”,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荡。
她咬了咬笔杆,暗道:谢知贺,别太小看我啊。
10. 杂志
周一的英语课一向松散,直到英语老师从教室最后放各类试卷的书桌抽屉底下翻出一本不该出现在教室里的东西——
一本粗糙装订的杂志。
纸页泛黄,封面上印着某国产女团的海报,隐约还有几个女生穿着暴露、姿势暧昧的照片。
“这是谁的?”英语老师皱着眉头晃了晃那本杂志,冷冷地问。
没人说话。
她翻开杂志,眉头越皱越紧,语气也冷了几分:“上面还有你们班女生的评分表?‘班花榜’?不搞成绩搞这个东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林黎,十分,女神型。”老师念出那一栏,语气里透着讥讽,“你们可真是有眼光啊,知道选第一名。不过,评选这玩意儿的,你配吗?”
全班瞬间哄笑一片,几个男生窃窃私语,不乏调笑和暧昧的口气。
林黎脸一下涨红,坐姿顿时绷直,指尖紧紧扣着桌角,连耳根都在发烫。
她咬着牙没有说话,唇线绷得死紧。她的确长得好看,这不是她的错,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写在一张垃圾一样的破纸上评头论足,成了某些男生私下猥琐谈资的第一名。
坐在她旁边的谢知贺抬起眼,看向讲台,一双眼眸冷若寒星。
他的下颌微绷,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几个还在笑的男生,最后落在那个试图低头躲避的李浩宇身上。
“李浩宇,站起来!”老师突然喝道,“你做的?”
李浩宇支支吾吾:“就……就是闹着玩儿的……”
“物化女性就是你所谓的‘闹着玩儿’?”老师的声音骤然拔高,拍了一下桌子,“林黎是你能打分的?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
教室顿时安静如鸡,连呼吸声都小了不少。
“课后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老师丢下那本杂志,怒气未消,“别以为成绩好就可以无视尊重,李浩宇,你该补的不是英语,是做人。”
李浩宇灰溜溜地走出教室,门一关上,班上才恢复了点生气。
但林黎依旧脸色苍白,像是被硬生生扒了层皮。
林黎低着头,碎发垂下来挡住眼睛,指节却发白。她感到羞辱,却还得故作镇定地坐在原位。
英语课后的自习课上,林黎埋头写题目,虽然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周围有些异样的目光。
她刻意避免去看谢知贺,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手中的笔几乎没有动过。
谢知贺看了看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旁边的草稿纸,轻轻写下了一个运算过程,然后递了过来。
林黎一愣,抬起头看到谢知贺淡淡的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她接过那张纸。
林黎的面上一热,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谢知贺的运算步骤简洁明了,正好是她想要的解法。
她心里有一丝感谢,但更多的却是隐隐的羞耻感,毕竟她是那个总想超越所有人、做到最好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向他求助,心里涌上一股不愿承认的自尊。
林黎低下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继续写下题目。
课室里安静得可以听到窗外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唯有谢知贺坐在一旁。
他侧着身,靠在椅背上,眼神半眯,带着一丝不羁的冷峻,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少年特有的锋利和桀骜。
黑色的发丝随意地垂落额前,有几缕微微凌乱,却恰好映衬出他那略带冷酷却又令人心动的轮廓。
他似乎没有急着做任何事,目光偶尔扫过林黎的脸。
*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声嘈杂。
林黎端着餐盘坐到角落那张靠窗的位置,刚要低头吃几口,一个人影突然杵到了她面前。
是李浩宇。
他脸都涨红了,手足无措地站着,犹豫了一下,最终硬着头皮坐到了她对面。
“那个……林黎,”他低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早上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没想到会被老师发现,更没想到你会那么生气……”
李浩宇给她的评分的“十分,女神型”,或许是满足了他的某些幻想。
可林黎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不是什么“女神”,她会哭会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说脏话,她也并不是一个瓷娃娃或乖乖女。
她只是和其他女孩一样,有自己的优点,也有自己的缺点,有脆弱亦有勇敢,有野心亦有欲望。至于那些其他那些被打分的女孩,她认为都是闪闪发亮的十分。
所以,李浩宇应该跟全班女生道歉。
林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绪。
江语星坐在她身边,筷子一放,毫不客气地骂道:“你可拉倒吧,自己做的龌龊事还想洗白?你也不看看那本破杂志你都写了些什么,恶心不恶心?”
李浩宇被她骂得脸上发烫,连耳根都红了。
林黎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道:“如果你是真心觉得对不起,那就不是对我一个人道歉的事。”
李浩宇愣了下:“啊?”
“你不该只是对我说。”林黎看着他,语气平静却不容回避,“你把全班女生都当成你们男生可以随便评分的对象,这是对所有人的冒犯。你要道歉,就去跟全班女生道歉。”
李浩宇张了张嘴,最后咬牙点头:“……我会的。我下节课就去说。”
林黎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江语星“哼”了一声,瞪了李浩宇一眼:“知道你为什么打她十分吗?因为林黎好看又聪明,还比你会做人。像你这种下头男,我们最多也只打0.5分。”
李浩宇尴尬地挠了挠头,灰溜溜地走开了。
林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不是因为李浩宇的道歉,而是因为刚才那句“聪明”——她忽然想起,今天的数学题她还是没算过谢知贺。
她咬了口饭,心里不服气地想:等着吧,谢知贺,我一定要把你比下去。
这边的李浩宇刚从食堂出来,便在食堂外面看见了单只腿靠在树上的谢知贺。
他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向那个高冷的拽哥。
其实他心里依旧满是不服气,可这个从省一中转来的谢知贺,冷得像块冰,眼神里带着一股腹黑的深沉,让人心里发毛。
先前,李知贺被教育过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谢知贺便找上他,让他去向林黎道歉。
李浩宇本来就对这个从江临一中转来的帅气尖子生充满敌意,满心满眼的不服气。
谢知贺不仅抢走了全校女生的目光,还成了他暗恋的林黎的同桌,李浩宇心里满是不甘。
直到谢知贺拿出一叠证据,足以让李浩宇被学校开除——那是关于他之前那些骚扰女生的记录和监控视频。
李浩宇面色刷白,手微微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愤怒,低声问道:“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谢知贺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那笑意虽浅,却冷得让人心头一紧,像是无声的警告。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喜欢拍下别人看不见的样子,然后留着备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至于具体怎么得到的,那就不必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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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李浩宇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被牢牢控住,无法反抗。
他面色刷白,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无奈答应:“行,我会跟林黎道歉的。”
李浩宇的思绪飘回现在。
“谢知贺,”李浩宇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努力装出一副不屈的样子,“我已经跟林黎道过歉了,你能不能把那些东西销毁了?”
谢知贺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神如同寒刃般锐利:“道歉只是开始,李浩宇。以后我会看你的表现,别让我失望。”
那声音冰冷而笃定,没有一丝退让的余地。
李浩宇语气发虚,继续问道,“你到底图什么?是喜欢林黎还是故意针对我?”
谢知贺没回答,只是低头抽出兜里的一支笔,慢条斯理地拨开帽子,然后抬眼,语气冷淡:“你觉得我图什么?”
李浩宇张了张嘴,没敢再吭声。他确实想不明白。
如果说谢知贺是为了林黎,那为什么整件事里,他都没多说一句话?
哪怕在老师斥责自己时,他也只是冷眼看着,仿佛根本没参与。
他甚至没有直接为林黎出头,只是让他,李浩宇自己,去面对后果。
可偏偏就是这份“不动声色”,更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谢知贺不像是那种会“喜欢一个人”而去瞎冲动的少年,他太冷静,太克制,也太危险了。
“别再惹她。”谢知贺淡淡地说,转身离开,步伐从容又疏离,“你惹不起。”
风吹过走廊,带起少年的校服衣摆,像一道清冷利落的剪影。
李浩宇站在原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他这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坐在林黎身边的少年,不止是个比他还优秀的同桌。
他是一道过不去的墙。
一道,会让所有不怀好意的人后退三步的墙。
*
林黎吃完饭回到教室,天色阴沉着,窗外的雨还没停。
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家都趴着午休,走廊里只剩风声和偶尔翻书的沙沙声。
她刚进门,就看到谢知贺已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额发落在眼睫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侧脸轮廓冷俊,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点不真实。
她轻手轻脚地走回座位,收好书本,也跟着趴了下来。
午休时间安静又短暂。林黎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她睡得有些迷糊,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周围忽然安静得过分,连雨声仿佛都停了。
她睫毛微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迎面却撞进一双深沉浓黑的眼睛里。
谢知贺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脸离得很近。
他们俩都侧着趴在桌上,中间只隔着一本没合上的练习册和彼此枕着的手臂。
近得仿佛呼吸交叠,连心跳都能听清楚,怦、怦、怦——
像被放大了似的,震在耳膜上,也震在心里。
林黎一下子清醒了几分,睁圆了眼睛,却没有动。
“你……”她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干嘛一直看我?”
谢知贺的嘴角微微一挑,唇线清冷漂亮。他没有立刻说话,眼神却像把人轻轻卷进去似的,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
“因为你好看啊。”
林黎像是被人敲了一下心脏,砰地一跳,耳尖飞快泛红,随即转过脸,猛地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好啊……这家伙。
竟然拿她之前的话来调侃她。
腹黑的要命。
11. 夜色
杂志事件之后,李浩宇郑重其事地在全班面前向林黎和全班女生道了歉。那一刻教室里安静得出奇,连最爱吃瓜的江语星都收起了笑。
林黎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点头,转头继续看题。
那之后,仿佛一切都翻了篇,连秋天的气温都骤然降了几度。国庆节临近,可秀川高中的气氛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要想过好这个国庆节,就看这次月考了。老师们铆足劲替学生复习,连体育课都被数学老师“暂借”了三次。每次下课铃响,都有人抱着卷子狂奔去办公室堵老师问题。
林黎也不例外。
她像是突然开了挂,课间泡在题海里,放学回家还要写到凌晨。晚自习谢知贺递水给她,她连眼都不抬一下,只冷冷回了句:“谢谢,不渴。”
谢知贺一怔,手收回去时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之间本来算是越走越近,可自从林黎下定决心要在这次月考“干掉”谢知贺后,那份若有若无的默契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不再讨论题,不再交换笔记,就连早上碰面时的“早啊”也被林黎的沉默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谢知贺不说什么,但有时目光仍会悄悄落在她身上。
他发现林黎连侧脸都比以前更锋利了些,像把藏在书页间的小刀,不动声色地卷起一场秋风。
月考前两天,晚自习延长了一小时。
教学楼灯火通明,像整栋楼都被高压情绪紧紧压着。
讲台下,有人趴桌子,有人翻错题本,更多人刷着各种名校模拟卷,眼神焦躁,呼吸急促。
林黎也焦躁。
一道函数综合题她已经写了三遍,依旧卡在关键的变量替换上。她反复按着自动铅笔的动作都有些变形,铅笔芯已经被摁断了两根。
“靠……”她低声骂了一句,耳尖却泛起薄红。
她知道自己不是不会,只是太想赢,想赢谢知贺,想拿第一名,好像那样才能证明点什么。
桌边突然出现一张纸。
她下意识抬头——谢知贺坐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地把一张纸放在了她的题本旁边。
上面是她刚才写的那道函数题。
他的字一如既往冷静漂亮,解题过程完整清晰,不仅写出了解法,还特意用铅笔标注了她卡壳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变量遗漏,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绊了一下。
“你笔压太重,前面纸快破了。”他语气平淡,说完就要转身回座。
林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嗓子发涩。
她握紧那张解题纸,指节发白。
一会儿后,她轻声道:“谢知贺,谢谢你。”
那声音不高,却像水落石穿,把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紧绷拉扯轻轻松开了一些。
谢知贺回头看她一眼,嘴角抿得紧,但眼里终于带了一点微光:“你晚上别再熬太晚。”
“嗯。”
那晚下了夜自习,林黎偷偷把那张纸压进了笔记本夹层。
她没说,其实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谢知贺的演算草稿纸——带着他浅浅的笔迹和一小道被揉皱又抚平的折痕。
*
离月考还有两天,林黎在房间里一页页地刷题,笔尖“唰唰”地扫过纸面,连敲门声都差点没听见。
“阿黎,妈妈进来啦。”
秋玉澜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碗水果沙拉,西瓜、蓝莓、芒果切得整整齐齐,颜色鲜艳,表面还撒了点椰蓉。
“眼睛都快贴书上了,休息一下,吃点水果。”
她把碗放到桌角,又顺手替林黎把落在肩头的碎发别到耳后。
林黎捏了下鼻梁:“马上,最后一道题了。”
秋玉澜没催,只是笑了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妈我那时候可没你读书时候那么拼,看到你这样都心疼。”
“我就是想考好一点。”
林黎声音闷闷的。
秋玉澜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临走时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别熬太晚,十二点前必须睡觉,不然明天脸色又要难看。”
“知道啦。”林黎答应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一下。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林百川敲门把门推开一条缝:“要不要爸爸帮你把资料打印出来?”
林黎转头,笑着摇头:“电子版就行啦,我手机上看。”
林百川点点头,又说:“那我给你热了牛奶放在厨房,别忘了喝了再睡。”
“好——爸你也早点休息。”
门关上的时候,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夜色深沉,偶尔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传进来。
林黎吃了几口水果,随即将果盘往旁边一推,重新伏回题海。
林黎其实不是那种非得争强好胜的人,可自从谢知贺转来之后,她就再没拿过年级第一。几次周测,差距不大,但每一次她都落在了他后头。
她嘴上没说,平日也装得云淡风轻,可她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很在意。
林黎不是不努力。她只是……不想轻易就输给别人。
尤其是,谢知贺那样的人——安静、沉稳、从不张扬,却偏偏耀眼得叫人不敢直视。
她也想保持她的第一名,不仅是为了别人看,更是为了证明,她林黎,也可以站在最前面。
哪怕再累,她也不想轻易被拉开。
晚上十一点半,林黎洗了澡,抱着一杯温热牛奶坐在床沿。
屋里只亮着床头那盏昏黄小灯,投下柔软而安静的光。
她手里还捏着练习册,脑子却已经有些迟钝。喝了两口牛奶,她强迫自己看完最后一道题,才终于合上本子,准备熄灯。
手机这时候亮了一下。
是谢知贺。
他的头像是一张偏暗调的黑白照片,看不清具体背景,只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
侧影的人身形修长,低着头,好像在抽烟,但烟雾被处理得朦胧,像是刻意模糊了细节。
整张头像几乎被浓浓的黑灰占满,只在轮廓边缘透着一点冷光,像极了他本人——
安静、克制、疏离,却又藏着点不动声色的锋利。
林黎第一次看到这个头像时就觉得:
这人,微信头像也这么冷,好像连像素都在保持距离。
后来她盯着那张头像看得久了,才发觉,那张图上好像不是烟。
是雾,是雨,是某个黑伞下的夜色。
这黑头像难得发消息,还只发了个:【早点睡觉】的表情包。
表情包是一只小兔子抱着枕头在打哈欠,软萌程度与他的头像简直割裂。
林黎盯着那条消息愣了两秒,下意识咬了咬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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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点,他竟然也还没睡。
她没立刻回复,翻来覆去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一会儿,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扬了一点。
林黎放下杯子,躺进被窝,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发出去后,她又迅速加上了个兔子咧嘴笑的表情。
信息刚发完,对方就回了一个“嗯”的表情包,还是一只萌兔子,不过这次是打着伞走路的,头上还有点雨。
林黎盯着那只兔子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天的雨天和那把黑伞。
心头有点软,也有点暖。
林黎把手机塞进枕边,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窗外风还在吹,月光很淡,但她却睡得意外地好。
*
夜深了,谢知贺坐在书桌前,伏在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物理题册上,笔还停在刚写完的公式边,没动。
窗外的风把小区的树吹得哗啦啦响,风打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像是无声地提醒他:已经很晚了。
屋子里太静了。
除了偶尔风灌进窗缝的呜鸣,剩下的,只有钟表“哒哒”的指针声和他呼吸的动静。
墙角的台灯亮着,把他影子拖得老长。屋内一片冷调,像压抑到极致的黑白片,连空气都是沉的。
厨房空着,沙发空着,整间屋子干净得像个样板间。
他父母又出差了,出门前只是留了几句“记得吃饭”“有事打电话”,还有一张纸条,贴在冰箱上,已经卷起了一角。
谢知贺低头,揉了揉额角。
他并不讨厌安静,可这样的安静久了,像是把人困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他忽然想起了林黎。
这几天的她,总是皱着眉,一脸疲惫地趴在桌上写卷子。
她早上来得很早,晚上走得很晚。上课时总是伏在书上,眼神专注得像是在与时间赛跑;课间也不爱说话了,偶尔抬头,眉间都绷着一股紧。
她没再跟他拌嘴,连眼神也少了交集。明明在同一个教室,相邻的桌子,彼此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透明墙。
谢知贺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最后点开她的对话框。
她的头像是可爱的粉色兔子,软萌又乖巧,透出与她整个人不太符合的天真孩子气。他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是一只趴着打哈欠的小兔子,上面写着“早点睡觉”。
发出去之后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像个无聊的小孩。
但他的手指却迟迟没有移开屏幕。
一分钟。
两分钟。
他正准备锁屏放下手机,突然,消息回了。
林黎:【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谢知贺怔了一下,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随即她又发了一只小兔子表情包,让他不自觉一笑。一句话,一只表情包,不多也不少,却像轻轻地伸出手,在这冷清的夜里拍了拍他的肩。
谢知贺忽然弯起了唇角,很浅,但真切。他又回了个嗯的兔子表情包,随即慢慢放下手机,靠进椅背,仰头闭了闭眼。
窗外风还在刮,屋里依旧空无一人。
可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12. 月考
月考当天,清晨的校园格外安静。
天刚亮,校园里却已人声渐起,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进教学楼,脚步比平日更快些,神情也更加凝重。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和纸张的气息,连空气都被拉紧了一样。
李阎王一早就在讲台前来回踱步,叮嘱学生最后再看一眼错题本。
林黎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翻着笔记,神情专注,眉眼静静地凝着,背挺得笔直。
林黎今天在校服外穿了件浅色外套,头发绑成了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可仔细看,她的眼底隐约有一圈浅浅的青色,是昨晚没睡好留下的痕迹。
“林黎,”谢知贺忽然开口,在她身侧坐下时低声叫了她一声。
林黎抬头,视线从单词本移到他脸上。
“你今天加油。”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补了一句,“你能考得很好的。”
林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谢知贺很少说这种话,尤其是在考试前,他总是沉默又理性,从不多说一句。
她本来紧绷的神经仿佛被这句话轻轻一拨,竟真的松了一些。
“你也是。”她回他,语气没那么凌厉,也不再试图逞强。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却像在风声紧促的清晨里开了一道柔光的窗。
考试开始的铃声很快响起,整栋教学楼陷入安静。只剩下翻卷子和笔尖在纸上飞快划过的声音。
谢知贺埋头写题,动作利落专注。
林黎侧头看他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紧抿着唇,低头开始奋笔疾书。
她脑子里闪过谢知贺早晨说的那句话,不知为何,那句“你能考得很好的”在她心底燃起了一点火星。
考场的钟声滴答走着,每一秒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黎写到最后一页作文时,手腕已经酸得快握不住笔。她勉强忍住酸涩,用尽最后的力气落下最后一个句号。
放下笔那一刻,她眼皮沉得像压了铅,整个人往后靠了靠,闭眼深呼吸。
不远处,谢知贺还在写。
他的手速一贯稳而不急,哪怕到了最后几分钟,也没有慌乱。他的眼神专注,像一潭结了冰的水,冷静、沉稳,不见一点焦躁。
林黎偏头望了他一眼,嘴角竟不自觉地弯了一点。
“他还挺认真。”她心里这么想着。
考试结束铃响的那一刻,林黎的脑子还没从紧绷的状态松下来。
她愣了两秒,才把卷子翻回首页,检查名字和学号。
身边的谢知贺已经把卷子整整齐齐放好,靠在椅背上,微微转头朝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间,他轻轻朝她点了点头。
她也点点头,没说什么,嘴角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
食堂里灯光明亮,玻璃窗上映着晚霞的余晖。
天色还未全黑,夕阳透过斑驳的窗格洒在地面,把人群的影子拉得细长交错。
月考第一天的四场硬仗结束,太阳偏西,校园像刚打完一场仗,空气里都透着疲惫和松弛。
排队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端着餐盘走动的学生步伐不一,谈笑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椅子拖动的刺啦声、饭菜的碰撞声,还有不少人兴奋地复盘着试卷题目。
每张餐桌都坐得满满当当,几个男生拍着桌子喊着“英语阅读最后一题肯定是C”,旁边女生一边吃饭一边翻着讲义,嘴里念叨着“我就知道该多刷几套物理卷”。
江语星一边往食堂走,一边仰天长叹:“我的天,数学和物理谁发明的?简直是来折磨人的。我写完选择题就想直接交卷跑路。”
林黎没接话,只是“嗯”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你刚刚跟我讲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你好像给错条件了吧。”
“你别说了,我本来就不想活了!”江语星作势要捂耳朵,“语文和英语还好说,数学物理就是修罗场啊!”
林黎被她逗笑了两声,又语重心长地提醒:“你晚上回家把化学生物再翻一遍,尤其是生物图,去年那套卷子图题出的贼偏。”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真的学不动了。”江语星瘫着脸进了食堂。
打完饭后,江语星拎着餐盘,探头四顾,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靠窗角落的位置。
“那边!”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压低声音拉着林黎,“谢知贺在那,我们过去吧。”
林黎抬头看去。
那是食堂最角落的位置,贴着窗,落座的人不多。
谢知贺坐在靠窗的那边,身上还是干净的校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运动外套,衣摆规整,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他吃饭时神色安静,动作很轻,低着头,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像是沉在自己世界里,和这周围的喧嚣毫无关系。
他坐得笔直,连喝汤的动作都显得克制有度,整个人清冷得像一副干净的铅笔素描,安安静静,却格外惹眼。
“谢知贺!”江语星扬声叫他,谢知贺微微抬头,视线越过江语星,看向她身旁的林黎。
他的目光落在林黎脸上时稍顿了顿,像是在确认她状态如何。
“一起坐吧?”江语星主动提议。
谢知贺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嗯。”
他们坐下,木椅发出一声轻响。江语星一边扒饭一边迫不及待开始对题。
“谢知贺,数学选择倒数第二题你选的啥?”
他没多想:“C。”
江语星猛地看向林黎:“你呢?”
林黎瞄了他一眼,也说:“C。”
江语星脸色一变:“……那物理那题关于电容器的,选B还是D?”
“B。”谢知贺和林黎几乎是同时开口。
“……”江语星面无表情地放下勺子,“我选的D。你们俩合着是心有灵犀?会不会你俩都错一样的?”
谢知贺偏头看了林黎一眼,像是笑了一下,嗓音压得低低的:“她不会错。”
林黎一怔,刚咬下一口饭,差点噎住,迅速用水咽了下去,耳根却泛起了淡淡的红。
“……谢知贺你能别这么大庭广众说话带撩吗?”江语星扶额,“我今天已经够受打击的了。”
“我没撩她。”谢知贺语气平淡,但眼里明明透着笑意。
林黎低头喝汤,没说话,嘴角却轻轻弯了一下。
江语星一边崩溃一边扒饭,情绪在对完几条题目题之后达到巅峰:“你俩是不是在背后偷偷交换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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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们有心电感应?我感觉我今天完全是靠感情答题。”
谢知贺笑了笑,没说话。
林黎看她哭笑不得的样子,戳了戳她的手指:“别的先不说,今天回去把元素周期表背完,别明天化学题又蒙。”
“知道啦知道啦,林老师。”江语星有气无力地回答,“你俩等着,明天生物题我一定全对,到时候别求我给你们讲。”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远处教学楼的灯开始一层层亮起。
人群依旧嘈杂,食堂里空气带着饭菜混合的香味,也裹着一股刚考完试的情绪——疲惫与放松交织,躁动中又带点空虚。
好像一群刚打完仗的士兵,还来不及庆祝胜利,就要立刻备战第二天的战役。
江语星吃到一半又开始抓头发:“林黎,我晚上真的得复习生物吗?我脑子已经不想动了……”
林黎看了她一眼,声音不高却很有力度:“你不想考到年级倒数,就翻一遍图。生物主观题万一明天送分怎么办?错过就亏了。”
谢知贺吃完最后一口饭,把餐盘往旁边一推,抬眸看向林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克制,却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主动:“等会儿你们去图书馆吗?”
林黎正拿纸擦手,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我那儿有些化学生物的笔记,”谢知贺补了一句,声音不高,但在食堂的嘈杂中却听得清楚,“你们要是还想复习一会儿的话,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他语气淡淡的,不带半分强求,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江语星刚喝了口水,一听这话差点呛住:“你这……是邀请我们组团冲刺临时抱佛脚?”
谢知贺没理她,只看着林黎,眼神比语气认真。
林黎愣了下,她其实打算吃完就回教室自己看书的。可听到“有笔记”三个字时,心里那点懒散忽然被拽紧了一下。
更何况,是谢知贺的笔记。
林黎低头想了两秒,点头答应:“那走吧,一起。”
谢知贺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没说话,站起身去收餐盘。
江语星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互动,扶着额一副“自己是电灯泡”的姿态:“我是不是也得去,不然就显得我很不积极?”
林黎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包辣条塞她手里:“你有得吃了,还不知足?”
江语星一边拆辣条一边嘀咕:“谢知贺都带笔记了,你又答应去图书馆了……我这学渣身份,突然压力好大。”
窗外夜色慢慢笼罩,教学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校园沉进柔和而安静的氛围里。
食堂里人潮渐渐散去,三人并肩从食堂离开,背影被路灯拉得修长。
风吹起林黎的发梢,她下意识抬手压住,耳边却传来谢知贺低声问:“明天,化学你最没把握的是哪一块?”
她愣了一下,轻声答道:“有机推断。”
“好,”谢知贺点头,“那晚上重点看那块。”
江语星在旁边默默啃辣条,内心波涛汹涌,这就是学霸之间的心照不宣吗?
到了教室,谢知贺很快收拾好书包,江语星突然肚子疼,便拉着林黎一起跑去卫生间,边跑边向谢知贺道:
“人有三急!谢知贺你先去图书馆,等会我再跟林黎再去找你!”
13. 笔记
解决完三急问题,林黎和江语星收拾好书包一起离开教室前往图书馆。
校园的天色已暗,教学楼的灯一盏盏亮起,图书馆那边也开始有学生进进出出。
林黎背着书包走在路灯下,江语星抱着她那本被翻烂了的《高考生物必背知识清单》,嘴里小声背着:“线粒体是细胞呼吸的主要场所,内含DNA和核糖体,可以合成某些酶……”
她边念边抓头:“这些我明明昨天才背的,今天又忘了,怎么办啊黎黎,我感觉我生物就只剩下DNA了。”
“那你就记住点让DNA开心的事。”林黎调侃她。
江语星翻了个白眼:“DNA高兴得起来吗它?”
两人说笑着走到图书馆门口,谢知贺已经站在楼梯口,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化学笔记。
“你们总算来了。”他开口时语气不重,但看着她们脚步轻快,说话还在笑的样子,眼神明显放松了些。
“那你不是等我们很久了?”江语星一边说一边先跑上台阶,“我要挑个靠近空调的座位,我脑子太热了。”
图书馆里比平时更安静。大多学生都戴着耳机,埋头复习,空气里只有翻书声和偶尔压低声音的讨论。
谢知贺挑了靠窗的一排三人位,林黎坐他右边,江语星坐林黎右边。
谢知贺把笔记铺开,又从书包里拿出几张提前打印好的表格:“这是我整理的化学反应式汇总,还有生物实验注意点,先看这个,出题频率挺高的。”
林黎低头仔细看着那张表,笔迹工整,排版简洁,连重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你这整理得比我们老师发的讲义都清楚。”林黎忍不住说。
“那你可别考砸了。”谢知贺没看她,只低头在旁边圈出一个“Na2O2+CO2”的反应式,“你上次把这个产物写错了。”
“我记得是Na2CO3!”林黎立刻坐正了些。
“是Na2CO3没错。”他点头,接着往旁边写下一句解释,“但条件要记得是干燥的CO2,湿的就会变成NaHCO3。”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错题集长记性。”林黎低声抱怨,却又认真把这几行字抄进自己的笔记本。
江语星一边吃着薄荷糖一边念着自己错得离谱的生物选择题,念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我选的根本不是B!”
谢知贺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皱眉看了她一眼。
“我不吵我不吵!”江语星立刻自觉低头,双手合十开始背默细胞结构。
三个学生并排坐着,各复习各的,却又偶尔在同一片灯光下悄声交流题目。
谢知贺时不时帮林黎纠正几个反应式,把她笔记本里某些不规范的箭头擦掉重新画好。
林黎也时不时拽拽江语星,提醒她某个题型的陷阱。
窗外的夜风吹拂着窗帘,图书馆的吊灯映着他们三人的侧影,静静落在桌面,明明只是考试前的一晚,却让人觉得异常安宁踏实。
快十点熄灯时,谢知贺合上笔记本,看了林黎一眼:“今天还行。”
林黎“嗯”了一声,肩膀酸,但心却很稳。
江语星已经打了三个哈欠,抱着书哼哼唧唧:“我明天一定比今天好一丢丢。”
谢知贺没笑,只帮她把掉下来的笔袋捡起来,又转头看向林黎,低声说了一句:“晚安,明天也加油。”
林黎点点头,回了他一个轻声的“晚安”。
灯灭时,他们从图书馆走出来,夜色很深,校园里只剩星光点点。
*
月考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秋玉澜就起床为林黎煮了鸡蛋和热牛奶,厨房里热气升腾,一股淡淡的姜丝香气混着面包的奶香,在屋里缓缓散开。
林黎洗漱完走进厨房,秋玉澜将早餐摆上桌,又塞给她一块切好的苹果:“早上吃点,别空着肚子进考场。昨天考得累了吧?今天加把劲,最后两门了。”
林百川在一旁翻着报纸,也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不高却温和:“有始有终,别大意,考完就能好好休息了。”
林黎坐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牛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认真考的。”
说这话时,林黎眼神清亮,带着一份沉静而笃定的坚定。尽管她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语调却比昨天更加平稳。
到了学校,校园里比第一天略显安静些,大多数人脸上都多了点疲惫,但也带着种“最后冲刺”的亢奋。
上午只剩化学和生物两门,但林黎依旧不敢松懈。她进考场前翻了翻昨晚谢知贺整理的笔记,临进教室还在回忆公式和反应路径。
考试铃一响,她就拿起笔,投入状态。
阳光透过高窗斜洒进教室,林黎低头答题的身影一如既往地端正,神情沉着,笔速稳健。
她写完最后一道实验设计题时,天光已经完全洒满了她的书桌。
当最后一门生物交卷铃声响起,整个校园像是被瞬间点燃了一般。
林黎轻轻舒了口气,感觉像是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考试结束后,有同学拍桌起立,长舒一口气;有的直接瘫在座位上不想动弹;还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和前后桌开始对答案。
走廊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脚步声和笑声,躁动像一层热浪,自下而上,把紧绷了两天的空气彻底搅散。
林黎收拾好文具,拿起桌角那本被她反复翻过的《生物核心考点》,终于合上,轻轻叹了口气。
谢知贺从前排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低的:“怎么样?”
林黎揉了揉脖子,声音有点疲惫,却带着笑:“还行吧,至少比周测强点。你呢?”
谢知贺将卷子折起来放进抽屉,语气淡淡:“正常发挥。”
江语星像只放飞的麻雀一样冲了进来,拎着水瓶在林黎身边转圈圈:“啊啊啊啊终于结束了!我宣布,我暂时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ATP和DNA分子!我要瘫两天,睡一天,然后吃四天的礼拜的火锅和烧烤!”
林黎被她的夸张动作逗笑:“你这计划比国庆还充实。”
“那当然!”江语星抬手比了个胜利手势,“七天长假诶!七!天!我现在整个人都在散发自由的味道。”
她说着忽然靠近林黎,凑在她耳边悄声问:“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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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不打算犒劳一下自己?比如,去吃饭?看电影?逛街?要不要叫上谢知贺?”
林黎偏头看她一眼:“你敢不敢声音再大点,最好让全班都听见。”
“我可没说你俩是约会,我说的是‘我们’一起!”江语星得意一笑,回头冲谢知贺扬声道,“谢同学,你国庆有空吗?我们计划一起放飞一下。”
谢知贺扣好笔帽,站起身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落在他肩上,剪影整齐清俊。他听到这话,没立刻答,只是看向林黎:“你们打算去哪?”
林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偏头道:“还没定呢,就……随便放松一下。”
“那你定了告诉我一声。”谢知贺点点头,眼神柔了一瞬,“可以一起。”
“好。”林黎轻轻应着,嘴角弯了下去,像被风轻轻拂过的湖面,漾起浅浅的波纹。
教室外,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阳光从枝缝间漏下来,洒在走廊和地砖上,带着初秋独有的温柔气息。
考完了,一切紧张都归于宁静。
国庆将至,假期的甜味已经迫不及待地蔓延在空气里。
晚自习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教室里灯光明亮,却掩不住空气中那种略显紧张的躁动。
刚考完试的学生们本来以为能轻松一晚,结果还没缓过劲来,任课老师们却陆续拎着卷子走进来,开始第一轮“对答案整顿”。
语文老师最先来的,抱着一沓刚收的答题卡,语气平静却句句扎心:“选择题太简单了,错了的要反省。”
紧接着是数学老师,甚至还画了板书,把最后一题的解析细细讲了一遍。刚对完前两道填空题,班里已经传出第一波压抑的哀嚎声。
“完了完了,我根本没写那个思路……”
“我竟然把负号看成正号!!”
“谢知贺你是不是全对啊?不做人了你!”
谢知贺坐在原位,面无表情地翻书,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江语星直接瘫在桌上,嚎得像是在演琼瑶剧:“天哪,这不是考试,这是处刑现场——”
“冷静。”林黎拍拍江语星的肩,“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等讲完卷子我们就解脱了。”
林黎也跟着对了几道题,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指尖轻轻扣着课桌,有一瞬的怔神。
她知道自己几个模糊的点果然出错了,但并没有显得太沮丧。
最后一节课下课前,班主任李敬来做了总结发言,语气倒是挺平和:“大家先不要太焦虑,月考成绩预计两天后就能出来。这两天我们会集中讲题,讲完就正式放国庆长假。”
“七天。”班主任特地重复了一遍,“你们最爱的七天假期。”
这句话一出,班里顿时沸腾了,不少人兴奋地小声讨论起出游计划,还有人已经在对答案中被打击到精神恍惚,靠桌子虚弱呻吟:“让我先过完这两天再说假期的事吧……”
林黎望着窗外黑沉的夜色,手指轻轻抚过笔记本的封面,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成绩还在路上,但至少——
漫长的假期,也快来了。
14. 心跳
成绩公布那天,教学楼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成绩表贴在年级公告栏上,人群拥挤,学生们或兴奋或沮丧地围在前面核对排名。
谢知贺依旧稳稳地占据了年级第一,数学、物理几乎满分,语文和英语也一贯稳定。
他站在人群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去看榜单,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讨论和注视。
林黎站在人群里,看见自己名字停在第三的位置时,心里还是隐隐一沉。
她知道第三已是众人眼中的好成绩,可她太清楚自己这次付出了多少努力。
夜里点着台灯一遍遍背公式,和谢知贺、江语星一起在图书馆挑灯复习,每一门都认真到底。
可结果,不仅没能追平谢知贺,甚至连原本的第二也没保住。
人群逐渐散去,阳光在玻璃窗上碎成细片,照在人行道上也照在林黎的睫毛尖。
她站在原地多看了几秒成绩表,才低头慢慢往教室走去。
江语星早就在座位上等她,看到她进来便张开双臂像个太阳似的扑过来:“林妹妹,我听说你第三!好厉害啊——要是我考到前三,早就请全班吃鸡排饭了!我才二百多名但那又咋了,我很满足!”
林黎坐下,没有说话,神色也没有平常那样轻松。她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轻声应了句:“嗯。”
江语星察觉出她的低落,靠在桌上语气认真了些:“你别太难过了,真的,第三也很棒。而且你知道我们年级竞争多激烈吗?你要真考个三十名我还能理解你不开心,可现在是年级前三啊——你是那种不能允许自己掉名次的人吗?”
林黎垂着眼,没有答话。
窗外的光照正好,可她指尖却有点凉。
晚自习开始前,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刚公布完成绩,每个人都在热烈讨论名次的起伏,有人欢喜有人愁。
上课铃响了,老师们一科一科开始讲评卷子,教室里不断响起哀嚎与惨叫,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懊恼拍桌。
讲台上语文老师一边点评一边顺嘴说了句:“月考成绩明天录入系统,后天发成绩单,讲完两天卷子就放国庆七天长假。”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苦中作乐的气氛终于涌上来。
林黎坐在座位上,手里摊着那份刚讲完的化学卷,眼神却有些空。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她的化学比平时少了整整九分。她知道是哪里扣的,却还是难以释怀。
她的视线落在贴在教室前面左上角的总分表,又落在名字下面的名次——第三。
年级第三。
不是第一,也不是第二。不是她拼尽全力想要靠近的位置。
手指无意识地沿着卷子边缘一圈一圈抠着,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公式,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努力了这么久,熬夜背书、早起复习、一道道题去抠细节,最后连上次的第二都没守住。
明明每次模拟、测验,她都离谢知贺越来越近了,可这次,反而拉开了距离。
心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不甘,就像跑了很久很久,却发现终点还远得不见尽头。
她低头,一页页地翻着卷子,神情专注得几乎带了点死气,仿佛只有把错误都一一圈出来,才能给失落找个出口。
突然,身侧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响动。
林黎愣了下,转头,就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把一个小盒子悄悄推到了她的课本边缘。
是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外壳印着粉白相间的草莓图案,有些眼熟。
林黎一眼认出来了——那是上次她随手从便利店买的那种草莓软糖盒,口味是她自己最喜欢的。
她记得,她还送给谢知贺一颗,那时候他说“不喜欢甜的”,却还是接了。
林黎微微抬头,看向一旁的谢知贺。
谢知贺正看着讲台方向,手里握着笔,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可他的掌心却微微攥紧了一下,指腹还有点凉。
他当然知道林黎失落。
从下课铃响之后她就一句话没说,背也挺得格外直,眼神却始终落在那份卷子上,安静得不像平时的林黎。
其实在成绩一出来的时候,谢知贺就注意到林黎在看着那个“第三”的时候目光停顿了一瞬,像被谁从胸口取走了一口气。
对他而言,成绩只是结果,向来波澜不惊。但林黎不一样。
她每次都全力以赴,每一道题都要钻到最细节;每个早读和晚自习,她都是最早到、最晚走的那批人。
他看得见。
她付出的那些努力,他也知道。
所以他知道她在意。
不甘、委屈、懊恼,还有一点没说出口的失落,像一层层轻薄却压人的雾气,缠在她身上。
他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在心里有一块地方,揪在了一起。
晚饭后,他不自觉地悄悄绕去了小卖部,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停了好久,最终拿了一盒粉色的软糖。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买零食给人,掌心贴着铁盒的时候,指尖有些僵。
草莓口味。他记得她喜欢的。
他想,也许吃了糖,心情就会好一点吧。
少年安静地坐着,侧脸线条清冷而透着几分锐利,灯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雪。
他没看她,只是翻着卷子,表情一如往常的淡淡,仿佛刚刚的举动什么都没发生。
林黎的手指摸着那盒糖,心口一紧。
她明白谢知贺的意思。
他知道她失落,也知道她不甘。
而这盒糖,是他惯常沉默却体贴的一种方式,一种回应。
林黎想起之前在图书馆,他们一起复习时他偶尔低声讲解,指节敲在草稿纸上时的节奏,也想起月考前他提醒她背反应式的认真神色。
林黎心里一软,嘴角却撇了撇,不动声色地把糖推到自己抽屉里。
“你真的是……”她压低声音说,带着点恼羞似的别扭,“我才没那么脆弱,一次考试失败可不能打败我。”
谢知贺终于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却又好像藏着某种情绪。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了第三名难过。”他顿了顿,又说,“不是你能做到不好,只是这次……有点运气成分。”
林黎垂着眼睛,眼睫微动,没有说话。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憋屈的,但这股情绪在他那句不轻不重的解释和那一盒糖的温柔中,慢慢化开了。
窗外夜色温柔,灯光在谢知贺的脸上投下淡影。
林黎低头,在错题边写下解法,声音轻得像风飘过去:“下次我会赢你的。”
谢知贺没吭声,片刻后,嘴角悄悄弯了一下。
林黎说得像是宣战,却没了敌意,更多的是两人之间悄无声息的靠近。
两人的卷子摊在桌面上,字迹交错,公式重叠,暧昧又安静的气氛在灯下悄悄生长。
*
国庆前的最后一天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像是按下了某种启动键,整栋教学楼顿时沸腾了。
一开始是楼道里几声低低的欢呼,接着是前排班级传来的脚步声、拖椅子的声音,紧接着整层楼像被一把火点燃了。
教室门“哗”地一下被推开,学生们潮水般涌了出来,夹杂着笑声、叫声、聊天声,交错成一片无法抑制的喧闹。
“放假啦——!”
“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老子要玩手机——!!!”
教学楼外的天光透亮如洗,夕阳挂在西边的天际,金红的光洒满整片校园,把白墙楼道都染成温暖的橘黄色。
秋风起了,吹动梧桐叶沙沙作响,风中掺着桂花微甜的香气。
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学楼,笑声喧哗,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写满了放假的雀跃与轻松。
林黎也被这股气氛感染,那股成绩带来的哀伤已经彻底抛之脑后。
她笑着收拾完东西,背上书包,一把拉起江语星就往外跑:“快走啊!不然校门都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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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挤塌了!”
江语星一边笑一边喊:“林黎你疯了吧!怎么比我还兴奋?你平常不是最讨厌挤人堆的吗!”
“但今天不一样!”林黎大喊,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阳光,“要放假了!明天是!国!庆!节——!”
楼道里都是跑动的脚步声和青春的笑声,回荡在教学楼里像是热烈的交响乐。
林黎的马尾在身后飞扬,蓝白色校服外套因为跑动而鼓起一小团风,她眼里有光,笑声清脆,像一只蹿入阳光中的疯兔子。
她一鼓作气往楼下冲,风呼地从耳边掠过,眼前一片光亮。
可就在林黎跑到楼梯拐角时,脚下一绊,身体重心猛地向前倾去。
“林黎——!”江语星在后面惊叫。
林黎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往前扑去,可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
她的手臂被一股力道猛地拉住,腰间猛地被一只手臂拉住,整个人稳稳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林黎怔住了,整个人像是定格在他胸口。
那是个温热而有力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混着一点点冷涩的薄荷气味,干净,清冷,少年气十足。
林黎的脸恰好埋在他胸口。
心跳砰砰地响起,太近了,近到她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也听见了自己的,剧烈而响亮,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一时忘了呼吸,只能感受到那人清冽的薄荷气息,让她莫名心安。
林黎抬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谢知贺。
夕阳光斜斜洒在他身上,他身形颀长,穿着校服也透着一股骨架清瘦的挺拔感。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此刻也浮起些微波动。
“你跑什么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不住的喘息,还有一丝似笑非笑的无奈,“楼梯口也能飞,差点摔了。”
林黎脸烧得发烫,却嘴硬地撇嘴:“……这不是没摔嘛。”
“哦?”谢知贺轻轻挑了下眉,眼尾弯弯的,像是被她逗笑了。
他松开手的动作很慢,指尖滑过她手腕时带起一阵细微的触感,像是有意无意地停留。
林黎像触电一样缩了下肩,低头不敢看他。
“你是风啊?”他继续说,声音轻得几乎贴着她耳朵,“跑那么快。”
“风怎么了。”林黎赌气似的说,声音却软了下来,“风……自由。”
谢知贺没有马上回话,只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像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意味。
“风也会撞进人怀里的。”他轻声说,声音低哑得像一阵风,掠过耳畔。
林黎怔住,错愕地抬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语星已经追上来,气喘吁吁地一脸惊魂未定:“林黎你吓死我了!你刚刚是不是差点滚下楼去?!谢知贺你刚好路过啊?”
林黎被问得脸颊爆红,胡乱点头:“嗯……可不是嘛……”
谢知贺没接话,只低低笑了声,背起书包先一步往前走。
夕阳斜洒在他背影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校服的背部在阳光下泛出淡淡金光。他手插在口袋里,步伐依旧不疾不徐,背影却在林黎眼中显得异常从容沉稳。
林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还残留的温热,心跳又猛地加快了几分。
这一刻,她隐约意识到,她和谢知贺之间,好像哪里悄然改变了。
不仅是成绩上的较劲和较量,不仅是作为同桌间的日常互怼,也不仅仅是某种少年人之间不言明的在意。
校门口已经是一片热闹的欢呼,学生们陆续消失在夕阳下。
林黎慢慢走在他身后,心跳仍未平复。她轻轻拉住江语星,低声说:“别走太快。”
江语星一脸奇怪:“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林黎一边摇头,一边偷偷朝前看了一眼谢知贺的背影。风吹起他的碎发,校服被风轻轻鼓起。
林黎咬了咬唇角,耳朵还在发烫。
15. 偶遇
国庆节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前一晚,江语星就给林黎发来消息:“假期第一天,来我家过夜!不许拒绝,林妹妹!我爸妈这两天去外地谈生意,快来陪我!两个人能爽死!”
林黎本想回绝,可没撑过三分钟,便被江语星抓着行李从家里“劫”走了。
两人窝在江语星家卧室里打游戏、刷综艺、聊天聊到深夜,又偷偷披着毛毯吃完了两桶泡面才勉强歇下。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空气里浮动着炸鸡的香味。
“起床啦老林!你要是不起来,鸡腿我可吃光了!”林黎正睡得迷迷糊糊,便感觉耳边传来一阵碎碎念。
“起床了你这个死宅!我点了肯德基!你再不起我就把你那份鸡腿汉堡吃掉了!”
“你敢!”林黎翻了个身,把被子捂住头,却还是抵不过江语星的魔爪。
最终她还是被江语星半拖半拽地从床上捞起来,迷迷糊糊洗漱完后,顶着鸡窝头瘫在江语星家的沙发上,眯着眼问:“几点了?”
“十一点半!是个人都起床了,只有你——”
“才十一点半,又不是夜里十一点半。”林黎打了个哈欠,“都怪你昨天晚上非拉着我熬夜打游戏看鬼片。”
“反正你不起我就把你那份都吃掉!”江语星哼了一声,转身从门口提回了外卖袋。
两人把满桌的肯德基抱到电视机前,一边吃一边放起《爱情公寓》,屏幕上熟悉的BGM响起时,林黎咬着鸡米花笑出声:“我们真的看过它不下五遍了吧?”
“第七遍。”江语星正襟危坐,“我已经能背下吕子乔的经典台词了。”
“可你每次还笑得跟第一次看似的。”
“它每一遍都很好笑!”江语星已经开始模仿吕子乔的语气讲话,“林妹妹,天使与你同在,你本来就很美,mua~”
“……你闭嘴。”
整个中午,两人窝在沙发里,说笑声不断,吃饱喝足又翻出薯片零食续摊,像是把整个假期都铺进了这一间温暖的客厅。
午后,阳光更盛了些,江语星一边刷手机一边咬着吸管,忽然坐起身,眼睛一亮。
“诶,我朋友说他们在秀川市中心公园打球,走,我们去围观帅哥。顺便咱们去市中心逛逛。”
“我不要——”
“你不想看看帅哥出汗打球?”江语星冲她挤眉弄眼,“说不定谢知贺可能也在哦?”
林黎抬头,眼神淡淡:“那更不要。”
“你别嘴硬。”江语星直接拉她起来,“都出来一趟了,走啦走啦!你今天归我管。”
说着江语星就已经把林黎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一边推着她往门外走一边念念叨叨:“林宅女,难得放假,走走走,我带你放风。”
林黎拿她没办法,只得任她胡闹。
她们原本是在市中心商场逛街,逛完街后随即步行去了市中心公园。
中心公园的篮球场就在绿荫掩映的广场后面,远远便能听到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声,以及篮球击地、少年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林黎和江语星一起,还没走近球场,便听见篮球砸地的清脆声和少年的喧笑声。
江语星脚步一顿,语气兴奋,“阿黎你看,什么叫缘分,你看!”
林黎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操场中央的那个少年穿着黑色背心,手腕翻转间精准投篮。球应声入框,干净利落。
谢知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又扎眼。
谢知贺穿着黑色球衣,冷白皮肤与阳光形成强烈反差,眼神沉静,唇线紧抿。
他眉骨立体,额前碎发因汗湿而略显凌乱,唇线紧抿,少年气与冷峻气质交织着,仿佛沉默的锋刃,被阳光打磨出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锋利感。
彼时,他正站在三分线外持球,一个假动作晃开防守,接着抬手投篮——动作干净利落,像一把收起锋芒的刀。
林黎站在树荫下,目光不自觉地被他一举一动牢牢吸住。
“谢知贺!”身旁的江语星跳着朝他挥手。
阳光落在他的额角,谢知贺眼皮抬了一下,目光掠过站在江语星身旁的林黎。
林黎穿着一身白色及膝裙,脚上是干净的白球鞋,黑色鸭舌帽压低了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耳边垂着一对白色的有线耳机,像是刻意与喧嚣隔绝开来。
她站得随意,身形纤细得有些惹眼,肩胛薄削,手腕细得一握,整个人像是用光线勾勒出的轮廓。
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在阳光下像被晕开了一层淡光,风一吹,裙摆轻轻荡起,碎发扫过脸颊,整个人显得温温软软,却又有点儿疏远的懒意。
他视线顿了顿,心里某处地方好像也随那被风吹拂起的白色裙角悠悠飘荡。
但他很快移开目光,没再多看一眼。
林黎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躲,但被江语星一把拽住向谢知贺那边走去。
忽然,兴奋的江语星却脚步一停,目光怔了下。
林黎察觉:“怎么?”
“哎,快看。”江语星忽然出声,手指轻轻戳了戳林黎的手臂,声音里透着点惊讶,“那个穿白T的……”
林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与谢知贺同一场地的另一个男生接球转身,轻松一个上篮,利落收尾。
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浅色运动裤,头发微卷,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阳光从他背后透过来,衬得他整个人像自带滤镜。
“宋亦言?”江语星的声音不由自主轻了下来。
球场上的男生闻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江语星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前走了两步。
男生愣了一下,走过来,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语气熟稔却有点迟疑:“欸?你叫我?”
江语星目光定在他脸上,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感,“宋亦言,你不记得我了?”
他眨了眨眼,“你是……张语彤?”
江语星:“……”
她脸上的表情从怔住到微妙,最后只剩下冷漠地往后靠了一步,语气不带情绪:“我叫江语星。”
“江语星?”宋亦言露出一脸恍然,眼睛一亮,笑得像阳光化在里面,“哦!你是以前那个……呃,挺可爱的小胖妹?哎我说你怎么有点眼熟,你以前小学天天跟我抢鸡腿!”
江语星脸一黑:“你才胖!我那是婴儿肥!”
“哎呀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宋亦言挠挠头,脸上有点尴尬,又很快恢复轻松的语气,“我夸你可爱你还不乐意了?”宋亦言笑着举手投降,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浮懒散,“行行行,是我瞎了眼,没认出大美女。”
“呵。”江语星一抬下巴,嘴角冷笑,“原来你认人只看体重啊。”
“还不是你当年老抢我鸡腿,让我印象深刻?”
“你也抢我橘子,还不准我抄你数学题。”
“那我肯定是对你好。”宋亦言眨眼,一脸理所当然,“谁让你那时候老哭?”
林黎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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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是从哪儿来的相声组合?”
宋亦言对她一笑,像是刚注意到,“你好,我是宋亦言,江语星……小学的冤家。”
林黎微笑:“林黎,江语星的朋友。”
江语星:“前冤家,已经断交。”
宋亦言笑意更深:“别这么绝情,重修旧好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
“不过说了你也不信,我早看出来是你。”宋亦言耸耸肩,挑眉看江语星,“就是想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
“宋亦言你还是这么贱。”江语星没忍住笑,语气里却带着一点久别重逢的味道,“你怎么回秀川了?”
“国庆回来看爷爷,”他扯了扯球衣,“顺便来虐一虐谢知贺。”
球场上,谢知贺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这边,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拍了下篮球,然后一个漂亮的后仰跳投——球再次稳稳入框。
阳光越发浓烈,秋日的风也变得热烫起来。
林黎看着球场上那道身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随后,谢知贺从球场那边走过来,手里还拍着篮球,声音低低的:“你们认识?”
“曾经的同桌。”宋亦言抢答,“江语星,小时候超喜欢哭,一天不哭三次浑身难受——”
“闭嘴吧你。”江语星低声骂了一句,回头冲谢知贺挤出个笑,“别听他瞎说。”
谢知贺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林黎身上,像是确认她有没有被人吵烦。
林黎扬起眉,笑着问:“你刚刚那几球挺帅的。”
少年睫毛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一般。”
“挺酷的。”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眼神坦荡,“看起来还挺有攻击性。”
谢知贺看她一眼,忽然轻声问:“所以你喜欢这种?”
林黎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谢知贺目光略沉,却不等她回答,忽然起身走去一旁的座椅边,从饮料袋里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我猜你没带水。”
林黎接过,有点热的指尖擦过瓶身上凝结的冰珠,心里像也被这点清凉击中,轻轻“哦”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嘴角忍不住扬起。
“呦。”宋亦言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谢知贺,笑得贼兮兮地出声,“这假期还挺有氛围的嘛——你俩这样,我是不是也该考虑追一下江小胖……不是,江同学?”
“你说什么?”江语星侧头瞪他。
“我说我饿了。”宋亦言立刻打哈哈,“谢哥,带路呗,你在地头熟,带我们吃点秀川特色?”
谢知贺斜了他一眼,“说得你不是秀川人。”
“我现在是江临市户口,秀川是我的第二故乡。”宋亦言笑得不正经。
谢知贺懒得理他,转头看向林黎和江语星,“想吃什么?”
林黎看他,“你做主吧。”
江语星闷声补刀:“不然让宋亦言来,反正他嘴皮子最厉害。”
“行,那我点名江同学请客。”宋亦言振振有词,“见老同学,理应地主之谊。”
“我看你是想吃霸王餐。”
“说笑的,我请你。”
“谁要你请!”
风吹过林荫道,夕阳把少年少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少年们笑闹着离开球场,四个身影在落日余晖下渐行渐远,像一幅明亮的青春剪影。
天光在头顶翻涌,而藏在笑闹背后的情绪,也在悄悄发芽。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间便从球场一路走向了旁边的商圈。
16. 密室
商圈人流正旺,灯光绚烂,霓虹倒映在玻璃幕墙上,像一块块流动的糖霜。
“吃什么?”江语星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转头问,“火锅?烤肉?还是寿司?”
“我不挑。”林黎随意回答。
“谢知贺你呢?”她又回头问他。
谢知贺走在最后,语气低低的:“都行。”
“你们两个太没主见了。”江语星扶额,“宋亦言,你选。”
“你让我选你又得嫌我点贵。”宋亦言双手插兜,一副“我太了解你了”的样子。
“有病吧你?”江语星笑骂,“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
最终他们进了一家装修挺有氛围的日式烤肉店。卡座,半包间,隔音不错,适合聊天。
点餐环节仍然是一片混乱。
“我要五花肉和雪花牛。”江语星抢过点单。
“你不是最近减肥吗?”林黎挑眉。
“减肥不耽误吃肉。”她振振有词。
“那你还要泡菜锅和芝士年糕?”宋亦言凑过去看菜单,“这是减肥餐吗?”
“你闭嘴,谁让你坐我对面了?”
“我就喜欢看你吃饭发疯的样子。”宋亦言一副欠揍的语气。
“再多说一句你今晚别想吃饭。”江语星按着菜单威胁。
宋亦言举手投降:“行行行,美女说什么都对。”
林黎低头笑,眼角余光却扫到对面谢知贺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笑,眼神却温和得很,像被热气氤氲着的水汽,藏着点什么。
林黎咳了一下,移开目光。
“你喜欢吃鸡翅吗?”他忽然低声问。
林黎愣了下,点点头。
没过两分钟,服务员送来第一波食材,谢知贺便自己动手,夹起鸡翅放在烤盘上,还细心地翻面、撒上孜然。
“你不吃吗?”她问。
“给你烤的。”他说得很自然。
江语星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谢知贺,你这隐藏的大暖男人设藏得够久啊。”
“他才不是暖男,”宋亦言叼着吸管插话,“他是24k纯闷骚型拽哥。”
“你闭嘴。”谢知贺淡淡瞥他一眼。
“你看吧。”宋亦言摊手,“这就是他表达关爱的方式,冷脸毒舌型。”
“你再说我真不请你了。”谢知贺把菜单往他那边推了推。
“啧。”宋亦言偏头看林黎,忽然咧嘴一笑,“林黎,我给你透个消息。”
“什么?”
“谢知贺初中那会儿就有个择偶标准:成绩好,长得纯。”
“……”林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差点被饮料呛到。
“你别乱说。”谢知贺皱眉。
“我说的是真事。”宋亦言满脸认真,“现在看,他应该是找到理想型了。”
“真的假的?”江语星好奇。
“真的呀。”宋亦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否则他这人怎么其他妹妹都不看,一看林妹妹就破功。”
“咳咳咳。”林黎吃着鸡翅,被辣椒粉呛了下。
江语星一愣,随即抿唇偷笑,低声问她:“你确定他喜欢林妹妹?”
“千真万确。”
“江语星!”林黎瞪了她一眼。
宋亦言看她们两个互动,笑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江语星你真是从小到大都八卦,自己好友的瓜更是吃得不亦乐乎,以前因为八卦被老师骂得呜呜哭都忘了?”
“那你不也天天被骂还活得好好的?”江语星不甘示弱。
“因为我长得帅,骂不死。”宋亦言一脸“理直气壮”。
“闭嘴,吃饭。”谢知贺终于开口,语气不咸不淡,却带着点隐约的低压。
宋亦言还想说什么,被他扫了一眼,只得悻悻咬下一口肉串。
“择偶标准那事是他瞎说的。”谢知贺顿了下,看了林黎一眼,声音微低,“我没说过那种话。”
“哎哟,你急了?”宋亦言不怕死地笑着起哄。
谢知贺没理他,只垂眸给他们三人林倒了杯水,林黎从他手中接过杯子时,他的手背有一瞬间从她指尖边擦过,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林黎低头盯着杯沿,没说话,耳根却慢慢泛起淡粉。
江语星偷偷用胳膊肘碰林黎,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谢知贺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的确是有点闷骚的。”
林黎白了江语星一眼,“点了这么多肉也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吧你。”
桌上的烤盘滋滋作响,油脂在火焰上跳跃,四人的气氛在笑闹与暧昧中悄然升温。
烤肉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热气升腾中,少年少女的笑声溶在一起,像气泡水里的气泡,一颗一颗炸开,晶莹又热烈。
“林黎。”谢知贺忽然开口。
“嗯?”
“你明天还出门吗?”
“可能吧。怎么了?”
“如果你不忙——”
“我忙。”她条件反射地打断他。
“……”谢知贺顿了一秒,低头轻声,
“那我明天也不出门。”
“哦。”
林黎低头夹了块羊肉,咬了一口,唇角扬起一点点弧度。
谢知贺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手里却又往烤盘上放了一串羊肉串。
*
饭后,四人刚从餐馆出来,夜色渐浓,街道上灯光璀璨,人群喧嚷。
江语星忽然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家新开的密室逃脱店,眼睛一亮,猛地转身提议:“走,我们去玩密室!刚吃完饭动动脑子,益智又解压!”
“我赞成!”宋亦言立刻举双手响应,“别说,今晚气氛刚刚好,整一个惊悚凶案本,刺激又带感!”
林黎脚步一顿,下意识摇头:“我不太想去,我回去还得……”
“别废话,走!”江语星一把拽住她胳膊,“你说过让我放假别宅着,我现在放风,你得陪我完成日程表!”
“……你那叫临时起意。”林黎无奈,只能任她拖着走。
江语星拉着林黎,又转头问谢知贺,“谢大帅哥,你呢?”
谢知贺站在一旁,语气淡淡:“我无所谓。”
他们就这么一行人被江语星拖进了那家名为【迷雾庭院】的密室逃脱店。店员见是年轻人,推荐了热度颇高的“民国豪门凶杀案”本。
“这个最适合情侣组队,紧张又浪漫。”店员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不是情侣!”林黎和谢知贺几乎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江语星倒笑疯了,拉着宋亦言:“快,副本启动,今晚查案靠你了,宋大侦探!”
灯一熄,场景切换,古旧的旋律和机关声响起,空气仿佛一下子沉了。
密室内部布置极为逼真,水晶吊灯下摆着满地蛛丝与残破道具,木质地板在他们脚下轻轻咯吱作响。
一开始江语星就高能上线,明明才一进门就被镜子里的人影吓得尖叫连连:“啊啊啊——谁碰我了?宋亦言你是不是踩我了?!”
“你自己踩你自己的脚也能怪我?”宋亦言被她拉得头皮发麻,却又忍不住笑。
林黎原本心态平稳,却反被江语星的喊叫影响,神经紧绷。
每当她刚认真解一个密码,身后就响起一串“卧槽谁在后面”的大叫,搞得她手抖得差点把钥匙扣掉。
“你能不能安静五分钟……”林黎忍不住低声说。
“我怕嘛!”江语星抱着她,“怕就要拉着你!好姐妹要死一起死!”
不一会儿剧情推进,他们被系统提示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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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组完成解谜。
“谢知贺,林黎,你俩一组去书房找线索。我跟江语星去厨房搜尸体线索。”宋亦言提议道。
谢知贺和林黎点头答应,江语星依旧叫嚷着“谁要跟你一组!”却被宋亦言笑着拉走,走时还嘱托他们,“注意安全,林妹妹。谢哥你得保护好林妹妹啊。”
林黎还没说话,密室已经机关作响,分隔门徐徐合上。
空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谢知贺,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风声和老式唱机的回响。
书房布景幽暗,烛光昏黄,一张深色书桌横陈在中央,周围是老旧的书架和高背沙发。
林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肩膀却不小心碰到了谢知贺。
“……对不起。”她轻声说。
谢知贺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声音低低的:“你怕?”
“还好,我怕江语星更多一点。”林黎撇撇嘴,虽然声音淡定,但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
谢知贺没再说什么,只侧过身替她打开桌上的油灯,光晕落在他清冷的眉眼上,整个人沉在旧时光里,安静而专注。
林黎忽然有些出神地望着他。
谢知贺低头翻开一本暗锁机关的书本,指尖修长,声音淡得像一场雾:“你就算怕也没关系,我在。”
她一愣,心跳在那一刻莫名漏了一拍。
书房内,林黎正翻查着桌面上的道具笔记,谢知贺则在一旁检查书架。
油灯的光亮勉强照出一点边角,昏黄摇曳,像旧电影里斑驳的光影。
忽然,一道“嗞——”的电流声响起,紧接着灯光猛地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
周围一下子陷入浓重的黑暗,仿佛整座老宅被时间吞没。
紧接着,是地板远处“吱呀——”一声的开门声,伴随着极其缓慢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人心上。
林黎的心“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便响起一阵诡异低沉的喘息声,像极了扮鬼NPC故意压低的呼吸。
她条件反射地转身,却一头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在这一瞬将她包裹。林黎本能地想退开,却在黑暗中被人扣住了腰。
“别动。”谢知贺的声音低低从她头顶压下来,带着呼吸的温度,“等他走。”
谢知贺语气淡然,可那贴近耳廓的气息却偏偏轻柔得像羽毛,一下一下扫在林黎的耳根上。
林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身体绷得像弦。
谢知贺手掌的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她几乎是贴着他站着,胸口随着心跳一起一伏,每一下都与他的心跳重合。
空气中是淡淡的薄荷与清木香,像洗过衣服的少年衬衫,干净、沉稳,又叫人慌乱。
这让林黎莫名想到昨天那个“意外”的拥抱,与今天的这个拥抱重叠,只是今天的“意外”在黑暗中更压迫,也更亲密。
脚步声渐近,NPC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掠过书房门口,沉重的布靴敲打着地板,却迟迟未离去。
林黎能感觉到谢知贺呼吸极轻,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发顶,手依然稳稳地按在她腰侧,一动不动。
她想说话,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听见了谢知贺的心跳——靠得太近,近到他每一下心跳都像是撞在她的耳边。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地觉得,自己不是因为NPC的出现而心慌。
是因为这个拥抱,这个人。
终于,脚步声远去,系统提示“危险解除”,一束弱光亮起。
林黎却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回神,直到谢知贺慢慢松开手,声音依旧淡淡的:“走吧,该去开第二道门了。”
他语气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林黎背脊却还在发热,耳根红透,心跳还乱糟糟的没有归位。
17. 顺路
密室另一侧,是昏暗的长廊与斑驳的雕花门框。
江语星打着手电筒,嘴里不断碎碎念:“我就知道你选这种老宅风的本子,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上来就死人,还要我们查案,烦死了。”
“行了行了,你选的《白雪公主复仇记》我才不想玩。”宋亦言走在她旁边,一脸嫌弃,“你小时候不是最爱看侦探小说吗?现在还怂?”
江语星翻个白眼,“小时候看的是纸上推理,不是被女鬼追着跑好吧?”
两人正嘴炮得热烈,忽然系统提示音响起:【支线任务开启,请根据线索在十分钟内开启医药房密码门。】墙上的钟表也开始滴答作响。
“搜!快搜!”江语星撸起袖子冲进房间,一边在桌上翻东西一边又继续话题,“你那年走得太突然,都没和我们告别,就直接转学了。”
“没办法,我爸升职调去江临。后来我也在那边读初中、高中。”宋亦言拿起一沓泛黄文件,“谢知贺就是我高一那会儿遇见的,那家伙理科贼强,还老板着一张脸,我一开始都以为他讨厌我,结果他其实就是性格孤僻。”
“啧,我也是初中才认识林黎,结果这不,高中又一起考进七中,文理分班还又进了一个班,命运的红线啊。”江语星笑嘻嘻地说。
“你啊,不就是赖着人家林妹妹不放嘛。”宋亦言瞄她一眼,“对了,你怎么不问我张语彤是谁?”
“切,我哪知道又是你哪个妹妹姐姐的……”江语星嘟囔道。
宋亦言慢悠悠地开口,“随便说的名字,我是认出你来了,想逗你玩。”
“你骗人。”江语星白他一眼。
“你就这点自信?你小时候坐我前桌六年,你一笑我后脑勺的头发都在颤。”宋亦言笑着伸手比了比,“一米四八,笑起来一对小虎牙,做错题会拍桌子,爱吃糖醋排骨、体育最差、打羽毛球永远发不过网……这种人你让我怎么认不出来?”
江语星一愣,脸慢慢泛红,“……谁现在还一米四八了?”
“啊,我的错,你现在至少一米五了。”
“宋!亦!言!老娘现在一米六二!”江语星举起小拳头就去锤宋亦言。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从黑暗的拐角里传来,紧接着一袭白衣从尽头缓缓飘出,NPC女鬼歪着头,脸上画着浓重的血色妆容,缓缓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语星一声尖叫,手电筒差点扔了,拔腿就往宋亦言身后躲。
“你别往我后面躲啊!我也怕鬼!”宋亦言也被吓得一激灵,脸都白了。
“你大男人怕什么啊?孬种!”江语星死死抓着他胳膊。
“我孬?那你别抱我,有本事自己跑啊!”宋亦言吼回去,却还是反手把她护在怀里,气喘吁吁,“靠,NPC比刚才那个还吓人……”
“你不就嘴硬。”江语星缩在他怀里小声说。
“你也别光骂我,等下要是再来一个,你得给我挡。”
“做梦吧你。”
惊吓过后,两人心跳还没缓下来。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后退,状况百出,气氛惊悚又莫名其妙地热闹起来。
江语星拍了拍胸口,仍惊魂未定地说:“我真的要投诉这NPC,太敬业了,居然还飘着追人。”
宋亦言拽了拽被她死死攥皱的袖子,“你是来密室逃脱还是来拍恐怖片的?再抓我衣服,我胳膊都快没知觉了。”
江语星哼了一声,“少废话,快找线索,不然支线任务失败了我第一个打你。”
两人默契地分头行动,快速检查每个角落。宋亦言终于在一本厚重的《医学辞典》里翻出一张残破的药方纸,纸上用红笔圈出一个数字。
“3427,”他低声念了一句,“密码门有了。”
江语星飞快地跑过去输入,密码门发出“嘀”的一声打开,背后通道也亮起微光。两人长舒一口气,立刻顺着地图找向主线区域。
另一边,林黎和谢知贺刚打开“书房”里的隐藏机关,正站在打开的暗门口等人。
“终于来了。”林黎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轻轻皱眉,“你们干嘛去了?都快掉线了。”
“我们去体验女鬼索命实景模拟了。”宋亦言无奈地把手电甩了甩,“NPC太敬业,差点把你家江语星吓哭。”
“你才吓哭了呢!”江语星不甘示弱地推了他一下,“你刚才不是喊得比我还大声?”
谢知贺看着他俩像打乒乓球似的互怼,淡淡出声:“够了,任务还没做完呢。”
“谢哥,你可别这么冷漠。”宋亦言打趣地笑了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拿来的密码呢。”
“那你待会多拿几个道具,补偿一下。”林黎说,唇角一挑。
“行啦行啦,我们该继续下一阶段了。”江语星重新振奋起来,“今晚必须破案通关,不然我可不甘心白挨那一吓。”
四人整队,继续往密室深处推进。
昏暗灯光下,脚步声、机关声与不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交织在一起,热血与惊悚的氛围并存,暧昧也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酝酿。
*
最后一个密室的门缓缓合上,四人站在略显压抑的昏黄灯光下,一时间有些安静。
这是“民国凶宅”剧本的最后一关——在密室深处的“密议厅”中,解出当年“凶案”的真相,并输入遗嘱盒的四位数密码,才算真正通关。
他们在墙缝后发现了一份被撕裂的旧信件,是“死者”在事发前写下的最后一句话。信尾的每个首字母,正好拼出一串可疑数字。
林黎盯着纸上印着“JING”的大写字母,脱口而出:“J是第10个字母,I是9,N是14,G是7……这是一串数字,可能是密码线索。”
“109147?”江语星看了看,“六位数啊,不是太长了吗?”
谢知贺皱眉,看向墙边贴着的另一张纸。那张纸上,是一串被圈出的箭头,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依顺序重排,得真意。”
他轻声开口:“这张提示卡不是指方向,而是顺序。”
他走近,将“JING”四个字母下方的数字重新按箭头的顺序排序。
若箭头代表的是对应数字顺序的重新排列方式,那么可能代表的是:第1、2、3、4个数字的位置变动顺序。
几人一番推演,谢知贺最终定了位置:“把109147里的顺序调成‘9、14、10、7’,就是第二、第三、第一、第四位的组合。”
林黎立刻反应过来:“那就是——9147!”
“让我来!”江语星抢过盒子,飞快输入“9147”。
“嘀——”一声清脆响动,遗嘱盒自动弹开,紧接着密室顶部的机关运转,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象征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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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音乐响起。
“我们破案啦!”江语星一边跳一边转圈,差点绊住门槛。
宋亦言赶紧扶住她,“你再得意就得直接进剧本里当下一个死者了。”
“你才是死者,全剧本唯你最毒。”
林黎松了一口气,望着那扇打开的门,回头看谢知贺,目光轻轻一对,竟有种恍如从悬疑电影中脱身的错觉。
谢知贺朝她点点头,低声说:“做得不错,林妹妹。”
她耳根一烫,佯装去理袖子,没回他的话。
四人出了密室,外头已是夜色深沉,城市霓虹在他们身上映出斑驳光影。
江语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欠:“都快十一点了,我打车回家啦。”
“我也是。”宋亦言耸耸肩,“今天真刺激,比我们学校月考都难。”
“你学校不是省一中吗,装什么纯呢。”江语星白了他一眼。“阿黎我们打车一起回去吧。”
林黎刚要开口,谢知贺已经从旁插话:“我刚好也顺路。”
他语气淡淡的,却让林黎心头一跳。
她看了眼手机地图,皱眉道:“碧水园在南边,谢知贺你家不是在天印府吗?那可是在西边——怎么会顺路?”
谢知贺神色如常,淡声道:“都在秀川市区,算顺路。”
“哦。”林黎轻轻应了声,没再拆穿他。
江语星挑了挑眉,没说话,笑着往外走了。宋亦言见状,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人一眼。
他快步追上江语星,嘴里调侃:“今晚我可保护了你啊江同学,给不给个五星好评?”
“给你一颗星吧,还经常拖我后腿。”
“行,我靠脸吃饭,不在乎这些。”
街灯下,四人渐渐散开,打车的打车,拌嘴的拌嘴。
林黎站在路边,耳边还回响着谢知贺在密室中那句“别动”,以及他贴近自己耳畔的呼吸。
出租车很快停在路边。
江语星先钻进后排,林黎坐她旁边,谢知贺则坐在副驾。
车启动后,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夜晚的街道寂静,车灯扫过一排排行道树,窗外灯影流动。江语星靠着车窗打哈欠,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林黎往外看了一眼,突然感觉到前排谢知贺微侧了下头。
“玩得还好?”他问她,声音低而清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软。
“还行。”林黎轻声回答,顿了顿,又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你真觉得这叫顺路?”
谢知贺没看她,只望着前方的路,唇角却微微翘起:“不顺吗?”
他语气里带着一点戏谑。
林黎不说话了,手指悄悄捏紧。
出租车在碧水园门口停下,江语星被林黎拍醒,迷迷糊糊地下了车。林黎跟着她下去,回头看谢知贺。
他也正看着她,车窗半降,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早点休息。”谢知贺说。
“你也是。”林黎声音压得很轻。
林黎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出租车载着谢知贺远远驶离。车尾灯一闪一闪,像谁不小心按下心跳的开关,一直亮到心底。
林黎低头笑了笑,跟上江语星的脚步往楼上走。
夜风不大,却让她的心像是被吹皱了一角。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奇妙的悸动——像是心脏被谁轻轻叩了一下。
18. 秋雨
国庆最后两天,谢知贺的家里倒是热闹了些。
他的父母从出国的行程赶回来,说是专门抽空陪他过节。餐桌上多了两双筷子,菜是他们特地请的米其林私厨做的,摆盘精致,味道却淡得没什么烟火气。
“最近学习怎么样?”他爸谢云峰难得问他一句。
谢知贺答:“还行。”
“还行是第几?”
“第一。”
“那不错。”谢云峰点点头,然后又低头夹了块鱼。,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天气。
他妈赵琳倒是笑着开口,语气带着些柔和的关切:“你要不要再请些老师?数学、物理都可以找更资深的,一对一教,可能还能更上一层楼。”
“不用了。”谢知贺摇头,“现在就挺好,有问题我也能自己解决。”
他妈“哦”了一声,语气也淡了几分:“那就好。”
随即他们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从学业到最近天气变冷多加衣服,不温不火,像完成例行公事。
饭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空调嗡嗡作响,仿佛是这栋别墅里唯一会说话的东西。
气流从天花板角落呼呼而出,把原本就低冷的气温吹得更清冽几分。
窗外阳光再好,也驱不散屋子里的寒意。墙上的名画仿佛也冻住了笔触。
谢知贺垂着眼,低头切牛排。
刀叉划过瓷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满屋冷气里听得格外清楚。
饭后,谢知贺回到房间,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刷着手机。他不太刷朋友圈,但那一刻,不知怎么点了进去。
最上面,林黎刚发的。
她发了一张照片,是她家客厅里的一角。背景是木质圆桌和明亮灯光,一家人围坐着吃饭,有人在笑,有人在夹菜。
桌上是热气腾腾的家常菜:牛肉丸、藕片、青菜堆成小山,火锅红汤咕嘟冒泡,林黎坐在照片边角,手里举着可乐,笑得很敞亮。
她的配文简单却温馨:“今日限定,全家福。”
谢知贺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那天他去林黎家吃火锅的画面忽然浮上心头。
吵吵嚷嚷,调料乱配,林黎不小心把辣椒油打翻了,林黎妈笑着喊她“破坏王”,林黎爸一边夹牛肉一边给她们换饮料。
桌子不大,但人挤得满满的。碗筷碰撞,汤勺翻滚,连空气都是暖的。餐桌上热闹、随意、好像谁都可以插进来讲话。
谢知贺突然有点想再吃一次那样的火锅,哪怕没什么高档食材,只要那滚滚的热气和暖意。
他没忍住,给林黎发了条消息。
谢知贺:在干嘛?
过了一会儿,林黎回:看书。
谢知贺:看什么书?
林黎:《解忧杂货店》。
谢知贺看着手机愣了下,指尖轻动。
谢知贺:我也看过。你看到哪一章?
林黎:其实我是在二刷,已经看过一遍了。
谢知贺:那你喜欢哪个角色?
林黎回复得很快:其实挺喜欢小偷三人组,觉得他们的自我救赎和成长挺好的。你呢?
谢知贺沉吟片刻,才打字:我喜欢浪矢爷爷,他对每一封信都认真回应。哪怕只是几句话,也能让人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林黎:那很棒呀!【兔子大拇指.jpg】
手机屏幕在静夜里微亮,谢知贺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谢知贺没说出口的一句话是——你也挺像那家杂货店的,安静地坐着,却会让人觉得,写封信给你,心情就能好一些。
手机又亮了一下。
林黎:我想把这本书写个读书笔记,顺便整理下里面让我有感的句子。
谢知贺:我也写过,不过那时候是在备战中考,图书馆写的。
林黎:你还会写读书笔记啊?
谢知贺:第一名不都得有点隐藏技能?
林黎发了个“切”的表情包。
谢知贺看着那个“切”的表情包,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下去,眼神里带了点少年难得的松懈。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敲屏幕:你这就是嫉妒。
对面回得也快:我嫉妒你会写读书笔记?谢第一你可别太自信。
谢知贺:好吧,是我嫉妒。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了一句:嫉妒你家火锅好吃。
林黎明显被他这转折带偏了节奏,过了好几秒才回:那天你不就吃了?怎么还记着?
谢知贺盯着屏幕,没有再回,但手指轻轻敲了下沙发。
他当然记得。
记得她的笑、她家的灯光、记得她夹菜时跟她妈斗嘴的模样。
那些细节像火锅汤底一样,浓得让人回味。
*
国庆一过,秀川的天就像被人泼了墨,被染黑的乌云连着几天都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
天灰蒙蒙的,教学楼走廊的玻璃上挂着水雾,风吹过,树叶打着旋儿落在操场的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教室里气压也低,仿佛和天一样,沉沉地压着一众刚刚结束假期的学生。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教室里闹哄哄的,几个男生趴在最后排喊冷,女生裹着校服外套发困。
有人边擦雾气边抱怨:“这什么鬼天气,根本起不来床。”“我还没写完英语作业呢……”
讲台上的李阎王拍了拍讲桌,戴着眼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扫了一眼:“国庆假期结束,该收心了。”
底下顿时安静几秒,然后传来几声压低的哀嚎。
李阎王推了推眼镜,语气半是劝哄半是敲打:“这次期中考是联考,秀川、江临、北港几个市一起考,排名不只是校内,还会上交市教委,谁想掉链子尽管放马过来。”
有同学小声吐槽:“这是收假不是送命吧……”
林黎没吭声,拿出数学资料,快速翻到李阎王指定的题目,眼神专注。
她的手指按住草稿纸的一角,笔锋利落,一笔一画都带着认真。心里在默念目标:这次一定要进步,不能再被谢知贺压过一头了。
谢知贺坐在她身侧,一只手撑着侧脸,眼皮微垂,仿佛在走神,实际上已经开始默算例题。
外头的秋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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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越密,天光也愈发沉郁,可在教室前几排,有几个人的状态已经悄然归位。
该拼的战役,他们从来不拖延开场。
*
下课铃响的时候,秋雨还在绵绵地下,灰蒙蒙的天色透过教室的窗户渗进来,让整个教室都显得有些沉闷发潮。
谢知贺收起刚写完的几道压轴题,把圆珠笔往笔袋里一丢,伸手去抽屉里拿练习册时,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垂眸一看,果然,又是那罐奶茶。
那个熟悉的包装,某进口牌子,价格不低,连校门口的小卖部都不进货的款式。杯身贴着张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天也要加油哦~xzh”
谢知贺没动声色地把纸条揭下来,随手揉成一团,径直起身,走到教室后面,把奶茶“咚”地一声扔进垃圾桶。
回到座位上,他刚坐下,林黎就转头过来,语气带点调侃:“你又扔了?那可是进口的,贵得很。”
谢知贺面无表情,“她有这闲工夫,不如直接考进前三。”
林黎一噎,又笑起来:“真是浪费,我都替她心疼钱。你倒不如直接拒了她,省得人家一直送。”
谢知贺眉头拧了拧,似乎有点烦躁,“我不想和她单独说话,不熟。”
“那你就继续收奶茶继续扔?”林黎歪头看着他,“谢同学,你这叫浪费。”
这时一旁的江语星像弹簧似的蹦了过来,耳朵尖得不行:“我可以给你她的微信号呀!你加了直接拒绝她,再拉黑删除,一了百了。”
谢知贺本来想拒绝,但又觉得这样确实省事,于是点了点头:“行吧。”
晚自习结束后,谢知贺回到家,洗完澡坐在房间里,窗外雨还没停,敲在玻璃上的声音和他手指轻点屏幕的节奏重叠。
他打开手机微信,输入江语星给的号,加了好友。
不到半分钟,对面立刻通过了。
随后,一连串消息砸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会加我。】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一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你。】
【你身边的林黎,不适合你。她之前和殷序暧昧得那么明显,现在又跟你走这么近,她只是把你当鱼养着。】
谢知贺盯着屏幕,目光倏然冷下来。
他从认识林黎到现在,见过她曾埋头钻研题目的专注,也见过她和别人争辩题解时不服输的倔强,还见过她考试失利时的假装云淡风轻的失落。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再对比这一连串阴阳怪气的私信,他连情绪都懒得波动。
指尖轻轻一动,他冷冷回了一句:
【别在我这里说别人坏话,尤其是她。】
【还有以后不要再送东西了。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会扔进垃圾桶。】
发出去不到两秒,他直接点开头像,“删除联系人”。
屏幕一空,聊天框随之消失。
那一刻,他的心里没什么波动,只觉整个聊天框都碍眼。
窗外风声穿窗而过,像极了刚才那通对话——嘈杂、短促、不值一提。
19. 情书
教室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阳光斜斜洒进来,落在林黎的课桌上,也照亮了她那张带着几分惊讶的小脸。
她手里正捏着一封信,信纸是最普通的白色信笺,字迹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林黎才看了几行,江语星就像只嗅到八卦气味的小狗,一把抢了过去,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我们从小认识,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你小时候还叫我‘序哥哥’呢……长大之后,我们渐渐疏远,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
“呕。”江语星突然打断自己,一脸嫌弃地看向林黎,“这是想重修旧好啊?还做朋友?这是把我家阿黎当鱼钓,他配吗他?”
林黎眼睫微动,神色淡淡,只是眉间轻皱,不知道是因为江语星的话,还是那封情书太露骨。
她正想说点什么,旁边一直安静地写卷子的谢知贺,突然动作一顿。
他伸手,把那封信从江语星手里夺过来。
一声轻响。
信被他揉成了一团,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线,“啪”地一声砸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执行某种清理计划。谢知贺收回手时,嘴角抿得死紧,脸色冷得像刚解冻的冰块。
“马上要期中联考了,不要分心。”他说这话时,眼睛却没有看林黎,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情绪。
空气安静了两秒。
江语星捂着嘴噗嗤一笑,眨眨眼:“那你那边呢,许梓晗那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谢知贺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翻笔记,“解决了。她这两天确实没再送奶茶。”
他说得不轻不重,却像是一种有意的回应,回应刚才那封信,也回应林黎不说出口的在意。
林黎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他,却正好对上他那双沉沉的眼。
她一怔。
谢知贺误以为她在生气,眼睫一沉,嗓音不高却很低哑:“你难道……还真的还想跟殷序做朋友?”
林黎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那个意思。”
谢知贺闻言,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才慢慢松开。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没有立刻移开,只是盯着林黎看了好几秒,像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敷衍。
阳光照在他睫毛上,隐隐能看到那层微颤的阴影。
谢知贺又转头看了林黎一眼,似是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上个月我跟几个朋友去日料店吃饭,撞见殷序了。”他语气平静,却藏着一点说不清的克制。
“他也在那家日料店,对面是个女生,眼睛都哭肿了,声音挺大,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林黎怔住了,神情略有变化。
“他怎么说的?”她低声问。
谢知贺轻嗤一声:“他说,他一直当她是妹妹。”
林黎的指尖一紧。
谢知贺继续道:“那女生一边哭一边说,可殷序一句话也没回,就那么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崩溃。眼神特别淡。”
他说着,终于抬眸看向林黎,“你觉得,一个看别人为自己崩溃都毫无反应的人,会是个好朋友吗?”
林黎垂在书本上的指尖动了动,心底微微泛起些凉意。
谢知贺的嗓音又低了几分:“我没打算多管闲事,只是……不想你被人当消遣。”
他的语气克制到极点,几乎听不出情绪,可那一瞬林黎心里还是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林黎轻轻嗯了一声,垂眸扫了下桌上的橡皮屑。谢知贺却已转过头去,翻书页的动作却慢了些。
他的唇线仍抿着,但眼里那点寒意,已然散开。
谢知贺莫名觉得自己像一只炸毛又克制自持的猫,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早已抓狂翻腾。
然而到底为什么炸毛,他也不知道。
林黎垂着眼,手指轻轻碾着手中那块软软的橡皮,小臂支在课桌上,耳边还残留着谢知贺那句低哑的:“你难道……真的还想跟殷序做朋友?”
她其实有点愣神。
不是因为那封情书,而是谢知贺刚才的反应。
那个平时坐姿端正,做题目比谁都冷静的谢知贺,会因为一封别人写来的情书,直接动手把信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会用那种……快要压不住的语气质问她,还想不想跟别的男生做朋友。
他不是一向冷静克制的么?不是连许梓晗送奶茶都面无表情地拒绝的吗?
林黎心口软软的,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是疼,是一种泛着轻微涟漪的甜意。
她不傻,也不是真的没感觉。
只是她习惯把一切感觉藏着掖着,装作若无其事。
林黎的指尖在桌面上慢慢地画着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扔得挺快啊,怕我收着?”
谢知贺翻书的手一顿,没吭声。
林黎转头看他一眼,他背对着窗,脸的半边陷在阴影里,只能看清他抿紧的嘴角,和那道若隐若现的下颌线。
他没回答。
林黎忽然轻轻一笑,“放心,我又不傻,哪能真把这种情书当回事。”
谢知贺这才缓缓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仍带着点防备,像是还不太相信。
林黎笑着看他:“你以为我真想跟他做朋友啊?他高中第一年就没搭理过我,复读回来就发现‘哎哟我对她好像有点心动’?我不傻。”
谢知贺看着她,那层冷意终于缓缓散下去。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黎本以为他会继续翻书,结果他却忽然伸手,从她桌角抽走一支笔,低声说:“借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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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但她看到他握笔的指节明显比刚才更用力了些。耳根泛起一点不自然的红色,迟迟不肯褪去。
明明是一副沉着冷静的脸,却透着一点……小小的醋意,还有掩不住的在意。
林黎低头,勾了勾唇角。
*
中午食堂人多嘈杂,饭菜的香味混着热气腾腾地往上扑。
林黎捧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儿,江语星蹦哒着过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把奶茶吸管咬得“咯吱”响。
“你家谢大帅哥,”她一边搅拌饭里的酱汁一边抬眼调侃,“上午那叫一个吃醋,脸黑得像没拉窗帘的宿舍。”
林黎咬着筷子轻轻笑了声,没回话,只是低头拌饭。
江语星支着下巴盯了她一会儿,“怎么,不否认啊?”
林黎还是没说话,只是换了个话题:“你跟宋亦言,是怎么回事?”
江语星手里的筷子顿了顿,随即故作自然地夹了口菜:“什么怎么回事?”
“你以前从来没跟我提过他。”林黎抬眼盯着她,“我们从初中混到现在,按你平常的嘴碎程度,喜欢个男生,网恋个电竞哥哥,哪次不大喇喇告诉我了?”
江语星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开始飘忽,“没啥事。就是以前小学同学,碰一碰,尴不尴尬啊?”
“可那天你脸都变了。”林黎语气平静,“国庆之后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上课老走神,还被数学老师点名两次。你要真不在乎,也不至于这样吧?”
江语星低头扒饭,假装没听见。
“是不是他回江临市了,”林黎轻声说,“你心里还有点在意他吧?”
对面的江语星抿了抿嘴,耳根悄悄红了起来,“快吃快吃,吃完还要回去刷题呢,别在这儿搞什么八卦访谈。”
林黎见她眼神闪避,脸色微红,不再继续追问。她低头舀了一口饭,没说话,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
果然,那个向来嚣张跋扈、从不藏心事的江语星,也终于遇上让她不敢言说的人了。
*
夜色沉沉,街边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像是被风吹得发抖,昏黄的光晕打在水泥路上,拉出一地斑驳阴影。
秋天的夜晚透着些微凉意,风吹过小巷时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有种说不清的压抑。
放学后的林黎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通往公交车站的路上。
江语星被她妈接走了,临走前还念叨让她早点回家,可她没怎么听进去,有线耳机挂在耳朵里,一步一步,散漫而自由。
当林黎路过巷口时,一阵嘈杂的骂声从里头传来,像是有什么人在吵架,又像是……有人在哭。
她顿了一下,顺着声音看去。
20. 巷子
巷子里灯光昏暗,只有尽头的一盏老式路灯在闪,光影一明一灭,像极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眼睛。
几个女生围着一个人,那人被堵在墙角,头发乱了,手背上有擦伤的血痕。
林黎认出来,那是许梓晗。
她的脸被打得发红,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眼神却倔强得发狠,咬着牙一声不吭。
那几个女混混正骂得难听:“抢我男人你也配?七中的怎么着啊?披着一张脸皮就能当婊子了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
林黎站在巷口,一时竟有点恍神。
她本想提脚绕过去,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事。可脚步刚抬起,却又重重落下。
昏黄路灯下,那一幕太过刺眼,像某种早已埋进回忆深处的东西被人粗暴揭开。
林黎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她们还在初中,她、江语星和许梓晗常常一起放学回家,三个人并排走在夏天蒸腾的热浪里,买同一款口味的冰粉,抢着说新出的八卦。
许梓晗总是温声细语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喜欢跟在她们后面,小心翼翼又讨喜。那时候的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和、贴心,就像那种不会让人讨厌的女孩子。
可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梓晗主动淡出了她们的友谊圈。
她不再一起吃饭,不再出现在聚会里,甚至开始在背后对别人说林黎的坏话——什么仗着家里有钱目中无人,什么表面冷淡其实心机深沉。
那些刺耳的风言风语,有一天,隔着教室的玻璃门,被林黎亲耳听见了。
那一刻,林黎觉得自己的耐心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友情这东西,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补不回来。
林黎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此刻,看着那个被扇了好几巴掌却倔强不肯哭的身影,她的心还是没由来地一沉。
再不是朋友,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被羞辱至此。林黎深吸一口气,走进那片昏黄的光里。
“许梓晗。”她叫了她一声。
被骂得浑身发抖的许梓晗抬起头,眼神里先是诧异,然后迅速皱起眉,“……你怎么在这?你滚!别多管闲事!”
“哟,又来一个贱货?”其中一个染着蓝头发的女混混眯起眼,审视地从林黎的校服扫到她的腿,“这年头当小三还组团是吧?一个两个都贱得不行。”
林黎脸上没什么表情,提起手机的110界面,语气也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已经报警了。”
三个女混混怔了一下,显然有些慌神。那个领头的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那就趁警察来之前,把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也揍一顿!”
话音刚落,那人就抬起手想冲她冲过来。
下一秒,一个瘦削的身影突然扑了上来,狠狠挡在了林黎面前。
“有事冲我来!”许梓晗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撕裂般的嘶哑,“她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让她走。”
许梓晗背对着林黎,挡得死死的,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可她没有退,也没有逃。
林黎怔住了。
许梓晗的肩在灯光下颤着,那件白色校服脏得不像话,脸上还挂着未干的血。
风吹起她们的校服衣角,林黎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许梓晗听到这句,肩膀明显一颤,过了几秒才轻声骂了一句:“林黎你是不是有病,我让你管我的闲事了吗……”
可骂着骂着,声音却哑了下去。
林黎才刚拉住许梓晗的手臂,那几个女混混就不依不饶地围了上来。染着蓝头发的领头女孩咬着口香糖,眼里满是戏谑与恶毒。
“你以为她护着你就清白了?”她冷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许梓晗,尖声说,“这女人抢我表姐男朋友,明知道人家是一对,还上赶着贴上去,真当自己是个宝了?贱得不行。”
另一个女生也跟着附和:“听说还是什么七中的校花?脸倒是有一张,做的事可比我们还脏。”
许梓晗紧咬着唇,死死挡在林黎前面身体忍不住颤抖,指甲都快嵌进掌心。
林黎刚想开口,那女混混一把推了许梓晗一把,抬起手就要动手——
“住手!不准动!”
一声厉喝响起,伴随着警笛声的逼近,几道强光照进了昏黄的小巷,刺眼得让人下意识抬手遮挡。
几名警察快步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女警,目光如刀,冷冷扫了一圈:“全都站住,不准动!”
几个女混混脸色一变,转头就想跑,却被身手利落的男警一一扣住手腕,制服在地上。蓝头发的女生还想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她们两个才是贱——”
啪!
警察掏出手铐冷声道:“嘴再不干净,直接加个侮辱他人罪上去。”
很快,五个女孩就被带进了派出所。
警局的灯光冷白刺眼,空气中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抱着书包,身上的校服沾了点灰,但她坐姿依旧端正,眼神清澈。
这时,走进来一名身材利落的女警,眉眼温和,一眼就认出了林黎。
“林黎?怎么是你?”女警惊讶地走过来,“你妈上回我送过来的鸡汤罐子我还没送过去呢,这孩子,从小懂事,连打个架都不舍得出声的,怎么可能参与校园暴力?”
旁边一位年长男警皱了皱眉:“你认识这孩子?”
“我和她妈秋玉澜是高中同学。”女警点头,走到林黎身边,蹲下轻声问,“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林黎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周阿姨,我放学路过,看见她们打人,就报警了。”
女警听完,大致明白了情况,朝一旁的警察招了招手:“这两个孩子不是同伙,是报警方。其余三个,等家长到了做笔录。”
随即,她挨个打电话通知了五个女孩的监护人。
很快,几个女混混的家长陆续赶来,有人骂骂咧咧,有人面红耳赤,低声道歉、签字。她们一个个被领走,场面混乱中透着尴尬和难堪。
大约十分钟后,秋玉澜也匆匆赶到。她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眉头紧蹙,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林黎。
“黎黎!”她快步走上前,语气里全是焦急与担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会卷进这种事里?”
林黎摇摇头:“我没事,妈,真的。”
秋玉澜上下打量她,确定她身上没有伤痕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下次遇上这种事,第一时间报警就好,别靠那么近,万一他们带了刀呢?”
林黎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道“啪”的清脆巴掌声在派出所里响起。
众人下意识回头看去——是许梓晗的母亲到了。
那女人穿着高跟鞋,化了浓妆,表情阴沉,一进门连一句话都没说,便重重扇了许梓晗一巴掌。
许梓晗踉跄了一下,脸迅速红肿,嘴角破了皮,却没有反抗,只是咬着牙,垂着头。
现场一时静得出奇。
林黎站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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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那一幕,有些愣住了。
许梓晗的脸颊上还有鲜红的掌印,微微发肿,她眼睛泛着红,像是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
许梓晗缓缓抬起头,看了林黎一眼。
那一眼短促又迅速,眼神里裹着委屈、倔强,还有一丝不安与惊惶。
她像是极力掩饰那点软弱,背脊绷直,几乎用力地转过身,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林黎站在她几步之外,心脏像被细细一刀剜了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年许梓晗远离她们、背后说坏话、试图伪装成另一个人的种种,或许只是某种迟钝又自卑的防御方式。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只胆小鬼。
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承认“我被你们落下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说一句“我还想和你们做朋友”。
许梓晗终究还是那个,怕被轻视的女孩子。她的心里,就住着一只胆小鬼。
许梓晗被她妈妈领走时,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她妈狠狠拽着她的胳膊,将许梓晗拖进车里,怒气和羞耻交织,压得空气都沉闷。
林黎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眼神沉了几分。
秋玉澜走过来,拉住林黎的手:“走吧,回家。”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发动机低低轰鸣着。秋玉澜握着方向盘,侧头看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后怕:“我接到你周阿姨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吓懵了。她说你在派出所,我……我差点心脏都停了。”
林黎偏头看着她,唇角弯了一下,轻声安慰:“我没事,妈,真的没事。我们就是证人,被问了几句话。”
秋玉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仍旧忍不住叹气:“以后遇上这种事,别冲动,也别逞强,早点回家。受伤了怎么办?再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别掺和什么校园暴力,别仗义出头,万一被打了怎么办?”
“嗯,不掺和了。”林黎点点头。
“还有早恋!”秋玉澜语气一转,语重心长,“现在就该好好学习,不学好,谈恋爱有什么用?一耽误就是一辈子。”
“知道了知道了。”林黎低声笑着,一一答应,语气轻快,却没顶嘴。
秋玉澜这才稍稍满意,唠叨劲刚停一会儿,又忽然问:“那个……你说她叫许梓晗?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林黎愣了一下说道:“你不记得啦?初中的时候,她来我们家玩过,还留下来吃饭。你还夸她成绩好、有礼貌。”
秋玉澜皱了皱眉,忽地恍然:“哎哟!我记得了,是那个总是穿校服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她以前可乖了,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她顿了顿,轻哼了一声:“也是,她妈妈那样,孩子能好吗?你看今天那个样子,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打巴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小吗?那是她孩子的脸,也是她的脸啊。”
林黎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秋玉澜继续道:“小时候孩子犯错,可以教育,讲清楚道理,打两下也能理解。可大了就不一样了,是要尊重的,哪能动不动上手?那不是教育,是发泄情绪。孩子长大了,是有自尊心的。就像你小时候,我能拿着拖鞋揍你屁股,现在你大了,妈妈什么时候打过你,都是口头教育……”
林黎点了点头,目光落向窗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惘然。
曾经那个扎着马尾、笑眼弯弯的女孩,现在好像渐渐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忽然分不清,对许梓晗的情绪,到底是同情,是怜悯,还是——
一种深藏在心底的愧疚。
21. 曾经
随着秋风渐起,树叶在枝头哗啦啦作响,泛黄的梧桐叶被风卷起,轻轻飘落在校园的石板路上。
阳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洒在课桌上,斑驳的光影随着窗帘的晃动一颤一颤的,像是在暗示着某种悄然来临的变化。
窗外操场上还有几个体育课没结束的班级,嬉笑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透过半开的窗户隐隐传入耳中。
校园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又甜又暖,像是秋天特有的温柔气息。
教室里,大多数人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临近中午,阳光有些晃眼,连粉笔字都带着点发白的虚影。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最后一节班会课上,李老师一边低头整理着讲义,一边随口道:“大家注意一下,下周五是秋季文化节,今年轮到我们这届参与了。”
话音一落,教室里立刻“哇——”地一声炸开了锅。
“文化节不是三年一次吗?今年终于轮到我们了!”
“今年还有跳蚤市场?真的假的?”
“听学姐说以前还有烤肠摊和投壶!”
李老师见大家热情高涨,笑了笑,拍了拍讲桌示意安静:“好了好了,别激动,我再说一遍重点——文化节的上午是在学校礼堂进行节目表演,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会在操场大屏幕上放电影。跳蚤市场会开放在篮球场附近,大家可以自愿摆摊,自己准备东西卖卖换换都行。”
他停顿了一下:“节目表演可以以班级为单位报名,也可以个人单独报名。我们班没有强制要求集体参加,但我鼓励大家踊跃报名,学校那边说了,表演优胜者会有奖品。”
“什么奖品?”有同学迫不及待地问。
李老师笑而不语,只神秘地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顿时沸腾。
江语星扑到林黎桌前,眼睛闪闪发亮:“林黎林黎!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跳蚤市场卖东西?我有好多小玩意儿可以出清!还有上次我画的那几幅小画,也可以拿出来卖卖看!”
林黎一边收课本一边笑:“你确定是卖,不是送?”
“当然是卖啦!”江语星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说,“不然怎么叫文化节创业初体验?”
“那你要参加表演节目吗?”林黎问。
“我想唱歌,或者跳个舞,反正我都能上!”江语星自信满满,又拉住林黎,“你陪我一起好不好?就算不上台,帮我录个视频、拍点照片也行!”
林黎笑着答应:“好啊。”
窗外阳光正好,秋天的风吹过树梢,金黄的光影洒在每一个兴奋少年的脸上。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开始激动地讨论节目内容,有人说要弹吉他,有人想组乐队,还有人开始规划跳蚤市场摊位的布置,热烈的气氛几乎把整个教室点燃。
放学后,林黎收拾着书包,忽然偏头问谢知贺:“文化节那天你有什么计划吗?要不要考虑表演个节目?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
谢知贺把手插进裤兜,靠着教室后门那儿站着,闻言微微一笑,眉眼弯了下:“我对在一群人面前唱歌跳舞没什么兴趣。”
“那你打算干嘛?”林黎随口问。
“电影啊,”他语气不疾不徐,“我对那个倒挺感兴趣的。”
“我也是。”林黎点点头,又若有所思,“不过不知道那天会放什么电影。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时间挺长的,差不多能放四部吧?”
谢知贺“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一句话刚落,旁边的江语星就像装了雷达一样凑过来,惊呼一声:“欸欸欸!这就约上一起看电影了?不行不行!我还要拉着林黎一起去跳蚤市场做小生意呢!”
林黎轻咳一声,飞快地偏开视线:“才不是约会……到时候操场上那么多人,难道都是约会啊?”
“你可别小瞧了文化节。”江语星意味深长地摇了摇手指,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操场上一定全是小情侣,你们等着瞧吧,一堆狗粮等着吃呢。”
林黎:“……”
谢知贺:“……”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交错了一下,又几乎同一时间别开。
林黎无语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耳尖却慢慢染了点红:“江语星同学,我只是想看个电影而已。”
谢知贺低笑了一声,也不多说,眼里却染上了几分不动声色的笑意。
江语星看着这一幕,意味不明地“啧啧”了两声,小声嘀咕:“行吧行吧,到时候我就盯着点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偷偷溜去谈恋爱。”
林黎嘴角动了动,本来想反驳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
夜色已深,教学楼的灯光在秋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林黎抱着几本书穿过教学楼后的小路准备去图书馆还书,脚步声在空荡的校园小道上被放得很大。
四周安静得只剩风声和落叶的摩擦。她刚转过角,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林黎。”
林黎一顿,抬眼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许梓晗。对方套了一件黑色外套,面色苍白,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消瘦。
林黎下意识地收紧了怀里的书,“有事?”
许梓晗语气淡淡的,像一贯那样带着几分尖锐:“前几天的事……谢谢你。”
林黎怔了下,没想到她会说感谢,只是客气地回道:“是别的同学我也会报警的。”
这话一出口,许梓晗的神色微微一僵,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神经。她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好学生啊,谁都一视同仁。”
林黎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许梓晗忽然抬头,眼圈发红,“觉得我这样很可悲,是不是?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很烦人?”
她连珠炮似地问,声音却有些颤。
林黎沉默片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别摇头。”许梓晗仿佛气急,忽然逼近半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也不说话,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可怜我?”
林黎语气平静:“都不是。”
许梓晗像是被堵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容却带着几分荒唐的恨意:“你倒是挺无情的啊。”
过了几秒,她又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谢知贺?”
林黎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摇了摇头。
许梓晗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自顾自地说道:“那人啊,冷得像冰块一样,但他要是动了心……你甩都甩不掉的,我之前也只想跟他玩玩,后来发现这种男人实在惹不起。”
她盯着林黎看,语气忽然冷了:“所以你要小心点,别被他拽进去,逃不出来。”
林黎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走吧。”许梓晗侧身让开,像是疲倦了,不想再说下去。
林黎走过去,回头看了一眼许梓晗的背影。她站在灯光外,头低垂着,像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人影。
林黎的心,莫名沉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或许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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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继续往图书馆走去,背影被风拉得细长,夜色里静得只剩心跳声。
晚上回到家,林黎洗漱完躺在床上,翻着手机,脑海里却总浮现起许梓晗那双红着的眼睛。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和江语星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语星,你还记得许梓晗以前家里的事吗?”
江语星秒回:“咋突然问这个?”
林黎打字:“今天遇见她了,她说了点话……我就突然有点好奇。”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一长段语音。
林黎戴上耳机点开,听到江语星语气带点复杂:“其实我也没太了解。当初她还跟咱们玩的时候,就从来不提她家里,只说住在小区另一边,偶尔接她的也是个女的,她叫阿姨。”
“不过我记得有次,不知道哪个同学八卦,说许梓晗她妈早就跟她爸离了,嫌她爸穷、喝酒、打人。后来她妈再婚,跟一个有钱点的男的结婚了,还生了个弟弟。”
“那个同学当时一脸鄙夷,说许梓晗就是拖油瓶,我当时特别生气,还替她骂了那人一顿。”
江语星随后发了一条文字:
“我觉得,有些人吧就是没心没肺,真的不配做人。”
林黎盯着这句话,指尖悬在屏幕上没有立刻回复。
江语星又补了一句:“可谁想到我们那时候对她那么好,她后来却背刺我们,还传那种话,简直一刀捅人心窝。”
林黎手指敲了几下手机屏幕,最终也只是发了句——
“可能她自己也很痛吧。”
江语星那头许久没回,像是沉默了,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林黎锁了屏,房间只剩下时钟滴答声和窗外远处飘来的秋风声。
她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却总挥不去那个在路灯下沉默站着的许梓晗,像一道剪影,也像一个问不出答案的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那些少年时代未竟的友情残影而放不下。
入睡前,林黎的脑中回旋着许梓晗的声音与表情。她开始思索,许梓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曾经的她温柔、可爱、话少,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递来纸巾和热水。现在的她却变得刻薄、锋利,说话句句带刺,像是随时准备咬人的刺猬。
她爱炫耀、爱争抢、无视规则,也好像对世界充满了敌意。但林黎却无法将这两个形象完全分割开来。
是的,她还是许梓晗。无论哪一面,其实都是她。
每个人都是复杂的,被成长、被环境、被生活揉碎又拼接起来,才成了如今的模样。许梓晗只是把那些裂缝暴露得更明显罢了。
夜色渐深,林黎迷迷糊糊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记忆中某个雨天模糊不清的下午。她们三人窝在江语星家的被窝里,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屋里是少女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与打闹。
江语星一边涂着她从她妈那偷来的指甲油一边说:“我们以后不管结婚、工作还是去哪,都不能断联络。”
林黎笑着答应:“当然。”
许梓晗则抱着一个毛绒玩偶,眼睛弯弯地看着她们,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时候的许梓晗,脸上的笑就像吃了天底下最好吃的糖果,甜得让人移不开眼。
梦境一晃,林黎猛地醒来。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屋子里一片寂静。
22. 节日
秋季文化节当天,天朗气清,阳光温柔洒在整个校园。
一大早,校门口就热闹起来。
学生们背着各式各样的包,有的拉着小推车,有的干脆提着装满货品的纸箱。
篮球场和操场边上的跳蚤市场早已支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物件,从自制的手工饰品、旧书旧碟,到零食饮料、卡通贴纸应有尽有。
卖东西的学生穿着统一的文化节志愿T恤,有的打着横幅,有的举着手绘海报,热情地向路过的同学推销。
文化节上午的节目演出在礼堂进行,门外贴着节目单:从小品到合唱,从吉他弹唱到舞蹈表演,每个节目后都标着班级与演员名字。
礼堂内灯光璀璨,舞台被彩带和气球装点得焕然一新。观众席上坐满了兴奋的学生和老师,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江语星拉着林黎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去帮同班同学照看摊位,一会儿又拉着她去看礼堂门口的实时转播屏。
林黎时不时低头回复谢知贺发来的消息,他说他下午来找她一起看电影,她回了个好。
上午的阳光洒在操场上,暖洋洋地照着每一处角落。
玩够了的江语星一手拉着装满小物件的行李箱,一手扯着林黎往篮球场边上跑,早早选好了一个靠近人流通道的位置。
两人一边铺垫子摆桌子,一边把要卖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摆出来。
江语星桌上的东西活像一个迷你女孩的宝藏屋,各种明星小卡片、二次元吧唧、发绳、发夹、手机挂件、贴纸应有尽有,五颜六色地铺满了一整张桌子。
她还贴心地准备了几个标价小牌子,甚至还画了几个Q版人物吸引人流。
而林黎的桌子则显得朴素不少,只一边角落规整地放着几本整理好的高一高二复习笔记,几本几乎没写过的练习册,还有一些封面漂亮的小本子、签字笔、荧光笔、和几包便利贴。
“开摊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江语星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喇叭,大大方方地吆喝起来,“超级幸运的复习笔记!高三年级第一学姐的原版手写笔记!买了考试顺利,买了超常发挥!”
她声音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学弟学妹驻足。
“真的年级第一的笔记吗?!”
“这本地理好像是最新的版本诶……”
“这本本子好好看,是在哪里买的?”
林黎一时有点被围观的阵仗搞得手足无措,低头整理着笔记,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年级第一……笔记就是自己高一高二整理的,现在用不到了……”
江语星咧嘴一笑,凑到林黎耳边悄声说:“沾学霸的光咯,正好可以带动卖掉我的东西,不过我可没骗他们,高一高二你不就是经常年级第一嘛,再说啦,我可是始终相信——”她扬了扬下巴,神情认真,“总有一天我们家阿黎会踩着谢知贺拿走年级第一。”
林黎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笑了。
正午的阳光有些晒人,操场边的摊位越来越多,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
林黎蹲在摊位边帮一位学弟找练习册时,忽然听到江语星那边声音拔高。
“你自己看清楚再买,买的时候说喜欢,现在说是残次品,想退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林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生正拿着一枚二次元吧唧跟江语星争执,说东西背面有划痕,想要退货。
江语星当时卖得火,顾不上细看,这会儿脾气一上来,说话也不客气。
“是你自己翻来看了半天选的,我当时还问你要不要检查,你自己说没事的。”
“那你这么说我还不能退了?”
“不是不能退,是你别仗着我脾气好就赖上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林黎快步走过去,站到了江语星旁边。
“她买的时候你在吗?”女生看了林黎一眼,语气带刺。
林黎平静地抬眼看着她,语气不重却冷静清晰:“我不在,但我信她。”她微顿一下,继续道,“我们东西全是自己用不上的闲置,也没想着靠这个赚钱。你买之前已经翻看确认过,我们也没强买强卖。”
女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黎轻轻一笑:“而且,你现在吵得这么大,真的只是为了几块钱,还是为了找存在感?”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但足够犀利,围观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小声议论:“也不是江语星的错吧,那女生自己都看过了还想退,确实有点离谱。”
女生脸色有些难堪,甩下一句“算了,破玩意儿我也不要了!”便转身走了。
江语星啧了一声,看向林黎,眼里还有没散尽的火气:“我刚刚真的是要冲上去吵了。”
林黎拍了拍她的肩:“吵也得有气势,我来。”她笑着补了一句,“反正我就站你这边。”
“我靠,林黎你今天怎么这么帅?”江语星眼睛一亮,笑得飞扬,“我可以吹你一辈子了。”
两人一边收拾摊位,一边数钱。
江语星又想起刚才那场小风波,还嘀咕着不爽。她气呼呼地把那吧唧甩回盒子里:“真倒霉!我明明记得她买的时候还笑得跟个花儿似的。”
林黎一边收拾散落的东西,一边笑:“好了好了,别气了。你刚刚那一通小喇叭就卖出去十几样小玩意儿,咱们今天可是赚大了。”
“哼……那倒是。”江语星终于泄了气,撇撇嘴,“说到底还不是沾了你学霸的光,那笔记一上,简直杀疯了。”
林黎掩嘴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靠吧唧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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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富呢。”
“那当然!我可是咱们学校二次元女王!”江语星一边拍了拍包,一边抱怨道:“走啦走啦,去吃饭!本来不打算吃肉的,现在我必须点个炸鸡压压惊。”
两人一路走到小卖部后边的小餐车区,热腾腾的饭香混着秋风扑面而来。
江语星边吃边骂骂咧咧:“下次要不是你在,我非得吵赢她不可。”嘴里却塞着香辣鸡翅,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
林黎看着她一边吃一边絮叨的样子,笑着说:“那你就多赚点钱,下次直接请我吃。”
“想得美!”江语星哼了一声,却又夹了一块炸鸡放到林黎盘子里。
*
午后,秋天的操场被夕阳染得金黄,投影大屏幕架在操场一侧,幕布随风微微晃动。
第一部电影《星际穿越》已经开始播放,随着音乐响起,大片画面一闪一闪地打在幕布上,也映在学生们的脸上。
林黎看着操场上摆出的节目单:“《星际穿越》《千与千寻》《卧虎藏龙》《初吻》……”她轻声念出最后一个名字,略微皱了皱眉:“最后这个我没看过。”
“你当然没看过!”江语星一边扫视人群一边不屑道,“听名字就是小言小说拍的青春爱情片,肯定是狗血小情侣看的。”她说着,还特地压低声音对林黎道,“你看那儿,还有那儿,情侣两两相依,这个文化节简直是恋爱温床。”
林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不少成双入对的身影窝在操场角落,有的披着同一条外套,有的靠得特别近,仿佛世界只剩彼此。
江语星感叹:“我早就说嘛,学校组织露天电影,铁定有瓜吃。”
林黎没接话,反而抬手点开了手机。谢知贺还没出现,她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在哪?】
不一会儿,谢知贺回:【琴房。】
她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几秒,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眼底似有一丝思绪沉淀下来。
这时,江语星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激动道:“诶诶诶,你还记得初中我们隔壁班那个卷发女生不?她现在谈男朋友啦!你看他们……哇靠,刚刚我看到她亲了他一下,老脸不红诶!”
林黎有些走神地听着,嘴角牵了牵:“你去找她聊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江语星也没多问,挥挥手:“行啊,等会儿找不到我就发消息,我一会儿去跟她们唠唠八卦。”
看着江语星蹿进了人群里,林黎收回目光,转身走向教学楼方向。
人声渐渐远去,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吹起裙角,也拂过她心头那份未明的情绪。
她没有告诉江语星,自己并不是单纯想走走,而是打算去找谢知贺。
操场上是热闹的影子和人声,她却一步一步走向安静的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