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换的夏天》 第1章 志愿表背面 屋外阳光炽热，蝉鸣声波浪般起伏。桌上冰镇的西瓜渗出红色的汁水，电视里正在播放着2019年高考志愿第一批录取工作圆满结束的新闻。林旭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胡乱摸索着手机然后贴在耳边。 “吉林省录取结果能查了！快看你录到哪儿了！”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女声，是他高中最好的朋友张颖。 林旭瞬间清醒，猛地坐起，几乎是扑到电脑桌前。手指敲击键盘输入考号时，他顺口问：“你呢？录哪儿了？” “首都大学，汉语言文学。跟高三想的一样。”张颖刻意压着声线，但那份喜悦还是从字缝里溢出来，“真录上了，反而有点……不真实。” 光标停在密码框的最后一位，林旭深吸一口气。 “你分数超首都医科大学最低分数线那么多，肯定稳了！不用慌！”张颖催促着，“都在北京，以后见面就方便了！” “不知道能不能录取到临床专业，好紧张，首都医科大学临床专业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 “不管了”，鼠标点击“查询”，屏幕刷新。几行黑字跳出来，林旭却像被钉在了椅子上——“首都理工大学，车辆工程专业”。 “……怎么回事？”他喉咙发紧，对着手机那头说，“我明明过了医科大最低线！怎么录到下一个志愿了？” “啊？不可能！快核对信息，是不是输错了？”张颖的声音也绷紧了。 林旭颤抖着手重新输入，结果依旧冰冷地钉在屏幕上。“不行！我得去学校问问，看看是什么原因，我觉得系统肯定出问题了！”他语无伦次，起身就要往外冲。 刚拉开房门，就撞上了进来收衣服的母亲。林母被他慌张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小旭？那么着急干嘛？出什么事了？” 林旭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着说：“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了。我过了医科大的最低分数线，体检也没问题，可没录上！跳到后面志愿了！我得去学校……” 林母没答话，目光投向身后沙发上的林父。林旭正弯腰穿鞋，父亲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轻得像叹息：“……不用去了。志愿，是我改的。” 空气凝固了。林旭僵在玄关，仿佛听不懂这简单的句子。看到林旭呆在原地，林母赶忙把他拉到餐桌旁坐下，将那盘沁着水珠的西瓜往他面前推了推。 突然沉寂了几秒，屋里面静的只能听见外面的蝉鸣。 “为什么？！”林旭猛地抬头，声音撕裂了屋内的沉寂，“我不要学车！我要学医！” 林母避开他通红的眼睛，手指无措地绞着围裙边：“你表哥……学医都八年了还没个头绪……咱家这条件，耗不起啊……工科多好，出来就能找份安稳工作，男孩子……” “改志愿是犯法的！”林旭霍然站起，一脚踹翻身边的凳子，玻璃杯应声碎裂在地，“那是我的未来！我要报警——” “啪！” 一声脆响，空气死寂。 林父的巴掌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林母惊呼着扑过去想摸儿子的脸，却被林旭狠狠甩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左颊火辣辣地灼痛，转身冲进卧室，“砰”地摔上门反锁。泪水不由自主流出来，泪水砸在地板上的瞬间，手机屏幕幽幽亮起。 张颖的□□消息弹出来：“怎么样？要我陪你去吗？” 林旭只看了一眼，屏幕便暗了下去。他倒在床上，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电脑屏幕上“车辆工程”四个字在模糊的泪光里扭曲、变形。他想起高考前最后那个晚自习，教室里闷热安静，只有投影仪播放着首都医科大学的宣传片——那白衣的身影，那手术室的无影灯，曾给疲惫到极点的他注入了最后一管强心剂。现在，一切都崩塌了，碎得连声音都听不见。 --- 两千公里外，首都理工大学的车辆管理学院的办公室里因为录取结果的原因喧嚣嘈杂。王舟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近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办公室窗外的蝉鸣隔着三十年的光阴，与记忆深处故乡盛夏的鸣响重叠——那年，父亲当着他的面，将填报好的河东大学志愿表撕得粉碎，要求必须填报首都的大学。“你一个男生，留在家里面照顾爸妈算什么？一点也没有理想抱负。”父亲的反问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首都”两个字，从此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的人生。想到这里，王舟不由觉得脑袋发紧。随即打开手机朋友圈分散一下心神，朋友圈里，高中同学林越刚晒出一张儿子的满月照。婴儿娇嫩的襁褓上，一个精致的“林”字刺绣，像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眼底，这是他埋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他默默删掉对话框里打出的长长一串祝福语，只留下干巴巴的两个字：“恭喜。” “王老师，尝尝柚子？刚到的，甜着呢。”邻座的女教师热情地递来半瓣剥好的柚子。 王舟关掉手机，然后道谢接过，咬下一口，舌尖立刻被果肉上残留的白色絮络涩得皱起眉头。 “哎呀，这白絮得撕干净才行，不然要被酸掉大牙的”女教师见状笑起来，带着几分暧昧的打趣，“您家夫人平时太宠着您了吧？这都给您弄好？” 王舟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冰凉的金属内圈，清晰地刻着“2010”。那一年，他与现任在老家举办了婚礼，并在同年年底生下了自己的一个女儿。 电脑突然发出密集的提示音，原来是教务处把新生信息发了过来。王舟拖动鼠标，开始导入新一批录取学生的电子档案到本学院。突然，一张证件照跳到窗口——少年面容清俊，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倔强，和自己的高中证件照神似。 王舟的指尖在鼠标上停顿了一瞬，想到了很多。屏幕上，名字一栏清晰地显示着：林旭。 过了一会，他移开目光，食指落下，点击了“确认录入”。 窗外的蝉鸣陡然拔高，喧嚣得如同沸水。这声音穿过三十年灼热的夏风，仿佛在两代人被强行改写的志愿表上，烫出了同样深刻而疼痛的褶皱。 这时，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王舟抬起头，被那不同寻常的喧闹吸引…… 第2章 身不由己 听到喧闹，王舟立刻起身，吩咐身旁的男老师帮忙录入最后几份新生信息，自己则快步向外走去。作为学院行政主任，在位已逾十载，处置过无数事端，一听见走廊传来的声音，心中便已有了几分猜测。 一出门，眼前景象果然不出所料——学院里又发生了男导师骚扰女学生的事端。与此前几次不同的是，此次情形更为棘手：学生的母亲竟也闻讯找上门来。 出了办公室，王舟立时换上温和笑意，开口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我是学院主任，走廊尽头左手边便是会议室，若您不介意，咱们不妨去那里细谈。" "有什么好谈的！"学生母亲怒声道，"有个不知廉耻的变态三番五次骚扰我女儿，害得她都不敢来学校了！若不是我再三追问，她至今都不敢告诉我实情！我们不求别的，必须严惩这个导师，否则我们就去教育局投诉！" 听到这里，王舟走进办公室，招手示意张亮出来。 张亮早已经听到学生母亲的控诉。从办公室出来后，他搓着手赔笑，声线微弱："我没有......我只是出于师生间的正常关心，或许是有些误会吧？我带这个学生已有两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骚扰这个罪名太重了，您看......" 王舟闻言，身形一侧，手指直指张亮："你也在教师岗位上干了几年了，连最基本的师德都没有，还如何担任研究生导师？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说罢，他又立刻转身面向学生母亲："小红妈妈，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孩子受了委屈，换作任何家长都会心疼。但张老师所谓的''关心''显然已越了界，无论是否出于故意，对孩子造成了伤害，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事情既已闹到这步田地，若再扩大化，于各方都无益处。您看这样安排如何：第一，张老师即刻当您的面写下书面道歉信，保证今后与孩子保持适当距离；第二，学校内部对他进行师德通报批评，并暂停其带新生的资格；第三，我们会为孩子安排更换导师，同时申请一笔心理辅导费用，确保她能安心完成学业。" 说罢，王舟就把站在身后的张亮揪到前面来，然后严厉地说："老张，你若真心悔改，便拿出些诚恳态度来，别一直站在后面。除了给孩子道歉，也得给家长道个歉，实实在在说一句''对不起，让孩子受苦了''。" 听罢，张亮连忙鞠躬致歉。见小红母女神色稍缓，王舟便知她们已妥协**分，于是引着众人前往会议室，并贴心地端来两杯热茶。张亮则赶忙坐下，提笔书写道歉信。片刻工夫，他便将字迹工整的道歉信双手奉上。 红母仔细读了信，然后把信递给女儿。女儿看后，红母注意到女儿低头拧了拧自己的衣角，随即抬高声音道："道歉信我收下了，钱就不必了。导师必须立刻更换。还有这个人，"她抬手指向张亮，"若今后再敢骚扰我女儿，或是给我女儿使绊子，这封信便会直接出现在教育局的举报箱里！"言罢，她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王舟将母女二人送至教学楼外，然后立即返回会议室。他关紧房门，指着张亮的鼻子沉声道："这是第几次了？就那么管不住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这件事我就上报给学院，到时候发生什么不要怪我。另外，你现有的研究生暂时全转到我名下，我先替你带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把学生还给你。你收拾收拾，做一下交接手续。" 因为前两次都是从轻处理，这次张亮觉得处罚过重，只敷衍地说了句"知道了"，便呆坐在椅上，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王舟见状，唯有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办公室里的同事见王舟归来，纷纷围上前来询问究竟，每个人都露出吃瓜的表情。王舟却只是淡淡道："没什么大事，都解决了。大家别再议论了，手头的工作都完成了吗？"众人见状，只得悻悻地缩回脑袋，各自回到座位上。 王舟也坐下来，心中满是苦涩。想到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女儿，他唯有无尽的悲伤。他何尝不想彻底处理掉张亮？可身在这个位置，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他只能尽全力维护学院的颜面与声誉。想及此处，他只觉心口发闷，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愧疚，想到自己或许会受到菩萨责罚。于是他信步走到楼顶，点燃一支香烟。缭绕的烟雾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他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难以挣脱。 两千公里外的吉林，林强也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不知过了多久，林强猛然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床上睡着了，枕巾已被泪水浸透。看到桌子上父母留的饭，他突然心头一紧。他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惊觉方才的种种并非梦境。手机屏幕持续亮起，都是张颖发来的消息，尽是关切之语。他迟疑片刻，只回复了一句"我没事，勿念。"关掉手机后，林强坐在自己屋内的阳台上发呆，同时拿出了自己私藏的香烟自顾自抽起来——这项技能是他在高三压力到达极点时不自觉学会的。香烟一圈圈飘散，也像一圈牢笼将他禁锢在原生家庭的阴影里。 就这样妥协吗？甘心吗？林强想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复读。 他颤抖着拨通了母校的复读招生电话，一字一顿地表明了自己想要复读的决心...... 第3章 两千公里外的同频心跳 接电话的是林强的物理老师刘芸，本届复读生的工作由她负责。听到消息时，她显得十分诧异 —— 林强在物理课上经常主动回答问题，成绩也很拔尖，因此刘芸对这个学生印象颇深。她立刻从电脑里调出林强的高考志愿信息，发现他已被首都理工大学车辆工程专业录取，便语重心长地劝道："首都理工是全国知名的名校，何况你还被王牌专业录取，再复读一年未必能有这么好的结果。再说了，明年就是新高考，很多知识点和题型都有变化。" 但林强去意已决，态度格外坚决。物理老师见劝不动他，只好把他的名字记录下来。 挂掉电话后，林强给张颖发消息："我打算复读了，家里把志愿给改了。" 想了想，他又把后半句改成 "我志愿填错代码了"。 张颖很快回复："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要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另外，我这些复习资料都没卖，你要是需要就来我家拿。" "嗯嗯，一辈子的朋友。" 打完这句话，林强突然哭了，脑海里全是高中三年的回忆：和张颖一起钻研难题、憧憬未来、并肩奋斗的时光，如今都被打破了。 林强把烟收起来，重新躺回床上，心想："或许睡着了就不会想这些了吧。" 可翻来覆去一个小时，他还是毫无睡意。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林强感觉这一天经历的事，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一想到自己的 "梦中情校" 还得再等一年才能考取，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还有，复读的经费该怎么解决呢？" 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复读，这一年的生活费和报名费该从哪儿来...... 想到这里，林强打开招聘软件，翻找许久，终于发现一个不限制学历的岗位 —— 当网络教师。招聘信息显示，雇主的外甥女正处于初中升高中的假期，需要找个成绩好的学生辅导。由于孩子基础薄弱，需要利用大量琐碎时间补习，所以优先考虑高考结束的学生。 因为雇主的姐夫觉得自己的小舅子在北京拥有更好的优质资源，就拜托小舅子给自己的女儿找个人好好地辅导一下。但是北京的 1V1 辅导的价格不是正常人负担的起的，只能退而求其次说是在北京找了个网络家教。 林强觉得自己基本符合条件，便点进主页私信雇主，附上了自己今年的高考成绩和高中时期获得的奖项。 为了增加录取几率，林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电脑前写了一份 2000 字的辅导计划，完成后便私信发给了对方。此时已是凌晨一点，他在阳台发了会儿呆，才躺回床上。或许是因为重新有了希望，这一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两千公里外的王舟还在帮研究生改论文。由于他习惯安静，便在学校后面另租了房子。改完论文发给学生后，他打开关机的手机，一看时间已到凌晨一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睡觉，手机突然弹出几条招聘软件的消息。这个岗位他已经发布了好几天，因高考结束的学生大多想出去玩，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王舟赶忙点开消息，认真看完学生发来的辅导计划，又查看了个人信息，随即回复了薪资和上课时间，并附上："没问题的话，今天可以来上班吗？" 想到已是凌晨，他又把 "今天" 改成了 "明天"，这才关掉手机准备休息。 王舟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感觉突然很累，感觉如果学院里面的老师都是这样的话，不需要外部的影响，这个专业五年就消失了，想着想着，就失眠了一直到三点多才睡着。 月光在窗棂上织就银纱，两颗被心事缠绕的灵魂，如同隔着星河的孤舟，在夜色的涟漪里，不约而同地轻晃着无法安枕的时光。 林强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招聘软件，看到雇主已经回复了，心里十分雀跃，连忙答应，询问着具体的上课时间。 此时，林母敲了敲门，轻声喊着："强，醒了吗？可以起来吃早饭了，如果你不想吃，我把早饭放在锅里了，你要是想吃起来的时候把饭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我和你爸先出去上班了。" 林强没有回应，林母只好作罢，然后出门上班。 待林母走后，林强才出来，只不过他依旧没有选择吃饭，而是点了外卖，因为他觉得吃了父母做的饭就等于自己选择原谅和妥协。他没有办法对父母做一些不好的事，只能通过这些无声地反抗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另外一边的王舟在收到消息后，就说："那就今天下午七点吧，然后到今天晚上九点，两个小时，价钱还是之前说的，一小时二百块，没问题的话，就这样。" 然后给自己的外甥女发了信息，吃了早饭，就去学校了，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选择步行，刚好离得很近，很快就到了。 因为最近正值学校建立 80 周年，本学院要出一个节目，王舟最近在为这个忙的不可开交，因为在这种重要时刻表现突出，不仅对自己有利，而且学校还会额外颁发一笔资金，这样学院的一些设备就可以更新换代了。但是大部分想法早已经被前代人用完了，为了想到更加新颖的方法，王舟已经让学校老师开了好几次会，但是都没有想出好的方法。王舟只能不断想，不求第一，也要拿第三名！ 正在办公室焦头烂额的时候，林强此时发了信息过来，说 "这个时间自己可以，然后能否加个维信，因为在这个软件上聊天并不方便，并附上自己的维信号"。 王舟看到信息之后就选择加了，然后林强通过之后就开始翻看他的朋友圈，突然灵机一动，为建校八十周年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第4章 校庆策划与少年心事 因为林强的朋友圈发了一些自己高考的事，王舟突然联想到本届新生。“可以让新生录制视频来庆祝八十周年校庆啊！刚好新生与校庆可以互相呼应，一个是 0 岁‘小孩’，一个是八十岁‘老人’。” 王舟一想到这个方法就开始写策划书，可改了几版都不满意，总觉得和自己的想法不匹配，思来想去就去找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 上海 A 医院的心理医生许超，因为许超在大学时期负责过这种校庆活动，估计能有一些办法。 （以下是微信聊天记录） *9：33 机械学院王舟：老许，江湖救急，我们要准备一个校庆活动，学院要出个节目，我想以新生为主题，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开展。 *9：34 上海 A 医院心理医生许超：展开说说？ *9：34 机械学院王舟：今天是你值班吗，可以接电话吗？ *9：34 上海 A 医院心理医生许超：可以接。 *9：58 通话时长 24:19（通话大致内容为许超为王舟想了很多点子，但王舟都不太满意，觉得还是差点味道。许超已很久不负责这些工作，好多点子都记不太清了。随后挂了电话，王舟继续思考） 此时，林强突然发来信息。 *10：03 杰米扬：您好？能否把你外甥女的微信推给我一下？我刚才根据初中高中书本出了一些题目，想让她做一下，检验她对知识点的掌握情况，以便我更好地辅导她。 王舟看了信息，就把微信推了出去，开始对这个小孩好奇起来。想着一个小孩做事这么仔细，对知识点的掌握能如此熟悉 —— 这才过去四五个小时，就把初高中所有重要知识点都梳理了一遍，并出了一套卷子，当真是厉害。于是随口问了句：“你录取的学校是哪？看你分数考得那么高，是在北京吗？” 林强看到信息想了半天，原本打算实话实说，说自己在准备复读。但思来想去，又把聊天框里的信息改成了 “首都医科大学”。他总觉得首都理工大学不能称作自己的学校，于是就写了首都医科大学。 “是吗？我有一个好友就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如果以后你对学校方面有什么疑惑，可以找我，我帮你问问我的朋友。” 林强说了句 “好的，谢谢”，就关掉了手机。因为这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说谎，以免被认为人品有问题而解雇自己，这样复读费用就没办法凑齐了。 林强加了雇主的外甥女，对方很快同意了，互相确认信息后，得知雇主的外甥女叫何雨，是河东人。林强把试卷发给她做，并叮嘱她要独立完成，不要翻书和上网搜，以便自己更好地掌握她的情况。另外，要早点完成，以及今晚七点不要忘记来上网课。 何雨回复 “好的” 后，两人的聊天就结束了。此时张颖发来信息问他怎么样，林强回复 “还挺好的”，他不想让张颖知道自己在赚生活费。林强一直自尊心特别强，即便张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愿说实话。张颖对他十分了解，知道没录取到首都医科大学对他打击一定很大，但鉴于他的性格，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安慰他，只能发信息问近况。得知他还在玩手机，证明精神状态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于是放下心来。 门口的锁转了一圈，林强知道母亲下班回来了，立马关掉手机，在床上躺着假装睡觉。如果自己清醒着，肯定免不了一番交谈，而他现在还不想和父母说话，所以装睡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林母轻敲房门，见无人应答，就轻推房门查看，看到林强 “睡着” 就掩上门出来了。看到锅里的饭未动，林母就知道林强还没原谅自己 —— 他们把他的志愿改了，想来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希望有一天他能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林母叹了口气，也回到自己房间。 林强躺着看天花板，还是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学工科一定会挣大钱吗？如果强制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越想越乱，他闭上双眼开始放空，为了不再让眼泪流下来 —— 自己这两天哭得比前十八年都多，眼睛都开始不舒服了。 此时，有了好点子却写不出完整策划案的王舟，也在放空。 星河两岸的身影，正将同款烦忧揉进同一片空茫的晚风里。 临近七点准备上课，林强知道不能在家里面，不然会被父母发现。在父母吃饭时，他假装无视他们径直走了出去，父母也没过多询问，只提醒他注意安全、记得拿钥匙。 林强走在小区楼下，看着熙熙攘攘的路人，心里感觉一阵放松 —— 自己已经很久没出来了。他找了家附近的咖啡馆准备上课，因为最近失眠，只点了一杯蜂蜜柠檬水。 此时，林强正在批改给何雨发的试卷，发现她基础题做得还可以，证明初中知识掌握得不错，没有雇主说的那么糟糕，只需要拔高并讲解一些高中重要的理论。 时间快到七点，林强提前上线准备上课。因为高中老师经常让他给学生讲题，所以他并不紧张，只是不知道能否顺利度过前两次课 —— 如果讲得不好，很可能被辞退。想到这里，林强莫名开始恐慌。 七点过了几分钟，何雨才上线，一上线就跟 “老师” 道歉，说自己有点急事耽搁了几分钟。林强并不在意，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眨眼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课程最后，林强又给何雨画了些知识点和题目，让她明天做完，还说如果有不懂的直接发微信，自己看到会第一时间解决；另外，如果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一定要指出来，以便双方更好地配合。 何雨点点头匆匆下线。林强望着黑掉的电脑屏幕发呆，自己第一次授课就这样结束了，还有点舍不得。此时，王舟突然发来了信息…… 第5章 夏夜插曲 王舟是来给林强道歉和感谢的。道歉是因为老家有点小事，导致何雨没能按时上课，耽搁了进度；感谢是因为何雨下课后直夸林强老师讲得好，说自己学到了很多。 林强本就不在意迟到，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听到后面的夸赞，心里还是有些小高兴：一来是得到了认可，二来也算通过了第一轮 “考核”，工作暂时保住了。于是他回复道：“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舟给林强付了今天的劳务费，一共四百元，另外又转了一百元作为道歉费。林强只收了四百元，把一百元退了回去：“真的没事，我都没在意这件事。” 他说完还附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一番推辞后，王舟放弃了道歉的念头，只好用吃饭来表达心意：“如果你大学后来北京，我请你吃饭，我工作单位离首都医科大学很近。” 林强回了句 “好的” 便关掉手机，没再回复。他觉得这样拉拉扯扯挺尴尬，而且这位老师好像总听不懂自己的话 —— 明明说了没事，还一直道歉。想到这儿，林强忍不住笑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咖啡店打烊的时间，林强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便收拾东西走出咖啡馆。刚出门，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只吃了一顿饭，于是改变回家的路线，朝街对面的小吃街走去。 小吃街依旧人来人往，加上正值暑假，人似乎比往常更多。林强点了份煎饼果子和一碗面，找了个地方坐下等餐。 等待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林强原本不想接，但看到屏幕上三四个未接来电，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我刚起来上厕所，看你还没回来，你没事吧？怎么还不回来？” 林强这才意识到自己出门没跟家里说，赶紧解释：“我没事，刚才饿了，下楼买夜宵吃，你们别担心，吃完我就回去。” 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点的餐全好了。按照 “手机先吃” 的惯例，林强给食物拍了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深夜食堂 VIP 客户到账！体重：这单我不接！我：差评！拒绝配送。” 打完字，他屏蔽了父母和老师，才把朋友圈发出去。 没过几秒，王舟就点了赞，还评论道：“咋这么巧？我也在吃夜宵。” 林强看到后，只回了句 “真巧” 和一个微笑表情，便继续享用自己的夜宵了。 可能是太饿了，十几分钟他就吃完了。林强擦了擦嘴，准备回家。刚转身，就看到高中班主任和物理老师也在吃东西。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想溜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眼尖的物理老师叫住了。林强只好转身，硬着头皮热情地跟两位老师打招呼。 正在吃饭的班主任招手示意林强过去，他只好走到桌前坐下。物理老师突然开口：“你不是要复读吗？准备什么时候来报名？我们再过几天就开课了。” 原本还在吃饭的班主任一听，瞬间不淡定了，赶紧嚼完嘴里的饭说：“复读？你搞什么名堂，你考得那么好，学校和专业都不错，复什么读？” 物理老师也跟着附和：“就是，那天他来登记的时候，我劝了他好一会儿，可惜他态度太坚决了。” 林强挠了挠头，说高考志愿没填好，本来想去医学院，结果滑档到了理工大学 ——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所有人隐瞒了父母改自己志愿的事。 班主任叹了口气：“哎呀，医学生这几年就业情况越来越差了，等你们毕业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听我的，别复读了，就去上吧。” 因为高中时林强和班主任关系很好，对方才直接劝他。 林强假意答应 “会考虑考虑”，谢过老师后，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走在空旷的路上，林强想到自己能凭本事挣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刚才遇到班主任的事早已抛到脑后。走到楼下，他深吸一口气上了楼。因为太累，回家简单洗漱后，他就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此时王舟也结束了夜宵。因为太晚，怕打扰女儿睡觉，他没回家，而是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躺在床上，他还在琢磨策划案，依旧毫无头绪。这时，他想起了林强，前两次线上接触，他觉得这个孩子很聪明，或许问问他能有什么好建议。 12:43:33 机械学院王舟：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一名老师，最近在筹备校庆活动，想以新生为主题，但一直没找到好的策划思路。通过前两次接触，我知道你很聪明，加上你也即将步入校园，想听听你的看法。 12:44:06 机械学院王舟：不是无偿的，如果你能给出思路，我会付一定报酬。 等了十分钟，见林强一直没回复，王舟以为他是拒绝了，又不好意思明说，便补充了一句：“拒绝也没关系。” 眼看始终没消息，王舟只好关掉手机准备睡觉。不出意外，他又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左右才睡着。 心事像深夜窗台上未关紧的风铃，被月光摇晃出细碎的声响，明明想握住寂静，指缝间却漏满了辗转反侧的星子。 林强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醒来时家里人都去上班了，早饭还在锅里。这次他没点外卖，而是把饭热了热吃掉。吃饭时，他打开手机看到了王舟的信息，想了想回复道：“嗯，你把具体要求和内容发给我，我试试。要是没做出来，你也别介意。” 王舟看到后，连忙把资料发了过去，还连连道谢。离校庆不到一个月了，策划书却还没着落，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林强吃完饭，门锁突然被拧开。他来不及刷碗，下意识就想躲进自己房间。回来的不止母亲，还有父亲。他们见林强往房间走，赶紧叫住他，把他拉到桌前，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第6章 被按下的复读键 林强顿感不妙，却没有逃避，听到这句话便走到餐桌旁坐下，父母坐在对面。这是因志愿冲突后，他们首次同桌而坐。 大概沉默了几秒钟，林母突然开口：“你要去复读？”林强心中一惊，默想自己是何时露了马脚，脑子里想起在夜市昨日偶遇班主任的场景。 “是班主任跟你说的吗？”林强疑惑地看向母亲。 “你别管是谁说的！就说是不是？”林母一改往日温和，突然暴怒。林父却陷入沉默……这场景前所未见。 林强没有接话，只是呆坐在餐桌旁，不知所措，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学医梦即将破碎。 “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如今你长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不需要父母了。让你学工科，我能害你吗？你表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当年高考排名比你还高，如今工作不也没着落？”林母话锋突转，开始哭了起来。 林强原本在心中预演了反驳的话语，就等母亲说完。但此刻却如喉间被黏住，一句也说不出。 一直沉默的林父突然开口：“强，信我们，父母不会坑你。我们知道你从初中开始就梦想学医，可梦想不能当饭吃。我和你妈没本事为你铺路，以后的路只能靠自己，工科是你最好的选择，别怪我们。” 见林强依旧不为所动，林母猛地起身大喊：“孩子长大了，不听父母的话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说罢便冲向窗边。林父连忙拉住她，向林强摆手：“快给你妈道歉，看把她气的。” 场面瞬间混乱。林父林母你一言我一语，林父的手始终拉着情绪激动的林母。林强看着眼前一切，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五味杂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母见他仍不松口，悄悄给林父使了个眼色。林父随即把手揣进兜里，按了几下手机，继续“表演”。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林父林母立刻停止了说话声，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去开门。 来的是林强的奶奶和姑姑。 还在发呆的林强见到她们，连忙起身打招呼，随即借口：“我有点急事，学校要归档案，得本人去一趟。”他自小由爷爷奶奶带大，与奶奶感情极深，几乎事事都听她的，所以很害怕她是来劝自己学工科的。 姑姑率先开口：“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不欢迎我？” “怎么会，真是凑巧，刚发的通知，学校催着交档案。”林强尴尬地赔笑。 “没事，我们路过，进来坐坐，说几句话你再去，几分钟就好了。”奶奶佝偻着背，语气和缓。 林强见躲不过，便扶着奶奶坐到沙发上。奶奶从兜里掏出一枚怀表递给他，他有些疑惑，还是接了过来。 “这是你爷爷的东西，他第一份工作时做的。那时候穷，没什么钱，你爷爷就拿这个当定情信物，把它给了我。一晃几十年了，表还没坏。” 林强依旧不解。奶奶看着他：“听说你跟爸妈吵架了？他们对你那么好，为点小事吵架，像话吗？忘了奶奶小时候怎么教你的？” 林强低头不语。奶奶继续说：“你看这怀表，几十年了还没坏，说明你爷爷手艺多好。前几天他还念叨你，说想让你学他的专业，他还能给你指导指导，这手艺也能传承下去了。” “奶奶，学医是我的梦想，从初中就开始了，我不想放弃。”林强忍不住说。 奶奶摩挲着他的手，轻声说：“学医多累啊。奶奶听说，学医要读好多年，学成了还要天天加班，奶奶心疼啊。” 姑姑接话道：“是啊，强，奶奶说得对。学医本硕博连读，八年起步，到时候你都三十岁了，还要实习几年，什么时候成家？你父母都四十多了，眼看要享福了，你学医归来，他们什么时候能享上你的福？到时候你不会也要考父母养吧。你爸妈选的专业，好找工作，本科毕业就能就业，薪资待遇也好，你能早点独立，为家里减轻负担，也能早点孝敬奶奶。” 这番“攻势”让林强措手不及，早已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傻傻点头。奶奶又说：“奶奶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前两天还发烧，休息了两天才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能不能看到你成家立业……”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林强见状，连忙拿起纸巾为奶奶擦拭。林父林母见劝说奏效，示意姑姑继续。 “强，你想想，姑姑说的有没有道理？再说，你又没当过医生，怎么知道这就是你的心之所向？必须要选择的呢！想当年，我非师范不学，你爷爷奶奶认真帮我选了专业。但学了几个月就换专业了。听姑姑的，别复读了。” “是啊，强，复读多辛苦，要重新进入高三一年，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奶奶不想看你太累，听你爸妈的，选个工科，稳稳当当不好吗？” 林强低头感受着奶奶苍老的手，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奶奶手把手教他写字、画画的场景，那时候林强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无忧无虑，是人生中难得的时光。抬头再望着奶奶眼角的泪水，内心防线已被击溃大半。 姑姑乘胜追击：“等你四年后毕业挣了大钱，带我们和你爸妈去北京、上海好好玩一圈。” 林强沉默了很久，内心焦灼万分。最终，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挣扎与无助，声音嘶哑地说：“我不复读了。” 父母闻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姑姑大喊着要摆最大的酒席庆祝。而奶奶却没有露出喜色，眼角的泪水反而更多了。 林强呆呆地坐着，望着周围喧闹的人群，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7章 风波暂息，夜归安宁 看到林强突然间昏倒，家里人都吓了一跳。奶奶率先站起来，嘴里喊着：“强，你咋了？你别吓奶奶啊！”随即拨打120，在跟医生说完具体地址后，转而指着林父林母说：“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都怪你们出的馊主意，把孩子逼成这样。” 林父林母和姑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查看林强的情况，顾不得与奶奶争辩，把林强抱到楼下去迎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生将林强抬上救护车，用仪器做了生命体征测试，发现各项指标均平稳，判断他可能是一时压力过大引发短暂性全面性脑充血，稍作休息便能苏醒。医生建议：“若家人不放心，可以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林母立刻拉住医生说道：“去医院检查！” “那好，救护车只能跟一位家属，你们谁去？” 林母应声上前：“我去。” 她回头叮嘱林父，“你回家把那张存有足够金额的银行卡拿来，我怕手机上的钱不够。另外你开车去，具体病房信息我稍后发短信给你。”说罢，便催促医生抓紧发车。 抵达医院后，林母办理了住院手续，其余人也赶了过来。医生对林强进行了更详细的检查，确认其身体无恙，将他安置在普通病房，嘱咐道：“等病人醒来，若身体无不适，打完这瓶点滴即可办理出院。” 医生离开后，林父向其道谢，随后返回病房。一家人围在林强床边，林母和奶奶握着他的手痛哭流涕，不停道歉，自责是自己将孩子逼到这般境地。 过了一会儿，林强缓缓睁眼，困惑地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林母和奶奶见他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林母连忙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适，听到否定回答后长舒一口气，这才将此前的事说与林强听。 林强发呆了一会，然后看了看手表，发现离约定的上网课时间已近，急忙向父母要手机。他先是给何雨发消息解释自己突发身体不适，无法上课，后续会补课；又给王舟留言说明情况，只能等明天再帮你思考如何做这个策划案了。 何雨和王舟纷纷回复让他安心休息，不必着急。 处理完消息，林强放下手机闭上眼。方才饭桌上的争执画面突然涌入脑海，他顿感头晕目眩，浑身不适。 又过了一阵，点滴输完。医生查看林强的状态，见他已基本恢复，便为其办理了出院手续。告别奶奶和姑姑后，林强随父母回家。因林父只请了半天假，将他送回家后便赶去上班了。 林强一进家门就说累，想休息。可是已经到了饭点，林母说让林强稍微等一会，饭一会就煮好。林强弱弱的说：“自己不饿，不用叫自己吃饭了” “不吃饭怎么行？多少吃一点，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林母劝道。 林强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若不吃饭母亲定会反复催促，反而睡不安稳。于是他决定稍微吃一点，既让母亲安心，也有助于身体恢复。 林母见他走向餐桌，露出欣慰的笑容，连忙将昨晚处理好的鱼端出来——原本打算中午吃，却因林强住院耽搁了。因鱼已提前处理，很快便烹饪完成。 林强强忍不适吃了一碗饭，又随意巴拉几口鱼，就准备回房了。林母叮嘱他早点休息，他敷衍应了声便回了屋。躺在床上，他想起白天一时糊涂答应父母不复读的事，越发后悔，心想等明天父母回家，或许能以晕倒一事为契机，劝说他们同意自己复读。许是晕倒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完全，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 与此同时，王舟意识到不能仅凭一个新生完成任务，自己在这傻傻的坐着。便将自己的想法在会上告知同事，邀大家共同出谋划策。因为他看过同事们的策划书，发现内容多是模仿前人经验，缺乏新意，这样的方案不仅无法获奖，更难获得经济扶持，所以只能靠自己。起初王舟本想独自完成，但因时间紧迫且能力有限，不得已才公开想法。 会议上，王舟通过PPT展示自己的想法，获得众人认可，但如何执行成了难题——本届学院新生有200余人，邀请新生逐一录制视频显然不现实；若找人假扮，一旦被拆穿，无人能承担责任。最终，会议也没商量出来什么东西，就结束了。 会议室里只剩王舟一人，他呆坐良久，过了好一会，捏了捏太阳穴试图清醒。此时手机响起，是妻子刘静打来的，询问学校工作进展，说女儿因为好几天没有见到爸爸哭着想爸爸，自己也管不好了，让他忙完抓紧回家一趟。刘静向来脾气温和，尊重丈夫的工作，若非必要从不多加打扰。 王舟知道久坐无益，又念及多日未归家，便回电话说工作已处理完毕，马上到家。随后，他收拾好东西驱车返程。 夜深时分，林父下班回家，先去林强卧室查看，见他睡得安稳，便轻轻掩门退出。洗漱后，他回到卧室，问妻子：“林强没再提复读的事吧？”妻子抬头，语气欣喜：“没提！而且他从医院回来后感觉比以前更懂事了，今天白天的事也没再提。” 林父点点头，也欣慰的笑了，于是躺下准备休息。 这个夜晚，比往常宁静许多，没有争执的泪水，没有未竟的工作，只有每个人安然的梦境。 第8章 午后灵感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轻晃了一下林强，林强随即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拿起旁边的手机——已经下午一点了。 他猛地坐起身，脑袋还有些发晕。都说生病需要静养，果然不假，上次睡到下午的情形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林强走出卧室，发现父母都去上班了，桌上留着午饭。他热了热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昨天身体虚弱没怎么进食，此刻醒来只觉得饥肠辘辘，竟把所有饭菜一扫而空，甚至还觉得没怎么吃饱。 饭后，林强洗净并收好了餐具，随即开始准备当晚要上的的网课。经过上次授课，他对何雨的知识点掌握情况已有大致了解，这次备课显得十分轻松。 大概一个多小时，他便完成了备课，将今日的上课计划和内容发给何雨，希望对方能抽时间预习。何雨很快回复：“好的！” 林强伸了个懒腰，转而开始为雇主构思策划案。若想脱颖而出，便不能落入俗套。他开始在网上搜索相关案例，试图从中汲取经验。 然而浏览了大半个网页，依旧毫无头绪。他打算暂且放空大脑，望向窗外，这是他的一个老师交给他的，遇到想不通的东西，就让大脑放空。眼神随意乱晃时，余光突然瞥见书架上的高中课本，灵感瞬间涌现。他立刻打开备忘录，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场景一：故事开篇可安排2-3名今年的新生手持录取通知书与高中母校合影，照相机落下镜头随即切换至大四学长拿着毕业证书与大学合影，然后学长跑向摄像机，镜头转为黑屏，再然后转为红屏，全体人员举着首都理工大学80周年校庆旗帜从大屏幕后走出，由学院领导致祝福词。 场景二：邀请大二、大三的学生扮演高中课本中的重要结论与人物，再由一名学生代表依次与他们拥抱。每一次拥抱后，被拥抱的 “角色”便“消失”，直至最后一位“角色”消失后，学生代表开始奔跑，第一个被通过的门由另一批学生扮演的“高考大门”，第二个门是首都理工大学的校门，第三个门是今年校庆的门。最后，他拿着通知书与“家长”在校门前合影，随后穿过大门并“消失”。紧接着，另一位学生代表身着学士服，持毕业证与校门背面合影。随着快门声落下，此前所有师生分列其两侧，共同祝贺学校 80 周年华诞，最后以一首原创合唱收尾。） 作者心声：以上内容纯属胡写，语句逻辑都不通，我自己都不敢再读一遍。 由于从未撰写过策划书，林强对具体格式不怎么了解，便直接将备忘录草稿发给王舟，附言：“不知是否可行，自我感觉思路尚可，但不确定实操性如何。” 王舟收到后立刻查看，看完顿觉与自己心意相通——这世上竟有人如此懂他，精准道出了他的想法，只是语言过于直白，需进一步修饰。 他当即回复：“这个方案完全可行，我稍作修改便可正式使用,如果你有空，可以来看我们学校的直播。”另外给林强转去几百元，备注“劳务费”。 林强见状，依旧像上次一样拒收，回复道：“很高兴能帮上忙，我这只是提供了一个小思路，算不上什么成果，也没费太多精力，这钱你收回去吧。每日的补课费已足够我生活。”为避免再次拉扯，他又补充道：“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您不必跟我客气。”林强心想，自己复读后也将考取首都医科大学，届时同在首都，或许真有需要王舟相助的时候。 王舟心领神会，知道林强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采纳方案才这么说，便回复：“好，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回复完消息，林强收拾东西准备去咖啡馆上课。他得趁父母回家前出发，否则又要被追问去向。他先去楼下买了些吃的——毕竟“人是铁，饭是钢”，自己还在病中，不吃饭根本撑不住。吃完后，他来到咖啡店，点了杯招牌酱香拿铁。最近嗜睡严重，他得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免再次晕倒。 这次何雨上线很早，比第一次提前了十分钟。课程进展十分顺利，何雨本就聪慧，又提前做了林强准备的习题，林强讲得得心应手。两小时转瞬即逝，与上次不同的是，下课前何雨追着请教了好几个问题，林强一一耐心解答，心中颇为欣慰。 下课已近九点半，讲完所有题目后，林强才下线。他做事情习惯关机，以免被打扰。上完课后一打开手机，屏幕上便显示母亲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他连忙回拨，果然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林强谎称自己在楼下散步，手机没电了，刚借充电宝充上电，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回家。林母确认他无恙后，才放下心来，叮嘱他早点回家便挂了电话。林强也松了口气，与父母相处多年，他早已习惯了随口编些谎言来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挂掉电话后，他结了账准备回家睡觉。林强的社交圈向来简单，即便想出去玩，也找不到几个合适的同伴。 尽管距第一次来咖啡馆仅隔两天，但此刻的心境却不同以往。少了初来时的雀跃，多了几分“成熟”的平静。 回到家，林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或许是咖啡的缘故。半小时后，他索性不再强求入睡，打开电脑准备次日要讲的题目。备课前，他刷了刷朋友圈，看到王舟发的全家福，默默点了个赞，便关掉了手机准备安心备课。此时，王舟的信息突然弹了出来… 第9章 夜未央，事难决 林强看到信息却没有回复。夜已深，他只想独自待一会儿，依然选择关掉了手机。由于何雨对基础知识掌握得十分牢固，林强打算开始增加授课强度，因此这次备课比前两次更为费力。经过一天的高强度脑部运动，他感觉脑子逐渐迟钝，为保证补课质量，只备课约半小时便停了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重新打开手机查看雇主的短信，发现是课时费到账了。林强确认收款后，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他感到些许困意，便迅速躺到床上，期待尽快入睡。幸运的是，窗外微风轻拂，如同天然的助眠器，他渐渐沉入温暖的梦乡。 天刚亮林强就被手机铃声惊醒，来电的是物理老师。他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没注意备注。物理老师听出他还在睡，有些生气地说：“不是说要复读吗？怎么还不来报到，还在睡？如果不来，得跟我说一声，我好把你的名字删掉。” 林强闻言连忙爬起来，看了眼手机才清醒过来——原来今天是报到的日子。他向物理老师请求：“再给我两天时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两天暂时去不了。如果最终不去，我会提前告知您。”物理老师答应后挂断电话，暗自叹气，觉得林强与高中时判若两人，没有高中那种勇敢感了。 林强揉了揉眼睛，懊恼地拍了拍头——他不仅忘了报到时间，连和父母商量的事也抛在脑后。因为父母下班就已经晚上了，于是，他紧急致电父母，让他们回家一趟，称有重要事情商议。 半个多小时后，父母陆续回家。林母一进门就急切地询问情况，叮嘱林强抓紧时间：“我只请了三小时假，马上得赶回单位。” 林强没有绕弯，待父母坐下便直言：“我还是想复读。”林母闻言扭过头，随即站起身：“不是都商量好了吗？怎么又变卦了？” “前天是我一时糊涂才答应的，思来想去，要是不去医科大学，我会后悔一辈子。” 林父接过话茬：“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之前说好了去理工大学，现在又变卦。一个男生，怎么这么优柔寡断？” “是啊，强，道理我都说倦了。学医太难，我们也帮不上你，以后的路全得靠自己。” “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你们出钱，只需要你们负担我复读后第一年的生活费，之后的任何费用我都不会再要。” “我们上哪儿给你弄这些钱？我和你爸起早贪黑，一天才挣几百块，你能不能懂事点，为我们分担一下？别总想着花钱！” 见与父母无法沟通，林强暂停了谈话，催促他们赶紧去上班。林父林母以为他知难而退，便放心离开，临走前嘱咐他：“把锅里的饭热一下再吃，凉着吃伤肠胃。” 林强没有应声，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听到父母出门的动静后，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开始盘算复读所需的费用：“以我的分数，复读不需要学费，只需要准备生活费。另外，学校没给复读生留宿舍，我还得在校外租房子。”算着算着，他急得抓耳挠腮——以自己的能力，显然无法承担这些开销。想到这里，他又哭了起来。 但情绪归情绪，晚上的课还没备完。林强拍了拍脸，试图从悲伤中抽离。他调整情绪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后便冷静下来，开始备课。经过几小时的睡眠，他的思维变得活跃，备课效率比晚上高了许多。两小时后，他完成了备课，按惯例将资料发给何雨，随后坐在座位上发呆…… 与此同时，王舟正在整理林强昨天发来的材料，将其按正规格式写成策划书，并分配好每位老师的工作，然后打印出来。他召集全体教师开会，会上说道：“我已梳理出活动的具体内容，现在把资料发给大家，请按照策划书上的分工开展工作。截止日期是三天后，这次活动对我们至关重要。”最后强调完几点要求后，会议结束。 策划书完成后，王舟顿感轻松，接下来只需将策划内容落地即可。他收拾好东西，处理完邮箱信息，便走出校门，打算去庆祝一番。他选择了学校附近商场的一家闽南菜馆，这家店在小众点评上评分很高，他收藏已久，今天终于得空前来品尝。 王舟点了招牌菜佛跳墙和一些汤食，正准备动筷，学院同事张涛突然喊住他：“真巧啊，老王！你也在这儿吃饭？一个人吗？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王舟听到叫声，心里咯噔一下，但抬头瞬间便换上标准笑容。尽管内心极不愿有人打扰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他还是示意张涛坐下，并假意客气地邀请对方品尝自己的菜。没想到张涛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王舟内心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问：“好吃吧？”张涛皱着眉：“一点都不好吃，王老师你居然喜欢吃这个？”听到这话，王舟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低头吃起自己的饭。 王舟吃得很快，张涛点的菜还没上齐，他就已吃完。他起身跟张涛打了个招呼，结完账便转身离开。张涛见状连忙挥手，王舟却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出了饭馆。 一出门，王舟就掏出手机给许超发微信吐槽：“脑残同事！”许超也坐不住了，立刻打电话过来，两个中年男子开始互相吐槽最近遇到的奇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