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爱生恨》
1. 第 1 章
京城的国子监门口,此时一片闹哄哄,两座肃穆的石狮子前,更是围了一堆人。
一位身形消瘦佝偻的妇人,流泪满面跪在门口哭喊:“求各位大人给小儿一个公道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后面色流露出同情。
伴随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国子监的人不敢将事情闹大,连忙派人将妇人请了进去。
清正严肃的大厅里,夫人依旧执拗地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喊着要讨一个公道。
国子监职位最高的苏祭酒不解问道:“究竟是何事?你想要讨一个公道,须得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清楚,我等才能做出判断。”
妇人逐渐停止哭泣,噙满泪水的眼眸看着四周的人。
各个都衣着不凡,大概便是大人们了。
连续哭太久,妇人嗓音发哑:“小儿名唤张兴,是国子监的一名学生,他刻苦好学,不敢有一日耽搁学业,先不久回家被我发现了胳膊上一片淤青伤痕,我询问他如何受伤?他却怎么都不肯说。”
说着说着妇人的眼泪又跟着流了下来,哽咽难以出声。
几位先生们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印象,是学堂上一位沉默木讷的学生,成绩平平。
“他人呢?”苏祭酒接着问道。
他猜测是国子监里的纨绔子弟,仗势欺人殴打他人,如今家长上门来说理了。
妇人的头发已经花白,声线颤颤巍巍:“他如今抱恙病榻,高烧不退,难以起身,大夫们说恐怕凶多吉少。”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唏嘘。
国子监等级分明,高官子弟众多,难免有以权压人的现象,可万万没有想要竟然会闹出人命。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速速道来。”苏祭酒语气着急,出了这种丑闻他身为国子监的院长难辞其咎。
妇人抹抹眼泪继续:“三日前小儿浑身湿漉漉地回家,我几次三番询问他缘由,他都推辞说是不小心落水,到了半夜竟发起高热,昏迷不醒,能请的大夫我都请了,可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大夫已经让我好好准备后事。”
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娘的眼睁睁看儿子在床上重病不起,如同拿把钝刀割人心,她哪能咽下这口气。
国子监官位略低于祭酒的陈司业打断:“他都说了是自己不小心落水导致,你怎还跑到国子监大吵大闹,真是有辱斯文。”
妇人的声音立马拔高了些:“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身上伤痕累累,又刚好落水,究竟是不小心,还是歹人有意为之!”
张母不相信张兴失足落水,她怀疑儿子在书院里被人欺负了。
“凡事要讲究人证物证,你单凭一点怀疑,想要我们书院如何调查,如何还你公道?”陈司业发问,“何况受伤就一定是国子监的人干的?他在外就无仇敌之类?”
乡村野妇口无遮掩,一盆脏水就往国子监泼。
张母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出声:“小儿在外从无仇敌,日日都在国子监内,只有放假才会回家。那伤痕一瞧便知是陈年旧伤,日积月累,多半是在书院内有的。”
陈司业还想继续反驳,苏祭酒发话:“去将张兴所在学堂的先生们全部请来,再私底下暗暗打探下学生们的口风,是否有人针对霸凌欺辱他。”
一颗毒瘤不摘,就要烂了整个国子监。
他身为祭酒责无旁贷,决不能姑息养奸,让这件事情成为他官途上的污点。
他将诚惶诚恐的张母扶起,派人上茶上点心,再三保证还张母一个公道。
又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仆人,命他去太医院请太医为张兴诊治。
张母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个先生全部过来,探查学生们的消息也同时递了过来。
“据有些学生反馈,曾看见过肃王之子陆遇几人刁难过张兴。”
张母听了紧张地搓搓手,没想到此事事关肃王,纵使不在朝堂,平民百姓亦知肃王权势滔天,圣眷正浓。
她一个市井小户哪能不怕,可为了儿子,她豁出去了。
“将他们几个全部带过来。”苏祭酒一副铁面无情,绝不徇私的模样。
陈司业欲言又止,为了个张兴去得罪肃王,何必呢?
陆遇四人被带上来的时候,皆身着国子监圆领大袖襕衫,看着倒是一副书生像。
“我且问你们,你们与张兴有何仇何怨,为何殴打欺凌他?更是将他推入水中?”苏祭酒开门见山问道。
看着长相周正,一身正气的苏祭酒语出惊人。
四人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否认。
苏祭酒使诈询问,见四人面色不对,暗藏心虚,脸色更加阴沉。
“既然你们没有做过,为何张兴会携带长辈前来讨要公道说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莫非要我将张兴请出来,你们争辩一番?”
四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张兴那个怂包,竟然有胆子告上门来。
苏祭酒大手一挥,佯装要请张兴上来。
吓得陆遇四人磕头认错,陆遇声音委屈:“其实我们与张兴无仇无怨,实在是无意为难他,可他招惹了我大哥,我大哥那个脾气谁不知道啊,睚眦必报,阴晴不定。”
苏祭酒:“张兴因何事招致陆慎炀怀恨在心?”
再是阴晴不定的性子,总归有个由头。
“一月前大哥纵马飞驰,张兴走在路边看书没有及时避让,害得大哥的马受惊,当时大哥脸色不好看极了。”陆遇回想说道。
陆遇的大哥陆慎炀,肃王的嫡长子,臭名远扬的陆世子。
是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父亲位列藩王,母族也是世家大族,向来是在京城横着走的主儿。
国子监内常常惹是生非,几个先生谈论起他都是吹胡子瞪眼,没个好脸色。
但无奈他背后势力如参天大树,根深蒂固,常人难以撼动,只有旁人绕着走躲着他的份。
陆慎炀的罪行罄竹难书,前儿在讲师先生的茶杯里倒墨汁,后来马场只因有人骑马在他前面,出言不逊挑衅他几句,就胆敢将人直接从马背上踹下来。
如今说张兴落水一事与陆慎炀有联系,众人脸上都浮现了几分相信,不足为奇。
陆遇眼尖地注意众人的脸色,见无人质疑继续:“我们之前刁难他是听我大哥唆使,谁都知道他的脾气,我身为庶子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哪敢不听话,小打小闹我们有这胆,可推人下水害人性命的事我们万万不敢啊!”
剩下三人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周伦德出声附和:“人是陆世子推下去的,他还恶狠狠地威胁我们不准声张,不然要好好收拾我们四个。”
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意,众人的怀疑早已调转了方向。
苏祭酒不喜陆慎炀很久了,脸色铁青:“去将陆慎炀唤来。”
过了许久,众人望眼欲穿终于见到了人,来人长相不俗,剑眉星宇,气势不凡。
身形挺拔高大穿着张扬的绯红长袍,见了众人不行礼问好,竟先懒懒散散伸个懒腰。
“成何体统!”苏祭酒怒喝,“你为何不穿学生统一制式的襕衫?”
陆慎炀揉揉惺忪睡眼,语气随意:“哦,刚起床没注意,随手拿了一件。”
苏祭酒的骂声又落了下来:“这个时辰大家都在上课了,你竟还在睡懒觉,真是岂有此理。”
陆慎炀不在意地笑笑,丝毫没将苏祭酒的话听进去。
长得相貌堂堂,英气逼人,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可救药。
“我且问你,你与张兴有何仇何怨,为何将他推入水中?”苏祭酒质问。
陆慎炀眉头一皱:“谁是张兴?我什么时候推人下水了?”
苏祭酒指着一旁的陆遇几人:“他们都承认了,你对张兴不满已久,曾唆使他们去殴打欺辱张兴,最后亲自动手推人落水。”
陆慎炀不屑一笑,眼神像看脏东西般看向陆遇四人:“我看谁不顺眼,从不需要别人帮忙出气,向来都是亲自动手揍人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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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屑于藏头露尾,背后去推人落水,还敢做不敢当。”
竟然将打架斗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在场先生们的脸色更加不虞。
陆遇四人立刻身形颤抖,畏畏缩缩的模样。
但这番景象落在各先生眼里,更像是陆慎炀权势压人了。
“你既没做,为何你弟弟要说你做的?”苏祭酒被陆慎炀嚣张不屑的态度气得脸色发红。
陆慎炀勾唇一笑,殷红的唇笑得肆意:“那苏祭酒应该去问我这个好弟弟为什么要诬陷我了?而不是问我。”
苏祭酒的视线落回陆遇身上,陆遇面色发白,嘴唇惨淡说不出一句话。
陆慎炀在京城和国子监内都十分嚣张,更不要说在肃王府自己的地盘上对这个庶弟了。
许多先生早就不喜陆慎炀,对他成见极深,又有了他弟弟的指控,都肯定这件事又是陆慎炀干得。
若不是他干得,陆遇就是找替罪羔羊也不敢找这位霸王。
陆慎炀没来之前说四人的合情合理,来了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明显是怕了陆慎炀,不敢再继续指控。
“你故意恐吓他人,陆遇四人自然不敢再指控你。”苏祭酒皱眉回答,“你屡屡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品性恶劣,国子监恐无力教导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要将陆慎炀逐出国子监,从国子监除名,外面的书院恐不敢再收,至于声名远扬的大师更不会收这种弟子,读书无望。
陆慎炀气得大笑,亮森森的牙透着几分恐怖:“我向来敢作敢当,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扣我头上,你们这些老头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随便找个由头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撵出去,嘿,我就不走。”
他直接一屁股稳稳当当坐在空着的木椅上,还无赖地翘腿,悠哉悠哉喝着茶。
陆慎炀的两位侍从留在门口,眼见情况不好,稍瘦的吴舟赶紧溜了出去,打算回王府搬救兵。
虎头虎脑的吴崖踏着步子进来,还嫌闹得不够热闹似的,将张母桌上的糕点端了过来:“世子您还没吃早饭呢,将就垫巴些。”
气得文质彬彬的先生们,各个瞪大眼睛看着陆慎炀。
陆慎炀倒还真厚着脸皮接下糕点,还不吝赞美道:“不错,开始长脑子了。”
吴崖好不容易得了夸奖,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
事情一下僵持在这儿了,陈司业来了苏祭酒这儿,悄声附耳说道:“俗话说口说无凭,单单因为陆遇四人的说辞就将陆慎炀逐出国子监,恐怕肃王府不会善罢甘休。”
苏祭酒的眉头紧皱,并无出声。
陈司业背后的家族和肃王妃家族间有联姻,他自然要帮陆慎炀说点好话。
“纵使真的要逐出国子监,眼下肃王不在京城,也要将肃王妃请来告知才成。”陈司业接着说道。
肃王妃来了,众人总得顾忌点她的身份,此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苏祭酒点点头,把一个孩子教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模样,肃王妃是该来国子监好好管教下。
因着为了让学生们潜心读书,国子监特意选建在山上,离繁华喧闹的城区有一段路程。
时间临进晌午,苏祭酒特意将身边仆人派遣回院,告知夫人不必等他用饭。
国子监内官职稍高些的先生们,拥有独立配套的独院,加上离市区较远,大多与家人一同住在山上。
一炷香的时间,小厮回了院落,俯身低头回话。
布置得当的室内,一位美妇人温柔耐心地哄着怀里的婴儿,听了仆人的话并不在意。
她身旁还坐着一位二八韶华的女子,女子身形纤细,容颜如神女下凡,山巅之莲。
“陆世子推张兴下水,父亲要将陆世子逐出国子监?”苏韫的嗓音如冷泉流淌,极为悦耳。
仆人之前只是简述一番,见姑娘来了兴趣,赶紧将大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重复了一遍。
苏夫人看着女儿如此上心这件事,好奇问道:“好端端地关心那混世魔王作甚?你认识他?”
2. 第 2 章
话虽如此说,但苏夫人并不认为她乖巧贞静的女儿会与陆世子有联系。
果然,苏韫轻轻摇头。
两人之间并不相认,只是国子监的先生们苦他久已,常常对着苏祭酒告状,述说他的累累罪行。
在家时苏祭酒免不了大倒苦水,时不时怒骂陆慎炀几句。
从父亲嘴里听见最多的两个名字就是陆慎炀和景阳。
只不过说陆慎炀的没有几句好话,说起景阳便是止不住的赞美之词。
两人形成天上地下的对比。
景阳品性端方,课课优异,深得各位先生们喜爱,又与苏家是世交。
而陆慎炀性格顽劣,读书毫无长进,次次垫底,要不是有王府的名头撑着,早被国子监淘汰逐出了,更是惹得国子监众人哀怨沸腾。
苏韫听得多了,免不了入心惦记几分。
仆人走后,忽然怀里的婴儿胡乱翻腾哭闹,苏夫人顿时手忙脚乱。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开始哭了?”苏夫人熟练地哄着儿子,又目光怀疑地看了眼女儿。
苏韫被这道目光刺地心头发酸,主动说道:“屋内呆久了闷得慌,女儿出去逛逛透气。”
苏夫人忙叠声说好,甚至于面色还闪过松快之意。
苏韫看着一脸关切弟弟的母亲,透亮清澈的眼眸黯然闪过失落,接着轻手轻脚出了门。
大厅内众人苦等的肃王妃终于姗姗来迟,她满头朱钗首饰,极为奢华高调,衣裙布料价值不菲,身后仆人成群。
虽然儿子都这么大了,可肃王妃依旧明艳动人,如一颗明珠璀璨夺目。
甫进门便看见儿子坐在木椅上,她一脸心疼:“慎炀,怎么又瘦了啊!是不是国子监的饭菜不合口味?”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慎炀懒散地掀了掀眼皮,慢悠悠起身:“娘。我哪里瘦了?每次见面都是这一句,次次都又瘦了,我不得瘦成人干了。”
肃王妃哀怨看他一眼,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会说话。
陆遇看见肃王妃来了,像是猫见了耗子,心里发怵得很,他以为这件事无非与以往差不多,高高举起低低放下,训斥陆慎炀一番便做罢。
没想到苏祭酒眼下狠了心要把陆慎炀逐出国子监,现在将肃王妃都请了过来。
赶路时吴舟已将事情述说了一遍,肃王妃已清楚事情。
“王妃,世子顽劣,国子监学生和先生都苦其久矣,眼下他行为愈加放肆,甚至推人落水害人性命,国子监不能再留他了。”苏祭酒凌然正气,毫不畏惧肃王权势。
陆慎炀嗤笑反驳:“老头,我从没推人落水。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虽然国子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早带够了。
可他不想留在这里是一回事情,颜面落地扫地出门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他冥顽不灵,苏祭酒更加厌恶。
认为陆慎炀仗着家世,无人敢当面作证,如此便可逃脱制裁。
畏畏缩缩如鹌鹑的陆遇尽量降低存在感,如果知晓王妃会来,他一定不会牵扯出陆慎炀。
张母见国子监众人除了苏祭酒出声,众人都事不关己,冷眼相看。
顿时急得大声说道:“不将人逐出国子监送到官府,我就去击鼓鸣冤讨公道!”
若是儿子不幸身故,凶手便该一命抵一命。
“哼,好大的口气啊!”肃王妃趾高气扬地睥睨张母,“我竟不知这偌大的京城轮得到你一个卑贱的丑妇来指手画脚了。”
张扬眉眼的脸蛋,出口淬毒伤人。
四周的官员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撞在肃王妃的怒火上。
陆慎炀蹙眉:“母妃,你生气什么?人又不是我推的,她爱找谁告就找谁。”
张母颤抖着瘦弱的身躯,指着肃王妃声如泣血:“我不信天子脚下没有一点王法了,他拒不认罪,你身为人母毫无教导之心,反而依仗权势妄图压下此事。”
结合之前众人的说辞,加上陆慎炀桀骜不驯,乖张的性格,她已认定他是推人落水的凶手。
眼前肃王妃如此狂妄行事,周围官员冷漠旁观,张母怒火中烧。
身居高位,向来是众人巴结对象的肃王妃,何曾被一介平民指着鼻子骂。
她说话更加不客气:“是我儿子做得又怎样?你儿子本就烂命一条,怎配和我儿子相提并论。”
肃王妃压根不在意人是不是陆慎炀推下去的,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张母被肃王妃这番言论,气得理智全失,尖叫着挥舞双臂冲上来,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周围的亲兵冲上来围成一个圈,将肃王妃紧紧保护在中心,还有不放心的亲兵,干脆压着张母的肩膀,迫使她整个人跪伏在地面。
苏祭酒再也忍不了,怒喝周遭侍卫松手。
然后这些侍卫都是肃王府的亲兵,哪里是他能命令的。
“王妃,张兴眼下昏迷不醒,生死未知,张母难免情绪激动,请您见谅。”他对着肃王妃恭敬说道。
肃王妃看着被张母扯坏的衣裙,眉眼不虞:“我身上的料子可是今年皇上赏赐的好物,把你儿子卖十次,你们张家也赔不起。而且你身为平民冲撞伤我,理应交由官府处置。”
张母讨要公道不成,反而要被送进官府。
苏祭酒心生不忍,可肃王妃并不理会他,他无计可施。
“母妃算了。”陆慎炀看了眼张母,“你的新裙堆砌如山,日日换几套都有剩,不必和她计较。”
既然儿子发话了,肃王妃挥了挥手,压着张母肩膀的亲兵松手。
肃王妃伸出纤纤玉指,对着张母道:“不追究你袭击伤我可以,但前提你乖乖闭好嘴巴。”
意思是张母不能再紧咬着陆慎炀推人落水的事情不放,不然就把她丢进大牢,让她有嘴难言。
虽没人压制张母了,可一时半会她也没有起身的力气,看着嚣张的肃王妃,她坚定摇头:“此仇不共戴天,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放过你们。”
陆慎炀头痛扶额,语气无奈:“我说了,人不是我推下去的。”
他娘不来还好些,来了后这做派,更是让之前的嫌疑,如今成了板上钉钉。
“对,真是不知好歹。”肃王妃不想和张母继续纠缠,意欲直接带走张母,省时省心。
苏祭酒皱眉看着眼前,难怪陆慎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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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德行。
其母肃王妃言行举止残忍冷血,视人命如草芥,她教导的孩子,自然也是如此。
还以为有长辈前来能够管束教育陆慎炀,没想到她明目张胆地为虎作伥。
奈何他人微言轻,不能救下张母。
至于将陆慎炀逐出国子监一事,恐怕也只有不了了之。
忽然一道清柔的声音传来:“且慢。”
众人先是一愣,苏祭酒率先斥责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爹,我解闷乱逛刚好走到这。”苏韫微微一笑,接着解释:“张兴落水之事,我有办法找出真正凶手还陆世子清白。”
陆慎炀锋芒锐利的眼眸对上苏韫,老头一副儒雅书生样,长相勉强周正。
生得女儿倒是惊为天人,笑面如花,眼眸清澈水亮,气质清冷。
“你相信人不是我推的?”陆慎炀认真问道。
在场所有人内心恐怕都认为这事是他干的,只是迫于肃王的势力不敢说话。
至于他母亲,陆慎炀很清楚,她不在意他推没推,反正她让张母闭嘴就行了。
苏韫端庄站立于大厅门后,身后是一排排艳丽绽放的梅花,衬得小脸如上好的羊脂玉,毫无瑕疵。
极致娇艳的红与白皙纯洁的白,形成了极强的视觉冲突。
恰逢外面寒风四起,鹅毛般大小的雪花从天空飘飘然撒下。
“他们四人既亲眼见陆世子所为,不如分开审问查看口供是否一致。”苏韫浅然一笑,对着肃王妃和苏祭酒说道。
有更好的法子能够力证儿子的清白,肃王妃立马派遣亲兵将陆遇四人分开羁押。
“光有亲兵审问恐被人怀疑有失偏颇,每人需再配一位先生。”苏韫继续说道。
肃王妃用眼神询问儿子的意见,见他点头便同意了。
看着继续跪在冰凉地面上的张母,苏韫走近将她扶起:“夫人若是不放心,等会一个个轮流审问,你都可以旁听发问。”
张母思考了下,如此审问三方人都在现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点头同意。
见四人分别关押不同的房间时,四人明显开始慌张。
第一个开始发问的对象,是陆遇。
问题很简单,不过是时间、地点、人数、结果。
陆遇回话得毫无纰漏。
到了其余三人的时候,他们刚开始的答案几乎和陆遇差不多。
忽地苏韫疑惑问道:“派人查了陆世子行踪,那日他在练武场待了一整天,这时间对不上啊。”
三人都纷纷找借口,记错了说错了什么理由都有。
时间改来改去,苏韫只重复询问:“确定吗?”
不同时间的三人,有人忍不住又改了答案。
审问到了这儿,真像已经浮现在水面。
“事情是你们四个干的吧?主犯是谁?”苏韫对着心理防线最弱的一人追问。
那人知道回答出了差错,干脆不再出声,闭口不言。
苏韫声音如容颜清冷:“你不说,你们四个都会被逐出国子监,我知道人不是你推下水的,你是从犯。”
这个胆量做不了主犯。
3. 第 3 章
那人脸色霎时间惨白,身子发抖:“是陆遇,是他,我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啊。”
顿时真相大白,其实苏韫的方法很简单。
但问题在于众人心里早有认定陆慎炀就是凶手,所以无人想审。
儿子被洗刷冤屈,肃王妃嘴角上扬,扭头想和儿子说话。
发现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苏韫,她嘴上的笑容又一点点平淡。
苏家姑娘长得不错,脑子也算好使。
但有什么用呢?
一个小小从四品祭酒的女儿,以后配做世子妃,王妃吗?
做个妾还勉强,可那个苏祭酒她看不顺眼,装模作样。
虽然帮了一个小忙,但没有她帮忙,自己也能解决这个麻烦。
许是察觉到肃王妃不喜的眼神,苏韫很快找了个由头推下。
回去的路上,身后的丫鬟彩韵好奇问道:“姑娘,你是可怜张夫人吗?”
对于自家姑娘的聪慧,彩韵一点不怀疑。
可姑娘出手的动机,她却有好奇心。
苏韫笑笑,轻轻点头。
没多久,苏祭酒处理好了后续事情,返回了院落。
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女儿,他有些不赞同道:“你身为女子冒然闯入大厅,很是不妥。那么多外男,小心人多口杂清白受损。”
苏韫眉眼下垂,露出几分委屈可怜:“我刚好散步至此,瞧见张夫人如此可怜,于心不忍。”
“唉。”苏祭酒似乎神情认同,接着话锋一转,“真没想到,陆慎炀不是凶手,凶手竟是陆遇。平日瞧着陆遇还算温良,没想到如此穷凶极恶。”
“陆世子也没您想得那么坏。”苏韫道。
“只不过这次冤枉他罢了,以往种种可是铁证如山。”苏祭酒并不赞同女儿的话,“今日一见肃王妃,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他们四人受了什么处罚?”苏韫想知道事情的后续。
抱着婴儿的苏夫人刚好进来,怀里的孩子已经熟睡。
苏祭酒的注意力霎时间转移,连忙净手上前查看小儿子,悄声问道:“今日哭闹得厉害吗?”
“哪里有不哭闹的时候哟。”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苏夫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苏祭酒也笑了:“等大些就好了。”
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人,苏韫顿感刺眼。
从前父母膝下唯有她一个,父母恩爱琴瑟和鸣。
父亲洁身自好,清廉公正,后院只有母亲,无通房无纳妾。
十六年来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从不曾羡慕旁人。
可弟弟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母亲眼里只有了弟弟,对他的关心远超寻常。
身后跟着好几个乳母,可她从来都亲自哄抱。
苏韫知道自己不该多想,父亲年岁不小,没有儿子的母亲举步维艰。
现在她应该为母亲高兴,可还是忍不住难过。
以前父亲每每下值,第一件事是询问她。
如今是弟弟了。
她悄无声息回了闺房,刚打开房门就见一大坨橘黄色的毛绒团子在地毯上。
它察觉到了开门的声音,喵的一声发出。
苏韫喜笑颜开,将羊毛地毯上的猫一把抱入怀里:“小老虎是不是想我了呀?专门在门口等我。”
肥肥的橘猫将自己奶白毛发的肚皮一番,嘴里喵喵叫个不停,似乎是在回应少女的话。
冬季寒冷,外面的风像是利刃,刀刀割人肉。
大家都喜欢窝在屋头烧炭,可猫哪里是呆得住的性子。
一日苏韫将院子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小老虎的行踪。
她连忙带着彩韵出了院子去找。
前几日才飘飘洒洒落了好一场大雪,外面的积雪大概有人小腿那么深。
即使身穿厚实的斗篷,苏韫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小脸通红一片。
“姑娘,咱们回去吧,说不定晚上小老虎就自己回来了。”彩韵劝说道。
苏韫的身体不好,是自娘胎就带来的,先天不足。
苏夫人的身体就不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就苏韫一个了。
苏韫摇摇头继续走,天寒地冻猫猫狗狗在外面过夜最容易冻死。
“那我们回去,向大人夫人多要点人手也好。”彩韵继续劝说。
苏韫眼圈倏地一下红了,爹娘大概巴不得小老虎死在外面吧。
毕竟他们总是担心猫身上不干净,惹弟弟生病。
这件事她都没敢和他们说,说了估计她就不能出门了。
小老虎喜欢找其他猫玩,甚至于去马场逗马玩,苏韫打算先去马场找猫。
苏韫本以为冰天雪地的马场会空无一人,却没想到还有旁人。
幸好只有一人,隔着有些远,身姿矫健,似乎是个年轻人,苏韫没看清人脸。
她从马棚外一一走过,一边仔细检查马棚内,一边喊道:“小老虎,小老虎...”
正在马场练习雪地骑射的陆慎炀听力过人,耳畔不断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
他停止射箭,视线循着声音而去。
女人身量纤细,甚至于有些过于瘦弱了。
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腿脚不灵活地马棚处一边走一边叫唤什么。
随着他走近,陆慎炀才听见她嘴里一直喊的是小老虎。
“马场没有老虎。”
一道突兀的男声忽然在身旁响起,顿时吓了苏韫和彩韵一跳。
她看着眼前熟悉面孔的陆慎炀,她语气迟疑:“陆世子?”
陆慎炀扬扬英气凌厉的眉眼,重复说道:“这里没有什么老虎?”
国子监要是有老虎,那才是真稀奇了。
“小老虎不是真的老虎,是我养的一只猫。”苏韫无奈解释。
没想到这陆世子长了一副聪明像,脑子却是一根筋。
陆慎炀表情闪过无语,一只猫叫个什么老虎。
女人真是个个脑袋里不知道装什么,吴崖的心上人养了只狗叫乖乖,整日里也唤不停。
见误会解除,苏韫接着开始向下一个马棚移动。
身旁的陆慎炀什么时候没了身影也不知道。
将马场所有马棚都检查完了,还是没有小老虎的身影。
苏韫打算去它平日里爱玩的地方找一找。
将要走出马场时,她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猫叫声。
她难以置信,连唤几声小老虎后又听见了声音。
声音很小很弱,苏韫带着彩韵赶紧四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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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一番功夫,在一颗大树下确定了小老虎的行踪。
树枝外部被厚厚的积雪压着,内部的视线被厚雪笼盖瞧不见。
“小老虎,你快下来啊!咱们回家。”苏韫和彩韵焦急地站在树下呼唤。
可树上只是时不时地传出几道猫叫,似乎一声更比一声弱。
苏韫不禁猜想,不会是小老虎生病或者受伤了。
毕竟声音虚弱,又无法跳下来,怎么看都是情况不好。
苏韫和彩韵着急地在树下打着圈,出来久了冻得手脚冰凉。
“姑娘,咱们去找个会爬树的人把小老虎弄下来吧。”彩韵看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韫秀气的眉头蹙这,她自然也有这个想法。
但下了雪树干沾染了湿气,定会变得滑溜溜,难以借力。
光会爬树不够,恐怕要身手有力的练家子,才能上树救小老虎下来。
可会武功的人哪有这么好找?
不经意间忽地想起刚才在马场的陆慎炀,他好勇斗狠,身手武艺应该不错。
思及此苏韫不再多想,命彩韵继续守在树下观察动静后,立刻转身又回了马场。
陆慎炀骑在马背上,看着刚刚离开的她去而折返,眼眸微眯。
勒着缰绳静等她过来,看她要作甚。
到了棕色马儿旁边,苏韫扬起白净的脸蛋,眼神真挚望着陆慎炀:“陆世子,请你帮个忙。”
素白的脸蛋,秀气的眉毛,潋滟的眼眸,小巧的脸蛋,粉嫩的嘴唇。
陆慎炀把玩着马儿的缰绳,居高临下:“不知苏姑娘想让我干什么?”
“我刚才找到小老虎了,它好像受了伤躲在树上,我没办法弄它下来。”一阵寒风吹来苏韫如蝶翼的眼睫微颤,“你能上树帮我抓它下来吗?”
活了十九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求他帮忙抓猫的。
若是以往,陆慎炀肯定毫不犹疑地拒绝,毕竟猫又不是他撵上树的,他堂堂肃王府世子,怎能附身折腰博美人笑去抓猫?但前儿姑娘仗义执言在先,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帮忙可以。”陆慎炀肆意张扬的脸笑笑,“但苏姑娘要先答应我一个问题。”
“陆世子请说。”苏韫被冷风吹得眉头轻皱。
陆慎炀重墨眼眸对视她:“我想知道当日姑娘为何相信我?”
那日她种种行为设想,都建立在相信他不是凶手的情况下。
他之前并不认识她。
“我不是相信陆世子,我只是就事论事,一切用证据说话。”苏韫的脸挂着得体的笑,“而且我亦不愿张夫人受牢狱之苦。”
众人恐怕大多都这么认为,但陆慎炀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却认为不仅仅是这样。
他声名在外臭名远扬,她是苏祭酒之女,对他恐怕更加深恶痛苦。
她却笃定他是个好人,不仅大厅据理力争,如今还敢跑来找来帮忙。
而且似乎认定他不会拒绝他,他陆慎炀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眼里的大好人了?
陆慎炀挑眉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苏姑娘不愿意说实话,告退了。”
话音刚落就决绝地调转缰绳佯装转身离开,苏韫着急地直跺脚。
“别走,我告诉你!”苏韫焦急喊道。
4. 第 4 章
陆慎炀又调转了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苏韫才猛然发觉被他拿捏了。
可局势紧急不待人,她连声催促道:“你先帮我把小老虎救下来,我再告诉你。”
反正答应了,没必要争这一时之快。
陆慎炀爽快地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苏韫清瘦的脸颊被寒风冻红,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果香四溢的甜口,若是啃上一口定是甜腻诱人。
苏韫在前走得急匆匆,后面的陆慎炀人高马大的,双腿极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裹着毛茸茸的斗篷,她倒像是一只小猫。
树下的彩韵见自家姑娘将陆世子带了过来,一双眼眸睁得浑圆,似乎难以置信。
“还在吧?”苏韫一脸担心望着树上,外部依旧被厚重的积雪掩盖。
彩韵点点头:“奴婢一直守着,没见小老虎下来,只是叫声越发微弱,叫唤的次数也越少了。”
苏韫将期许的目光转向陆慎炀,陆慎炀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他目光上下打量了树木的高度,瞄准了一个好借力的地方,接着如同矫健灵活的豹子轻松简单地跳上了树。
树上的积雪被震动地簌簌落下,仿佛又开始落雪。
接着急促示威的猫叫声传来,大概是小老虎见了陌生人发出震慑。
片刻功夫后,陆慎炀拎着小老虎的后脖颈轻松跳下地面。
小老虎在他手下挣扎叫唤不停,陆慎炀性子恶劣,偏小孩子心性故意要去摸摸小老虎雪白的胡须,惹得手下的猫儿越发呲牙挣扎。
“哟,都受伤了还这么有力气,不错。”陆慎炀嘴欠地评论几句。
苏韫听了后脸色心痛,几步上前靠近陆慎炀,一双清澈极美的眼眸认真观察小老虎。
它的后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大概是受伤了。
小老虎的精神劲也大不如从前,瞧着病恹恹。
“小老虎,你是不是又去找别的猫儿打架了?”少女娇俏的脸上满是哀怨不满。
小老虎仗着体型在国子监没少去招惹其他猫儿,时常也会挂彩受伤回来。
但以往大多只是皮外伤,如今瞧着这条腿大概是骨折了。
皮肉伤好治,猫儿腿骨受伤如何治?似以往那般简单上药包扎应该不够,可她身居内宅也不方便带它出去找兽医。
小老虎喵喵地叫个不停,似是在回应苏韫的话,又似是在不满陆慎炀的触碰。
陆慎炀手贱地扯了扯猫儿长长的胡须,大概是手上力气没把握好,一根长长微微卷曲的胡须被他连根拔下。
苏韫清冷水亮的眼眸瞪着他,陆慎炀又若无其事地将胡须插了回去。
“不是和其他猫打架弄得。”
苏韫神情僵滞,过了一瞬才出声:“不是猫弄得,哪是谁做的?”
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国子监内都是读书人,没有什么凶狠猛兽,连小老虎的体重优势能够受此重伤,最大的可能就是人做的。
陆慎炀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苏姑娘现在应该兑现承诺了。”
他修长分明的手指紧紧拎着小老虎的后脖颈,显然苏韫不说实话,就不会将猫还给她的模样。
“陆世子向来是敢作敢当的,一直拒不承认,自然是事有蹊跷。”苏韫纤纤玉手抚摸小老虎胖胖的脑袋,安抚着它的情绪。
一句话说了等于没有,打太极似转来转去。
陆慎炀嘴唇上扬,笑得不怀好意纯纯恶人像:“苏姑娘既然不说实话,肃王府刚好太过于清净,这只肥猫刚好带回去解解闷。”
他咬字清楚的肥猫两字落下,小老虎不满的叫声更大。
苏韫内心暗叹一声气,这陆世子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样,没想到还不好糊弄。
“世子可还记得张兴?”苏韫继续补充,“与他是否相识?”
“不认识,他母亲找上门来第一次知道。”陆慎炀斩钉截铁回答。
“错了。”苏韫淡淡一笑,提示说道:“陆遇不是说了吗?你纵马驰行撞了他。”
陆慎炀神情陷入回想了,一双英气摄人的眉头紧皱,越发显得整个人脾气乖张,暴戾恣睢,吓得彩韵脖子后缩,眼睛直盯脚尖。
片刻后他还是摇摇头:“记不得了。”
这些事情平常无奇,常有发生,没什么需要特别记忆的点。
“陆遇说的事情确有发生,但你当时却无记恨张兴。”见过实在想不起,苏韫继续往下说。
陆慎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对视苏韫,神情耐人寻味:“你怎么知道我未记恨于他?”
“那日你不慎将张兴的炭笔和书籍毁坏。”苏韫错开视线,声音小了些似乎带点羞涩难言,“但过后你带了新的书籍和文房四宝赔偿他。”
提及这件事,陆慎炀的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了印象。
他毫不费力地提着肥硕的大猫,踱步靠近苏韫,能够清晰闻见她身上的梅花香,嗓音带着笑歪头问道:“我比较好奇,苏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话音刚落,苏韫瓷白细腻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她之所以藏东藏西不说实话,就是为了逃避这个问题。
“小老虎乱跑进竹林,我去找它的时候不慎听见。”苏韫气势不足地说道。
陆慎炀脸上赞同地点点头,嘴上却相反:“哦,原来是偷听,难道刚才避重就轻。”
说到竹林,他终于清楚完整地记起了。
他骑马时不小心毁坏了别人的东西,虽然他性情顽劣,可也不是个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人,回府后就打包了一堆东西准备赔偿。
秋末沙沙作响的竹林,因为不认识人,也难得再去打探姓名这些。
接连找了几日,他终于在竹林堵到了人。
张兴被气势凶悍的陆慎炀吓得瑟瑟发抖:“陆世子,当日我是真的来不及避让,不是有意惊了你的马儿,你大人有大量,求你不要和我计较。”
陆慎炀皱眉看着眼前人,被别人撞坏了东西,自己倒还先赔礼道歉认错,真是稀奇了,他扬扬手里准备的包袱欲要说话。
他扬手的动作惊得张兴更加面色惶恐,整个人抖得厉害,转身就要逃跑。
陆慎炀找了好几日终于找到人,现在跑了又要再找,他可不愿意再费功夫。
人高腿长几步追上,声音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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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你跑什么啊?”
张兴害怕地双手报肩,呈现防御戒备状态,惶惶不安盯着他不说话。
陆慎炀本来就不认识他,只想着事情赶紧解决就完事。他利索地掀开包袱给张兴看:“我那日损坏你的书籍和炭笔,今日都加倍赔偿你。”
包袱里有上好的文房四宝,崭新精致的书籍,张兴顿时傻眼张大嘴巴。
“你对这个赔偿满意不,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陆慎炀问道。
张兴只想马上送走这尊阎王,马上摇摇头。
陆慎炀点点头将包袱粗鲁塞进张兴怀里,潇洒转身离开。
蹲在竹林手的苏韫也知这般窥探他人不好。
可若当时冒然出现,届时两人齐刷刷看着她,恐怕场景只会更加尴尬,索性目睹全程。
“苏祭酒整日念叨君子非礼勿视勿听,结果连自己女儿都没教会。”陆慎炀嬉皮笑脸说道。
看来学不会的又不是他一个,大家都一样嘛。
好心当作驴肝肺,苏韫怒嗔他一眼,当时便不该多管闲事,省得今日还被他取笑。
她走近几步伸手将陆慎炀拎着的小老虎,一把抱入怀里。
陆慎炀只觉四周的梅花淡雅香气越发浓郁了。
她将颤抖害怕的小老虎藏于温暖的斗篷下,带着彩韵打算抬脚离开。
又忽地问道:“陆世子可知他们受到了什么处罚?”
“陆遇被国子监除名,移送官府,其余三人虽未除名,但记大过。”陆慎炀慢悠悠地回答。
苏韫点点头,这个处罚还算合适。
其余三人虽未被除名,可前程已是大受影响,至于陆遇仕途已断,读书无望。
她想了想又继续问道:“已过了些时日,张兴病情好转了吗?”
若是以往她有什么疑问,父亲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满腔关心都在弟弟那了。
“苏姑娘把我当收集情报的走卒吗?”陆慎炀好奇笑笑。
一个接一个问题抛过来,真有意思。
“不方便就算了。”苏韫才倏地发觉,今日似乎与陆慎炀交谈过多了,不合礼数。
陆慎炀:“没什么不方便的,可我这人从来不肯吃亏,苏姑娘一连问我几个问题,我却没有得到其他信息,岂不是吃了很大的亏?”
苏韫不知陆慎炀还有什么信息需要从她身上知道,疑惑问道:“陆世子对我有何疑问,尽管提出来?”
“苏姑娘名唤什么?”陆慎炀爽快地问了出来。
苏韫的耳垂染了点红霞,没说话。
陆慎炀看着眼前不出声的姑娘,笑问道:“瞧瞧,刚才对我问东问西,结果现在连自己名字都不愿告诉,苏姑娘你也太不坦诚了。”
“单字一个韫,石韫玉而山辉。”苏韫继续问道,“陆世子,可告知我后续了?”
陆慎炀琢磨着这句诗词,却脑袋空空想不出到底是哪个字。
“自然,张兴大病早已捂性命之忧。”
心里惦记的事情已知晓,苏韫不再耽搁,欲要告辞离开。
陆慎炀却一步抢先,小山般巍峨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苏姑娘不想知道是谁伤了这肥猫?”
5. 第 5 章
“陆世子知道是谁?”苏韫抬头看向他。
陆慎炀生了一张盛气凌人的脸,长得张扬肆意,一瞧就知是个不好相与的性格。
可苏韫却不怕他,只觉他像个脾气不好的漂亮莽夫。
“不知道。”陆慎炀摇摇头,“不过有法子找出他,若是不找出他来,这只肥猫以后焉有命在?”
虐杀动物的人,难以压制自己的残忍天性会多次作案。
苏韫怀疑不解的视线落在陆慎炀的身上:“陆世子如此好心?愿意帮我找出凶手?”
刚才连多问几个问题都不满的人,现在开始惩恶扬善了?
陆慎炀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苏姑娘认为我不是个好人?那为何还帮着我洗脱嫌弃,为何认为我会帮你救猫。”
苏韫被他的话噎住,顿了顿接着:“的确是个好人,就是不够大方,陆世子是否有条件没说出来?”
小气的好人?陆慎炀内心揣摩这些形容词。
不过他长这么大,人人都说他是混世魔王,日日惹是生非,夸他是好人还第一次听说。
得了夸赞,陆慎炀黝黑的眼眸亮了些:“对,把这只肥猫借我一段时间。”
引蛇出洞还得有点诱饵。
小老虎闻言顿时不大乐意,胖胖的身躯在苏韫的斗篷下动来动去。
苏韫心忧陆慎炀是否能够照顾好小老虎,他瞧着是个肆意玩乐的主儿,和贴心照顾这些词不太沾边。
“怕什么?我又不吃猫肉。”陆慎炀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小老虎的叫声一阵比一阵大,态度十分坚决地向苏韫抗议。
“陆世子府里可有兽医?”苏韫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个提议不错。
小老虎留在这儿,她要带它出府找医师不太方便,肃王府家大业大,说不定比她在外面街头找的好多了。
“当然了,我府上养了奇珍异兽,须得有兽医照看才行。”陆慎炀回答。
下定决心后,苏韫不再迟疑,掀开斗篷一角,将怀里的小老虎抱出来:“那麻烦陆世子一同帮我把小老虎的腿伤治好,治疗所用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两人的距离越发近了,梅花的芬芳萦绕在陆慎炀身边。
他大手一抓提起不情不愿的小老虎,它炸毛扑腾反抗。
苏韫连忙温声安慰:“小老虎你听话,乖猫猫,他是带你回去治伤,等你伤好了我一定马上接你回来。”
她声音温柔,手上轻轻一下下抚摸它硕大的脑袋,没一会猫儿竟然睡着了。
甚至于还发出阵阵烧开水的呼噜声,陆慎炀眼神露出些嫌弃,这肥猫怪会享受的,还死沉死沉的。
事情说好后,苏韫带着彩韵离开。
回去的路上,彩韵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韫眼眸清澈地望着她:“有话直说。”
“大人和夫人知道会生气的。”与外男结识,苏祭酒会大发雷霆。
苏韫淡定回答:“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
若是她的父亲愿意帮他查出虐待小老虎的人,愿意为它请兽医医治,她何至于求助外人。
苏韫神情坚定,不容置喙,彩韵点了点头。
阔气豪华的肃王府,陆慎炀提着小老虎的后脖颈下马。
吴崖眼神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手里的猫儿:“世子爷,你什么时候喜欢养猫了?”
依照世子爷的脾气,要养宠物也该是狼狗、老虎、猎豹等凶狠猛兽。
陆慎炀没说话,直接将手里的猫扔给了吴崖。
吴崖手忙脚乱地接住猫,但这又不是死物,他五大三粗没控制好力道,惹得小老虎不舒服,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世子爷,你从哪弄得猫啊?咬人这劲可不小。”吴崖疼得龇牙咧嘴。
陆慎炀被他的蠢样逗乐了:“找个兽医把它腿治好,派人盯紧了,别给我弄丢了。”
说完话陆慎炀径直去找肃王妃了,吴崖的哥哥从里面出来恰好碰见。
见自己壮壮圆圆的弟弟怀里抱着一团圆不溜滴的猫,他凑近几步看。
猫脖子挂着一个径直的黄色项圈,项圈下还有一个小木牌,似乎刻了字。
他欲伸手捞起木牌查看。
吴崖生怕他惹怒这小猫:“哥,你别碰它,它会咬人可凶了。”
吴舟收回手,看着陆慎炀道:“这猫有主人。”
有主的猫儿才会有项圈和刻字小牌。
“嗯,暂时在这养伤,我另有用处。”陆慎炀回答。
接着带着吴舟,去了肃王妃的院子请安问好。
儿子忽然回府了,肃王妃明艳的脸笑得如盛开的花儿。
“这么大的人儿,总不想着归家。”肃王妃有些埋怨。
儿子小时候奶声奶气还会粘人,越长大越忘了娘。
“谁这个年纪男儿郎天天往家跑。”陆慎炀扬扬眉。
天天回来和他娘说家里长家里短?
请安问好后,陆慎炀起身要走。
“咦,儿子你身上怎么有动物的毛?”儿子回来后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他身上的肃王妃,很快发现了陆慎炀身上的猫毛。
陆慎炀低头看了看,正是怀里的位置,是小老虎那只肥猫留下来的。
“抱了下别人的猫。”他随口敷衍。
肃王妃盯着儿子离去的挺拔背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知子莫若母,她儿子是会去抱别人猫的性格?
养猫的第三天,猫就丢了。
陆慎炀黑着脸训斥吴崖:“一只猫你都看不住,有什么用?”
吴崖瘪着嘴,有些委屈:“前三天看着它天天吃吃睡睡,今天一个不留神谁知道竟然跑了。”
三天里不是吃就是睡,整日里懒洋洋享受的模样,谁知道会偷偷跑了。
陆慎炀没理他,打探到消息的吴舟过来:“世子,找到猫了在王妃院子里。”
吴崖顿时眉开眼笑:“没事嘛。”
“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陆慎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双胞胎,吴崖是弟弟却吃得肥滚滚,吴舟倒身形瘦弱像个弟弟。
幸好吴舟无论做事还是心思缜密程度都远超吴崖,不然天天托两个废物,嫌累不死他。
吴崖偷偷嘀咕,王爷每次把您和别人比,你不服气得很,现在倒是知道说我。
陆慎炀没听清楚,神情不耐烦:“说话大声些,像个姑娘似得,怎么你要准备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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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吴舟却听清楚,连忙转移陆慎炀的注意力:“世子,咱们先去王妃院子吧,说不定那猫吓着王妃就不好了。”
陆慎炀冷冰冰地瞥了眼吴崖后离开。
本以为去了后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景象,说不定那肥猫还吓得他娘尖叫连连,哭得梨花带雨,没想到画面还格外和谐。
肃王妃躺在一张妃色软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话本子,肥猫趴在她脚边,身下是上好的虎皮毯子。
这虎皮毯子是上好的货色,陆慎炀院里都不多。估计苏祭酒那老头连虎皮毯子都没,这肥猫还真会享受,嫌贫爱富。
见人来了,肃王妃放下话本子:“这是你带回来的猫吧?”
“嗯。”陆慎炀上前将闭眼小憩的肥猫捞起,原本还悠哉悠哉摇尾巴的猫儿顿时有些炸毛。“再乱跑,我就打断你另外一条腿。”
断了一只腿还不省心,还能东跑西跑。
“这是苏家的猫。”肃王妃的视线从儿子转移到猫上,“哪个苏家?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苏家的朋友。”
陆慎炀并不意外肃王妃知道,毕竟猫都趴她脚下了,她能眼瞎地看不见项圈木牌吗?
“苏祭酒家的。”
这句话惊得肃王妃从软榻上蹭的一下起来,“你把他家的猫抢回来了?”
陆慎炀被气笑了,看着眼前紧张的肃王妃:“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又不是陛下的猫,担心什么?”
他从小惹出来的祸可多了,肃王妃早已习惯。
是那种他把天捅出窟窿来,她还要夸一句儿子力气真大的性格。
因为一只猫这么紧张,还挺奇怪。
“你爹要回来了,你最近听话点,少惹是生非。”肃王妃娓娓道来原因,“趁苏家还不发现,你偷偷还回去,你喜欢猫咱们养一只呗,今年波斯国进贡了许多猫,有空去挑挑有喜欢的没。”
原来是肃王要回来了,他爹回来的必备流程,先进宫回话,接着家法收拾他。
“不是我抢的,是苏家让我帮忙治好它。”陆慎炀面无表情地说话。
一只猫也值得去抢?虽然小时候他没少干这种事,可这么大了谁会去抢一只猫。
肃王妃的神情更加震惊:“儿啊,娘又不会怪你。”
对着肃王死鸭子嘴犟正常,可她从来无论对错都是包庇溺爱的,作甚说谎?
苏祭酒对陆慎炀什么态度,她还能不知道?
恨不得早早赶出国子监,怎会将自家猫给他。
“信不信随你。”陆慎炀懒得再和他娘解释,抓着猫要走。
她又忽地想起苏祭酒去年才得了儿子,京城上下都暗暗嘲笑苏夫人老蚌生珠。苏家上下都忙着照顾小孩子。这猫不用问也知道是苏家姑娘的。
肃王妃脑海顿时警铃大响,视线落在刚才随手放在榻上的话本上。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这说的可不就是她儿子吗?不然一改反骨,好端端给别人养猫了。
“儿啊,虽然苏姑娘对你有恩,可她身份着实低了些。”肃王妃想了想措辞,“你若想答谢,母妃这有许多珍贵漂亮的首饰,你可以送她以表谢意。”
莫名说到身份,陆慎炀不解地看着肃王妃:“母妃到底想说什么?”
6. 第 6 章
肃王妃见自家儿子眉头微皱,神情迷惑。
将到嘴的那句,你是不是心悦苏姑娘咽下肚子里。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给说开了反而不好。
“没什么,就是说苏姑娘还你清白,咱们有恩必报。”肃王妃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
送礼还了人情,就不必想着以身相许了。
侍女立马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一盒新的首饰。
陆慎炀对这见怪不怪,他娘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大肆封赏。
虽然她对下人脾气大,可她手下的仆人个个日子富裕。
眼下给苏韫准备礼物答谢符合他娘的性子。
他要抱着猫离开,怀里的猫挣扎得厉害。
陆慎炀捏着它的后脖颈,它的身躯僵滞了些。
“它不愿意离开就放我这儿养着吧。”肃王妃看着陷入僵局的一人一猫。
反正她就一个儿子,肃王又远在边关,一个人无聊得很。
陆慎炀拒绝:“它脾气不好会咬人,而且说不定还会抓坏你的新衣裳。”
到时候哭哭啼啼来找他诉苦,他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说完后他就抱着猫带着吴舟离开,回了院子后看着巡视领地的小老虎。
“石韫玉而山辉。”窝在座椅上的陆慎炀忽然抬头问吴舟:“怎么写的?”
吴舟心里一惊,刚才王妃说话的意思,世子明显没听出来,他还以为世子对苏姑娘无意,是王妃想多了。
“你给我写出来。”陆慎炀指了指面前的宣纸。
吴舟不像吴崖只有一身蛮力,爱读书,学问是目前三人里最好的。
吴舟点点头写下后,陆慎炀静静端详着那个韫字又问道:“还有一句是什么?”
“水怀珠而山媚。”吴舟忽然脸有点红。
陆慎炀唇舌翻来覆去默念,这名取得好真贴切。
一月后,小老虎的伤势完全好了,活蹦乱跳,一会上树抓鸟,一会水池抓鱼。
“世子爷,咱们是不是该把它送回去了?”吴崖天天被一只猫整的生无可恋。
“抓到凶手就可以送回去了。”陆慎炀回答。
“世子爷的意思,它的腿伤是有人故意为之?”吴舟反应过来问道。
陆慎炀:“是在树上救下它的,腿伤明显像是被人恶意折断。”
猫极有可能是被人虐待后,马上爬了树,后来一直躲在树上。
“那个畜生干的坏事!”吴崖义愤填膺,“不干人事,去欺负一只猫。”
虽然这只猫爱折腾,害得他照顾一个月整整瘦了十斤!可人怎么能和猫计较。
“世子爷怀疑是周伦德三人做得?”吴舟略一沉思,有了怀疑的人选。
“嗯。”陆慎炀分析,“这只猫上有木牌,在国子监生活了这么久都没事,偏偏处罚他们后就受伤了。有人为我出头洗刷冤屈,自然有人心中不忿要泄愤。”
可他陆慎炀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陆慎炀命吴崖将猫放在周伦德三人活动范围内,接着隐身静静观察。
国子监内有许多人认识这只猫,有个学生看见了猫笑着走来:“小老虎,好久不见你了,你最近跑哪去儿?”
他耐心极佳地蹲在地上给猫顺毛,过了会又折返会宿舍手上拿着东西回来。
“你看我还给你准备了肉干,你好久没来不知潮了没?”他自言自语将肉干喂给小老虎。
小老虎嗅了一下,不客气地张嘴开吃。
躲在暗处的陆慎炀暗骂,贪吃猫,随随便便吃别人食物,被毒死了都不知道。
旁边有其他学生路过,看见了这一幕笑道:“景阳,又开始喂猫了啊。”
景阳喂了会猫后,起身拿书去上课。
吃饱喝足的小老虎翻身一趟,在地面上睡觉。
其他学生走过它都毫无反应。
甚至上次被处罚的两人走过,它都没有反应。
直至周伦德走过,猫瞬间警醒,匍匐弓身,炸毛龇牙,十分警备。
周伦德握紧衣袖,几步上前想要靠近。
小老虎警惕地向后撤退,一步步离开想要离开。
而周伦德不愿失去机会,面露凶光,衣袖下藏着刀具,上次没想到这个扁毛畜牲力气那么大,手上被它抓了好几道伤口,最后还被它逃了。
后来他准备齐全,却好久没看见它。
今日没想到又遇见了,苏祭酒和肃王他惹不起,一只畜生还是能仍由他折磨泄恨的。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阴狠恶毒,脑袋里满是抓到猫后的恶行。
他的手刚上前就被猫抓伤见血,连忙亮出锋利的匕首。
猫儿察觉到危险,转身飞快跑了。
周伦德拔腿刚要跟上,却掌心一麻没了知觉,身前站了一个人。
身形极高,气势压迫。
是陆慎炀,他夺了周伦德的匕首在掌心打转把玩
他打量着刀具,似是赞美:“匕首不错。”
周伦德却吓得惊出冷汗,国子监内为了保护学生们的安全,不得携带刃器入院,违者逐出国子监。
“陆世子既喜欢它,我便赠与你了。”他额头冒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陆慎炀轻蔑看他:“不用了,依我看赠给苏祭酒最好了,你刚才不是还想用他猫做磨刀石吗?”
刚才他都看见了!周伦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接着被吴崖拖到了国子监专管学生纪律的地方绳愆厅。
值日的先生听了这事后,连忙去请了苏祭酒。
“祭酒大人,这刀不是我的。”周伦德忽地大声叫喊,“这刀是陆慎炀对我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我的。”
他豁出去了,咬死不认还有机会。现在就算是积极认错,估计也只会被逐出,还不如赌一把。
苏祭酒看了眼双手抱胸,面露讥笑的陆慎炀没说话。
然后他拿起匕首看了眼上面的雕刻花纹:“这把匕首比市面上其他匕首更加短小,应该是专门订做,我派人去一查便知。”
“是呀,为了杀苏祭酒家的猫,他可真是煞费苦心。”陆慎炀说着风凉话。
苏祭酒平静的脸色顿时变了,原来是因为张兴之事处罚了他,心生不满对猫泄气。
“没,我,我没有,您别听他胡说。”周伦德语无伦次地解释。
“那你手上的抓伤哪来的?”陆慎炀一把撩开他的衣袖,露出刚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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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伤。
“既然如此,证据齐全,不必再查匕首。”苏祭酒神情厌恶,“依律逐出国子监。”
他虽然不喜那只猫,可毕竟也养了那么久,知道它不是胡乱抓人的性格,不然不可能留它。
周伦德对猫出手,无异于打他脸,还暗藏兵器心思狠毒。
受了惊吓的猫慌慌张张逃回了家里,正在看书的苏韫听见彩韵的声音。
“姑娘,小老虎回来啦。”看见一道残影冲进院子里,还吓了彩韵一跳,发现是小老虎后,惊吓马上成了惊喜。
苏韫赶紧起身,起得有点猛头晕了下,连忙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揉着太阳穴。
抱着猫进屋的彩韵担忧道:“姑娘别急,你的风寒还没痊愈。”
上次雪地里找猫感染了风寒,人都消瘦了几分。
缓了片刻,苏韫走过来接住彩韵怀里的猫:“怎么又长胖了?”
小老虎要是继续再长,她可抱不动了。
怀里的猫儿喵喵叫着,不知在说什么。
苏韫再次见到苏祭酒的时候,苏祭酒很是气愤地与她说着周伦德的事情,苏韫听了后暗自心惊,若是没有陆慎炀设法找出凶手,恐怕小老虎早已凶多吉少。
有了前车之鉴,后续小老虎的放风时间被苏韫严格把控,而且她时刻跟在它身后。
竹林里里有风吹过的声音,竹叶在风的旋转里飘飘落下。小老虎兴奋地在竹叶里打滚。苏韫倚靠在石头旁看书,彩韵蹲在旁边打瞌睡。
不速之客闯入,一道轻微的脚步踩踏竹叶的声音响起。
是陆慎炀,身后跟着一个壮壮圆圆的随从,衬得陆慎炀身姿挺拔俊逸。
“陆世子,好巧。”苏韫淡笑打着招呼。
陆慎炀手上拿着个盒子,说话直来直去:“不巧,我是专门来找苏姑娘的。”
“陆世子有何事?”苏韫拍醒睡着的彩韵,接着站起身想了想他找她能有什么事,语气怀疑问道:“是小老虎花费的银子吗?”
去了一月有余,瞧着又长了些肉,估计伙食花费甚高。
“苏姑娘心里,我是如此锱铢必较的人?”陆慎炀问道。
圆墩墩的猫儿,竹竿似的主人,还真有点稀奇。
苏韫开门见山:“那陆世子找我有何事?”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上次苏姑娘有恩于我,这是我的谢礼。”陆慎炀拿出肃王妃准备的首饰盒子打开。
苏韫发现是一盒首饰,金玉点翠,华丽夺目。
这些精致高调的东西,估计母亲那也只有几件。
“谢礼就不必了。”苏韫婉拒。
“苏姑娘是不喜?”陆慎炀看着她清秀的眉眼问道。
“的确不爱这些首饰之物。”苏韫坦诚回答。
陆慎炀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既然说了给谢礼,那自然要送到人心坎上。
“苏姑娘喜欢什么?”
“陆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帮我揪出伤害小老虎的凶手,我已经不胜感激。”苏韫继续拒绝。
陆慎炀没说话,视线落到苏韫青葱玉手上的书籍。
原来喜欢书籍字画啊,他老爹的书房里多的是珍贵书画,随便拿些出来就成。
7. 第 7 章
陆慎炀从小到大难得真心实意送份礼物,还从来没有送不出去的情况。
心里有了盘算,回了肃王府后直奔肃王书房。
看着在书房里四处搜寻的世子,吴舟面色担忧:“世子爷,这些都是王爷的珍品,咱们拿走后王爷会大发雷霆。”
陆慎炀在一堆书画里挑挑拣拣,神情不以为然:“他哪次回来不大发雷霆。”
选好几本孤本书籍和一些名家字画,陆慎炀潇洒离开。
开春时节万物复苏,草长莺飞,花儿争奇斗艳。
翠绿挺拔的竹林里,陆慎炀终于又蹲到了苏韫。
“喏,这些东西你应该喜欢。”他将手里的东西打开,展示给苏韫看。
吴崖摸摸脑袋,世子这样好像自己给张姑娘送礼物的时候。
苏韫扫视一眼,是珍贵书画,好多都不流传于世,只曾听闻。
“世子从哪找到的?”苏韫问道。
抢了别人的东西给她,她岂不是收了赃物也成了罪犯?
陆慎炀敏锐地看出了她的想法:“想什么呢?我肃王府战功赫赫,珍宝无数,有这些东西无甚稀奇。”
“陆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私下收礼总归不妥。”苏韫斟酌回话。
陆慎炀自认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有人肯帮他,自然不能几句话草草谢恩了事。
他直接将怀里的珍贵字画撂在地面,指着东西道:“反正这些东西都赠与苏姑娘了,仍由你处置。”
话说完后不管苏韫的喊声,自顾自的地向前走。
苏韫看着流星大步离开的陆家主仆二人,又低头看了看竹叶堆上的字画,极为爱惜地拿起来,仔细检查有无沾上脏污。
“姑娘,咱们怎么处理?”彩韵凑头过来看着字画,“这些画就是大人看了,恐怕也得眼馋。”
苏韫将字画收好放进包袱里:“这些事情不能让父亲知道。”
男女授受不亲,父亲知道了恐怕会狠狠斥责她。
回想刚才陆慎炀财大气粗,家财万贯的模样,苏韫忽地认为收下谢礼是个好法子,若是不收下谢礼,依照陆世子不依不饶的性子,日日蹲守逮她,届时走漏了风声,纵是清白却难以分辨。
到了国子监放假的日子,众学生归心似箭,热热闹闹地各自挥别好友回家。
下山的路上,陆慎炀扭头对吴舟道:“都准备好了?”
吴舟点点头,又神情犹豫劝阻道:“王妃传消息说,王爷还有三日回京,咱们不若将此事缓缓?待侯爷离开后再行动?”
“不必。”陆慎炀语气坚定。
谁知道他爹多久离开?心里有气自然要狠狠出了气,才能心神舒畅。
周伦德自从被国子监逐出后,先是在家被他爹用木板狠狠打了一顿,接着伤好后自暴自弃,整日流连青楼楚馆。
大概知道这个儿子前程无望了,周家人懒得劝诫约束。
月亮爬上树梢,静谧笼罩着黑夜,春风浮荡,红红的灯笼挂在门角上。
“周公子,明儿再来呀。”衣着暴露的花娘将周伦德搀扶到门口。
小厮将人接过来,周伦德喝得烂醉如泥,嘴上喊道:“来,来。”
他脚步虚浮地跟着小厮走,嘴里时不时呼唤:“酒,老子的酒!”
“爷,夜深了咱们先回府。”小厮低声哄他。
没走多久,周伦德开始耍酒疯,大吼大叫:“老子要酒,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去给老子找酒来!不然老子回去打死你!”
小厮为难地看着瘫坐在地面的主子,又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哪里去找酒。
正当他犯难时,陆慎炀三人悄无声息地跟进。
吴舟率先出手,麻利地在小厮后脑勺一击。
小厮只觉脑袋一痛,接着意识全无,身体瘫软倒地。
吴崖身材魁梧有力,将地上耍酒疯的周伦德扛起:“嘿嘿,爷爷马上请你喝酒咯。”
吴舟细心地将麻袋套入周伦德脑袋,几人往偏僻少人的巷子深处走。
陆慎炀看了几眼麻袋,他揍人出气都是堂堂正正,可从没搞过这些伎俩。
可他老子要回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他娘又要抱着他流泪了。
到了目的地,吴崖将肩上的周伦德狠狠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周伦德被摔得头晕眼花,他挣扎想要爬起来,发现一片漆黑,感觉到头上被套了东西,他不安地想要用手扯下来。
“蠢样,别白费工夫了。”陆慎炀讥笑地看着他的动作。
周伦德刚才对小厮的扬武扬威,颐指气使全部没了。连酒似乎都醒了大半,他声音颤抖问道:“陆世子?”
陆世子没有回答,一个箭步向前,接着一脚狠狠踹在他腿伤。
小巷里周伦德杀猪般的惨叫响起,他凄惨求饶:“陆世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听陆遇的鬼话,和他一起污蔑你。”
阵阵痛感来袭,周伦德的理智飞速飞回。
正在活动手脚热身的陆慎炀身形一顿,不是因为这件事揍他。
不然为何独独要收拾周伦德。
一记一记的重击袭来,周伦德被打得四处爬。他的求饶声没有让陆慎炀心软一点,在极度痛苦中,人的思路飞速运转,他隐隐约约抓到了一点信息。
“我错了,从今往后我绝不欺负苏家的猫。”他痛苦呻吟着认错。
栽赃陷害陆慎炀这件事是四个人一起做的,但未曾听闻他们挨打。那陆慎炀打他只能因为这件事。
果然,陆慎炀狠命踹他的脚停顿了下来,却踩在他胫骨的位置施加力气。
周伦德被吓得大叫,身形想要往后退,却被他死死踩住。
“陆慎炀,你疯了吗!?”他想踩断他的腿骨。
被人连名带姓的叫,陆慎炀的心情很不爽,戾气四起,他踩在周伦德小腿下部的位置狠狠用力。
倏地咔嚓一声,“啊!啊啊!!”周伦德痛得浑身打滚。
片刻后周伦德的意识回笼,本以为陆慎炀已经走了,却感受到有力带着狠劲的脚又踩在另外一只小腿的胫骨上。
他吓得魂飞魄散,先是哭声哀求连连,见丝毫不奏效。
开始恶毒咒骂:“陆慎炀你不得好死,那个臭女人多管闲事,老子以后要玩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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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话音刚落,是陆慎炀更加狠戾无情的踩踏。
之前那一下陆慎炀还收着力气,知道他老子要回京了,不能事情闹得太大,最后却被周伦德激地失了分寸。
一声急促凄惨的尖叫后,周伦德直接疼得晕迷不醒了。
吴舟连忙几步上前,掀开麻袋探了探他气息。
“哥,你套麻袋有什么啊?”吴崖不满的声音传来,“他还不是知道是谁。”
吴舟无奈地横了自己弟弟一眼,套麻袋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担心其他人看见四处流传。
陆慎炀面无表情,眉眼带戾地看着昏倒的人,吴舟看了看自家主子,内心低叹一声。
世子爷对这位苏姑娘不一般。
回去的路上,吴崖才后怕问道:“哥,你说周伦德不会来肃王府告状吧?”
以前有王妃撑腰,他才不怕,可现在不一样了。
“人都打完了,现在才知道害怕?”吴舟斜了弟弟一眼。
吴崖声音大了些:“谁害怕了,只是问问而已。”
看着掩耳盗铃的弟弟,吴舟回答:“不会。”
现在的周伦德沦为家族弃子,不会有人为了他来得罪肃王府。
三日后肃王归京,肃王妃特意命人来国子监为陆慎炀告假归家。
肃王回京声势浩大,周围百姓夹道欢迎。
藩王回京,本应遵循先面圣,后归第的礼教。
但皇上体恤肃王长途劳顿,特下旨恩许先归第,次日陛见。
行至肃王府前,肃王妃身着绫罗绸缎,打扮得明艳动人,身旁站着百无聊赖,眉眼不耐烦的陆慎炀。
肃王妃崇拜仰慕地望着马背上威武的男人,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肃王虽然人已知中年了,但边疆沙场磨砺,更添英雄男儿气概。
他下马对妻子问道:“我离开许久,府里可一切安好?”
“都好,都好。”肃王妃连忙回答。
肃王鹰隼似锋利的眼眸移开,落到了陆慎炀脸上:“最近有长进没?”
“父王问得哪方便?”陆慎炀吊儿郎当反问。
看着儿子没出息的纨绔子弟模样,肃王眉头紧皱。
忽地他身后一位夫人上前,肃王顿时眉眼温柔,扭头看向她。
“这是娇娘,在边疆服侍我的人,王妃速速安排下。”肃王头也不回地对着肃王妃下命令。
肃王妃脸上的笑在看见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垮了下来,“是。”
这样的场景陆慎炀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他爹风流成性,在外拈花惹草惯了。
家里妾室通房数不胜数,除了陆慎炀以外,还有五个庶子,三个庶女。
偏偏他娘还对他爹死心塌地,每每见他纳了美妾总背后偷偷抹眼泪,却又一次次自我安慰,肃王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侧妃。
总是顾忌着她的想法,才不肯娶侧妃。
一行人马进了肃王府,肃王沐浴更衣后前往书房处理公务。
他甫一进门后就敏锐地发现他收藏的珍贵名画少了,在书房内踱步思量片刻,他将看守书房的人唤了进来。
8. 第 8 章
看守的人听见王爷询问书房字画的事情,不敢隐瞒,马上将陆慎炀从书房拿走字画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肃王脸色渐渐阴沉:“不学无术的废物,平时混账惯了,现在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我的东西都敢乱动,去将人给我绑来!”
下人被他凌厉的语气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小跑出去寻人。
陆慎炀难得老实待在他院子里,见肃王派人来寻他也不以为然。
他爹以往的惯例,是先进宫后出宫揍他,如今陛下允他先归府,自然要先揍他一顿才肯罢休。
陆慎炀被肃王请走,他院子里的下人马不停蹄前去找王妃禀报。
“爹,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差?”陆慎炀一点没有火烧眉头的着急。
战场的风沙为肃王成熟的面容凭添几分沧桑沉稳,他鹰隼般的眼眸上下扫视陆慎炀:“我的字画呢?”
“送人了。”陆慎炀满不在意的口吻,“你有那么多,分点给儿子呗。”
肃王扯动嘴角笑笑,却是皮笑肉不笑:“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拿老子的算什么男人?”
“反正已经送人了,你就是打死你亲儿子也拿不回来。”陆慎炀无奈地耸肩。
肃王久战沙场,最爱各式各样的武器,书房内设有武器架,上面摆满宝刀长枪,他转身走至架子前,从上面拿去一根粗长结实的鞭子。
“跪下,孽障。”他将鞭子捏在手心,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整日吃喝玩乐,一派纨绔子弟的模样。”
只要没人舞到他面前,在外混账无赖他都懒得管,现在越大越无法无天,他的东西都敢随意处置。
“子不教父之过,父王该好好反思下自己的教育方式。”死到临头,陆慎炀的嘴依旧很犟。
“是我对你太仁慈了。”肃王冷哼一声,一记鞭子响亮地抽了下去。
霎时间陆慎炀的外袍被打烂,肃王没有一点心慈手软,鲜血顺着鞭子留下。
“听说现在你越发有能耐了,都敢推人下水谋人性命了。”肃王收回鞭子,审视着上面的血迹,语气高高在上。
陆慎炀痛得咬紧牙关,还是一字一句道:“人不是我推的!”
啪!又是一记重鞭落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和你娘也算是长脑子了,现在知道善后了。”肃王眼眸冷漠。
陆慎炀知道肃王什么意思,他认定了人是自己推下水的,只不过后来自己和娘用了法子洗脱罪名。
“再说一次,人不是我推的。”陆慎炀倔强地抬起头,眼眸发狠发红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他的亲生父亲仅仅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能如此坚定地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要不是他娘爱他爹爱得死去活来,他都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
“我不在乎真相。”肃王笑笑,“本来我还很欣慰,以为你们终于有了一点长进,有了点脑子知道避人口舌,没想到越来越胆大包天,你老子的东西你都敢觊觎!”
又是重重几鞭落下,陆慎炀的后背伤痕交加,血迹斑驳。
肃王一点也不关心真相,人是陆慎炀推下的,他也不以为然,至少陆慎炀学聪明了,不像他娘那个没脑子的蠢货,知道不落人把柄了。不需要他好不容易回京还需要东跑西跑给这娘俩擦屁股。
但觊觎他的东西他不允许,就像草原上雄壮的狮王绝不容忍任何雄狮挑衅他的王位,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绝不姑息。
陆慎炀沉默地承受鞭子的重击,无声地笑笑。
是呀,他们都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不在意他所受的冤屈和嘲讽。
他娘爱他,所以想尽办法让人闭嘴,却总是弄巧成拙。关注的重点永远不是真相,而是外人议论。
至于他爹,他什么都不在乎,置身事外是他的态度。
陆慎炀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苏韫温柔坚定的笑容,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努力证明他的清白,揪出背后的真相。
肃王妃火急火燎地赶来,甫一进门就看见儿子伤痕累累的后背。
眼泪顿时哗啦啦地流下,她冲到肃王身旁抱着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的鞭打:“王爷,咱们就一个儿子,你是想要打死他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呜咽惹人怜。
早年间肃王也是爱极了这张脸,在她的一再哀求下对陆慎炀的责罚不了了之,大概再美的脸看久了也失了趣味。又或许是岁月淬炼心性,他愈发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娘,你回去别管。”陆慎炀拳头握紧,强忍叫出声。
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氛围,肃王妃急得眼泪直掉:“王爷,我陪嫁里的字画书帖数不胜数,你若有喜欢的尽管拿就是,何必把儿子往死里打。”
肃王充耳不闻,觊觎他的东西罪该万死,不将陆慎炀狠狠打一顿长记性,以后岂不是更猖狂。
“儿啊,你快认个错。”眼见劝不动丈夫,肃王妃又将哀求的视线对上儿子。
陆慎炀痛得额头上布满黄豆上的汗珠,也不绝不开口。
“王爷,咱们百年以后这些东西不都是儿子的吗?你要为了这点小事打死他吗!?”肃王妃大叫道。
她真的不懂,不过是拿了字画一件小事,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若陆慎炀拿了她什么东西,她只会关心儿子缺东少西,她得赶紧为他添置东西。
“娘,你只有我一个。”陆慎炀扬扬嘴角,直视着暴怒的父亲,“可父王还有五个儿子呢,他是在生气我挑衅他的地位,蔑视他的父权,铁了心要给我个教训。”
肃王的鞭子倏地停了,看了看倔强执拗的儿子:“还不算太蠢。听闻国子监即将考试,若是再考倒数,我军棍伺候。”
既然知道错那了,那就不必再打了。但陆慎炀每每考试,恬不知耻稳居倒数倒一,肃王小时候样样用功,科科拔尖。
肃王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吴家兄弟搀扶着陆慎炀离开。
回了院子后,他平趴在床榻上,大夫在背后为伤口上药,肃王妃期期艾艾开口:“儿啊,你别记恨你父王,他就是那个暴脾气。他是恨铁不成钢,希望你有出息些。”
天下间的女人,都希望自己孩子和夫君好好相处。可陆慎炀和肃王,两人向来都是谁也不让谁,每每见了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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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炀被打得半死,后背火辣辣痛得厉害,还要分出心神安慰他娘:“我知道,我想睡会你先回去吧。”
肃王妃看了眼他伤口,眼泪跟流不尽似地用手帕掩着眼角离开。
陆慎炀看着肃王妃离开的背影,他娘真是笨的可怜。
他爹可不是个暴脾气,心思深沉,凡事谋而后动。
希望他有出息?眼下被他打得半死不活,估计刚好在床榻上趴到他爹离开京城。如此便能够不在京城惹是生非,安分守己。
至于受伤向国子监请假耽误的学业,他爹可一点不在乎,只有不影响他就成。
陆慎炀告假的消息,苏韫是在半月后知道的。
原因很简单,她父亲整日眉梢上扬,心情一扫之前阴霾。
“父亲有什么好事吗?”苏韫不解地问道。
苏祭酒端起茶盏笑笑:“肃王回京,终于有人收拾那混世魔王了。半月前王府派人来告假,说是陆慎炀骑马摔伤了。不过如今已回了国子监,只是看样子伤还没好全。”
肃王铁血手腕谁不知晓?对儿子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
肃王回京多久,陆慎炀就会消停多久。
苏夫人抱着儿子,看了看谈话的父女二人。
她的视线很快紧紧钉在某处,苏韫敏锐地发现不对劲,循着她的视线发现自己衣袖上沾染了猫毛。
“女儿下次注意。”苏韫抱有歉意地说道。
一向温柔的苏夫人眉心微蹙,忍不住出言劝说:“韫儿你也大了,婚事相看也该提上日程了,难不成以后你要带着猫出嫁?”
苏韫沉默,视线落在猫毛上。
侍女都可做陪嫁丫鬟入门,带着小老虎嫁人为什么不可以?
“未来你总归是要生儿育女的,大夫们都说了孕期不要沾染这些动物,对身体不好。”苏夫人不厌其烦地反复劝导。
女儿对这只猫很是重视疼爱,她几次三番劝说送走猫儿,女儿都不同意。
苏韫知道母亲是担心她携带猫毛会引起弟弟生病,放缓语气安慰:“这次是女儿没留意,以后一定不会发生。”
苏夫人低叹一声,苏祭酒默不作声看着母女俩的对话。
心里盘算着苏韫的亲事,按理说她这个年纪早已相看好人家了,可恰逢儿子降生,他和苏夫人就落下了此事。
“罢了,你今日不是和景愉她们有约吗?快去罢。”苏夫人委婉地让苏韫离开。
苏韫也不欲久留:“父亲,母亲,女儿告退了。”
等她离开后,苏祭酒琢磨着刚才的话,喃喃出声:“景家?”
“女儿和景家叶家是手帕交,夫君连这都不知?”苏夫人笑着打趣。
景家书香门第,家风清正,景家女儿又与韫儿是手帕之交。
景阳学问出众,人品端正,长得一表人才。
苏祭酒与苏夫人商量道:“你看景阳如何?”
苏夫人一下便知夫君的意思,思量片刻后答道:“我瞧着不错,是个好孩子,不过咱们还是问问韫儿的意思。”
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长女,捧着手心长大的宝贝,夫妻两都不愿委屈了她。
9. 第 9 章
苏韫出门前特意将自己做的桂花糕装好,国子监里每逢秋季桂花飘香,迎风吹来总是散落一地桂花,苏韫喜欢采摘些制作桂花蜜。
朱红的食盒里装着白净香甜的桂花糕,苏韫带着彩韵出门了。
苏韫一贯爱走些偏僻无人的小路,穿过最为熟悉安静的竹林。
不知为何她的脚步一顿,看着春季里清翠飘扬的竹叶。
“姑娘怎么停下了?”彩韵纳闷,“是走累了吗?咱们歇歇。”
苏韫笑着点头。
两人走至一块大石前,苏韫拿出一方手帕垫于下方坐在上面歇息。
春日的阳光正好合适,既使人身心舒畅,又不焦急灼热。
歇了会苏韫眼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准备离开。
却忽然看见那道熟悉的人影。
陆慎炀看着的主仆二人,走了过来:“苏姑娘又在遛猫?”
“不是。”苏韫摇摇头。
离得近了,她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容,英气逼人的剑眉,上挑不好惹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大概是瘦了,锋利清晰的下颌角。
陆慎炀的鼻子像狗一样灵敏,他嗅了嗅空气:“是什么味道?”
苏韫没说话,视线却移到紧盖的食盒。
“苏姑娘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吗?”陆慎炀大大咧咧问道,甚至于自来熟地伸手打开,“方便我看看吗?我都饿了。”
看着他急切觅食的神情,像极了小老虎嘴馋乞食的模样。
苏韫不忍拒绝:“是桂花糕,陆世子不介意就尝尝吧。”
打开食盒后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入目的是一叠整整齐齐的桂花糕,上面是金黄香甜的桂花。
陆慎炀手指拈起一块糕点入嘴,细细品尝。
“好吃吗?”苏韫的心跳快了些。
陆慎炀看着眼前满眼紧张期翼的女孩,水灵的眼眸像丛林的小鹿,天真单纯,不染尘埃。
“你猜。”陆慎炀恶劣的性子压不住,又开始逗人了。
苏韫不再理会他,手拿起食盒盖子欲要盖上。
陆慎炀的手连忙掩在桂花糕上部:“哎,不说好吃还不让人吃了是吧?”
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乖模样,没想到性子这么霸道。
苏韫忽然问道:“陆世子挨打了吗?因为什么?”
他脸色有点苍白,身形消瘦,神情气势也没之前扬武耀威,不可一世。
倒像是一只在外落败的大狗。
男子汉大丈夫,哪愿意在女孩面前承认自己挨打。
“没,我从马背上摔了。”死鸭子嘴硬的陆慎炀不承认。
苏韫扫视的目光看着他:“是因为谢礼吗?”
如果之前的珠钗首饰,应该不至于。但珍贵字画就很有可能了,谁人都知肃王妃张杨明艳,最爱奢侈,首饰等谢礼由她操办送这些不足为奇。
可前脚陆慎炀送了名家书画,后脚肃王回京就狠狠收拾了他一顿。
肃王文韬武略皆是上乘,皇子出身见惯了宝石黄金,最爱这种寻遍世间难得的字画。
陆慎炀被她的话噎住,没想到她这么聪明,草草几句寥寥几眼就能猜出来。
“不是,我们王府多的是这种东西。”陆慎炀强撑不松口。
苏韫忽地嫣然一笑,笑得风华绝代,引得陆慎炀神情一滞。
她和他谈论这些所甚?这位陆世子哪里是懂字画书帖的人?与他说这无异于对牛弹琴。
长得高高大大是有点像牛,不过最像一只笨狗。
“我不收赃物,改日我将它们还给你。”苏韫又继续说道。
陆慎炀急匆匆拒绝:“那可不行,那我不白挨打了。”
说完后鸦雀无声,不打自招,先前的嘴硬荡然无存。
苏韫无奈地摇摇头笑笑,他倒像偷吃的小老虎没擦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吃相不差,但速度可不慢,糕点半碟都落入他肚子里。
“别吃了,再吃都没了。”许是和小老虎自言自语惯了,苏韫的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嗔怪。
陆慎炀收手,蹙眉视线落回食盒,原来是给别人准备的。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但总归而言是闷闷的不舒服。
收拾好食盒后,苏韫带着彩韵离开。
彩韵看了看陆世子,又看了看自家姑娘。
待两人走远后,吴舟从竹林深处走出来,看着倚靠石头闭目懒洋洋晒太阳的主子。
他记得世子爷不爱甜食糕点,只爱吃肉。
宴会时在叶家举办,叶灵鸳作为主人早早准备迎接两人。
苏韫刚好和景愉在门口相遇,景愉瞧见身后彩韵提着的食盒,圆圆的眼眸如同点缀宝石般瞬间闪亮:“阿韫,你做了好吃的吗?”
“去年的桂花蜜还在,今日做了桂花糕。”苏韫轻轻刮了下景愉的鼻子,“贪吃鬼。”
两人手挽手进门后,叶灵鸳见了佯装吃醋:“哼,原来背着我偷偷说悄悄话。”
“哪敢,谁敢惹叶姑娘生气。”景愉调皮说道。
叶灵鸳将人领进了自己小院,命人上茶上点心。
三人许久未见了,纷纷说着有趣的事情分享。
女儿家的谈话总是围绕着几个话题,叶灵鸳比苏韫大几个月,她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是大理寺家的儿郎,约莫明年年底出嫁。”叶灵鸳脸红说道。
苏韫和景愉都笑着恭喜。
叶灵鸳好奇问道:“阿韫家可开始相看了?”
旁边的景愉视线移了过来。
“不知,父母未曾向我透露。”苏韫摇摇头。
以她之见,女子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儿育女挺好。
后院勾心斗角,婆婆刁难,夫君花心,桩桩件件都不是好事,何必上赶着迎接苦难。
但是苏家人口简单,她没有经历这些糟心事。
不过像父亲一般不纳妾不蓄奴的人去哪找?但纵是如此,母亲也没少流泪。
夫妻恩爱多年,膝下只有一女,母亲整日求佛拜庙,听信各种偏方,千呼万盼等来了弟弟。
“我还小呢,我娘他们现在忙着管我哥。”景愉忽地说道,说完还偷瞄苏韫。
他哥喜欢苏韫,她觉得挺好,要是苏韫做了她嫂嫂太幸福了。
“景公子年纪轻轻已是秀才,又相貌堂堂,在咱们京城炙手可热得很。”叶灵鸳捂嘴打趣道。
苏韫忽地想到了陆慎炀,一个读书惨不忍睹的笨狗。
“苏家与景家是世交,阿韫与景阳算不算是青梅竹马。”叶灵鸳附在苏韫耳边调侃。
“我与他连面都没见几次。”苏韫笑着回答,坦坦荡荡。
景愉吃着桂花糕有点失落,都怪自家哥哥太不争气了。
三人很是珍惜相处的时间,一起吃了午饭后还聊了许久,直至夕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告别。
苏韫回家后先是去母亲的院子请安,苏祭酒已经下值归家。
“今日玩得可开心?”苏夫人笑着问道。
苏韫将下午的趣事一一分享给苏夫人,苏夫人时不时点头,时不时细细问上两句。
今日苏夫人未将儿子抱在怀里,苏韫看着仔细聆听自己说话的母亲,时间似乎回到了从前。
苏夫人斟酌片刻后开口:“灵鸳已经定了亲事,你与她年岁相近,此事也该提上日程了,韫儿是否有心仪之人?”
原来是因为这事才单独抽空与她闲聊,苏韫心里失落。
“没有,女儿还小还想多陪爹娘几年。”
苏夫人笑笑:“有你弟弟陪我们呢,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
苏韫心里郁气更甚。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如此由我和你父亲帮你筹谋罢。”苏夫人问女儿心仪之人本就是随口一问,早和夫君有了人选,见女儿脸色不喜又出口安慰道:“放心,会寻个由头让你瞧瞧再定下。”
苏韫无奈点点头回了小院。
陆慎炀背上的伤还没好全,每日需要回王府换药。
每次换药时肃王妃必定两眼泪汪汪守在一旁,一副心口疼的模样。
伤口已经全部结痂,一些地方已经长出了嫩肉。
肃王妃一会看看陆慎炀的脸色,一会神情纠结地踱步。
“娘,你有什么就直说,转圈转得我头晕。”陆慎炀揉揉眼睛说道。
肃王妃明显不是个藏得住事情的性子,等大夫换药后忙将众人撵了出去。
“儿啊,你将你爹的字画送给谁了?”肃王妃神情忐忑。
陆慎炀看了眼她娘:“我爹叫你来问的?还想我去要回?这么小气。”
“不是。”肃王妃连忙反驳,接着底气不足道:“娘看你身边的朋友没喜欢这些东西的,好奇你送给谁了?”
陆慎炀嚣张惯了,见他娘命人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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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不虞道:“娘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天天管这管那。”
肃王妃其实对这些东西不在意,可那日陆慎炀挨打后她仔细回去一想顿感不对劲,尤其是在陆慎炀伤都不好全时回了国子监。
以往能有借口不去读书,他可是乐意至极。
可肃王妃也拿不准陆慎炀是因为肃王说的考试,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若是因为旁的,前不久她儿才养了苏家女儿的猫,后脚就拿了家里字画。
苏家女儿是京城出了名的文采斐然,极有可能喜欢珍贵字画。
说不定她儿子偷了他爹的字画,就是为了去讨苏家姑娘欢心。
“娘问你,你是不是将东西送给苏家了?”肃王妃直来直去问道。
陆慎炀诧异地看了眼他娘:“嗯。”
肃王妃磨磨蹭蹭了片刻,继续说道:“儿啊,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那日她见了那姑娘,冰清玉洁仙女似的人。
陆慎炀沉默了,既没有承认又没有否认。
神情沉思,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喜欢二字。
“你说话啊。”肃王妃沉不住气地用手催促陆慎炀回答。
陆慎炀直视肃王妃:“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你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人,苏家虽然书香门第,可配咱们家委实差了些。”肃王妃小心翼翼说出心里话,“以后实在喜欢,勉强可纳为侧妃。”
以她之见,做妾就差不多了。可这些读书人自视清高,绝不可能让自家女儿做妾,她不想儿子难过,不愿棒打鸳鸯。
陆慎炀:“父王当年的身份娶您,可是高攀了的,怎么不见娘嫌弃?”
肃王虽是皇子出身,可生母却只是先帝醉酒宠幸的宫女,故而虽然肃王样样拔尖优秀,仍不得先帝喜欢。
可肃王妃是京城有名的贵女,是家里的独女,所以也被宠坏了。
“你爹可是皇子出身,现在更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肃王妃不服气。
陆慎炀不屑一笑,没有娘亲一族的助力,他爹还能爬上这个位置?
一个被嫌弃的卑贱皇子,还比不得外面的商贾之家。
说着说着话题偏了,待肃王妃发现后想要重提时,发现陆慎炀已经睡着了。
她只得低叹一声走了。
察觉她走后,陆慎炀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流光闪过。
还有月余便是今年国子监的第一次小考,众学子都是铆足了劲学习。
大家惊奇地发现,陆慎炀竟也在老老实实地学习。
不得不感叹恶人还需恶人磨,肃王离开的时间被一再拖延,陆慎炀这种混世霸王也得夹起尾巴当好好学生。
课堂上陆慎炀看着翻来覆去重复几句话的先生,忍不住泛起阵阵困意。
睡醒一觉后看着留下的作业,更是眉心紧蹙。
咬文嚼字的几句话,要他写一篇文章,这怎么写?
小院里听见母亲一再提及景阳,苏韫的心情不太好。
她有一种父母迫不及待要她嫁人,要她离开苏家的感受。
苏韫不讨厌景阳,可也没有更多旁的情感。
但父母却让她嫁给这么一个数面之缘的人,然后要求她为他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
可他们曾今笑呵呵说过,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辈子不嫁人他们就养她一辈子,要是有了心仪之人找来做赘婿也使得。
看着上方絮絮叨叨的苏夫人,苏韫只觉心里闷得慌找了个由头离开。
刚回屋小老虎就急匆匆拱她手,示意她带它出去玩。
苏韫被它贪玩的模样逗乐,拿去绳子套在它头上,牵着它去了竹林。
竹林里陆慎炀苦大仇深地看着书,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苏韫牵着小老虎走近竹林,见里面有一道男子的身影,本想避嫌离开。
又倏地发现来人竟是陆慎炀,他还极为稀奇地在看书。
片刻的功夫,陆慎炀眼尖地发现了苏韫,又迅速察觉到她想要离开的脚步。
“苏姑娘别走啊,我有事相求。”他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写不出文章,吴舟说是他书读的太少,脑袋空空。
陆慎炀翻出了以往的课本,可许多吴舟也一知半解。
但这位苏姑娘不一样啊,苏祭酒的女儿听说三岁认字,五岁成诗,京城有名的才女。
10. 第 10 章
苏韫探究的视线落在书籍:“陆世子有何事?”
“这本书晦涩难懂,劳烦苏姑娘帮我讲解一二。”陆慎炀嘴角上翘,扬扬手中书本。
苏韫面色不解:“为何不请教先生们?”
她还想再加一句同窗们,可仔细一想陆慎炀的好友们估计与他一般不学无术,走马斗鸡。
陆慎炀笑得张扬:“前儿我请教了张先生,听闻他气得一日都用不下饭。”
而且被他臭骂了好久,陆慎炀哪里是好性子的人,学不会忍气吞声那一套。
春风扫过竹林,带起阵阵细响,高空的竹叶随着微风翩翩起舞,从空中打着旋落下,然后落在了苏韫乌黑的发丝上。
风带着发丝挥舞,苏韫将拂在脸上的发丝掖在耳后。
陆慎炀的视线被竹叶紧紧吸引,苏韫接过他的书籍。
她翻了翻几页,是国子监内用的教材,小时候父亲就教过她了。
“哪儿不懂?”
陆慎炀的视线收回,身体靠近书籍,拉进了与苏韫的距离。
他伸手指向不解的段落。
苏韫声音温柔地解释,她发现陆慎炀其实不笨,稍稍一点拨就能明白,只是思维过于跳脱,甚至于叛逆不容于世。
国子监的先生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接受正统的教育,视其他为歪门邪道。
陆慎炀听着苏韫的讲解,顿感这本书也不是那么难懂。
她解释的很简单,通俗易懂,善于举例。
不像哪些老头,满口之乎者也。
见陆慎炀能举一反三,苏韫欣慰地笑笑:“陆世子若是静下心好好学,以后科举前途无量。”
陆慎炀看了眼书:“我对这些书本没兴趣,还是更喜欢骑马射箭。天天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哪有骑着马儿自由自由,或是武场上大汗淋漓打上几场痛快。”
“那陆世子今儿怎么转了性?”苏韫侧身望向陆慎炀。
两人的距离本就极近,此时两人面对面,陆慎炀能清楚看见她粉嫩的嘴唇,像是小时候他吃过的糖果诱人。
被他直直的目光盯着,苏韫的耳垂染上胭脂红晕,尴尬地错开视线。
陆慎炀才发觉不妥,又看见她发髻上的竹叶,随手就摘下。
“还不是我爹说。这次考试我再考倒数打断我的腿。”陆慎炀懒声道。
其实他不认为肃王会这么做,但他实在看不得他娘流不尽的眼泪。
苏韫莞尔一笑,没想到陆慎炀都这么大了,苏王还用管教小孩子那一套。
她看见他将竹叶随手丢下,以为刚才陆慎炀在看竹叶。
两人大概闲聊了半个时辰,小老虎这只猫早就不耐烦一直待在这儿,喵喵叫个不停。
它嗓门够大,想无视都很大。
“这只猫膘肥体胖,苏姑娘不可太过溺爱它了,该让它控制饮食减减肥。”陆慎炀对着小老虎恶狠狠说道。
小老虎似乎对他很不满,扑着要抓咬陆慎炀。
苏韫感觉将小老虎抱在怀里安慰:“好了,咱们去其他地方逛逛。”
陆慎炀听后眉头微蹙,神情不乐意:“好人做到底,苏姑娘这是要半途而废?”
“陆世子若有不会可去找张兴。”苏韫抚摸着小老虎橘黄色的脑袋,它尾巴惬意地甩动。
陆慎炀回想了下这个人:“他成绩平平,恐怕没这个本事。”
苏韫笑笑:“有人成绩平平恰是因为读了太多书,但思维古板固定,写不出一气呵成的好文章。但有人写不出文章则是底子太差,没有打好地基如何能修葺房屋。”
张兴刻苦好学,定会将这些课本研究透彻,与人讲解问题不大。
“我去找他,说不定又能将他吓得屁滚尿流。”陆慎炀眉梢一扬。
苏韫:“陆世子难不成是善解人意,顾忌他人想法的人?”
她让陆慎炀去找张兴其实有私心,张兴既然会被陆遇等人欺负,难保其他人不会跟着效仿,可若张兴能跟陆慎炀扯上关系,依照陆慎炀的性子定然不准旁人欺负他。
说完后苏韫将小老虎放在地上,仍由她挑选地方走了。
等她走后,陆慎炀看着刚才的书卷,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梅花冷冽的芳香。
快到晚饭时分,苏韫才牵着小老虎不紧不慢回院子。
一回院子竟然碰上她父亲,身后还跟着一男子。
苏韫只觉男子有几分眼熟,可更具体的想不起。
苏祭酒出声介绍:“这是景阳,景愉的哥哥,你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
苏韫顿时豁然开朗,难怪眼熟。
两兄妹自然长得有几分相似。
“景公子好。”苏韫得体地问好。
“苏妹妹好。”景阳心里泛起一点苦涩,小时候她都是跟在身后叫他景哥哥。
苏韫探究的眼神落在苏祭酒脸上,她父亲一向不往院子里带外男的。
苏祭酒轻咳一声:“有本书要给景阳,刚好景愉托景阳给你带了东西,就一起过来了。”
苏祭酒领着苏韫和景阳前往书房,拿书时他一个人进去了,独留苏韫和景阳在外面,气氛有些尴尬。
“小老虎这毛色真好。”景阳努力找话题。
听见有人赞美自己,小老虎得意地叫来几声,又熟练地围着景阳的裤脚处转。
苏韫想收紧绳子:“小心它沾你一身毛。”
“没事。”景阳却不在意地蹲下,用手给小老虎捞下巴,舒服得它呼噜呼噜作响。
“景公子经常和它玩?”苏韫见一人一猫气氛融洽,似乎相熟。
“是呀,以前常常见它在国子监溜达,还嘴馋吃了景愉给我准备的零嘴呢。”景愉温和笑笑,脸上未见一丝恼怒。
苏韫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它就是贪吃嘴馋,遇见好吃的便走不动道了。”
“这是景愉托我给你的东西。”景阳拿出一个木盒递给苏韫。
苏韫接过打开,里面都是些花样式图案,上次她见景愉衣裳上的刺绣别致文雅,就多嘴问了一句。
苏祭酒有意在书房拖延了会,出来时看见两人气氛和谐,尤其景阳对猫如此热情,他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
将书本递给景阳后叮嘱了几句,谆谆教导倒像是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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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认真倾听,时不时附和几句。
后来苏祭酒更是亲自送景阳出院子,苏韫自然看出门道了。
父亲这是有意撮合她和景阳。
半月后小考的成绩出来了,苏韫特意问了苏祭酒。
苏祭酒喜笑颜开,还以为她是心系景阳。
“魁首自然是景阳,依我看明年春闱他必定榜上有名。”苏祭酒笑着回答。
苏韫关心的不是这个,却不好再多问。
肃王府内,众人喜气洋洋,肃王妃更是赏赐不断。
“儿啊,依娘看你也是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奇才。”肃王妃喜滋滋地看着小考成绩排名,陆慎炀名列中间。
“一次小考罢了,有什么可得意忘形的?”肃王不屑一顾,接着起身离开,懒得再听肃王妃絮絮叨叨个没完。
他离京的调令一再被拖延,心里知晓他的皇兄早已对兵权垂涎欲滴,估计这次不肯轻易松手了。
陆慎炀近来心情极好,心里忽地好奇苏韫要是知晓了排名会是什么表情?
是惊喜?或是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镇定从容吧。
看着一个人傻乐的儿子,肃王妃心里越发察觉不对劲。
以前王爷也说过许多威胁的话,可陆慎炀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从不放在心上。如今却真正收心读书,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和你说?”肃王妃倏地想起近来京城的传闻。
陆慎炀扫了眼故作神秘的肃王妃:“我不想听。”
不是哪里的八卦,就是无聊的话本子分享。
“是苏家姑娘的。”肃王妃小声说道:“听闻苏家有意和景家结亲。”
“哪个景家?”陆慎炀薄薄的眼皮微掀,整个人气质凌厉。
“就翰林院那个景家啊。”肃王妃回答。
她一个不懂朝廷形势的人都知道,景家曾任当今陛下的帝师。
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她因为身边的姐妹,有人青睐景阳想让他做女婿。
虽然肃王妃对自家儿子很有信心,长得英俊高大,以后又承袭肃王府。
可也大概知道自家儿子民间风评。
苏家书香门第多半不喜打打杀杀,更喜景阳这种读书人。
又曾听闻苏祭酒和景阳之父是同窗好友,以她之见趁早告诉儿子,早早了断心思。
陆慎炀把玩着手里的茶碗,漫不经心道:“娘你少道听途说。”
“马上就到三月初三上巳节了,你去痛痛快快玩一场说不定就遇见合心意的姑娘了。”肃王妃劝慰道。
明年陆慎炀就到及冠之年了,今儿有喜欢合适的就可以先定下了。待明年及冠便可成亲,说不定他很快就能抱上孙了。
“一堆姑娘闹哄哄的,不想去。”陆慎炀的心情不好。
肃王妃笑眯眯道:“我的儿面若冠玉,不知有多少姑娘中意你,你若去了恐怕怀里的芍药花都放不下。”
上巳节是男女相看的好时节,女子若中意男子,便会将手里的芍药花赠与男子,以表心意。
陆慎炀忽地想到,苏韫会将芍药花送给景阳吗?
11. 第 11 章
陆慎炀到了晚上夜不能寐,脑海里一直重复肃王妃说的话。
一连几天没睡好,吴舟吴崖两兄弟日日看着他乌青的眼圈越发加深。
“世子爷,你有什么忧心的?”吴崖想不出什么事情。
现在小考已过,王爷也不管世子爷了,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陆慎炀眉眼认真问道:“吴崖,什么是喜欢?”
“啊!”吴崖顿时有点傻眼,没想到世子爷会问出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啊什么啊,问你话呢。”陆慎炀锐利的眼眸浮现不耐烦。
“我喜欢张姑娘。”吴崖回想着一点一滴,“就是见不到又想,见了又想每天都能见,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漂亮。”
陆慎炀默念这些话,一想到初见时苏韫为他仗义执言的模样,心头热乎乎又飞速跳动。
他似乎时不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她的面容,没事总爱去竹林转转。
难不成这就是喜欢?
吴舟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两人愣头青的谈话,他以为世子爷早心悦苏姑娘了。
不然之前又是帮着喂猫,又是乐此不疲地打断周伦德的腿。
还屁颠屁颠偷王爷的藏书送人。
肃王妃从小到大给他做了多少糕点,世子爷都是不屑一顾,不肯屈尊降贵尝一口。到了苏姑娘哪儿,那叫甘之若饴。
至于小考,肃王府还能找不出一个精通诗书的先生?何至于眼巴巴去竹林蹲守,还命他们二人守在竹林,不许旁人进入。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脑袋才忽地浮出喜欢二字。
真是比他弟吴崖更不开窍的人了。
“不久后就是上巳节了,希望张姑娘能送我芍药花。”吴崖沉浸在爱情的美好里,咧个大嘴笑,“我都准备好回赠的兰草香囊了。”
一说到芍药花,陆慎炀的神情倏地冷了下来。
上巳节这天,苏夫人特意为苏韫妆点打扮一番。
“今儿人多,你们三个定要好生注意安全。”苏夫人看着镜里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交代。
苏韫笑着回答:“娘,你若是不放心,我不去便是了。”
今日上巳节要去河边沐手已示洗去灾难,吉祥安康之意。接着未婚的少女要在清晨采摘带有带露水的芍药,此时芍药聚天地之灵气,是最好的采花时机。
接着还要修剪花枝,保留并蒂花最佳,不可有枯叶。
苏韫没有想好把花送给谁,可今日她与景愉和灵鸳同去,若是景阳跟随而来,场面颇有些尴尬,还不如不去。
“傻孩子,天天和猫玩怎么能行。”苏夫人不赞同推着苏韫离开。
三人聚合后,率先去了河边沾水洗手。
河边站了不少俊朗公子,娇俏少女,又相熟的互相问候几句。
因着叶灵鸳已经定亲,只有景愉和苏韫去采摘芍药花。
“景愉,我还以为你不会采花呢。”苏韫抱着花说道。
景愉俏皮地眨眨眼睛:“我虽然年纪还小,但闲着也没事逛逛嘛。”
其实她是担心她和灵鸳都不采花,苏韫也跟着不去了。
采完花后,苏韫和景愉漫无目的闲逛。
果然没一会功夫,景阳就出现了,这在苏韫的意料之中。
“我的手帕似乎落灵鸳那儿了。”景愉面色着急,对她哥哥叮嘱道:“你好好照看苏姐姐,我去找找。”
苏韫本想阻止去拉她的手,没想到景愉早有准备,像兔子一样灵活,转眼就没了人影。苏韫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
上巳节出游的人多,沿着花圃河边有不少摊贩,或是买些香囊首饰,或是一些吃食饮子。
景阳贴心地去买了两杯饮子:“苏妹妹走了许久了,坐下歇歇吧。”
苏韫点点头坐下。
两人喝完饮子后,景阳带着苏韫四处闲逛。
苏韫时不时客气地回应两句。
景阳渐渐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苏韫尴尬笑笑:“不记得了。”
“苏妹妹,以前你都唤我景哥哥,如今太过于生分了。”景阳道。
两人走至樱花树下,落在外人眼里才子佳人,金童玉女。
粉嫩的樱花散落,站在树下的苏韫仰起姣好的面容看着鲜花。
白皙光亮的肌肤,清秀不凡的容颜,景阳只觉自己那颗心都要抑制不住地跳出来。
“苏妹妹,我喜欢你。”他一鼓作气,直叙胸臆,“我想迎娶你为妻。”
苏韫身形一僵,没想好怎么回应。
“我愿像祭酒大人一样,此生不纳妾不蓄奴,唯你一人。”景阳眼神真挚,满怀爱意。
站在附近的陆慎炀将这一幕收入眼帘,芝兰玉树,翩翩公子。
女郎清丽可人,芸编仙姿,难掩竹露松风之态。
“景公子,我对你未有情爱。”苏韫还是想将话说清楚,她不想给景阳一种错觉。
景阳的眸子暗淡了些:“那苏妹妹有心仪之人吗?”
苏韫沉默了一瞬答道:“没有。”
耳力过人的陆慎炀闻言,先是心口沉沉向下坠的难受,又忽地爽朗一笑。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景阳笑笑,重拾信心,“苏妹妹,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苏韫还不想嫁人,她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再重新融合。
“苏妹妹,明年便是春闱,我一定金榜题名时再来向你提亲。”他的苏妹妹学问出众,若没有功名傍身他哪里配得上她。
陆慎炀大步流星走出来,声音不屑:“景公子,你未免也太自以为然了,苏姑娘可还没同意,你还自说自话要提亲了。”
苏韫和景阳都没想到陆慎炀会在这里,甚至还直接出来打断。
“陆世子非礼勿视,你怎能偷听我们说话。”景阳怒气冲冲说道。
苏韫听了这话,脸上迅速闪过不自然,希望陆慎炀这张嘴别胡说。
陆慎炀嚣张笑笑,桀骜不驯的脸上更加凌厉:“你既敢说,为何怕人听?难不成有甚亏心事?”
“我景阳行得正坐得端,陆世子才敢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亏心事。”景阳厉声反驳。
“哟,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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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说来听听。”陆慎炀懒洋洋道。
陆慎炀的胡搅蛮缠已然打搅了约会,景阳转向苏韫:“苏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是。”苏韫客气礼貌地拒绝。
景阳还想再劝,陆慎炀又出来打岔:“景公子的脸皮真厚。”
景阳面上带怒,本欲训斥陆慎炀,又猛地发觉不对劲。
陆慎炀向来爱逞强斗狠,今日好端端地怎么来这?
“我与苏妹妹自幼相识,两家更是世家,不知陆世子一而再三打搅是图甚?”景阳皱眉问道,内心隐隐不安。
陆慎炀早被左一句右一口的苏妹妹叫烦了心神,像是密密麻麻的尖针扎入心脏,泛起阵阵痛意。
“因为我喜欢她!”陆慎炀大声吼道。
因为他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就难受,他想与她一起谈天说地,他夜不能寐地时候在想,他们初见时她的信任,她为他据理力争。
若是她成了他的妻,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坚定站在他身旁,再也不能与他单独交谈,他不甘心。
苏韫本能地抬头对视上陆慎炀的眼眸,黝黑深邃的眼眸里是坦荡炙热的爱意,灼热得如天上的艳阳,她偏过头避开视线。
景阳神情一愣,接着轻视贬低道:“你除了肃王府的世子身份有什么?不学无术,逞强斗狠的莽夫,苏妹妹岂是你配得上的?”
“迂腐古板的书呆子,什么配不配得上,我喜欢她,她喜欢我就成。”陆慎炀语气不耐烦,视线来回扫视在苏韫面上。
场面越发尴尬,两人的争吵声渐大。
苏韫不愿久留,抱着芍药花道:“我有事,先行一步。”
景阳想要去追,陆慎炀却将他拦着。
“你以为苏伯父会将苏妹妹许配给你?简直异想天开。”景阳看着陆慎炀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这种话显然戳中了陆慎炀的痛脚,一会苏妹妹一会苏伯父,自幼相识两家世交,说来说去不就是说他们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陆慎炀气得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动手不动嘴是他多年来的行为准则。
此时更是身泛戾气,直接一拳狠狠砸在景阳那张惹人厌烦的脸。
苏韫还没走远,倏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她循着声音回头,见景阳竟躺在青绿的草地上,而陆慎炀凶狠地挥舞着拳头。
陆慎炀的身形比寻常人高大威武多了,像是一座小山似,此时肌肉贲张更是吓人。
苏韫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跑了回来。她走近便看见景阳痛苦地捂住脸倒在草坪:“景阳,你怎么了?”
接着苏韫气得小脸薄红质问陆慎炀:“你怎么动手打人?”
“苏妹妹你快走,别理这疯子。”景阳着急劝说,“小心等会他连你一起打!”
“你放屁!”陆慎炀急得跳脚,恨不得撕烂景阳这张嘴。
他怎么可能会动苏韫一根手指头。
“陆世子我知嚣张跋扈惯了,可这不是你随意动人打人的理由。”苏韫生气地斥责,“道歉,给景阳道歉!”
12. 第 12 章
陆慎炀自小就是小霸王,何曾道过歉?
而且景阳出言挑衅在前,没揍掉他两科牙都是看苏韫的面子。
他梗着脖子站在前方,苏韫不再争辩打算扶起景阳去医馆处理伤口。
他和苏韫相处了这么久,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陆慎炀直接将景阳杠起:“你的力气扶不动他。”
医馆里大夫瞧了瞧上药:“只是皮外伤,消肿后就没事了。”
等大夫走后,苏韫还是一再坚持:“陆世子你应该向景阳道歉。”
道歉这两字就没出现在陆慎炀的人生里,他充耳不闻站在旁边。
“算了,苏妹妹咱们不必搭理他。”景阳见苏韫为他出头,为他着急,心里暖洋洋的。
陆慎炀心里此时才有了点着急,要是苏韫以后不理他了怎么办?
站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说道:“你可以打回来,我绝不还手。”
苏韫听了心里顿生无奈,真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
满脑子打打杀杀的事情。
“我不像陆世子一般喜欢挥拳打人。”景阳道。
“是他自己不需要的。”陆慎炀转头看向苏韫,竟还有几分理直气壮。
苏韫发现这陆慎炀长这么大块头,估计脑袋和小老虎一样。她不想头疼地继续待在这里:“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肃王府内,肃王妃看着脸上颓废的陆慎炀道:“听说你打了景阳?”
上巳节河边那么多人,陆慎炀打了景阳这件事很快穿了出去。
大家不知道原因,纷纷猜测。但肃王妃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
“看不顺眼就打了。”陆慎炀情绪低落,生平第一次生出后悔之意,至少不该在苏韫面前打他。
“你是因为苏姑娘?”肃王妃小心翼翼问道。
陆慎炀忽地郑重其事道:“娘,我喜欢苏韫。”
肃王妃现在才知道苏家姑娘的名字:“喜欢,以后纳个侧妃便是,但苏家可不一定愿意。”
“娘,我要娶她做正妻,不纳妾不蓄奴。”陆慎炀接着语出惊人。
肃王妃顿时急了:“儿啊,她一个小小从四品的女儿怎能为世子妃?以后怎能做肃王府的正妻?”
她心里早有了合适的人选,她娘家的侄女温柔大方,定能照顾好儿子。不像苏韫瘦瘦弱弱,以后说不定子嗣艰难。
“娘你喜欢爹,外祖他们不同意,你还不是嫁了。”陆慎炀态度坚定,“为什么到我这儿需要这么多条条框框,反正我非她不娶。你要是不同意,就看着你儿子孤独终老,老无所依吧。”
话说完后,陆慎炀不管肃王妃是什么态度,就径直回了国子监。
他陆慎炀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事情很简单。
就像他拉弓射箭,一往无前。
国子监的官员院落里,苏夫人和苏祭酒抱着孩子交谈,商量着苏韫的婚事陪嫁。
苏夫人见苏韫抱着芍药花回来,皱眉问道:“芍药花怎么还在?”
语气严肃,苏韫听了后有些局促不安:“没遇见合适的人选。”
“景阳哪里不好?”苏祭酒问道。
苏韫眉头轻皱:“景阳很好,温和知礼,可我不喜欢他,世上的好人很多,难道女儿都要嫁?”
“韫儿,你太挑剔了。你不知与景家结亲是外面多少人眼热的好事,若不是我们与景家是世交,这门亲事还轮不到你。”苏夫人苦口婆心劝说。
苏韫只觉自己像是一件物件,合适顺手便被人处置了。
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嫁人?为什么要着急将她驱逐离开家?为什么不在意她到底喜不喜欢景阳?
她是人有自己的情感喜好,不是一个物件只需挑选合不合适。
“父亲母亲,我不想嫁人,我还想留在家里。”苏韫忍不住大声喊道。
她被忽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襁褓里熟悉的婴儿惊醒,哇哇大哭。
“我们都是为你好,教你的孝道礼仪都去哪儿了?谁叫你对父母大喊大叫!”苏祭酒气得眉毛倒竖,手指颤抖。
苏夫人连忙哄着幼儿,嘴里止不住的埋怨:“现在韫儿越长大越性子怪癖。”
“爹娘,究竟是我越长大越性子不好,还是有了弟弟后,你们就对我百般不顺眼。”苏韫终于将心里埋藏的疑问问出。
曾经小老虎也是可以任意出入主院的,爹娘也曾笑着逗它玩乐。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迫不及待让她离开这个家,迫不及待驱逐小老虎。
“你说什么胡话,你是长女本就该照顾弟弟,怎还因此记恨上自己亲弟弟了。”苏父厉声指责。
苏夫人忽地冷漠道:“照顾?上次让她做姐姐抱抱弟弟,孩子吐奶多正常的事情,她顿时就将人扔给奶娘了。”
这件事也一直深深扎在苏夫人心里,总觉得女儿对儿子不怀好意。
苏韫看了看她父母,没了争辩的心思。
她没生养过孩子,情急之下一时之失,可母亲总是对她多加提防。
她制止身后跟随的彩韵:“我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一场争执,父母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今日玩得开心,是否在外用了午饭回来?
只在意为什么没有送芍药花给景阳。
天空稀稀拉拉下起小雨,如糖霜散布在发丝,雨水混着竹林散发清新的芳香越发加深了苏韫觉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曾经她出门从来不带伞,但每每下雨母亲总会焦急地派人送来雨伞,待她回去后会佯装生气地说她不爱惜身体。可如今这把雨伞再也不会出现再她头顶。
刚进竹林入口,就见陆慎炀一个人落寞地站在竹林,少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苏韫,我...”陆慎炀欲言又止,不过他不愿唤她苏姑娘了,凭什么景阳称呼她为苏妹妹。
苏韫淡淡看了眼陆慎炀后,又毫不搭理地擦身而过。
陆慎炀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霸王,肃王府上下除了肃王哪个不把他哄着,如今被苏韫无视略过,心里不舒服极了。
又转头见冷冰冰的湿雨沾染她消瘦的脸颊,甚至于浸湿她的外衣衬得她单薄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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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捡起身旁闲置的雨伞,大步追上苏韫:“下雨了怎么不打伞?”
陆慎炀不喜欢小雨时打伞,他认为细丝小雨掉在人身上,凉悠悠怪舒服的。
苏韫还是没说话,仰头看像头顶,盯着那把雨伞久久不回神。
陆慎炀这才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劲。
“我只打了他一拳,你也没必要这么伤心吧。”他心里像是揣了块石头沉重。她一点都不关心他手受伤没,只留意景阳还为他伤心。
见苏韫还是不肯搭理他,陆慎炀又退一步道:“他若心里有气,你让他随时打我,我绝不还手。”
这在陆慎炀看来已经是诚意满满了,毕竟除了他老子揍他时他不还手,没人有此殊荣。
苏韫还是不说话,陆慎炀有点急了:“你怎么为他鸣不平,那你打我报仇吧,我也不还手。”
一直有人似蚊子般在耳边絮絮叨叨,唤回了苏韫的思绪。
陆慎炀对视苏韫的眼眸,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睫毛,泛红的眼尾,以及眼眸里朦胧的湿气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好像哭了。
“你别哭啊,我是一时冲动,我保证再也不打他了。”陆慎炀手忙脚乱放软语气。本来他还打算事后去找景阳比试切磋一张,打得他落荒而逃,不敢再来找苏韫。
哭泣的人没人哄还好,一但有旁人劝哄眼泪似决堤似流不停,似要将心里的委屈都流出来才罢休。
陆慎炀掏出怀里的手帕,笨手笨脚给苏韫擦眼泪:“你别哭了。”
苏韫置若罔闻,哭泣抽噎声渐渐响起,小巧挺拔的鼻尖染上粉嫩。
“景阳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陆慎炀满脑子被难过的哭声环绕,若是他被人打了一拳,苏韫也会这么难过就好了,那个景阳除了书读的比他多,也没什么优秀的地方。
熟悉的名字入耳,唤醒苏韫的理智,她擦擦眼泪:“他不重要。”
陆慎炀眼眸一亮,如同宝石散发耀眼的光芒:“你若是嫁我为妻,我对天立誓不纳妾不蓄奴,景阳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会做得比他更好。”
他话语坦荡真挚,发自肺腑。
苏韫却被他这模样逗乐,哭声渐停:“你这话肃王妃知道吗?”
她虽只见过肃王妃一次,但见微知著知晓她性格跋扈高傲,怎肯认下小官之女为儿媳。
“我是真心娶你,自然要告知她。”陆慎炀不以为然地点头。
苏韫追问:“她什么反应?”
陆慎炀的脸色顿时难看,眉头轻皱顾左右而言他。
“你放心我给她说了,不同意我就孤独终老,以后孤家寡人一个。”
少年的情意炙热坦诚,直率真诚。
被他灼热的视线紧盯,苏韫脸颊发红:“陆世子不必如此,我对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慎炀手疾眼快捂住。
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冰凉柔软的唇肉处,苏韫吓得眼眸瞪大,不知所措手脚僵硬。
陆慎炀沉声道:“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丝情意。”
她对景阳礼貌有余而亲近不足。
13. 第 13 章
苏韫愣了愣,因着父亲的念叨她是对他多加关注。
仔细一想,她的确对他比旁人多几分信任依赖,她从内心羡慕陆慎炀,羡慕他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更加羡慕肃王妃永远爱他,没有附加条件地宠溺他。
可真要说男女之意,她不知。
没有被明确拒绝,陆慎炀打蛇上棍,厚着脸皮说出内心想法:“苏韫,你将那束芍药花送给我吧。”
“谁准你如此唤我?登徒子!”苏韫理智回笼,亲昵的称呼引得她怒嗔。
芍药花历来只有女子主动赠与以示情谊,哪有堵着人索要的。
接着她扭头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回头。
陆慎炀看了这场景,竟还愉悦地吹起口哨。又脸红又逃跑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苏韫回去后苏夫人拉着她的手,眼眶发红:“刚才爹娘说话说重了,但都是为你好,你既然还不想成亲嫁人,此事咱们以后再议。”
苏祭酒深思熟虑过,议亲一事最好还是在景阳功名傍身时最好,于景家双喜临门,不担心成亲影响景阳读书,于苏家风风光光,羡煞旁人。
苏韫听了郁气渐散,父母还是会因为她而改变想法,还是会努力尊重理解她。
陆慎炀自上次和肃王妃争执后,一直未曾回府。
直至春末肃王离京才不得已回府相送。
“剃头挑子一头热,我瞧苏姑娘可看不上你。”肃王妃酸溜溜说道。
儿子为了女人对她不问不管,肃王妃心里堵得很。
陆慎炀并不在意:“那我也心甘情愿。”
母子俩又是谁也没有说服谁,不欢而散。
好不容易从荒凉清苦的山上回到了繁华的京城,在狐朋狗友的一番号召下陆慎炀赴宴。
陆慎炀心里有了烦心事,灌了几杯酒下肚。
自上次后苏韫明显有意躲着他,两人一直不曾再见,今日又被肃王妃一盆冷水泼下,心里不痛快极了。
酒楼正中央舞姬身着单薄的纱衣翩翩起舞,白皙的脚踩在昂贵的地毯,乐师跪坐于一旁奏乐。
其他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聊着最近的马球,谁又赢了谁狼狈落马。
斗禽兽里谁的鸡气势汹汹,一举夺冠...
曾经颇有兴趣的话题,如今陆慎炀只觉百无聊赖。
他懒散地把玩着掌心酒杯,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吴舟刚想说他醉了,旁边的吴崖一眼点出关键:“世子爷是想苏姑娘了。”
吴舟狠狠瞪了吴崖一眼。
“本来就是,每次我去找张姑娘,她不愿见我,我就是这样失魂落魄,浑身不得劲。”吴崖很有经验地分析,“世子爷,这叫相思病。”
陆慎炀笑笑,还没听说过这病。他站起身来:“走了,回国子监。”
既然得了相思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回去苏姑娘也不愿意搭理你呀。”吴崖哪壶不开提哪壶,世子爷天天派吴舟去竹林守着,但苏姑娘一次也没来过。
陆慎炀伸手在吴崖的脑袋瓜敲敲,像是敲西瓜生熟的动作。
没熟。“蠢货,君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君。”
后面的吴崖吃疼地捂住脑袋,贼眉鼠眼道:“世子爷,你的意思翻墙去找人啊。”
陆慎炀扬扬锐气的眉梢,没有反驳。
“不行啊!”吴崖深有体会道:“上次我这么干,被张姑娘拿扫帚追着打。”
陆慎炀嘲笑:“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悍妇一样?”
吴崖讪讪闭嘴,内心嘟囔他不信世子爷不吃挂落。
吴舟皱眉劝阻道:“世子爷,此般于礼不合,甚是唐突。”
“你们两人机警些,别叫旁人知晓。”陆慎炀心意已决。
国子监内苏韫将小老虎抱在怀内,一人一猫悠闲躺在软榻上享受着舒适阳光的沐浴。
暖黄色阳光照耀在小老虎橘黄色的毛发金闪闪的,白色的皮毛部分更加耀眼。
苏韫拿起一旁的木梳给小老虎梳毛,真心赞美:“油光水亮的毛发,真像一只小老虎。”
小老虎悠悠晃荡身后的长长尾巴,颇为自得喵喵叫。
她忽地听到一声略重的脚步声,以后是端茶水的彩韵回来了。
直到那道庞大的身影直直挡在她面前,遮蔽阳光投下身影。
小老虎率先反应起来,跳下地面身体微拱,前爪伏在地面,警惕看着陆慎炀。
“你这只胖猫忘恩负义呐。”陆慎炀并不怕它,蹲下身来要去摸小老虎的头。
苏韫才反应过来,望着面前的陆慎炀目顿口呆。
她刚刚沐发,微湿的头发全部披散于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苏韫震惊问道。
陆慎炀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衬得苏韫玲珑娇小:“来找你。”
“你疯了!?”苏韫起身,长及腰身的青丝跟随身后。
梅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陆慎炀心旷神怡。
“我天天在竹林等你。”陆慎炀抓住要逃的小老虎强制抱在怀里,肆意地揉揉它的耳朵,“结果你都没来。”
“我来不来是我的自由。”苏韫怒瞪他一眼,示意他放下扑腾反抗的小老虎。
陆慎炀懒洋洋一笑,放下猫儿:“是呀,所以我来找你,也是我的自由。”
“以前还没发现你油嘴滑舌。”苏韫将小老虎重新抱入怀里,“但你擅闯此地,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啊,逐出国子监嘛。”陆慎炀张扬一笑,“但是我猜你不会声张。”
苏韫本想吓唬他一番,让他主动离开,没想到他油盐不进,如此无赖。
“你想如何?”苏韫皱眉,冷冷看着他。
陆慎炀收了嬉皮笑脸的不正经,上前一步神情认真:“我想你了。”
突如其来的孟浪之语,惊得苏韫退后一步,面色泛红,像最香甜宜人的水蜜桃。有微风拂来,苏韫五黑顺滑的发丝随风而动,也吹动陆慎炀的衣袍。
苏韫敏锐地嗅到了酒气混合女人的胭脂味,她眼眸闪现不耐烦:“陆世子醉酒了,不该来这里耍酒疯。”
陆慎炀抬手低头闻闻衣袖,有酒味还夹杂着其他的味道,不好闻。
“陆世子请你自重,不要口出狂言,也莫要醉酒拿我找乐子。”苏韫眉头紧皱,语气加重。
再愚笨的人此刻也知惹恼了眼前人,陆慎炀连忙解释:“之前和朋友小酌几杯,但许久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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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你了,所以才擅自进来,你莫恼了。”
苏韫冰冷紧绷的小脸闪过厌恶,听说京城许多纨绔子弟喜欢喝酒狎妓。
她嫌弃地看了眼陆慎炀:“以后陆世子不必来找我,我们之间别无可能,之前种种不过是因缘巧合,我收了你的谢礼已经两清。”
“苏韫,我以后不做这种糊涂事了。”陆慎炀语气慌忙解释。
苏韫不耐烦催促道:“陆世子还请速速离开。”
“我就是脑袋一热想来看你,你别生气了。”陆慎言语气带点委屈。
苏韫冷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斥责道:“我知陆世子贪玩,可也莫要拿我玩乐消遣。”
“我都对天立誓了,哪里敢对你消遣玩乐?”陆慎炀不懂苏韫忽地态度如此厌恶。
前儿才说不纳妾不蓄奴,还什么孤独终老的浑话。
现在就喝酒狎妓,在外寻欢作乐,还敢来找她。
“未纳入府里,是不算违背誓言。”苏韫冷笑出声。
陆慎炀第一次见面若冰霜,眉眼含讥的苏韫,清冷如雪的冰山美人。
话入了耳朵,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隐约听出苏韫的言外之意。
“你冤枉我了。”陆慎炀慌忙解释,“酒楼里我就喝了几杯酒,随后就离开了。你若不信去京城打探,看我所说是否属实。”
见他言之凿凿,神色坦荡,苏韫的怀疑打消后劝道:“国子监学生大都刻苦好学,陆世子你...”
“姑娘,今天厨房有你爱吃的鲈鱼,听说可新鲜了。”彩韵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韫,你躲我没用。”陆慎炀像地痞流氓无赖笑笑,“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而且我不信你不出这个院子。”
待彩韵进来时,已经没有陆慎炀的身影,只见自家姑娘站在软榻旁边发呆。
待出了外墙后,吴崖鬼鬼祟祟跟上来,语气幸灾乐祸:“肯定挨骂了。”
陆慎炀扫他一眼。
“惹恼了人,以后更不愿意见你。”吴舟冷静分析。
陆慎炀潇洒笑笑:“不会,她会来的。”
苏韫有些怕了陆慎炀,此后时不时带着小老虎去竹林溜达会。
每每都能被陆慎炀捉住,她计算着时间皱眉问道:“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上课。”
“那些老头讲课有什么好听的。”陆慎炀大大咧咧说道。
打开他准备的食盒,满满当当的各式点心小吃。夏季炎热,人没有胃口,苏韫又清减了几分。
“胡话!”苏韫低声斥责,“怎能耽误学业,你若再这样我以后不肯见你了。”
“哎呀,那些老头只会说大道理,拿他们的话治失眠准好使。”陆慎炀拿出书本,“不然请苏先生教教学生。”
他还装模做样地行礼,一副虚心请教的神情。
“你别乱说话。”苏韫羞的小脸通红,别过脸不看他。
“苏先生是嫌弃学生愚笨,不肯教学生?”陆慎炀紧追不舍,死皮赖脸缠人。
苏韫气势不足地瞪他一眼,狠狠抽过书翻看。
炎炎夏日,艳阳高照,微风轻拂,阵阵虫鸣蛙叫,有轻柔的女声低声讲解,男人安静地蹲在一旁,神情认真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