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妹妹总招惹我[重生]》 第1章 第 1 章 2026年5月21日凌晨。 过气女星方如练抑郁自杀的消息冲上热搜。 #方如练跳海自杀#以断层式热度空降微博热搜第一,#方如练鲸鱼湾#紧随其后,随后#网暴#、#资本如何毁掉一个演员#等衍生词条先后在实时榜单上炸开。 这无疑是方如练演艺生涯最火的一天。 实时广场和论坛上,不少路人唏嘘之余纷纷留言:这谁? 【98L:互联网果然没有记忆。】 【99L:我天,我还以为我比别人多出一段记忆,emmm……人都死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人还是要信报应这个东西。】 【100L:校园霸凌、猥亵同组演员、靠潜规则抢戏,当初对WJL茶言茶语,看WN不火就爱答不理,红了又倒贴——】 【101L:我想起来了,打粉丝的那个208是不是就是她?】 …… 方如练:死都死了!这屎盆子还扣个没完! 【888L:对了!听说她还搞自己妹妹!】 快要被气活的方如练顿时蔫了。 嗯……这个嘛。 确实,她该死。 方如练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腥咸潮湿的海风托着她轻如鸿毛的灵魂,在茫阔的海面上漫无目的四处漂浮。月色寂寥,方如练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到底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报应吗? 或许是吧。 耳边传来海浪翻涌的声音,一浪比一浪大。 海水黑沉沉的,方如练闭着眼,呼吸被压得很沉。 其实有点不甘心。 她还想见方知意一面。 - 一天前。 五月份按理说还不算夏天,可鹭围市的气温已直逼三十度,体感温度比手机显示的温度还要高,方如练迷迷糊糊被热醒,抬手按了下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 细微的嗡嗡嗡响起。 困意被驱散,身体的疲惫从四面八方袭来,方如练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睁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 才六点半,卧室里亮堂得不成样子,今天大约也是个痛苦的艳阳天。 方如练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眼皮酸得直往下掉,偏偏闭上眼睛后,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实在是折磨。 她在刺眼的光亮里翻了个身,从枕头旁摸出手机,十分顺手地点进一个聊天界面。 【小意,你明天回来吗?】 方知意还没有回消息,她最近比以前更忙了,方如练知道的。 手指在手机屏上滑动,近一个月来两人的聊天记录事无巨细地在方如练眼前呈现。大多时候是她先发起聊天:早起很困、做了午饭、外卖难吃……诸如此类,而方知意通常只回她一两个字。 方如练倒没觉得自己受了爱人的冷落和怠慢。 一是方知意性子本来也冷,跟她的话一直不多,二来方知意是医学硕士,日常本来就被实验室、病房和文献轮番轰炸,临近毕业这几月,人更是连轴转——论文修改到第七版,规培考核倒计时,方知意就连回家陪她吃饭都得盯着手机回信息。 方如练理解,因此也在克制和方知意分享日常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下,忽然意识到已经好多天没见到方知意了,这几天她总浑浑噩噩的,抱着手机在床上躺着,一睁眼一闭眼又是一天。 她抿着唇想了想,目光在她发过去的最后一条消息上来回扫视。 手指到底还是敲了一行字发出去。 【方知意,我想你。】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压不住的想念早已在脑海里凝出方知意冷清模样,方如练不知不觉笑了起来,眼泪挤开发酸的眼皮滚下。 最近的情绪变化很大,这不是个好现象。 方如练一边面无表情地擦干眼泪一边想,或许该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勇气和决心来得莫名其妙,明明之前就算有方知意陪着方如练也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被人看见,这会儿只是几分钟的功夫,方如练已经跳下床洗漱,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今天的太阳估计会有点大,她穿了防晒衣,戴上帽子、墨镜。 许久不出门,方如练的动作有些慌乱,伸手去拿口罩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不过须臾,那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勇气和决心也就消散了。 不知不觉,方如练出神半分钟。 她最近总是这样,毫无缘由地恍惚,思绪也时常涣散,像是木偶似的,脑子在某个瞬间卡住,无法思考,身体动作也变得非常迟缓。 哐当! 短促的锐响炸开,方如练猛然回神,抽屉上放着的杯子已经躺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块碎片甚至溅到了方如练脚上,在脚背上划开一条红痕。 没出血也不怎么疼,方如练也就没管,迟钝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碎片上,随即缓慢想起来,这好像是穆云舒给方知意买的杯子。 方知意对物质要求不高,生活用品能用很多年。 这个杯子也用很多年了。 呼吸凝滞一瞬。 方如练的心脏似被一根线吊起来,勒得她生疼,方如练张着嘴喘息,神色痛苦。 【没有一个姐姐是做成你这个样子的,方如练。】 只是一瞬间,这些天她拼命逃离的东西一股脑涌上来,淹没着她,凌迟着她,她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把视线移开,慌乱地去寻找救命稻草。 像是虚弱得站不住似的,方如练撑着一旁的桌子,弓着腰,颤抖着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对不起啊,方知意。】 她不是个好姐姐。 是她引诱了方知意,自私又自大地把两人拖进了这条姐妹不像姐妹,爱人不像爱人的绝路上。 她总是给方知意带来麻烦和痛苦。 伤口的疼痛后知后觉,方如练借此得以从片刻的崩溃中抽身,冰凉的泪落了满脸,她有些惶然地看向聊天界面。 消息是两分钟前发过去的,撤不回了。 方如练懊悔起来,随即在对话框快速编辑信息,尽量让那句话语气看起来轻松一些。 尽管她知道,方知意未必在意。 【小意,我不小心把你的杯子打碎了,不是故意的啦[流泪猫猫头],等你回家我们去超市重新买一个。】 只是一个普通的陶瓷杯而已,太过郑重其事而显得怪异,因而方如练想了想,没发出去。 她慌张清扫地上的狼藉,匆匆换了鞋,带上口罩,逃亡似的出了门。 等电梯的间隙,方如练重新编辑了一下措辞,点击发送。 电梯在下一瞬到达,方如练收起手机,低着头进了电梯。 落在包里的手机还亮着,电梯里信号不好,消息旁边的小圆圈不停转动,没多久,出现了一个代表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 方如练并未察觉。 许久不出门,方如练在灼眼的阳光下无所适从,太阳穴疼得厉害。 即使出了太阳,空气依旧闷热,潮湿,让人喘不过气。 鹭围市的天气总是这样。 方如练抬手压了压,忍着不适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去鲸鱼湾。” 她想去鲸鱼湾透透气,那里能看见很漂亮的海面和金色的沙滩。 方知意很喜欢大海,当初报考鹭围大学的原因之一就是鹭围市临海,过去由方知意主导的几次约会里,方知意几乎都是带她来这里。 看海浪,听海潮。 那会儿她还是风头无两的大明星,自傲,金贵,在方知意面前总拙劣地端着架子,对着方知意挑选的餐厅挑挑拣拣,得意地跟方知意说她现在可是大明星,可多人喜欢她。 方知意眼皮也没抬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似乎也并不感兴趣,这让方如练感觉有些挫败,隐隐还生出几分伤心。 方知意在她面前总像一座冰山。 她费心费力地捂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到了点融化迹象,谁知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只不过是最表层的薄冰,海面下还藏着绵延千里的永冻层。 但方如练最不缺的就是对方知意的耐心和热情,她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飞蛾,固执地围着这座冰山打转,总觉得再坚持一下,再靠近一点,就能让整座冰川为她融化。 她压低帽子凑过去亲方知意,她吻技娴熟,对于勾引方知意这件事更是熟能生巧手拿把掐,没多久那瓣微凉的唇在她的撩拨下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红艳艳的,像是擦了口红。 她颇为得意地看着方知意,而方知意瞪着她,一双黑瞳晃着水盈着气,似是恼羞成怒,脸颊却透着一种漂亮的红。 方如练喜欢看方知意这副生动的样子。 两人在床上厮混的时候,她更是变着法地欺负方知意,她不像方知意是个好学生读书人放不开,在床上总是拘谨克制,方如练精于此道乐于此道,尤其最爱方知意在她的撩拨下战栗失神的模样。 方知意五官清冷,似霜雪精心雕琢,情动时染上绯色。 漂亮得方如练呼吸凝滞,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 路上堵车,出租车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鲸鱼湾。 方如练到地方的时候正下起了大雨。 鹭围市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好在方如练出门的时候带伞了。她把伞撑开,自顾自地朝海边走去。 和平日里深色海水不同,此刻近岸的海水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浅绿色,清澈得能看见水下晃动的光影,和哐当砸在伞面上的雨水相比,显出几分怪异的温驯。 她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打算回去发给方知意看。 雨下了一会儿又停了。 方如练收了伞,沿着海滩慢慢往前走,身后拖出一串长脚印。 海浪不厌其烦地冲刷着沙滩,阴云散开,远处海天相接的那条线渐渐变得清晰。 咸涩的海风吹来,微凉,海潮声连绵不断,方如练望向海平面,郁结于胸的情绪慢慢松动,呼吸变得轻快。 方如练想。 她的确是很想方知意。 她沿着海岸线往前,边走边跳。 方如练决定傍晚要抱一束花去医院看看她的小意,今天是520,她有见方知意的正当理由——方知意不喜欢她去医院和学校找她,但今天是特别的节日。 花是前几天就下单订的,方如练不打算让骑手送了,她要自己去送。 方知意大概很忙,没空陪她吃饭,不过没关系,她只要见一见方知意就好,她实在想她,想得不得了。 天空转晴,日头正大。 可惜,她到底没见到方知意。 和方知意在一起的第八年,冰川尚未融化。 方如练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海里。 开新文啦,求求收藏[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虫鸣忽远忽近,吱哇吱哇地叫个没完。 热意流动,弄得人烦躁不堪。 方如练睁开眼,像从昏昏沉沉的梦里醒来,五感逐渐清晰。 虫鸣在耳边放大,燥意不肯停歇,由模糊变得清晰的视野里,金黄色的万千微尘浮动,方如练眼前像蒙了一层陈旧的滤镜,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瞳孔骤缩。 她下意识偏过头,抬手遮在眼前。 城市车马的噪声密密麻麻地灌进耳朵里,暂且替代了叽叽喳喳的虫鸣,听着倒是和谐许多,方如练沉沉吐息,缓了一会儿才掀开眼皮。 大脑依旧钝钝的,眼球慢慢聚焦,视线落在有些斑驳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发霉了,青黄色的痕迹蜿蜒盘旋,不少墙皮掉了下来。 她这是在哪里? 昏昏沉沉的大脑还不想思考,目光却已下意识地捕捉起来,眼球转动,她的视线缓慢扫过四周。 齐腰高的围栏墙皮掉了许多,老旧斑驳,角落处立了个较高的架子,架子上放置一盆绿萝和好几盆多肉,绿萝长得很好,枝条长得都快垂到地面了。 似乎是……是一处阳台。 方如练不爱绿萝,这东西不会开花也不会结果,唯一的用处就是新房子搬进去之前买几盆进去吸甲醛,多肉更是不用说,怎么样都是丑的,而且这丑玩意儿生命力极强,叶子随便一丢就能长出一窝新的。 方虹爱养这玩意。 从前方如练以为是方虹忙,以及经济原因,绿萝和多肉便宜又不用人照料,所以方虹爱养。后来方如练挣钱了,得意洋洋地大手一挥,给方虹买了一后备箱的漂亮花,方虹养了没多久就兴致缺缺。 她说,她就爱养绿萝和多肉,方如练给她的那些花太需要娇养了,她不知道怎么照顾。 那时“荣归故里”的方如练懒洋洋瘫在老旧沙发上,目光越过方虹,频频落在另一头正在切水果的方知意身上,心不在焉地应付方虹,说没关系,养死了就扔嘛,反正她现在有钱了。 方虹到底没舍得扔,依旧半死不活地养着,直到方虹去世后,角落处一直病殃殃的娇贵盆栽终于彻底枯死。 方如练痴痴地回忆过往,想到方虹她又落了满脸的泪,逐渐呼吸不上来,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大海里,水压挤着她,剧烈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充斥喉咙和肺部。 她咳了几声,脸颊通红。 让人痛苦的窒息感慢慢消散,她劫后余生地喘着气,随后想起来,她似乎——已经没有“余生”了。 她已经死了。 鼻子动了动,方如练隐约能闻到那股腥咸的海水味。 她抿着唇,又将周遭环境扫了一遍。 迟钝的大脑开始工作,方如练看着布景有点眼熟的砚台,终于想起来,这好像是她家。 是方虹、穆云舒、方知意都在的那个家。 她捏了捏压在身体下的手,并没有什么痛的感觉,像在捏别人的手,很诡异。 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皮,半晌后方如练终于忍不住松开紧闭的双唇,撇着嘴小声啜泣。 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她的亡魂在海上漂浮许久,穿过无边海雾,终于流浪回到了家。 方如练没哭太久,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只是回过头,视线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望向大门。 或许在门上会有一个单子,提醒她去火葬场火化。 方如练从椅子上爬起来,一边抬手整理衣服和碎发,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先化个妆。 她在海里泡过,尸体不知道捞出来没有,或许这会儿身上有很可怕的巨人观,到时候会吓到方虹和穆云舒,万一她们认不出她来了怎么办。 她低头看了下手——手倒是不太能看得出来。 她进了客厅,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还好,没有泡发浮肿,只是脸上有点油,她需要洗个脸。 洗脸之前她先去开门,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单子——但不是提醒她去火葬场火化的单子,而是这个月水电费的单子。 方如练洗了脸,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最乖的衣服穿上。 黑白配色,衬衫娃娃领的连衣裙,这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方虹喜欢,她好久没见方虹了,希望方虹见了能很开心。 她很想方虹。 她坐在化妆镜前,动作迅速地往脸上抹化妆品,考虑到火葬场吃妆,方如练下手重了些,再考虑到方虹在这方面的审美,于是又补了点腮红。 她从抽屉里挑出大红色的口红时,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有可能没法入土为安。” 按理说方知意会给她好好安葬的,但这基于一个条件:她的尸体能被找到。 方如练不太确定,大海那么大,那么深,她的尸体可能会漂洋过海偷渡到欧美,又或者沉入深海。 方虹和穆云舒都好好地入土为安了,方如练想,那么她一会儿还能见到她们吗……或许她只能去死无葬身之地,和一堆孤魂野鬼作伴。 噢噢,现在她也成孤魂野鬼了。 一想到见不到方虹,方如练又想哭了,她最近本来就不太能控制情绪,这会儿才有想哭的苗头,眼泪珠子已经砸在了化妆桌上,她抖动着肩膀抽泣起来,顾不得刚画好的妆。 房间门开着,客厅的浮光跃进卧室,蝉鸣和街道上的人声也跟着冲进来。 “哎,我去菜市场买条鱼,哎哟没客人来,是小意今天放学回家。现在学生不像以前,老辛苦老累了……” 混乱的噪音里,一道声音格外明显和熟悉。 方如练动作顿了半秒,从房间里弹射起步。一阵慌张匆忙的脚步响起,方如练瞬间循着声音来源移动到阳台。 热气涌来,阳光刺眼。 方如练艰难地呼吸着,视线死死钉在楼下不远处,街道上穿着藏蓝色连衣裙的女人身上,眼圈泛红。 女人并未察觉那道视线,一边把钥匙插进电动车锁孔里,一边和对面的女人聊天:“云舒还在上课,晚点才能回来,诶哟,不说了,我得先走了啊……” 眼见电动车开始动,泪水模糊了整个视线,方如练着急得叫起来:“方虹!” 声音嘶哑,音量意外很小,女人并未察觉,只是张望道路前后,观察有无来往车辆行人,缓慢拧动油门。 “妈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方如练声嘶力竭地喊。 双手撑在阳台围栏上,踩着一旁的多肉架子,方如练借力爬到了围栏上,身后架子翻倒,一阵噼里啪啦。 “妈!你别走……你回来!”模糊视野里那道声音越来越远,方如练哭着喊着,急切想要挽留那人,于是来不及多想—— 纵身一跃。 一声沉闷的响动和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方如练差点把自己家变成凶宅。 另一头。 方虹总感觉有人叫她,停下拧动油门的手,不安地回头时,一道黑影正从她家阳台上坠落。 她吓得脸色发白。 好消息,她家在二楼,而且那人掉进了楼下的花丛里。 坏消息,她着急忙慌地跑过去,跑到一半发现差点让她家变凶宅的人怎么那么像她闺女。 “方如练!” “呃嗯……”这花丛太过茂密,方如练钻了几秒才找到方向爬出来,她动作还算快,路边停下的好心路人都还没赶过来。 抬头。 她妈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就是脸色不怎么好,龇着牙红着眼,好像要活吃了她。 方如练扶了下有点发晕的头,拍了下衣服上的叶子,快速确认目前的样子还算得体,她抬起头冲朝她跑来的方虹轻轻一笑。 张开手迈开腿,和她妈来了一场双向奔赴。 能在死后再见方虹一面,方如练这一刻幸福得直掉眼泪。 芳草鲜美,春日绵长。 方如练跟个秤砣似的,一往无前地撞进女人怀里,还没感受到妈妈的体温和香气,方如练眼一翻,晕了过去。 直到从医院里醒过来,消毒水气味呛鼻,医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一旁方虹黑着脸,方如练才终于搞清楚状况—— 她好像并非魂归故里。 脚踝疼。 从二楼跳下来滚进花丛里,方如练也算命大,除开身上划出的细小伤痕也只是扭伤了右脚。 医生简单问了些问题,方如练边瞄一旁的方虹一边回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精神病。 好在效果理想,在场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走后。 “方如练,你够能耐的啊。”人安全了也清醒了,方虹叉着腰站到床头,开始兴师问罪,“你好日子过多了着急找死是吧?方如练。” 方虹连名带姓地叫她,方如练暗道不好,只得低着头装乖巧,声音怯怯的,试图唤醒母爱:“妈妈……” 方虹冷哼一声,看着方如练那张花白得像纸人的脸更是来气,“你别叫我妈,你是我妈。” 她伸手戳了戳女孩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这大嘴唇子,这大腮红,你干嘛呢方如练!” 方如练仰起头,忽然想起来脸上还画着浓厚的火葬场妆,“你不喜欢吗?” 多有精气神,小学时候方虹就爱给她化这样的妆。 喜欢什么喜欢,画得跟个——方虹忌讳那两词用在自己女儿身上,没好气地抽出包里的纸巾扔到方如练脸上,“给我擦了!” “哦哦。”方如练乖巧应着,临了又反悔,耍赖道,“妈……我脚扭伤了,你来帮我擦嘛。” 这两句话并没有什么逻辑关系,但方虹此刻没注意,她色厉内荏地哼着气,在靠墙的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就着水把方如练脸上的妆卸了。 指腹压在纸巾擦在女孩涂满粉底的脸上,方虹嘲讽道:“方如练,你不去做粉刷匠可惜了。” 床上的女孩静悄悄的,居然不像往日那样怼她两句,方虹只觉奇怪,抬眸,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一双微红的眼。 “怎么要哭了……”方虹头皮发麻,大抵是母女血脉相连情绪相通,她声音软了下来,“干嘛呀你,不是说不疼吗?太疼了吗……我去叫下医生,看她能不能——” 没等方虹说完,方如练扑进方虹怀里,低得像哽咽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如释重负和欢喜:“妈……” 方如练埋进女人怀里,独属于女人的香气包围着她,切切实实的安全感从怀抱里涌来,方如练鼻腔酸涩,欢喜得闷声叫了好多声“妈妈”。 怎么能不欢喜呢? 鼻腔里再也闻不到咸湿的海水,她死而复生,回到了八年前的春天。 这会儿她才二十二岁,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方虹和穆云舒都还在。 她还没进入娱乐圈。 也还没开始为姐不尊地勾引方知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久别重逢,方如练抱着方虹许久,直到仰头看见方虹渐渐严肃沉重的表情,她才察觉病房四周投过来的目光。 直起腰往后缩了缩,方如练还没说话,忽然听见方虹有些发涩的声音:“有人欺负你?” 粗糙的掌心从方如练发顶拂过,方如练十分不习惯她妈这么柔情,别扭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扯着笑嘻嘻哈哈道:“没有啦。” 其实有的。 好多人都欺负她。 最挨骂的那段时间,方如练干什么都是错的,绿茶,婊,面相刻薄,营销号大肆分析她的每一个举动,恶意截图,移花接木地造谣,路过的狗都能进来骂一句,被P遗照被P断腿图被诅咒更是常有的事。 方如练自大惯了,一开始并未在意那些言论,直到后来她参加活动被路人指着鼻子骂,逛超市被人跟踪辱骂威胁……以及,最为诛心的那句: “方如练,是你害了她。” 那是方如练第一次那样情绪失控,她咬着牙红着眼,不管不顾地扇那人耳光,扯那人头发,像个疯子一样对那人拳打脚踢。 不出意外,她因为打人被拘留,又上了热搜,后来公开道歉,本就摇摇欲坠的事业毁于一旦。 她越来越不喜欢出门,越来越害怕见人。而那句诛心的话,那些从前不曾在意的恶言,逐渐像根针似的扎在她心底,埋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以至于后来有段时间她甚至都不敢见方知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出于自私,瞒着方知意那件事。 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 “那怎么突然抱我抱得这么紧?”方虹拧着眉看她,一副怀疑的表情。 “我想抱我妈就抱我妈,还需要理由啊。”她压下情绪,忙不迭转移话题,“妈,我没事了,我们出院吧。” 从二楼阳台跳进花坛里,方如练只是轻微扭伤脚和受了点皮外擦伤,现在已经抹了药,医生的建议是可以直接出院。 医院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方虹搀着她下了电梯,往医院大门外走。 “你这次命大,再有下次你看我打不打你。” 暖烘烘的阳光落在身上,方如练努了努嘴:“脚滑了,不是故意的。”听着她妈的絮絮叨叨,心口似乎也被暖烘烘的阳光填满了。 嘈杂的车声人声淹没街道。 一辆白色大众停在两人跟前。 方如练沉浸在死而复生的欢喜里,后知后觉抬头。 此时正是四月下旬,气温并不算高,绿化带上的月季开得正旺,芳香四溢,软白的花瓣承接住和煦的阳光。 可阳光这一刻落在方如练眼里变得十分刺眼,像一道炫目的白光,方如练下意识低下头去,她甚至连来人的衣着样貌都没看清,只是听见那道温和的声音和方如练说着话,思绪已陷入一片混沌。 “哎呀怎么直接出来了,也不用根拐杖撑着?” 脑海里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方如练视野也跟着摇晃。 “没那么娇气,她命大,只是扭伤了脚。” 穆云舒看了看女孩脸上脖子上的伤痕,又看了看前面禁止停车的牌子,朝方虹道:“先上车。” 两人合力把女孩塞进车后座里。 “拍过片了吗?医生怎么说?” “拍了,没什么事,就是单纯地扭伤了脚,得在家里养几天,不然我也不敢今天就带她回来,诶……前面有个小孩,小心。”察觉女儿拽着自己的手变得格外紧张,方虹捏了捏方如练的手心,继续和前面的穆云舒搭话,“小意呢,到哪儿了?” 穆云舒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还在市里的公交车上……小练,你这脸怎么回事?” “噢!”忽然被点名,方如练猛然回神,花了一秒消化问题,随后抬手摸了摸出了点汗、微凉的脸,“可能是花坛里的树叶刮的。” “你说她脸上花花绿绿的啊,我在医院用水给她卸的,你是不知道她原本化了个妆,脸涂得跟刷墙似的,脸上两大坨红,跟唱戏似的。” 方如练低着头,鼓着脸颊默不作声。 方虹十分稀奇地看了她一眼。 穆云舒也十分稀奇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孩一眼。 察觉两道投过来的视线,方如练坐如针毡,随口编道:“我那是在家里练习化的特效妆,本来就是那样的……确实,不太日常。” “我已经没事了,穆姨您不用担心。” 车应该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车里有一股难闻的皮革味道,并不好闻,方如练抬手按下窗户,有些难受地靠在方虹肩膀上,闭眼休息前快速瞥了一眼手机。 2017年4月22日,周六,18:03。 艰难地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方如练想起来,这会儿方知意才十八岁,正在上高三,一个月后就要高考了。 方知意成绩好,高中读的是市里面的重点高中,这会儿高中“双休”政策还没推行,各个高中师生都在卷,不仅节假日假期要减半,而且周六要上课,上到五点半放学,周日晚上学生返校上晚自习。 休息时间短,加上鹤栖县离市里有些距离,来回很麻烦,方知意不爱回来,穆云舒为了她的学习着想,也支持她不回来。 方如练对这段时间记忆比较清楚,是因为她大四课程比较少,加上快毕业了对自己的未来比较迷茫,于是在家里窝了一段时间。 她整日窝在家里头顶都要冒泡了,每每方知意回来,她都忍不住去逗一逗方知意。 而临近高考的那一个半月,方知意其实只回过两次家,方如练不承认是方知意烦她,而是十分乐观地认为那是学霸的自律。 方知意向来是个冷性子,据方虹回忆,冰山性子在方知意两岁半的时候就初见端倪——六岁的方如练做鬼脸逗她,两个大人笑得前仰后合,团子一样的小知意没什么反应,只是等方如练表演累了后轻轻点头,表示已阅。 和常见的妹妹喜欢追着姐姐不同,方如练就爱故意逗方知意,寻方知意开心,好像总能从方知意身上找到无尽的乐趣。 以至于后来乐趣劈了叉,一路高歌猛进窜进一条不归路,把身边的人伤得支离破碎,她自己也被反噬得遍体鳞伤。 觊觎从小养到大的妹妹,本来就不光彩,更别说细究两人在一起的缘由,其实算是方如练威逼利诱的。 方如练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坏姐姐,所以才偷得了那几年,方知意是个传统的乖孩子,因此才会被她困住那么久,最后落得两人都不痛快的下场。 撞南墙死过一回,方如练偷偷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前座后视镜上,触及穆云舒专注开车的神情,终究快速移开了。 动作故作轻松,实际上连余光都不敢落在穆云舒脸上。 相比于对穆云舒的想念,此刻方如练更浓烈的情绪是愧疚。 这样温柔的穆姨,这样对她好的穆姨,方如练不知道年少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样毫无顾忌、明目张胆地把主意打到了方知意身上。 她应该跪下负荆请罪。 但其实负荆请罪远远不够。 带着花草香气的风吹进车里,窗外暮色慢慢沉下来,方如练问心有愧地低着头,那稀少的、迟来了八年的道德感终于在此刻占领了高地。 十几分钟后车终于开到了家,方如练沉沉吐出一口气,在方虹和穆云舒的搀扶下下了车,顺着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 穆云舒和方虹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方如练坐在洗得发白的沙发布上,余光越过客厅的玻璃门看向阳台——那里一地狼藉,那些被她踹翻的多肉和绿萝还没人打扫,泥土和瓷片铺了满地。 沉沉吐出一口气。 重活一回,方如练悔悟了。 她下定决心,洗心革面,认认真真当一个好姐姐,弥补上一世的过错,规避掉因她的自负和肆意妄为而带来的苦难。 这是上天给她忏悔的机会。 方如练默不作声收回目光,却依旧在失神,她没注意穆云舒喊她的那几声,也没注意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直到肩膀被压了一下。 穆云舒温和的面容闯进方如练回神后清晰的视线,方如练似吓了一大跳,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道:“穆、穆姨,怎么了?” 穆云舒笑了一声,“小意听说你受伤了很着急,问问你情况怎么样,你自己跟她说。” 手机递到跟前,方如练下意识接到手上,视线定在通话界面上显示的“方知意”三个字的同时,很轻薄的手机瞬间变成了个烫手山芋。 “姐。” 电话里传出很短的一个音节,公事公办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熟悉的,方知意式的语调。 少年嗓音里的稚音尚未褪尽,听来不像成年后那般总带着疏离的冷意。 方如练像是被烫手山芋噎住了,呼吸迅速加快,她张大嘴呼吸,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从喉咙涌上来,把喉咙挤得发痒生涩。 电话那头很嘈杂,机械女音提示:“下一站:万安站,需要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眼睛有点热。 方如练艰难地眨了眨眼,余光里穆云舒已走进厨房,电话里的方知意没有出声,也没有催促她回答,那头依旧是绵密的嘈杂声。 方如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试图开口。 我没事,我很好,只是扭伤了脚,你不用担心。 快到南站的时候打个电话,我过去接你,你行李多吗?我看是要骑车过去还是开车过去…… “方……”明明心里排练这段话好几遍,正式演出却在开头第一个字就出了岔子。 心脏瞬间像被鼓槌猛地敲击,她闭了嘴,自暴自弃地想着: 方知意,我好想你。 明明刚才没想的,听见你的声音,就超级超级想见你,现在就想见到你,现在就想抱着你。 风从阳台吹进来,有些凉。 方如练闭上眼,手上拿着的手机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把她连人带心往下坠,坠不到底,也听不见回音。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怀疑方知意可能挂了电话,她才睁开眼,劫后余生似的喘息。 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才过去了十秒。 通话还在继续。 “姐,”电话那头的人似终于忍不住,少女嗓音清冽,“你在听吗?” “我……”方如练当机立断决定倒打一耙,“我在听啊,谁叫你一直不说话。” 她一边说话一边想,方知意此刻会是什么模样呢? 循着久远的回忆描摹方知意的模样——蓝白校服衬得人有些清瘦,明明是高中生的青涩年纪,偏要板着张脸装成熟,但方知意有那股浑然天成的清冷劲儿撑着,倒也并不违和。 意识到此刻所想和洗心革面正背道而驰,方如练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忙不迭转移注意力: “噢噢,你刚才是问我对吧?嗯,我没什么问题,就是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了下脚踝而已,还能跑能跳的……” 话还没说完,方知意的声音从手机里扬出,混着那头的嘈杂声。 “方如练。” 简简单单的字,清清冷冷的调,顺着神经往方如练心脏里渗。 预收《和清冷情敌同居后》求求收藏[红心][红心][红心] 世事难料。 秦欢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昔日情敌程清姿成为合租室友。 没关系,秦欢安慰自己,虽然在一屋檐下,但努努力也能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更难料的还在后面——合租第二天,秦欢撞破情敌紫薇现场。 她吓得夺门而出。 哈哈。 我肯定是喝多了。 不是?程清姿有病吧! - 秦欢上某书求助,高赞评论:她不问,你不说,她一问,你惊讶。 很有用,两人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某个晚上,程清姿忽然翻旧账:“你那天,弄坏了我的门,后来是我花钱修的。” 什么玩意?碰瓷来的。 温热气息呵在脖子上,秦欢听见程清姿清冷的嗓音: “顺带一提,你那天吓到我了,以至于我性唤起障碍,你得负责。” 秦欢:…… 后来。 程清姿在身下抖个不停,秦欢抬起手掌,靡靡水色被抹在程清姿漂亮的脸蛋上。 证据确凿,程清姿确实是来碰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方如练愣了半秒钟。 反应过来方知意这是在连名带姓叫她,方如练皱眉:“方知意你叫谁呢?没大没小的。” 这会儿姐瘾发作了,顾不得什么近乡情怯,方如练往后靠在沙发上,一板一眼地纠正她,“叫、姐、姐!” “姐姐。”电话那头的方知意改口很快,语速不紧不慢,“没什么问题,那怎么会进了医院?” 这事三言两语和方知意说不清楚,方如练挠了挠脖子:“回来再说。你现在到哪儿了?行李多不多?” 电话里的噪音小了几分,方知意清朗的声音钻出来,“到加油站了,没有行李,背了个书包。” “好,那先挂了,一会儿我骑车——”方如练抬眸看了下上了药的脚踝,“一会儿穆姨或者我妈骑车去接你。” 挂了电话。 方如练才发觉自己的手在抖,心脏鼓噪尤为明显——像做贼似的,七上八下。 她沉沉吸了好几口气,怅然若失片刻,扭头朝厨房大喊: “妈!穆姨!方知意到加油站了!” 穆云舒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和方虹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把围裙摘下来,在客厅鞋柜处拿了钥匙,下楼骑车。 客厅里没了交谈的人声,只有从厨房传出来的抽油烟机的噪音。 方如练垂眸,视线落在裹着脚踝的绷带上,轻轻抿唇。 往常去接方知意这件事,只要方如练在家,几乎都是方如练去接。 方虹总嫌她做饭不好吃,在厨房帮不上忙又碍手碍脚的,干脆打发她去接人。 方如练也乐意,乐颠颠地骑着小电驴出发,一路哼着歌吹着风晃悠到南客运站,像个二流子似的朝蹲在路边等她好久的方知意吹口哨,玩笑道:“二十块钱一次,走不走?” 方知意见惯她姐这样,不惊讶也不奇怪,只乖乖站起来,默默靠近,抬腿坐上电动车后座,不情不愿地拉着方如练腰间的衣服。 “靠着我点,抱着我的腰。”方如练提醒她,“坐老后面车的重心会往后仰,不好开车。” “嗯。”方知意没理她姐的胡诌,装模作样地晃了几下,实际上屁股还在原地没动。 方如练自然知道,只轻轻笑了下,忽然往前拧动油门,快速按下刹车,电动车吱嘎一声,身后人撞上来了。 她听见身后方知意小小地哼了一声,随后两只纤瘦的手揽上了她的腰。 方如练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上帝作证,方如练这会儿真对她妹没心思,纯粹是逗人玩,但如今回想起来方如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这是在对方知意性骚扰。 兴许方知意也是这么觉得的。 “阿嚏!”傍晚气温降得很快,方如练摸了摸胳膊,心虚地把脑子里的画面晃开。 “方如练你感冒了?!!”正在做饭的方虹拨冗问候。 方虹总是在感冒这件事上对她格外关心,平日里吃辣椒呛到了,方虹也要问她是不是感冒了,而后趁机骂她两句。 “没有!”方如练扯着嗓子,“有人想我呢!” 扭伤的脚踝还能走路,但方如练动作不敢太大,于是只好两只手扶着凳子,推着凳子往前,一瘸一拐地去把客厅的阳台门关了。 关门前她听见楼下的电子喇叭响起机械女声:“谢谢惠顾!” 客厅乱窜的冷风总算停止了,方如练一瘸一拐地推着凳子到厨房门口,朝里探出半个头,“妈,楼下超市你没关门。” 方虹正翻炒着锅里的菜,随着磁力划拉一声响,浓郁的菜香飘散开来,勾得方如练肚子直叫。 “一会儿你穆姨回来关。”方虹百忙之中回头看了门口的人影一眼,“老老实实坐着,不想坐着就过来炒两个菜。” 方如练嘻嘻笑了两声,“饿了。” “哪里是饿了,我看你是叼嘴了!” 方如练守着厨房等个半分钟,终于等到方虹端个小菜碗过来,她乐颠颠地接过小碗,得寸进尺地指了指旁边橱柜,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脸:“筷子。” 得亏她刚从医院出来,身上还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然这样支使方虹,怎么说也要吃两下竹笋炒肉。 已经好几年没尝到她妈的手艺了,方如练夹了两筷子,不知是太过感动还是真的饿了,眼眶竟有些发酸。 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最后那几年,家里就剩她和方知意两个人,折腾半天做出来的饭菜连狗都嫌弃。白忙活一场,最后还是靠外卖解决。 一阵风卷残云后,方如练抽纸擦了嘴。 果然是真饿了,吃完饭方如练那种想落泪的感觉就消失了,只有让方虹再给她舀一碗的冲动。 机械女音的“谢谢惠顾”从阳台玻璃门外传进来,音质变得有些浑浊。 方如练放下碗筷,到底没好意思再使唤她妈。 她看了下手机时间估摸穆云舒这会儿到哪儿了,随后抬起头,游移的视线在掠过客厅墙壁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 视线聚焦。 有几分发黄的墙壁上挂了一张照片——她,方知意,方虹,穆云舒的合照。 照片有些年岁,边缘已经泛黄,原木相框的漆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纹,显出几分质朴。 照片里,方虹和穆云舒并肩站在后面,把手搭在各自的小孩肩膀上,十二岁的方如练龇着大牙朝镜头笑,一只手握着肩膀上方虹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八岁的方知意。 方知意换牙晚,拍照的时候新门牙还没长出来,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豁口,却显得格外可爱。 多么温馨的画面,多么和睦的一家人。 方如练想,自己可真是个—— 不好听的词语从脑中一闪而过,只是方如练还是太爱惜自己了,没舍得把那词用在她身上,只是抿着唇,看着那幅“全家福”发呆。 实际上方如练并非方知意的亲姐姐,两人也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早在方如练记忆模糊的年纪,方虹就离了婚。她独自抚养女儿,靠着和兄弟争来的宅基地建了间房子,熬过一段艰难岁月后,终于等到了命运的转机。 村里要搬迁了。 国家在这里划了一块地搞某个大型生态工程,村民要集体搬迁到好远的县城里去——其实倒也算不上县城,是县城边缘,政府出了帮忙建房子之外,还相应补偿土地,满足村民种地的需求。 建的房子有大有小,方虹选的是靠近马路边的,一套不算大的房子。 同村人笑话她家里没男人就是笨,房子比其他房子面积小了这么多,又不带院子,到时候她上哪儿喂鸡养猪去? 方虹没说话,只是用了所有积蓄又盖了二楼。 县城发展飞快,很快与移民搬迁村连成一片。路边车流渐密,不远处建起加油站后,方虹将一楼大半租给五金店,生意竟出奇红火。 她自己则用剩下的小半间开了家小超市。 穆云舒是在方如练六岁时搬进来的。 同为单亲妈妈,带着两岁孩子的她与方虹因一场误会相识,误会解除,方虹见她无处可去,举止间透着知识分子的优雅,便以低廉租金收留了母女俩。 方虹没看走眼——穆云舒很快在鹤栖县的私立高中找到一份英语老师的工作。两个大人投缘,两个孩子也玩得来,十几年相处下来,二楼虽有两间客厅两扇门,却早和一家人无异。 而恰好,方如练随母亲方虹姓,穆云舒因公殉职的亡夫也姓方,小孩随她的亡夫姓,叫方知意。两个小孩同进同出,还真长出了几分相似模样,不知晓实情的还真以为两小孩是亲姐妹。 方如练视线从照片里小女孩的眉眼扫过。 确实有几分像。 长大后也像,方如练听朋友说起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两人亲嘴多了交换菌群才像,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明显了。 五官有几分相似,长大后气质却截然不同,方知意含蓄,方如练外放。 方如练忽而想,或许两人身份交换,方知意当姐姐,她当妹妹会好得多。 起码方知意不会把从小养到大的妹妹拉上床,更别说方知意懂事乖巧,学习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也是家里的好榜样。 但方如练转念一想,如果她是妹妹,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说不准还会仗着方知意的懂事溺爱更加肆无忌惮,上演某字母站里骨科百合文的经典场景,以及由懂事的年上方知意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我是你姐!” 再一想方知意那张冷淡的脸……居然还有点带感。 方如练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天底下恐怕再难找出像她这么混账的人了。 “干嘛呢?” 方虹端着菜走出厨房,见自家姑娘冷不丁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疑惑道,“抽风了?” “没,风抽我。”方如练暗自苦笑。 要是让方虹知道她刚刚想了什么,或是知道了她前世的所作所为——只怕等不到风动手,方虹就会抄起手边最顺手的家伙,亲自过来抽她。 “神神叨叨的。”方虹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给你妹打个电话,问下她们到哪儿了?” 方如练拿起手机,电话还没拨出去,忽听楼下超市的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拉下。 “不用打了,人回来了。” 方虹靠近阳台看了一眼,余光忽然注意到阳台的碎瓷片以及多肉和绿萝的一地残骸,“方如练!你——” 她光知道有东西摔了下来,没想到摔了这么多!她的多肉啊—— 这败家子! “妈咪~”在方虹杀人的视线里,方如练一边注意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一边捏着嗓子撒娇试图唤醒母爱,讪笑道,“秋后问斩行不行?现在先用膳嘛~” 方如练:妈你现在先别打,以后有你打我的时候() [狗头叼玫瑰] 作者:?不是说悔改了吗?怎么还提前给人打预防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