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罗西的诗[先婚后爱]》
1. 月光石
《到期离婚》
文/祜河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
三月末,京北的天气已经慢慢回暖了,但白天一场雨下得紧,风一吹,温度又降回了原来的样子。
姜楼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的霓虹夜色,比起巴黎带着浪漫氛围的夜色,淋过雨的京北朦朦胧胧的,将所有的灯光都融化在了一起,晕染一圈,柔软中又带上了缕缕冷淡。
许久没有回来,没想到此次回来,京北的夜色越发的深了。
“到了,快进去吧,记得去找周祁锐。”姜泽先开口,车辆也随之停下。
姜楼收回视线,看向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却疏离得像是陌生人一样。
一月前,因高层过错,万姜集团资金周转陷入不可逆转的僵局。
而后不久,姜泽先就让远在巴黎的姜楼回国,以她为引,求周祁锐帮万姜。
其实接通电话的时候,姜楼本还有所期待,毕竟姜泽先从来没打过电话给她,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宴会的选址是BVMGART,是京北顶尖奢华的存在,装修豪横,特别是在夜晚灯光亮起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它的辉煌,能够在这里面办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就连姜楼都只去过一次。
或许是看见姜楼坐在后座并没有动作,姜泽先催促道:“下车,我等会还有个会要开,没时间来接你,你打电话要司机过来就行。”
“好。”姜楼下车,淡淡地看着逐渐融入夜色的车辆,此时正好一阵夜风吹来,带着雨后的凉气,让她感觉到一阵寒冷。
她收回视线,缓了缓身上的凉气,走入了宴会厅。
大厅里宏大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点缀着穹顶,柔和而辉煌的光芒将每一寸空间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梦幻,墙面镶嵌着精致的浮雕与细腻的壁纸,图案繁复又典雅,整体极其奢靡。
迎着光走进人群,姜楼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探究目光,简单的黑色晚礼服,不是什么高定设计,也不是高奢品牌,就连佩戴的首饰都很普通。
仅仅是用了几秒钟,就确认了姜楼是不值得他们多费口舌的人。
姜楼没太在意,毕竟有几年没有回京北了,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应该快把她忘了,现在投过来的视线不过是发现了一个生面孔,有些新奇罢了。
绕开人群,姜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接过了侍者递来的酒。在明耀灯光照射下,所有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光鲜亮丽的,不停地在面前涌动,耳边时不时落进些客套语句,姜楼抿了口酒,将身子靠在了沙发背上。
人在静下来的时候,不免会想起一些以往的事情。比起近乡情怯,姜楼更觉得这里的一切像是在不停地推着她回忆。
本以为自己离开京北去到巴黎后,会渐渐淡忘这里的一切,就像时间总会模糊一切有棱角的东西,让其变得圆润,直至从记忆里滚走。但事实是,当飞机落入京北机场的时候,她的心却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不是因为京北这个地方,而是因为京北的人。
抛弃她的和她抛弃的,一瞬间全都涌了过来,带着分明的棱角,刺进她的胸口。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姜楼又从侍从手里接过了一杯。
算了,反正还会走的,这里本来也没有留她的地方。
“是周总!”
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姜楼的视线从酒面上抽离,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螺旋楼梯上,男人眉眼深邃、五官英朗,极为冷峻,明耀灯光自上而下洒在他的身上,一身雅黑色西装,衬得他越发清冷。
他停在楼梯上,银框镜片后的视线下垂,很慢地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人,紧接着,目光定格,聚焦到了某处。
角落里,被注视的女孩儿在视线相交的那一瞬,便猛地低下了头,再也没回应过他投过去的目光。
等了片刻,男人平静收回视线,缓缓从楼梯上走下,停在了人群里。
直到他被簇拥到看不见身影,姜楼这才长舒一口气,稳了稳已经乱了的呼吸和猛烈跳动的心脏。
她已经极力克制了,但身体的反应总是直照内心,姜楼稳住呼吸,将酒轻置在了桌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这样怕他。
周祁锐,除开他本人的外貌极其优越以外,年纪轻轻就接手了中辰,在几年的时间里,让本就处在一流位置的中辰直接走上了顶尖,占领了京北大半的经济资源。
但他冷心冷性,30岁了别说女朋友,就连稍微亲近点的异性朋友都没有几个,在京北,都不知道有没有他能看上的女人。
被人群簇拥着,面前是不停递来的酒杯,周祁锐给足面子回敬了几杯后,才放下说道:“之后的时间,各位自便吧。”
他的声音低醇富有磁性,明明没什么语气,却能很轻易的让人听出冷漠和寡淡。
说完,他就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助手罗彦递给他的文件,意兴阑珊地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套。
姜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的位置,也算是角落处的存在,但是因为坐在那里的人身份不同,总是有人上去打招呼,让那里看上去分外的热闹。
好多人......
姜楼重新拿起酒杯,等待着人稍微少一点的空挡。
间隙中,她看到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跌跌撞撞地靠近,直接坐到了周祁锐的身边。距离隔得很远,她听不清两人的交流,只能看到罗彦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女人愣了几秒才起身离开,周祁锐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厌倦模样。
不过在女人靠近后,过去敬酒的人明显的少了许多。
姜楼思索片刻,饮下杯中的酒,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周祁锐的方向走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像心里的鼓点,随着距离的靠近,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姜楼一步步向前,却不曾想,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此刻抬起了眼,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向后躺,靠在了沙发背上。
那是一双落在银色边框后的墨色眸子,不含有过多的情绪,就像他的人一样,对待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一样的情感,无感而疏离。
手上的文件被他搁置在了膝盖上,很显然,他在等面前的人开口。
“周总,她......”助手罗彦看着她,也一时犹豫了起来。
周祁锐无言,罗彦知道他的意思后,也没了动作。
周围交杯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打量的视线如潮涌侵袭,伴随着窃窃私语,让姜楼在这一瞬间,成了焦点。
“周总...”姜楼半低着头,努力忽视掉投来的视线,颤着声音说,“我有事想找您聊聊。”
沉默几秒,男人开口:“什么事。”
声音清冽,只是按照惯例的简单回答。
因为紧张,她的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我是为了万姜集团来的,希望您...”
“只是为了这个?”男人淡淡打断。
姜楼一愣,不知道他的意思,指尖攥紧裙摆,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见到后,淡哂一声,他将文件递给罗彦,完全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耐心:“我对姜家的事不感兴趣。”
“想好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的这里,再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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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姜楼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眼前的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温暖的宴会厅,姜楼的全身陡然冰凉,她低着头,手松了又紧。
“她是谁啊,怎么没被赶走?”
“竟然能和周总搭上话,他们什么关系?”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得到周总重视的人。”
……
周围猜疑的声音不停响起,而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失了魂一样。
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和自己交流的意思,就连听她讲完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她好像什么都干不好,从前是,现在也是。这四年来,姜楼并不是觉得自己自己没有长进,至少自己选择离开周家的那天,是她自己选的,是她遵从内心,唯一一次的叛逆与反抗。
但是当自己再次站到周祁锐的面前时,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以为万事万物并不会变得太快,至少这四年里,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可如今,周祁锐从那个科技新贵已然成长为了行业顶尖,所有的人都要看他的眼色。
就连姜泽先,这个不曾看好他的人,现在都需要反过来求他。
反观姜楼,四年前离开周家,独自一人前往巴黎至今,她依旧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她能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
以普通设计师的身份,以万姜CEO的女儿,还是以......
姜楼倏地抬起头,看着起身准备离开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像是脑子短路了一样,她伸手,拉住了周祁锐的衣角。
开口:“今天春分。”
面前的人脚下一顿,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姜楼依旧抓着他,很用力,昂贵的西装外套上,褶皱从指缝溢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姜楼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但男人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和她耗着。
良久,姜楼才缓缓开口,说出了后半句:“哥哥,生日快乐。”
说完,她轻轻松开了手,也许是抓得时候太用力了,松开的一瞬间,手指的皮肤舒展,划过布料,带来了钻心的疼痛。
周祁锐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离开了会场。倒是周围的人认出了姜楼,也明白了她的身份,议论的话暂时缄默于口,各自离散,徒留姜楼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
酒店外的雨倾盖而下,连成幕布,周祁锐坐在车里,没关窗,虽然现在没有风,但是雨滴敲打在车身的时候,难免会溅入车内。
罗彦坐在驾驶座上,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
男人侧脸线条冷峻,在黯淡的光影中,越发疏离。
“周总,雨溅进来了,需要关窗吗?”罗彦问。
周祁锐没答,偏眼看着酒店进进出出的人。淅淅沥沥的雨将所有的人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雨意,姜楼站在雨线之内,酒店的光亮打在她的脸上,照出了她四年后,已然成熟的模样。
罗彦明了,但还是忍不住的说:“姜小姐的事,您真的不帮吗?”
后方的男人收回视线,缓缓将车窗升了上去,冷淡问:“万姜这么大一个窟窿,你感兴趣?”
罗彦讪讪住嘴,周围的车辆再一次破雨而离,逐渐的,酒店外的停车位上,只剩下了他们一辆车还亮着车灯。
不知过了多久,罗彦将周祁锐递给他的文件改好后,听到了身后的人开口:“走吧。”
罗彦回神,下意识地寻找酒店外站着的人。此时的姜楼披上了一个男人的外套,躲进了黑色雨伞之下,朝着不远处停着的车走了去。
雨伞刻意偏斜几分,将女人全然包住。
2. 月光石
来接姜楼的是顾氏集团的大公子顾斯寒,同时也是姜楼的高中同学。
“回来了怎么都没和我打招呼?”雨伞下的人轻声开口,柔柔的,倒是扫了几分雨夜的寒冷。
姜楼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这不是没时间吗?”
姜楼住进周家的那段时间,因为母亲的离世,情绪低落,成绩一落千丈,顾斯寒作为班长,不仅帮姜楼补课,还带姜楼舒缓心情,一来二去,两人成为了极其要好的朋友。
至于这次回来,姜楼确实是没来得及和他说。紧赶慢赶回国的第二天,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安置,就让姜泽先送到了这里。
不过,姜楼并没有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这里,顾斯寒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姜楼坐在后座,抬头看着站在车门外的男人。
顾斯寒面容清秀,五官线条柔和,没有一丝锐利之气,反而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
顾斯寒撑着伞,雨水从他身后滑落,他扬眉一笑,说:“怎么可能,不过是个私人宴会,来不来是自愿的。”
说完,他就将车门关上,绕过车后方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凉气顺着他进来的动作跑了进来,姜楼注意到后,将外套又裹紧了些。
“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车门闭合,车辆缓缓启动,顾斯寒看向她问。
姜楼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次回来是为了万姜的事儿,等这件事处理完,我就回巴黎了。”
说到这里,姜楼忍不住的自嘲起来:“不过周总并没有要帮我的意思,我好像又要让我爸失望了。”
看着身边垂头丧气的女人,顾斯寒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为什么不找我呢?说不定我能帮你啊。”
姜楼打掉他的手,恼火地说:“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没有回答顾斯寒的话,因为她知道,顾氏集团并不会出手相助。项目招标的时候,顾家本来是信心满满能够拿到这个项目的,但最后项目却落在了姜家的手里,顾家本来就很烦项目被抢,怎么可能还会帮姜家。
顾斯寒收回手,没再继续打趣姜楼,他将视线收回,看向了窗外:“在巴黎的这四年,你过得怎么样?”
姜楼一愣,下意识地去看他,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四年不见,以前那个喜欢插科打诨的班长,现在怎么客客气气的?
“挺好的啊,除了参加比赛,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游览巴黎风光的。”姜楼笑起来,打趣一句:“怎么,顾班长过得不好?”
顾斯寒轻嗤一声,弯眉也笑了起来。但他明明是笑着的,语气却让姜楼感觉到了些许落寞:“哪能啊,肯定也得过得好啊。”
一路上两人随意地聊着,直到车辆停到了姜家门口,顾斯寒下车替姜楼开车门时,才正颜道:“如果你不想住在姜家,我可以给你找个地方暂住。”
下车的动作一顿,姜楼沉默几秒,仰头扯了抹笑,“不用麻烦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姜楼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问:“这个,我洗了还你?”
顾斯寒盯着外套看了眼,直接接过放在自己的臂弯上:“不用了,我送你进去吧。”
黑色的雨伞下,两人之间保持着彼此舒服的距离,周围的雨声渐停,只剩下丝丝细雨还在飘着。姜楼目送着车辆离开,此时的雨已经小了许多,车尾的灯光带着朦胧雨气,迷蒙得像是醉酒了一样。
收回视线,姜楼提着长裙迈进了大门。
只是刚一进去,姜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的毕情。女人穿着小香风服饰,头发用银色抓夹盘在脑后,一切都很完美,唯独脸上满是疲惫。
“阿楼,你见到周祁锐了吗?”毕情连忙迎上来,握住了姜楼的手,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姜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接近冰凉。
姜楼抿唇一笑,回答:“见到了,但是周总并没有点头。”
听到确切的消息后,毕情脸上的表情一滞,轻轻松开了姜楼的手,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刚刚的疲惫,几乎崩溃地说:“泽先现在都还在公司开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公司这么大的事儿,我们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
姜楼垂眸,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并没有和她继续探讨这个问题的欲望。
“姜楼,你都没有完成爸爸交代的任务,怎么就回家了?”不知何时,原本还在房间里休息的姜听走了出来,她带着几分睡意,指着姜楼质问。
姜楼微怔,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了回来,转身看向姜听。
都说被宠爱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长大,姜楼原本不信,现在看到姜听之后,她好像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时间很晚了,周总也回家了。”姜楼耐着性子解释。
姜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着刚进家门的姜泽先撒娇道:“我不喜欢她在家里,爸爸。”
说完,她就下楼,冲着姜泽先跑了过去,抱住了对方。姜泽先稳稳地接住,抱着她转了个圈。
三人就站在客厅中央,上演着一幅幸福美满的家庭关系。
站在楼上的人淡淡收回视线,推开房门时,姜泽先突然叫了她一声:“阿楼。”
推门的动作一顿,但姜楼并没有转身。
“明天就搬出去吧。”
嗤笑一声,走进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透出着一股临时的气味,招待客人的被套,招待客人的房间,就连她这个人,都像是一个借宿的客人。
门边还放着她的行李箱,她忽然庆幸自己并没有时间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整理,不然明天离开的时候,还要花时间去整理。
打开灯,白炽灯光自上而下的洒落,将她的影子囿于脚下形成一团,连个人样都没有。姜楼换下礼服,洗了个澡,再也扛不住地窝进了被子里。
从巴黎回来的这两天,她连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了,现在只觉得浑身疲惫,连同大脑里的思绪也变得沉重起来,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她不感兴趣,就连自己回来这件事,她都在这瞬间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沉入梦乡,梦里一片纯白,就连自己的影子也是纯白色的。姜楼站在中央,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母亲。有风吹来,乌黑发丝裹挟着风,不停地飞舞着。距离不算远,只要往前走几步就能触碰到这个梦,但姜楼一直往前追赶,可脚下的路却像是无限延长一样,明明何铭雪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
……
翌日,姜楼醒来,发现了自己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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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块乌青,她仅仅是惊讶了片刻,便忽略掉它,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行李很少,姜楼快速收拾完后,没有和姜家的人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身后的行李箱咕噜噜地响,在又经过一个红绿灯后,姜楼才停下来,打开手机,找着附近的酒店。
按照姜泽先的说法,姜听不喜欢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只能暂时委屈姜楼住在外面,一切开销只要和他说一声就行。
自然,姜泽先最会做这种事了,他觉得,姜楼一个人在外面,只要自己时常打钱,就算得上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因为他坚信,在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姜楼也不指望姜泽先能给出什么理由,她只是听着,然后照做就行了。
附近评分高的酒店很多,毕竟是中心地段,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姜楼看了眼灰白的天空,意识到京北的天又要下雨了,便连忙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酒店,打车前往。
前脚刚进酒店大门,后脚的雨就落了下来。雨点不大,但雨丝飘飘扬扬的,直接用雨幕将还未干爽的京北笼罩,又入雨意。
姜楼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虽然日常忘记带伞,但是会踩点躲雨。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进去,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周祁锐。他被几人拥簇着,很显然是刚巡查完这里的工作。
两人的视线相撞,镜片后的眸色依旧平静如常,仿佛只是随意瞥到了一个陌生人,姜楼呼吸一滞,立马低下头让开了位置。
人群从身边经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没有停留。姜楼松了口气,走到了前台位置办理入住,却未曾预料,前台委婉告诉她,因为最近酒店在休整,现在没有多余空闲的房间可供居住。
没有办法,姜楼拖着行李箱再次走了出来。
她站在酒店门口,看着不停下落的雨滴,垂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
她蹲在酒店外的柱子下,正好是雨淋不到的地方。原本想着打开手机寻找下一家酒店,视线却直接被跳出来的消息吸引了。
是自己在巴黎请的律师。
邮件上的字很明确,不短,但是却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申诉不会成功,因为自己掌握的证据对方都有,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她确实才是那个抄袭的人。
姜楼怔愣一瞬,阴差阳错地点开了通讯录,翻了翻几个存着的电话。她想找个人说自己现在过得很不顺心,京北的日子,巴黎的日子,都一样的压着她让她喘不过。
表面的洒脱不过是为了让重逢的人察觉不到她的不安,保留着自己那仅有不多的倔强。
但她翻了半天,却没一个能够吐露心声的人。
酒店外的雨依旧在下,时不时的有几个人进出,收伞的动作并不稀奇。
姜楼将头埋在臂弯里,憋着自己的情绪。
“哭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姜楼错愕抬头,看到了站在眼前的人。
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合上的伞,雨滴从伞尖滴落在地,他个子很高,站在姜楼面前的时候,带着高位的压迫感。
须臾,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行李箱上,眉心微蹙,继续问:“没有地方住?”
姜楼来不及拒绝,就看到他撑开伞,拉住了行李箱,淡淡一句:“跟我走。”
3. 月光石
不久前,周祁锐在公司接了个私人电话,来电人是自己的好友谢安然。
女人的声音愉悦,在接通后就直接进入了主题:“周祁锐,结婚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在看文件的周祁锐眉心一动,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不结。”
听到这话,谢安然瞬间笑出了声:“你妈妈马上就要回国了,她老人家本来身子就不好,也就这一个心愿,你真不结啊?”
中辰集团,是宁肆和周景辰一起创办的,但后来两人离婚,宁肆虽然得到了中辰集团,但被周景辰分走了一半的资产。
原本以为中辰集团会就此落寞,但没想到的是,宁肆凭借一己之力,将中辰集团给救了回来。不过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她的后遗症越发严重,万幸的是在国外的治疗很有成效,已经基本上稳定了。
在她治病阶段,就慢慢将中辰的权利交到了周祁锐的手上,更是在病情稳定后,就彻底扔给了他。不过周祁锐也从没让她失望,将中辰越做越大,直接成了顶尖的存在。
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宁肆这次竟然会为了催婚的事回来。
周祁锐愣住,只觉得事情来的太突然了,他什么都没准备好,哪里能突然找个女人和自己结婚?
“真不结啊?”谢安然还在继续取笑,“真的吗真的吗?”
周祁锐将改好的文件发给罗彦,合上了电脑,“你不也30了?你也没结。”
“笑话,姐我又不喜欢男人,”谢安然一顿,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等等!你...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谢安然直接跳了起来:“我靠啊!周祁锐,姑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出国就是为了这事,你别给我搞这种!”
无语片刻,周祁锐只觉得头痛:“你是不是和我妈待太久,脑子不怎么好使了?”
“那就行,我已经和宁阿姨说了你已经有结婚对象了,你快点准备吧。”谢安然直接下了死命令。
“我哪里给你变出个结婚对象?你撒谎能有点良心吗?”
“没事,宁阿姨下个月才回去,你还有时间找媳妇。”
“......”
电话挂断,周祁锐的脸色都黑了一半。
——
姜楼站在周祁锐的雨伞下,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脑抽站了起来,还跟着他走了。
身侧的人高峻挺拔,足足高了姜楼一个头的高度,光是站在原地就给足压迫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自己情绪到达了最低点,姜楼只觉得现在身边站一个人总比没有好。
“被赶出来了?”男人步子不大,像是刻意陪着姜楼散步一样,他微微侧头,声音清冷,“因为什么事?”
姜楼眼睫微颤,小声回答:“没有...我不想住家里。”
男人偏眼看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沉默片刻,将视线抽离,淡淡说:“那就住回来吧,东西都还在。”
姜楼看向他,呼吸乱了一瞬。
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淞香味,距离不算很近,但格外地好闻。好半晌,她才回过神,不解地问:“周总,您、您在说什么?”
身边的箱子忽地停下,雨滴拍打在箱身,溅起的水花已经染上了周祁锐的衣服,但他并未在意,只是转身低头,盯着姜楼。
银框眼镜后的眼睛没什么情绪,落在姜楼身上的视线也分外清浅,两人对立而站,姜楼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离开之前,住的就是周家。”周祁锐说,这个解释很短,甚至没带有任何的主观情绪,只是向面前的人陈述着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姜楼了然,被雨伞遮挡的雨水从伞骨处滑落,滴落在地,思索片刻,她抬头,扬了抹笑:“不用了,以前就因为我自己的事麻烦了您好久。”
周祁锐握着行李箱的手一紧,重复道:“住回来吧。”
“不用麻烦了。”她直接拒绝,仿佛下定决心了一样。
周祁锐的视线一沉,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因为雨伞的移动,姜楼不得不跟上周祁锐的步子。两人来到一辆迈巴赫前,车里等候多时的罗彦便迅速的下车接过了周祁锐手里的行李箱,将行李箱放进了车后箱里。
姜楼本想制止,但刚伸出去的手直接被周祁锐拦截,手腕被他虚握住,姜楼呼吸一滞,连忙抽回。
周祁锐没在意她的动作,那只落空的手转而握住了门把手,将车门打了开。
两人站在车门前,开门的人没说话,被收了行李的人也没说话,好像只要耗着,这辆车就不会走一样。
良久,身边的人轻声叹了口气,他低眉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四年不见,个子倒是长了,但是胆子一点没长,还是这样怕他。
“你就这么怕我?”周祁锐不解,脚下换了个重心,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此时的男人虽然穿着一身西装,但身边那股严肃的气场已经淡了下去,带上了几分松散。
姜楼被戳穿了心思,只觉得自己的脸噌得一下热了起来。
“嗯?”得不到回答,周祁锐又问了一遍:“我是会把你卖了?”
完全松散下来的时候,周祁锐说话是带着些尾音的,懒懒散散的,夹杂一些成熟男人的性感。
姜楼遭不住他的一番询问,直接闪进了车内,将车门一拉,彻底隔开了周祁锐。
车窗外的男人停了几秒,才转身从车后身走到了另一侧的车门。
车门打开又合上,姜楼始终不敢去看坐在身侧的人。
车辆缓缓启动,雨刮器有规律的移动着,时间拉长,极度紧张的时候,姜楼下意识会去看令她紧张的来源。但自己的视线还没有落实,只是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对方转过头,看向自己。
大脑突然宕机,姜楼慌忙地收回,将身子往车门的方向靠了靠,将自己缩了起来。
“我是瘟疫?”周祁锐看着她这幅样子,实在忍不住地问。
姜楼第一次被送进周家的时候,还带着点傲气,会和周祁锐提意见,也会叉着腰和他划分一些属于自己的领地,一举一动都和寻常家里被宠爱的女儿一样。
但那时姜楼的母亲已经患了重病,虽然积极接受治疗依旧回天乏力。也许正是预料到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姜楼,何茗雪最后将姜楼送到了周家,拜托宁肆照顾自己的女儿。
但那时宁肆已经出国了,所有的事都落在了他周祁锐的身上。
他原本没怎么当真,不过是家里多了个人,而且他一个男人又怎么会照顾小姑娘,不过是雇了个保姆来接下了照顾她的事。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何茗雪去世的消息就传到了周祁锐这里。没过几天,姜泽先就把自己养在外面的情人接了回来,还带着一个只比姜楼小四岁的女儿。
那一瞬间,小姑娘所有的傲骨都被敲碎了,也是那一天起,小姑娘开始事事小心讨好,惧怕他。
仿佛将自己打入了尘埃。
但是为什么要怕他呢?周祁锐其实找不到原因,因为每次视线相交的时候,姜楼都是落荒而逃的那个,就像见到了什么追着她赶的怪物。
姜楼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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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锐轻嗤一声,脱下身上已经有些湿了的西装外套,搁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将视线落在了窗外,显然不信她嘴里蹦出来的话。
路过红绿灯,车辆被迫叫停,姜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男人的侧脸极其优越,银框眼镜后的眼睛微垂,看着窗外的风景。深色衬衣虽然将他的身体线条藏住了,但依旧能够看出他的身材很好。
姜楼舔了舔发干的唇,因为紧张,她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指甲盖。
内心纠结了许久,直到车辆再次起步,姜楼才鼓起勇气,彻底转过身看向周祁锐。
“周、周总......”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但是一开口还是不免磕绊了起来。
“嗯?”周祁锐转过头,懒懒看她,“舌头捋直了再说。”
姜楼一噎,吞咽了一次后才继续说:“我想和您聊聊万姜的事...”
周祁锐沉默地听着,并未说话,但他的视线却一直聚焦着,没有从姜楼身上离开。
姜楼被盯得心里不停地跳动,但对话并没有被周祁锐打断,从侧面告诉她面前的人确实在听自己讲话。
“万姜集团的某个高层带着下一个项目的核心技术跑了,投资商纷纷撤资,我们虽然积极应对,但是由于资金周转不够,项目无法进行,”姜楼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握着拳,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她的生涩,面对眼前的人的紧张,“周总,只要您愿意帮我们,姜家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时间被不停地拉长,就连胸腔里的心跳都在这瞬间被延长。
周祁锐的眸子微抬,将视线彻底落在了她的眼睛里。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却又敛去了以往的锋芒,如墨的底色,直接撞进了姜楼的眼底。
良久,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请求不会被同意的时候,周祁锐忽地开口:“可以。”
车辆很明显的拐了一下,姜楼没有心思去研究,只是仰着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周总...您刚刚说、说什么?”
周祁锐坐正身子,淡淡说:”我可以帮万姜,但是有个条件。”
他将衬衫袖口上的纽扣打开,袖口上卷,慢条斯理地说:“这件事完全取决于你的意见,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不强求。”
好不容易面前的人松口,不管什么条件先应下了再说,而且,按照周祁锐的行事风格,他的条件一定是合理的。
“我愿意的!”
周祁锐瞥了眼满脸期待的女孩儿,淡哂一句:“行,那回家谈。”
......
车辆一路行到周家没有过多的停留,而罗彦也在两人下车后,飞速将行李箱拿出来,立马调转车头离开了。
进入周家,周围的装饰都和记忆里的并无二差,黑白灰的格调,落地窗另一侧,是朦胧在细雨中的京北城市。
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到,姜楼恍惚回到了四年前的日子。
“随便坐。”周祁锐说了声,将外套随意的搁置在了沙发背上。
等到姜楼坐下后,他才坐到了姜楼的对面。深色衬衣,领口上的领带已经取了下来,扣子打开了一颗,领口微微敞开,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男人的喉结。
姜楼小心别开视线,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问:“那个,您说的帮万姜,条件是什么?”
桌上铺着檀木茶台,紫砂壶摆在上面,周围倒扣着几个低矮的圆肚杯。男人捡起两个杯子,不用紫砂壶,反而从茶台一侧的玻璃水壶里倒了些水。
他将水杯递给姜楼,淡淡说出自己的条件:“我需要你和我结婚,不用真结,结婚证都不用领,合约就行。”
4. 月光石
“砰——!”手里的茶杯一滑,直接跌落在桌面上,溅起一众水花,打湿了姜楼的裤子。
姜楼保持着握着水杯的动作,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突然间石化了一样。
桌面上缓缓扩散的水滩,周祁锐轻叹一声,抽了几张纸递给了姜楼。
姜楼下意识接过,神情依旧错愕,并没有擦裤子上的水渍。
等到周祁锐将桌面上的水渍吸干,将杯子拿起重新倒上了一杯水后,注意到她仍然没什么动作,指骨轻敲桌面,提醒:“裤子湿了。”
姜楼猛地回神,立马去擦自己的裤子。
“您、您说的是结婚?”姜楼打磕巴,“可是我...我没结过婚啊...”
周祁锐扬眉,仿佛听到了一句废话:“需要我回答我也没结过吗?”
随后,他又继续补充:“我需要你和我保持结婚关系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你需要扮演好我的妻子,参加一些家宴,应付我的家人,其余要你配合的不多。一年后,我会通知我妈我们离婚了,自此之后,你想去哪,我不会多管。”
“当然,除了帮助万姜以外,你还可以和我提其他的条件,只要是我有的,尽管提。”
姜楼呆呆地看着他,“我能问问...是宁阿姨催您结婚了吗?”
“......”
对上周祁锐的视线,姜楼心里一惊,犯错似的低下了头。
周祁锐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时觉得自己的条件太过于苛刻。她依旧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冒冒失失的,就连和交易方谈判的时候,都会被吓得全身发抖,现在突然提出这个条件,确实唐突了。
想到这里,周祁锐已经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说了,这件事愿意与否全由你定夺,想好了再回答我吧。”
姜楼坐在沙发上,心里不停地打着鼓,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条件能够对周祁锐带来什么好处,同时,自己也不可能做好周祁锐的妻子。
京北这么多比她合适,比她好的女人,为什么,周祁锐偏偏和她提出协议?
她没有能够和周祁锐相匹配的身份,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确认,她又怎么可能成为周祁锐的妻子?
而且,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
推开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姜楼算是明白了周祁锐口中的那句‘东西都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年的时间,仿佛在这个房间里定格了般,装修没变,屋里的摆设也没变,就连她以前喜欢抱着睡觉的小粉兔子都还摆在床头的位置,唯一的区别就是比她离开的时候整洁了些。
拎着行李箱进入,姜楼轻轻触碰了下床上的被褥,淡淡的香味,看来是刚换不久,仿佛是预料到了自己会再次住进来一样。
手指捏了捏行李箱杆,她站在床边,环顾着整个房间。
梳妆台上的镜子反射着微微光亮,一旁的书桌是以前周祁锐特意为她添置的,书架上还摆着一些国内外的名著,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写完的练习册,全部都整齐的、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姜楼回神,看向了身后的衣柜。淡粉色的柜子,上面还画有两个纯白的翅膀,她记得,这是某个动漫的联名款,也记得,这是她很久以前向周祁锐提要求买的。
打开柜门,里面的衣服整整齐齐,春夏秋冬的全都装在里面,就算过去了四年,这家的主人也没替她丢掉。
就好像,这里真的是她的家一样,所有的东西走时如何,回来依旧如何,她拥有处决权。
但是,这里明明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借住了三年而已,怎么比姜家还让她感到无措?
姜楼松开行李箱,躺在了床上。柔软的触感一瞬间吞噬她的感官,熟悉而有陌生的一切,让她的心里格外的慌乱。
四年前毅然决然选择离开的是她,现在再次住进来的也是她。就算周祁锐不介意,她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
手臂搁在眼睛上,姜楼缓了缓,切开了手机的聊天界面。
斟酌再三后,姜楼给自己在巴黎的华裔好友Rita发了条消息。
几秒后,对方直接甩了个电话过来:“Ella,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结婚就结婚,又怎么变成了合约结婚?”
“还有,”Rita觉得不可思议,“我就几天没有看着你,你就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听筒里的声音不算高,但房间很安静,姜楼小心地看了眼房门位置后,站了起来,小声纠正:“我还没想好呢,这不是问问......”
“问什么?就按照你前不久被骗的那件事儿来看,他骗你怎么办?哪个男人结婚还提什么合约的?”Rita的性格直,什么话都是直说的,但是姜楼清楚,她是真的很关心自己。
姜楼一噎,蹭了蹭鼻尖说:“不会吧,他虽然长得凶,但对我挺好的......”
Rita沉默几秒,意识到了什么:“那男人是谁?”
姜楼下意识拿起床头的小粉兔子,抓着它的手晃了起来:“就...就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
电话那边一阵爆鸣,“那不是你哥吗!?你和你哥结婚???”
姜楼曾经和Rita说起过周祁锐,不过那会的心情和现在的不同,那会她只觉自己终于逃离了,将周祁锐外化成了很凶,很讨厌自己的人,导致Rita也觉得周祁锐并不是什么好人。
姜楼被问得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不是亲哥,就...就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
电话那边哑了火,最终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你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倒不是,”姜楼捏了捏小粉兔的脸,淡淡回,“但是只要答应了我的事也就解决了。”
Rita一时想不明白这之间的因果关系,但还是担心姜楼:“我怕你再被骗。Nathan那件事已经闹得满校皆知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是抄袭的他。”
姜楼抿唇,没有回答。
Nathan,姜楼在巴黎认识的男朋友,同专业的高材生,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姜楼也很依赖他。本来以为两人的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结婚,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最后会给她捅上一刀。
参加设计大赛的作品初稿完成的时候,姜楼高兴地将它分享给了Nathan,但后来,他竟然直接将她的作品当成自己的,发出去参加了珠宝设计大赛。
当一无所知的姜楼将改好的作品发布后,直接被裁判组判了抄袭,并且失去了比赛资格。
似是察觉到电话那侧的人情绪不怎么好,Rita调出买飞机票的页面:“实在不行,我现在就买票去看看你,也替你把把关。这里的事,我给你找了个最好的律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太担心。”
姜楼怔愣一瞬,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Rita,谢谢你,”姜楼小声地说,但是依旧带上了鼻音,“不过,我这里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Rita还在翻机票的手一顿,笑了一声:“行吧行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别自己扛,和我说说。还有你和你哥结婚这件事,你给我多考虑考虑,你要是再被骗,我就不管你了。”
姜楼心里一暖,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
是夜,姜楼听到了客厅里微微的响动后,知道周祁锐已经下班回来了。
小心地打开门,探头看去。只见刚回家的人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领带也被他扯了开,随意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领口处的纽扣也被解开了三颗,胸膛半裸。
他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冰水仰头灌了半瓶,转过身,靠在了冰箱门上,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疲累。
姜楼依旧探着头,没有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有感应,原本视线还落在地上的周祁锐突然抬眼,朝着姜楼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姜楼只有一颗脑袋在外面。
“......”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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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锐微怔,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已经咧开到胸口的衬衫,这是他回家的习惯。轻咳一声,将手里的冰水放在一旁后,他便若无其事地整理起了自己的领带和衣领。
等到他抬脚朝着姜楼的房间走去的时候,姜楼已经将脑袋缩了回来,大门紧闭。
“姜楼。”轻叩两下门扉,周祁锐唤了一声。
抵在门后的姜楼呼吸紧了一分,小声应:“在...”
“吃饭了吗?”
门那边的人忽然默不作声了。
周祁锐收回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22点47分。但是门后的那个女孩儿还没吃饭。
他将手插进了自己的裤兜,换了个重心站着,思考了片刻后,重新开口:“开门,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我吃了......”姜楼声音小如蚊蝇,一看就心虚得不得了。
周祁锐再次重复:“开门。”
“......”
紧闭的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紧接着就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慢慢的、整个人挪了出来。
她依旧是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小心谨慎的模样。
“姜楼,”周祁锐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带着几分疲倦的哑意,“你这样,我很难相信你在巴黎能够照护好自己。”
“我能。”女孩儿直接回答,这一次她抬起头,像是要证明什么似地看向周祁锐。
周祁锐挑眉,看了表盘里转动的时间,在思索片刻后,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眼前的女孩儿再次沉默,别开了头。
周祁锐一时拿她没办法,转身捞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带她出了门:“跟上。”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了一家餐厅里,周祁锐点了份招牌,便把食谱递给姜楼,问她有什么其他需要的。
姜楼连连摇头,表示现在的够了。
等待上菜的时间,两人对立而坐,但姜楼全程低着头,一动不动。
周祁锐的食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明明以前都没有这么怕他,现在怎么愈演愈烈?难道是自己说的话很凶?
视线移开,喝了一口水,周祁锐还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让她这么怕自己。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周祁锐看见姜楼匆匆接过,来电人的声音听不到,他只能听到姜楼简单的回答。
“吃饭...”“酒店。”“没事的,我不在意。”“我知道了。”“好,我会去的。”“嗯。”......
女孩儿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几分勉强,但是从回答里能够看出对方在要求她干什么。
是什么事呢?怎么还是不会拒绝?不喜欢的明明不用勉强自己。
电话挂断,周祁锐也别开了眼。
两人沉默片刻,直到服务员将菜上齐,姜楼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等了几秒,姜楼抬起头,看向周祁锐,她的眼睛很明很亮,和周祁锐的不同,就算纯黑也能透出光。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周总,您说的协议,还算数吗?”
周祁锐眉眼微眯,他可能知道打电话过来的是谁了。心里不由地翻起火苗,握住杯子的手微微收紧,视线落在姜楼的身上。
然后,他听到姜楼继续说:“我考虑过了,我同意您的条件。”
“......”须臾,周祁锐淡哂了一声,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眸光很淡,却带上了无法忽略的压迫感。
“姜楼,你回来就是为了万姜的事?”
一直被盯着,姜楼不敢不回答:“嗯...”
“姜家想要我的帮助,所以把你给推了出来?”
姜楼眼睫一颤,手不由地收紧。
抿唇沉默片刻,颤着尾音开口:“不、不是.....”
周祁锐微微垂眸,没再继续盯着她,他拿过一侧的水,简单喝了一口。
随后,轻轻启唇,带着几分无奈:“撒谎的时候,你胆子最小。”
5. 月光石
姜楼有些不服,本想反驳一句,却在对上视线后,直接蔫了下来,只能嘟囔一句:“没有。”
但周祁锐的眼睛总是能看出姜楼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太过于熟稔,也许是他真的仔细观察过她,知道她所有的习惯。
“是吗?”周祁锐拖着嗓音,语义很明确。
姜楼抿唇,没有答话。
点的菜已经全部上了桌,摆在两人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姜楼本就没有吃晚饭,说自己吃过不过是为了搪塞一下周祁锐,只是这小心思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现在饭菜摆在自己的面前,确实勾起了姜楼的食欲。
本来压下去的饥饿感也攀升了起来。
但是她不敢动筷子,一方面是眼前的人没有动,另一方面是自己的要求还没得到肯定的回答。
姜楼打算耗着。
“你打算一直饿着?”周祁锐再次开口,眸子微垂,落在了她面前的碗上。
心里一惊,却依旧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什么动作。
须臾,面前的人似是拿她没办法一样,推了推她面前的馄饨。
“吃吧,姜家的事我会帮的。”周祁锐收回手,神色淡淡的。
得到周祁锐的肯定,姜楼心里也慢慢动摇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在发现周祁锐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后,才放心地拿起勺子开始吃。
她真的饿极了。从姜家出来后,她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又因为周祁锐和自己提结婚,整个脑子里全是这件事儿,饥饿自然就被抛在了脑后。
吃了几口,尝到了胃部被填充的滋味,加上馄饨正是她喜欢吃的,心中的芥蒂慢慢消失,便放开吃了起来。
等到她将最后一个馄饨吞下后,周祁锐才开口:“吃完了?”
明明看着手机屏幕的周祁锐不知何时看了过来,姜楼的神经又崩了起来。
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什么事让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姜楼心里疑惑但又不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拘谨得不成样子。
“既然吃完了,那我们就聊聊接下来的事,”周祁锐将身子向后靠,尽量让姜楼紧绷的情绪放松些,“我明天会要罗彦送来合同,你看一眼,有什么想补充的就直接补充,有什么不同意的也可以提,确认了就签。”
“好。”姜楼一个劲的点头,好像拒绝了就会被眼前的人吃掉一样。
她依旧很怕他,周祁锐思索着,如果以后也是这样的话,宁肆那儿恐怕不好骗过去。但是怎么样才能让她不怕自己呢?
好像从以前开始,他就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姜楼,我怎样做才能让你不那么怕我?”他真诚的发问,想要得到姜楼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
“啊?”姜楼不解,完全没想过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的眼睛微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幅样子,就连我都骗不过,又怎么骗过我妈?”
明白了他的意思,姜楼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行。因为心里对周祁锐很畏惧,导致一见到他就忍不住低头,可以后她是要扮演他妻子的人,一直这幅样子肯定行不通。
下定决心,姜楼深吸一口气后主动去对上他的视线:“我改,以后一定不怕你!”
却不知自己一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就不由地小了起来,眼神也不自觉的飘忽到了远处。
“......”
姜楼感觉自己的脸烫的厉害,羞赧的感情一下涌上心头,渐渐地,头又低了下去。
周祁锐盯着她看了会,才说:“算了,你慢慢适应,现在还不用你应付什么。”
“休息好了吗?回去吧。”说完,周祁锐就起身,等着姜楼的动作。
姜楼得到指令后,立刻弹了起来,跟在了周祁锐的身后。
-
回到周家,姜楼就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尽量避免自己和周祁锐待在一个空间里。
而周祁锐也没说什么,只是目送她钻进自己房间,在门即将狠狠关上的时候,被房间里的人一把按了住,转为小声的轻合。
怂得不成样子。
极其容易受惊,就连吃饭都小心翼翼、细嚼慢咽,真的和兔子一样。
周祁锐忍不住笑了一声,收回视线,回了自己书房。
姜楼在房门合上之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她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怕周祁锐,怎么一对上视线自己就原形毕露了,想藏都藏不住?
她想起周祁锐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到底要怎样做,自己才不会怕他?
说实话,姜楼自己都找不到答案,她对周祁锐的惧怕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又好像是自己以前在没有依靠后,特别怕他生气将自己丢出周家而选择的待人处事的方法。
但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周祁锐的原因啊!
姜楼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一想到以后可能要站在他身边配合他,姜楼还是忍不住发抖。
她怎么可能不怕周祁锐啊!而且他明明是自己的哥哥啊!!!
越想越乱,姜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拿上睡衣钻进了浴室,决定洗个澡睡觉,不去想这件事。
躺在床上,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转成了难以抑制的疲倦。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面对周祁锐的时候,就没有真的放松过片刻。
幸好房间的门隔绝了她和周祁锐的空间,自己还算拥有了短暂的安宁,姜楼闭上眼,不一会就沉沉的睡了去。
-
周祁锐回到书房刚坐下,罗彦那边就把合同拟好,发了过来。
点开看了眼,在和罗彦确认了相关细节,让所有条件都有利于姜楼后,他才取下眼镜,疲累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微阖双眼。
他很清楚,这场合约对姜楼并不公平。
但是,姜家的事他并不想管。
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灯光刺的他眼睛发疼。
可那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人,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算了。
周祁锐再次合上眼,感受到了眼部传来的刺痛,他怔了怔,在缓解片刻后重新戴上了眼镜。
而就在此时,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开锁声。
这个时间不可能有人会来找他,而且就算有人,也会先敲门,不会就这样明晃晃的进来。周祁锐看着逐渐被推开的门,微微眯了眯眼。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紧接着就是全身。女孩穿着一身纯白真丝睡裙,乌黑的长发披着,有些凌乱,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周祁锐扬眉,有些惊讶她并没有敲门,“你怎么来的?”
但眼前的人并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动作很缓慢,直到走到周祁锐的面前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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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楼?”周祁锐试探性的唤她。
依旧没有回应。
姜楼就这样站着,垂着头,神色木然。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纠结犹...”周祁锐抬眼去看她,却发现她的眼睛并没有聚焦。
周祁锐蹙眉,剩下的话直接被他咽了下去,整个书房在这一刻又陷入了往日的寂静。
不正常。
周祁锐准备起身查看,却不想一直没有动作的女孩儿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周祁锐瞳孔一缩,身子不由向后退,原本打算起身的动作也被摁了回去。
明明力道不大,却片刻间就让他泄了气。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观察着姜楼。
姜楼个子不矮,特别是住在周家那段时间,身高长了很多,和周祁锐并肩的时候大概在他的肩膀位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骨架却生得瘦小,不管周祁锐怎么给她补,依旧瘦津津的,而今阔别四年,姜楼好像又瘦了些。
搭在身上的手开始慢慢用力,周祁锐便看到姜楼缓缓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
周祁锐的身体直接僵住,两只手虚环在姜楼的两侧,不敢触碰又怕她不稳掉下去。
就这样局促地悬着。
喉结上下滚动,周祁锐哑着声音问:“你...这是干什么?”
女孩没有做声,只是将头靠在了周祁锐的身上,双手也环上了他的后颈,确认自己舒服的姿势后,似是享受般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
应该是刚洗完澡,姜楼的发尾还有点湿润,发尖划过周祁锐皮肤的时候,凉凉的,激得他手一紧,握成了拳。
沐浴露是淡淡的柠檬香,随着姜楼的靠近,越来越清晰,加上女孩几乎全部趴在了自己的身上,周祁锐的额角不由地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的视线落在姜楼的脸上,鸦羽般的睫毛挡住了自上而下的光,在她的眼底落在了一层阴影。她侧脸躺在他的胸膛上,睡得很熟,就像是现在的状况她并不知情一样。
但姜楼的手臂挽在他的脖颈上,皮肤相触的地方存在感强得像是火焰灼烧,周祁锐根本无法忽略。
这个动作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可怀里的人根本没有要醒的迹象。
“姜楼...”周祁锐又唤了一声,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心脏不停地跳动,思绪乱成了一片,周祁锐最终轻叹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很轻,就连步子都刻意放缓,生怕稍微一点动静就吵醒了怀里的人。
在来到姜楼房间门口时,周祁锐看到了那扇半掩的门,顿了顿,镜片后的眸子微沉。
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怀里的人咕哝了一句:“好暖…”,周祁锐才恍然回神,看向怀里的人。
女孩依旧紧闭着眼,呼吸均匀,大概是梦里遇到了什么,才会发出几句呓语。
周祁锐没再继续探究,走进她的房间,将她稳稳的放在了床上。
房间内的灯光很暗,只有床头的一盏灯发着暖光。
照在姜楼熟睡的脸上的时候,柔得不成样子。
周祁锐站了片刻,伸手撑着床沿,弯下腰缓缓朝着姜楼靠近。
两人的距离在这一刻逐渐拉进,近到周祁锐能够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他盯着姜楼,墨色的眸子似水光滟潋。
“你不是怕我吗?”周祁锐轻声问。
6. 月光石
翌日,姜楼睡到十点才起床,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满血复活了一样,所有的不适感都在这一晚过去后彻底消失。
而且,这一觉竟然是她回国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心情也不由地愉悦了起来。
把自己收拾好,姜楼扯了件外套就出了房间。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的周祁锐。
她脚下一顿,有些不敢上前了。
“醒了?”周祁锐淡淡抬了下眼皮,询问:“你现在是想吃早餐还是打算早中餐一起吃?”
他的话落在姜楼耳朵里就像是在责怪她睡得太久。
耷拉着脑袋,姜楼反驳:“我现在不饿,而且饿了我也会自己去吃东西的,不用麻烦周总。”
周祁锐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她的话。
整个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静。姜楼不安地看了一眼,发现周祁锐并没有继续盯着自己后,便打开了冰箱,拿了瓶冰水准备喝。
瓶盖刚拧开,周祁锐的声音就飘了过来:“空腹喝冰水对胃不好。”
“……”明明你才是惯犯!
但姜楼很怂,立马就将冰水放了回去,乖乖的坐到了沙发上。
她撇了眼周祁锐,想起了昨天他说的事儿。
就算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和周祁锐只是签合同的关系,可她心里还是好忐忑,毕竟对面的人是自己叫了三年的哥哥,她装都不好装……
想到这里,姜楼便蔫了下去,像个霜打的茄子低着头。
周祁锐看在眼里,有些想笑:“想什么呢?不让你喝冰水是想让你关心一下自己的胃。”
姜楼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才嗷了一句。
在继续观察了片刻,姜楼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起来,这才发现顾斯寒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
顾斯寒:【老赵听说你回来了,准备要我开个同学会,你有时间来吗?】
顾斯寒:【毕竟大家很多年没见了。】
同学会?
姜楼思索片刻,回复:【一定要去吗?】
不知是不是顾斯寒正好在看手机,消息回复的极其迅速:【没时间吗?】
回复之后,像是觉得发消息讲不清楚,顾斯寒直接打通了姜楼的电话。
铃声突然想起,姜楼被惊得心脏猛地一跳,快速点开了接通。
因为隔得不算远,周祁锐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第一道声音。
是个男声,喊的还是:阿楼。
这个称呼只有姜楼很亲近的人才会喊。
周祁锐挑眉,看向了有些慌乱的女孩儿。
姜楼立马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顾斯寒后面的话:“时间不是问题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安排在什么时候,主要是老赵想见见我们。”
“而且曲巧可也会来。”
曲巧可……
姜楼确实没想到她会过来,自从那次吵架后,她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就连断断续续的聊天都没有展开过。
现在突然告诉她曲巧可也会来,她的心里其实会有波动。
姜楼垂眸说:“那好吧,你定的什么时候?”
听到她同意,顾斯寒心情有些愉悦:“三天后,到时候我去接你怎么样?”
“不用了,我现在不在家,你到时候将地址发给我就行,我自己过去。”
顾斯寒有些惊讶,问:“那你现在住哪儿的?”
闻言,姜楼抬眼看了眼周祁锐,却不想直接撞上了周祁锐的视线,她呼吸一滞,草草回答:“你就别操心了,三天后见。”
说完,姜楼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快速将手机盖在了沙发上。
但是周祁锐的视线依旧没有挪开,强烈的存在感让姜楼有些不适。
她沉默片刻,再也忍受不了地问:“周总是有什么事吗?”
“三天后有约?”周祁锐问起电话里的内容。
姜楼点了点头:“嗯。”
“去哪儿?”周祁锐略微抬了抬下巴,继续问。
姜楼没打算隐瞒,直接解释:“高中同学会,不过地址还没告诉我,等会应该会发过来。”
“嗯...”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姜楼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片刻后,周祁锐又问:“顾斯寒打来的?”
“嗯,他是我以前的班长嘛,同学会的事儿应该是他组织来着。”
“只有同学?”
姜楼一愣,有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点头。
周祁锐微微颔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文件袋,将里面的一叠纸拿出来,慢条斯理地从头到尾翻看着。
指尖摩挲纸张的声音不大,但每一次触碰都落在了姜楼的耳朵里,让她有点坐立不安。
心里不停打鼓,就在她再也忍不住,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周祁锐突然把手上的纸递给了姜楼,平静开口:“看看条件。”
姜楼接过,怎么看都上面的内容,发现是协议书。
上面的内容和之前周祁锐跟她说的一样,另外还补充了一些条款,增加了一条在合约结束后,会支付五千万作为报酬和补偿。
她其实对这些没有很敏锐的神经,加上本来就是自己有求于周祁锐,心理上有些过意不去,随便翻完,文件就重新递了回去:“可以的...”
视线落在周祁锐的身上,今天他换了相比正装更舒适的衬衫,黑色棉麻布料的,本来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柔软和放松的,但由于他的表情太严肃,周身的气场冷冷的,只要在他身边待着,就像是要去谈业务似的。
“不再看看?有什么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加。”发现姜楼在愣神,周祁锐提醒一句。
姜楼摇了摇头,以周祁锐的人品,他肯定是不会坑她的,而且她横竖只需要出个人配合他的事,再怎么看也不是自己亏了。
周祁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姜楼低下的脑袋上,毛茸茸的,给人一种想去摸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周祁锐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捞起放在一旁的冰美式,抿了口。
他扯开话题,说:“下周我妈回国,可能需要你配合我。”
没想到宁肆会这么快回国,姜楼什么都没准备,面色很明显的慌乱了起来:“啊,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她的神色紧张,双手拘谨的放在两腿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妻子,反而像是路过的时候,被周祁锐抓来充数的。
“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怕我,再然后就是表现得稍微亲密一点。”周祁锐有些无奈,“你现在这个样子,太拘谨了。”
亲、亲密?!
姜楼错愕地抬头,她的眼睛很亮,看着人的时候柔柔软软的,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的好欺负。
“怎么...才能不那么拘谨啊...”面颊不由得绯红了一片,心跳加速,脑子也晕乎乎的,姜楼收回视线,唇线绷了又绷。
周祁锐的心情还不错,略微扬眉,提议:“就先从称呼开始。”
姜楼思索片刻,小心试探:“那...我直接叫您的名字吗?”
周祁锐没说话,姜楼明白这个称呼他并不满意,想了想,又问:“阿祁...怎么样?”
感受到面前的人的目光落了过来,姜楼察觉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什么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周总...”
却不想,对方慢条斯理回答:“就这个。”
姜楼一怔,满脸不可置信。
“那...那我以后就这样叫您吗?”姜楼心里有些忐忑,她觉得这么喊他好冒犯来着,而且刚刚就喊了一声,手心就开始冒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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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都她的样子,周祁锐才记起眼前的女孩儿面子很薄,逗人的心思下去,有些担忧:“很为难?那你叫我的名字也行...”
话音未落,姜楼猛地抬起头,盯着周祁锐的眼睛坚定地仿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尾音还是能听出来她很紧张。
“没、没关系的!”姜楼深吸一口气,再次喊:“阿祁,我以后就这样叫你。”
不就换个称呼吗,他可是救姜家的恩人,供着还来不及呢!
周祁锐侧眸,看着早已红了耳尖的女孩儿,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
被周祁锐一直盯着,姜楼只觉得心里发毛,刚刚下定的决心也越来越脆弱,心里直接打起了退堂鼓。
手指也下意识的抠了起来。
就在以为周祁锐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他启唇,喊了一声:“阿楼。”
语气很淡,却夹杂着成熟男人的性感,听得姜楼有些发懵。他并不是第一次喊这个名字,但阔别已久,再次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感慨。
她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离开京北的那一天。
-
京北国际机场,提醒检票的广播开始播报了起来。
姜楼看了眼信息,在确认是自己的航班后,提着行李箱就往检票口走了去。
她是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同时也是第一次出国,面对未知的地方和旅途,心里不免会担忧和紧张。
而她一紧张就容易丢三落四的。
“阿楼,”一直在身后怎么看都她离开的周祁锐喊了她一声,嗓音低沉,“你的包没拿。”
姜楼回神,看了眼腰间空荡荡的位置,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斜挎包还没背上。
抬脚准备走出队伍,却听见周祁锐直接开口:“我送过去。”
男人长身鹤立,黑色衬衣,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眉眼精致硬朗,虽然穿的比较休闲,但依旧能感受到他清冽冷峻的气质。
他只要站在某处,就能聚焦周围人的目光。
姜楼有些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但还是乖乖的等在原地,
接过周祁锐手里的包,姜楼喏喏说:“谢谢哥哥。”
本来以为周祁锐会马上离开,姜楼便转身看向了前方,等着开始检票的时间,根本没有注意周祁锐保持着和她大约两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当检票开始,队伍快速移动的时候,她听到了顾斯寒的声音:“阿楼!我来送你了!”
他喘着气,额前的碎发也沾上了汗水,大概是为了赶上送别,跑过来的。
瞧着他大喘着气的样子,姜楼不免笑了起来:“其实不用来送的。”
“那怎么行,我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礼品盒,继续说:“这是我去寺庙求来的,保佑你平平安安万事顺意来着。”
姜楼看向那条手串,有些惊讶:“为我求的?”
“对,专门为你求的,带上试试?”话语间,他就将手串拿出来,为姜楼带上。
“阿楼。”一直站在不远处观察的周祁锐开口,视线落在了姜楼手腕上的手串上。
姜楼怔愣,转头看向周祁锐。此时的男人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一步不退。
“哥哥?你还没走吗?”
“有一些话还是想和你说一下。”周祁锐抬脚跟上队伍前进的速度,走到了姜楼的面前。
他微不可察地乜了眼顾斯寒,继续说:“到了之后记得和我打电话。”
“……”
这句话明明嘱咐了好多遍了…
但姜楼没戳穿,乖乖地点头应下。
“记得照顾好自己,多联系。”
姜楼连连点头。
“找男朋友记得擦亮眼睛。”
本想继续点头的姜楼一顿,脑袋里缓缓蹦出了个问号。
7. 月光石
说完,周祁锐就抬起胳膊,将手放在了姜楼的脑袋上。
清冷的雪淞味慢慢裹挟过来,姜楼有些恍惚,却还是感受到了头顶上的那只手,很暖,动作也很轻,像是意思着摸了一下,并没当真。
“去吧,快到你了。”
当时姜楼就能感受到周祁锐很不对劲,他并不会多费口舌强调已经强调过了的事儿,也不会过多的过问姜楼的社交圈子,同时也不可能在她的斜挎包里偷偷塞银行卡。
他应该一直都是冷漠涵盖所有情绪的存在。
但那时刻意保持着距离,语气却又柔柔的样子,和现在几乎相差无二。
姜楼回神,懵懵地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吗?”
喉结轻微上下滚动,周祁锐的视线略微偏移,落在了姜楼身后的某处虚空中,似是斟酌了许久,他才开口说:“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他的话没头没尾,听得姜楼一愣一愣的。
她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洗完澡就直接躺下睡着了,但是最开始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大脑里不受控制地转换着无数画面,有些小时候的片段,也有一些学校里的片段,但都无一例外的将她的精神分出,一点点拉扯撕裂。
最后,睡没睡着或者是干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昨晚,我吵到你了吗?”难道是昨天自己的动静太大,吵到他了吗?毕竟周祁锐喜欢安静,自从梁姨辞职后,他就再也没雇过保姆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安安静静的。
周祁锐微微挑眉,似是没想到她会表现成这样,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团火,自己担忧了一晚上的事,到头来对方还不记得。
“你没印象?”周祁锐最后问道。
姜楼不明所以,完全搞不明白他的想法。但是通过他的表情和语气来看,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不会特意问一句。
但是昨天晚上她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来着。
唇线微绷,好像怎么看都是自己做了什么打扰到了周祁锐,让他有了现在的疑问。
也没问做了什么,姜楼就半垂下了头,喏喏说:“对不起周总,我下次注意。”
看着面前诚恳道歉的女孩儿,周祁锐一噎,将手里的文件往文件袋里一怼,起身说:“走了,记得吃饭。”
走到门口都没见着姜楼开口挽留,周祁锐神色一暗,冷着脸又走了回来。
本想着周祁锐终于走了,绷直的背才刚软下来,就听到了身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姜楼精神一紧,又坐正了。
在看到周祁锐停在不远处站着,并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姜楼斟酌片刻,小声问:“周总,您还有什么事吗?”
周祁锐绷着脸,拿起了桌上的咖啡,若无其事地问:“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根本没想这个问题的姜楼歪了歪头,直接终结话题:“还没想好,不过我现在还不饿。”
“......”周祁锐幽幽地看了眼姜楼,脸色又青了几分,“走了。”
这一次,姜楼目送着他离开,在确认他是真的走了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现在整个周家只剩下了她一个,姜楼环视了一眼四周,一切都准确的和四年前的场景重合,甚至就连这股冷清的感觉都逐渐重合了。
四年的时间,周祁锐还是不会主动在自己的身边加上一些热闹,总是把自己困在书房和公司里,冷冷清清的,不希望被谁打扰。
姜楼也正是感受到了这种感觉,才选择离开的。
她不想成为周祁锐的麻烦,因为他没有义务一直留她在身边,让自己舒适的环境闯进一个外来者。
可现在,她又回来了。
淡淡收回视线,姜楼点开了外卖软件,开始想着中午吃什么。她不想出门,又懒的自己做,便翻着几家评价好的看了看。
最后,姜楼点进了一家麻辣烫店面。在巴黎四年,姜楼尝试着做过几次麻辣烫,也做过火锅,但味道总让自己不满意,不管尝试了几次,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想到这里,姜楼点了份三荤六素套餐。
等待的时间,姜楼重新窝回沙发,脑子里蹦出了自己在巴黎的那件烦心事儿。
按照Rita说的,她能拿出的所有证据都被Nathan击破,抄袭好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就算Rita联系了新的律师,姜楼也没有信心了,并不是因为作品的原创性,而是因为自己创作的所有过程,Nathan都有参与,她能拿出来的东西,对方也一定能拿出来,加上时间逻辑,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轻叹一声,姜楼登录了自己的邮箱,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导师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是一天前发来的,那会她正好没时间登录。
点开邮件,是一个新赛事的邀请函。姜楼一愣,立马跑回房间打开了电脑。
登录赛事官网,姜楼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新兴的赛事,今年是首办,但大赛的冠军奖品价值很高,是获得一个进入“璀璨之旅”展览展出展品的机会。
“璀璨之旅”的展览机会是每个珠宝设计师都向往的存在。只要成功展览了作品,不仅意味着自己创立的个人品牌能够获得大量的热度,同时也表明个人品牌得到了珠宝设计界的认可。
姜楼划着页面,有些紧张。
她不确定自己有实力参加这样的比赛,更何况自己还背负着抄袭的言论。
想到这里,姜楼再次拿起手机看起了导师发来的邮件。
在邀请函的下方,是导师给她的留言:我相信你没有抄袭,不要质疑自己的天赋,不要因为外界的言论否定自己的努力,然后,用作品证明自己。
鼻尖一酸,姜楼再次抬头,在报名栏填上了自己的信息。
是的,打破谣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证明自己。
-
周祁锐刚踏进公司大门,就看到了坐在一侧等着自己的贺岁扬。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外套被他搁在旁的沙发背上,正品着手里的茶。
在看到周祁锐进来后,他便放下杯子,朝着周祁锐打了声招呼。
“你上班就穿这个?”贺岁扬有些震惊,一直都是穿正装上班的周祁锐,竟然有一天会穿成这样进公司,“你真的打算这样见我这个合作商?”
“本来打算去吃饭的。”周祁锐淡淡回复,迈着步子就朝着私人电梯的方向走去。
贺岁扬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打算?所以说你没去吃?”他连忙跟上周祁锐的步子,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小姜楼?”贺岁扬有些疑惑:“你去找她了?话说她现在是住哪儿的?姜家?”
周祁锐黑着脸,没有搭理他。
难得看到周祁锐吃瘪,贺岁扬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脸怎么这么黑?我记得你生日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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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楼可是出面送祝福了来着,你不会因为她吃了瘪吧?你邀请她吃饭,被她拒绝了?”
周祁锐乜了他一眼,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但贺岁扬压根不在意,等到电梯打开,跟着周祁锐一起站进去后,继续输出:“话说,小姜楼什么时候回的国啊?都没听你提过来着。”
“……”
“我记得你们有几年没见了吧,要不找个机会再见一面?唉,都怪我当时走太快了,没看到小姜楼,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以前可是动不动就喜欢哭鼻子来着。”
就算周祁锐没有回答,贺岁扬也全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唉,你说小姜楼回来是为了你的生日还是为了万姜啊?我记得万姜好像是出了点事来着。”
“但如果是为了万姜的话,应该不会去你的生日宴吧?”贺岁扬煞有其事地分析,“那这样的话,你可真可怜。”
“累不累?”周祁锐突然开口。
贺岁扬一噎,下意识回:“有点。”
毕竟为了新项目,自己已经连轴转了快三天了,还没怎么休息。
贺岁扬:“怎么?周总打算放我假了?”
说着贺岁扬就打算去勾周祁锐的肩膀,却不想周祁锐一个侧身躲过,让他扑了个空。
然后,他就听到了周祁锐的声音。
男人嗓音淡淡,“累着吧。”
-
下午三点,本来还在网购设计材料的姜楼,感觉到了自己胃部一阵抽痛,一开始还是极其细微的痛,姜楼本没在意,细微马上就会好,却不想,等了一会后直接狂风大作,疼的她手机都拿不稳了。
她记得自己没有胃病来着啊,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忍着剧痛翻了翻角落里的行李箱,姜楼翻到了一盒布洛芬,囫囵吞下后,就蜷缩进了被窝。
药物的效果并不会这么快起作用,胃部依旧在不间断的抽痛,姜楼咬着下唇,额头已经疼得冒出了冷汗。
捱了许久,感觉到疼痛稍微缓解一些后,姜楼重新拿起手机,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一盒胃药。
布洛芬终究只是止痛药,无法消除根源。
但也许是因为疼了太久,体力有些不支,姜楼感觉到自己意识逐渐混沌,紧接着,就彻底断开了。
等她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花白的天花板,紧接着就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有些茫然,侧头看了眼四周,发现了一旁正在缓缓向下地着液的输液管。
这是...来了医院?
胃部的疼痛已经全部消散,转而留下的只有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姜楼呆滞地盯着输液管,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病房门被推开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醒了?”一道男声响起,“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姜楼缓缓将视线落在朝着自己走来的人的身上,有些呆:“你怎么会在巴黎?”
“?”
“是最近有什么业务发展到巴黎了吗...哥哥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女孩愣愣的开口,说的话很明显没过脑子。
周祁锐看着她这幅样子,气笑了。
他坐在姜楼的床沿,指节微曲,轻敲了下床头柜,说:“看清楚这是哪。”
姜楼沉默地盯了他一会,猛地回神:“周、周总!”
反应过来后,姜楼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弹起来,躲到了床头的位置。
8. 月光石(新增1k)
明明还是个病号,却在这一瞬间灵活度拉满,仿佛面前出现的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周祁锐本还挂着笑的脸一沉,起身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姜楼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很失礼,连忙道歉:“对不起周总,我只是有点激动。”
“不激动,你又没蹦我头上。”
“......”
姜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慢慢地往前挪了挪。
周祁锐见状,俯身上前替她将枕头立起来,让她坐着的时候靠得舒服一点。
小声说了声谢谢,姜楼便低下了头。
唇线绷了又绷,最后还是周祁锐看出了她的心思,直接点明:“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沉默须臾,姜楼才呢喃般地问:“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她的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嗡,周祁锐拿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床边。他盯着她,并未急着回答。
被周祁锐盯着,姜楼心里就没来由的发虚,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被子,有些后悔刚刚问的问题了。
“要你吃饭就是让你点外卖?”
“……”来了,早知道就不问了。
“还点的特辣,”周祁锐双手环胸,气场一瞬间冷了下来,“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能吃辣来着?”
“我没有……”
“是吗?”
“……好吧,我错了,下次再也不点了,”姜楼遭受不住,立马道歉,但是还是想说明一下自己点麻辣烫的理由:“我只是很久没吃过国内的麻辣烫了,嘴馋点了一下,我也没想到自己误点了特辣……”
“但是买都买了,想着不能浪费嘛……”对上周祁锐的视线时,姜楼越说越心虚,最后直接闭上了嘴。
周祁锐并没着急回,整个病房沉寂下来,只剩门外时不时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眉眼微垂,他想起了自己回家那会,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油香味。
本来以为是姜楼自己做饭留下的,但当他走到厨房,看到垃圾桶里一个沾满辣椒油的塑料盒后,他先是顿了顿,然后才蹲下仔细看了眼。
外卖的订单纸。
“……”
周祁锐拧眉,走到了姜楼的房间门前。
轻叩了两声,问:“姜楼,你在不在?”
无人回应,但周祁锐隐约听到了手机响铃的声音。
人在里面,但没有回应他,周祁锐等了片刻,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姜楼,你在干什么?”
依旧没人回答,手机铃声也消失了。周祁锐盯着门把手看了会,最后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并没有拉开,导致整个房间都有些暗,周祁锐慢慢走上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姜楼。
这个点在睡觉?
恰逢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周祁锐眉心一竖,寻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手机就躺在她的手边,姜楼却没有任何要接的动作。
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周祁锐将手机捞起,接通了电话。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请出来取一下。”
“……”周祁锐微愣,“点的什么?”
外卖员停了下,像是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打错,等了会才回答:“医药用品。”
回神,周祁锐再次抬眼看向了姜楼,气得发笑:“确实没浪费,吃得挺干净的。”
“……”阴阳怪气的,招你惹你了。
姜楼心里嘀咕,但面上依旧忏悔模样。
“以后和我一起吃吧,”周祁锐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追问什么,周身的气压也缓和了许多,“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做。”
怕他继续教训自己,姜楼不敢拒绝,连连点头应下了。
“还疼吗?”周祁锐瞥了眼她手背上的输液管,问,“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别憋着。”
姜楼:“不疼了。”
周祁锐点了点头,继续说:“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以后少吃辣,知道了吗?”
“知道了。”她这一刻真的太乖了,坐在床头就像是一只小白兔一样,单纯又无辜。
但周祁锐知道这人的性子,别看她现在都应下了,其实都当了耳旁风,如果不管着她,下一次八成又会点。
本来不打算问的,但看她最近几天回家后的状态,周祁锐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在巴黎,过得怎样?”
姜楼怔愣一瞬,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竟然猛地触动了。
像是一直缠绕着心脏的线突然绷紧,将心脏划出了条条细微的口子,鲜血滴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斯寒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当姜楼面对着周祁锐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说不出那句话,装不出自己希望的坦荡。
她过得好吗?
挺好的吧。
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了四年,最开始明明连交流都磕磕绊绊的,买东西或者是租房子被骗过,找兼职还被骗了工资,要不是认识了Rita,姜楼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熬过去。
可她也知道,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是她不顾周围人的劝导,也是她拒绝了他们的帮助,自己选择的去巴黎。
姜楼扯了抹笑,回答:“我能照顾自己。”
她没有回答好与不好,反而是告诉面前的人自己有能力面对困难,就算过得不好,也不用说什么安慰她的话。
周祁锐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笑了一声,说:“在我面前没必要这样,而且我也承诺过你。”
只要她想,他可以做她的靠山。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姜楼抬起头,不容否定地说。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一次,姜楼整个人的气场都强硬了起来,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儿,“我妈的嘱托不该束缚你,你也不需要事事迁就我。”
“……”
周祁锐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先是错愕,但仅是片刻,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更沉了几分。
轻轻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对她的强硬有任何的评判,只是开口问:“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粥。”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的话,落在周祁锐身上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让她的勇气显得格外的无力。
姜楼讨厌这样。
微蹙眉心,姜楼直接回绝:“不用了,我不饿。”
而周祁锐在听到她拒绝后,也没强求,只是重新回到了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整个房间陷入了安静,氛围也冷了下来,姜楼瞥了几眼周祁锐,发现这人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后,心里有些堵,但又不敢说什么。
一直等到输液结束,护士将针头拔走,周祁锐也仅仅是起身给护士让了个位置,全程什么也没说。
姜楼有些不安,小心观察着周祁锐的动作与表情变化,但因为这人平时就是冷着脸的,生没生气还真不好看出来。
走到医院门口,姜楼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战战兢兢了好久,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小心翼翼的,只捏了一点边角,但又必须让周祁锐停下来,她只能用力地捏着。
然后,她小声喊:“周总……”
面前的人没有停下,姜楼只能被牵着向前,而手里本来就只捏了一点,在周祁锐的动作中,直接脱开了。
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姜楼有些慌乱,连忙伸手,彻底抓住了他的衣服。
她抓得很紧,深深的褶皱从她的指缝溢出。
“哥……哥哥!”
一直没说话的周祁锐缓缓开头,语气极冷:“我是你哥哥吗?”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像锤头击中了姜楼的脑袋,她抿了抿唇,呢喃:“对不起……”
“你什么也没错,不需要道歉,”周祁锐转身,对着低着头的女孩儿说,“但我希望你知道,我照顾你并不全是为了你的母亲。”
“那是为了什么...?”女孩儿仰头,满眼疑惑。
周祁锐蹙眉,对上她的眼睛,不知如何开口。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他松了松,良久,只变成了一句:“回家吧。”
-
自从那次之后,周祁锐真的做到了每顿饭都陪着她一起吃。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姜楼还为周祁锐早上喊自己起床而发过起床气,但是渐渐地,或许是被周祁锐磨的,又或许是这一切太像以前那段熟悉的日子,姜楼不需要周祁锐叫,自己也能按时起来了。
两人面对面而坐,姜楼嚼着手里的三明治,和周祁锐说:“周总,我今天需要出去一趟...”
“想去哪就去,不需要报备给我。”周祁锐端起粥,慢条斯理地说。
姜楼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晚餐可能不能和您一起吃了...”
往嘴里送粥的手一顿,周祁锐放下粥,看向她:“去哪儿?”
姜楼嘀咕:“不是说不需要报备吗?”
周祁锐轻笑一声,想起来了今天大概是顾斯寒那小子准备的什么同学会,姜楼给他提过来着,没想到这么快。
“同学会?”
姜楼嚼了嚼嘴里的三明治,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送你。”这句话根本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他没要和姜楼商量的意思。
咽下嘴里的三明治,姜楼有点噎,但还是立马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不用周总浪费时间送我。”
她知道周祁锐是个大忙人,现在要他每天都和自己吃饭已经很麻烦了,要是自己的事再耽误了他的工作,姜楼总感觉自己欠的会越来越多。
周祁锐神色一暗,盯着姜楼没有说话。
本想去拿一旁的牛奶缓解一下,但看到周祁锐这幅样子,姜楼瞬间怂了起来,她坐正身子,结结巴巴回:“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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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周总。”
感受到视线挪开,姜楼这才稍稍放下心去拿牛奶,但牛奶刚握在手里,周祁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本来就有点紧张,现在被声音一吓,手猛地抖了一下,牛奶险些泼在桌上。
姜楼紧握着牛奶,一点都不敢动,只敢低头望着面前的盘子。
周祁锐接通后,点了免提放在一旁,端起粥准备喝。
“喂,周祁锐,”贺岁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要找的那个合作商我约好了,人家本想明天和你见面来着,但我觉着你肯定是想早点见面早点聊,所以我就约到了今天下午。”
他略显骄傲地说:“怎么样,哥是不是很了解你。”
端粥的手一顿,周祁锐彻底没了胃口,他幽幽地瞥了眼手机通话页面,并未急着说什么。
“喂,你在听吗?”贺岁扬见话筒里没声音我,有些疑惑。
良久,姜楼听到他回,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对,你等着。”
“行,你到时候过来,就是咱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酒馆。”
-
晚上八点,姜楼自己打车来到了顾斯寒发的地点,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后,才走了进去。
她有些紧张,毕竟要见的人都是几年没见过了的,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曲巧可。
她往内走了一段,发现顾斯寒正在不远处等着,在视线对上后,就听到顾斯寒冲她喊:“阿楼,这儿!”
姜楼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他走了过去,“来了。”
“回国这几天适应的怎么样了?”两人并肩走着,顾斯寒侧头问她。
姜楼上身穿着一件白色一字肩长袖,裤子是侧边低开的修身牛仔裤,背着一个淡黄色的单肩包,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简约又优雅,微微低着头,看上去格外的乖。
抿了抿唇,姜楼回答:“挺好的。”
顾斯寒弯眉一笑,说:“几年没见,没想到你遇到这种事还是会紧张。”
“毕竟很久没见了。”
被带到其他人所在的卡座,远远地,姜楼就能听到他们玩得极开的声音,欢声笑语一片,闹腾又兴奋,隐约还能听到康印在控场子。
随着顾斯寒一起进来,大伙的视线不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分,然后就听到康印大着嗓子说:“姜楼来了!”
姜楼有些不适应这些视线,但还是保持着体面的笑:“对,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不见了,”康印端着杯酒,递给姜楼,“不过你来的比赵老师还晚,得自罚一杯。”
神色微动,姜楼看向了坐在人群中间的赵巍,四年不见,他的鬓角又白了几分,脸上也逐渐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是四年。
老式眼镜后的眼睛微弯,笑得开朗,全然没了以前在班上的时候的那股严肃劲儿,只剩下了一身柔和。
也难怪大家都玩的这么开。
赵巍:“哎呀,好不容易聚一次,哪有这么多规矩,快过来坐,和大伙玩。”
康印急了:“那不罚姜楼,罚顾斯寒!”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人一愣,有些无奈:“这杯酒怎么就到我身上来了?”
“肯定是你没告诉姜楼正确时间,她才迟到的,你得负全责!”
不想让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姜楼接过康印手上的酒,笑着说:“没事,毕竟是我自己迟到了。”
说完,姜楼就准备喝了这杯酒,却不想直接被顾斯寒给拦住了。
他伸手来接杯子,说:“我来吧。”
指尖想触的时候,姜楼感受到了一片凉意,心里一惊,手上的杯子也顺势落在了顾斯寒手里。
还没来得及反应,姜楼就看到顾斯寒仰头将酒喝完了,而随着他的动作,在座的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唏嘘起哄了起来。
康印也朝着姜楼使了使眼色,八卦地问:“你俩以前的关系就不错,最近不会是谈上了吧?”
两人站在一起本就赏心悦目,加上顾斯寒的视线一直落在姜楼的身上,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个。
“真的吗?班长和姜楼?”
“你别说,挺般配的。”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大,姜楼连忙撇清关系:“好了,别开我玩笑了,我和班长没关系。”
得到姜楼的回复,大伙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康印注意到后,立马就蹦出来活跃起了氛围:“好了好了!继续玩继续玩!刚刚讲到哪个八卦了来着……”
见到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后,姜楼才长舒了口气,对顾斯寒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馆的灯太暗了,姜楼总觉得他的眼睛沉了些。
他半垂着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斯寒?”姜楼侧头去看他,有些疑惑。
顾斯寒轻声说:“阿楼,如果……”
9. 月光石
“嗯?”
他的状态有些奇怪,但姜楼也说不准,只能等着他的下文。
等了片刻,就看到顾斯寒扯了抹笑,淡淡说:“没事儿,去玩吧。”
说完,他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和身边的人聊了起来。姜楼也没太在意,找了个角落也坐了下来。
因为最近才回国,他们聊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是很了解,只能安静的听着,在这期间,会有几个同学过来问姜楼国外的生活怎么样,姜楼笑着和他们喝了几杯酒,客套地说自己过得还不错。
姜楼对于这样的同学聚会没有太多兴趣,毕竟四年后的再见,除了叙叙同学情,更多的是看看谁过得更好,谁能成为以后的人脉,谁能在未来自己有困难的时候帮自己一把。
时间慢慢流逝,因为总有人起身上厕所或者是去干别的什么,人来人往,位置也不停的在变。
不知不觉间,姜楼的身边就变成了曲巧可。
曲巧可一直在喝酒,像是没注意到姜楼一样,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着,酒瓶里的酒没了,她就开新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新的一瓶又被喝完了,姜楼眉心微蹙,在曲巧可准备再开一瓶的时候,伸手拦了住。
她说:“别喝了。”
曲巧可侧过头看她,眼睛通红:“你凭什么拦我?”
四年不见,她的气质越发清冷,本就带着几分锐气的五官,在这一刻,满满的攻击性。
“松手。”曲巧可冷冷说,带着命令语气。
“别喝了,”姜楼紧紧抓着酒瓶,有些为难,“不能这么喝,对身体不好。”
“关你什么事?”曲巧可猛地一收,将酒抢了过去。
姜楼看着落空的手,仅仅是恍惚了几秒,就回神去抢。
再次抓着酒瓶,姜楼重复道:“别喝了。”
她抓的很紧,曲巧可的视线在她的手上点了下,最后落在了姜楼的眼睛里。
轻嗤一声,质问:“姜楼,你不是出国了吗,你现在回来是干什么?”
姜楼张了张唇,本来心里预演过很多次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可以做出的反应,但现在,话语哽在咽喉中,久久说不出口。
曲巧可看着她,心里怒火直燃,她用力抢过酒瓶,不想继续着无谓的等待。
却不想,动作太大,手肘撞到了桌上的杯子。
“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挪开的视线又一次的落在了姜楼的身上,脑子里的弦突然紧绷,姜楼眨了眨眼,逐渐将头低了下去。
曲巧可讨厌她这幅样子,明明以前是很阳光很自信的存在,现在的她却把自己的身份放得越来越低,低到见到谁都会低头,低到什么都不解释,只是受着。
所以在曲巧可质问她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填报同一所大学的时候,姜楼没有回答,没有解释。
想到这里,一阵苦涩涌上曲巧可的心头,她坐回沙发上,重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酒。
在众人的视线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压极低。
“今天同学聚会,大家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不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硬,”赵巍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个局面,“姜楼曲巧可,你们两个有什么误会,要不要试着现在说清楚?”
曲巧可是希望姜楼能解释什么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要的不过是个来自姜楼的解释。
酒中的气泡不停上升,做种冲破酒面荡开一圈波纹,曲巧可垂眸,等着身侧的人开口。
众人的视线很强,但姜楼依旧低着头,垂下的长发正好遮挡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这一刻,姜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停地跳动,强烈的视线聚焦让她恍惚间回到了高一的那一天,无法闪避的注视,旁观者的探究。
让她瞬间坠入了冰窟。
“不好意思...”姜楼唇线紧抿,局促地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状态跑出了酒馆,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盯着自己或者是想叫住自己的人。
她逃到大街上,此时一阵夜风吹来,拂过她的长发,带来了彻骨的寒意,她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着。
“阿楼!”顾斯寒紧跟着姜楼就追了出来,“阿楼你等等,我送你回去吧。”
他拦住姜楼,眸子里柔柔的。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姜楼恹恹地说,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顾斯寒心里一揪,还未多想,手就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楼身子一顿,转头去看他。
“对不起,”她听见他说,“我不该自作主张办这个同学会,让你面对这样的局面。”
顾斯寒半垂着头,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可他什么也没错。
姜楼深吸一口气,摇头说:“你不需要道歉,是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手掌下单薄的布料隐约传来姜楼的温度,很暖,但他能感受到姜楼正在发抖。
她在害怕。
“对不起。”顾斯寒又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道歉?”姜楼扯唇,不解,“如果没有我,这个同学会一定会和最开始那样热闹啊。”
顾斯寒快速回答:“可我的初衷是想带你散心。”
也许是周遭的灯光照射进了他的眼底,姜楼能感觉到他眼里像是点亮了星星一样,发着光。
怔愣一瞬,她感受到手腕上覆盖的力道重了几分,有些疼。
姜楼蹙眉,开口提醒:“顾斯寒,你抓的有点紧…”
“……”顾斯寒松了松手劲,但没有松开。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动作,站在路灯下,被光照耀着。
忽然,顾斯寒低声说:“阿楼,我有件事儿想问你。”
他顿了顿,眼神却格外认真:“如果我妈爸催我结婚,你怎么看?”
话题跳得太快,姜楼呆了片刻,才想起来不久前顾斯寒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这是被催婚了吗?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直接拒绝啊,”姜楼感觉这个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或者和他们谈谈你的想法,催婚也不能太着急啊,而且结婚应该是两个人的事,不愿意的话,结婚对两个人都不公平来着…”
说着说着,姜楼脑子里就突然蹦出了自己和周祁锐签的合约。
“……”讪讪闭上嘴,有些心虚。
“那如果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呢?”顾斯寒没在意她飘忽的视线,继续追问。
“…对方愿意的话就…”姜楼开口,却在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人后,忽地僵住了。
顾斯寒察觉到姜楼的状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霓虹灯光下,周祁锐穿着一身合适的西装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镜片后的眸光很暗,看上去严肃又古板。
“阿楼,”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过来。”
不明白周祁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可以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姜楼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但下意识就想挣开顾斯寒,跟周祁锐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收,她就听到了顾斯寒的声音:“周总,您来这儿是来接阿楼的吗?”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格外温和。
周祁锐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盯着顾斯寒拉着姜楼的手。
见他没有回答,顾斯寒转头问姜楼:“阿楼,你哥哥来接你了,你要过去吗?”
‘哥哥’两个字被刻意加重,听上去怪怪的。
“……”现在的感觉很微妙,姜楼不敢说话,只是用力地将手从顾斯寒手机挣脱了出来。
掌心的温度突然抽离,顾斯寒神色微动,落空的指尖微微收缩,最后握成拳头放在了身侧。
动作很小很细,姜楼并没有看到。
他深吸一口气,柔柔问:“如果你不想过去,那就不过去,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姜楼握着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她低着头,礼貌回绝:“不用了…”
看着她的动作,顾斯寒感觉到心里一沉,感觉心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扯唇问:“你要跟着你哥哥回去吗?不过,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吗?”
姜楼看了眼不远处的周祁锐,心脏跳动得厉害,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能感觉到周祁锐的情绪不太好,肯定是生气了,现在过去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周祁锐以某种原因训一遍,另一种是周祁锐什么也不说,冷战。
如果是训一遍还好,姜楼受着就行,但如果是冷战的话,保不准周祁锐会做出什么。
姜楼不希望他改变帮万姜的决定。
想到这里,姜楼选择了另一个选项:“我自己打车回去,就不麻烦你了。”
说完,她抬脚就准备跑。
却不想周祁锐再次开口,叫住了她。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他的嗓子带着些哑意,喊姜楼名字的时候,低沉又性感。
姜楼脚下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说:“周、周总好。”
周祁锐慢慢朝着两人走了过来,随着他的脚步,霓虹灯影在他的镜片上不停的移动,明暗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越发的冷峻。
走到姜楼面前,垂眸看了眼她低着的头:“跟我走。”
路边经过一辆汽车,白色的灯光从周祁锐的身后逐渐放大,将他身上的夜色照得极其明亮,姜楼的视线落在他的影子上,心脏跳得越发得快。
怎么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但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姜楼唇线紧绷,紧紧捏着单肩包的背带,避免自己发抖的手被看到。
被他忽视,顾斯寒紧盯着他,开口制止:“周总都不问问阿楼的意见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楼先是一愣,再然后就是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们。
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移动,姜楼没弄明白这对话怎么就突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姜楼指着自己,怔怔开口。
而此时,再度对上周祁锐的视线,只能感觉到一阵寒意。
“阿楼,你打算跟着他回去吗?”顾斯寒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姜楼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下意识往后退。
顾斯寒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愉地蹙眉,再次提醒:“阿楼,你不是和我说你讨厌他吗?而且你出国也是因为能够远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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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姜楼心虚撇开眼:…………
许久,周祁锐不咸不淡地说:“是吗?”
姜楼哪敢点头,因为太想要反驳,嘴比脑子跑得还快:“没有的事!我不讨厌你啊!我挺喜欢你的!”
周祁锐和顾斯寒齐刷刷看过来:…………
对上他们的视线,姜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热,头也不由地越来越低。
“阿楼,你在说什么?”顾斯寒不可置信地问,“你喜欢他?”
姜楼:“没有没有……”
周祁锐:“讨厌我?”
姜楼心态有点崩,声音都抖了起来:“没有没有……”
她站在两人面前,仿佛一个违规的同学,被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一起抓到了,半点声音都不敢继续发。
周祁锐收回视线,拨通了罗彦的电话:“定位发你了,过来接。”
几分钟后,罗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周祁锐看到后,对姜楼说:“走,回家。”
不敢拒绝,姜楼只能低着头跟上周祁锐的步子。
顾斯寒见状,连忙叫住:“阿楼!你住回他家了?”
姜楼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也不想继续听到周祁锐和顾斯寒的任何话,点了点头后,立马钻进了车。
-
车内,两人坐在后座,各自偏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罗彦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又想起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顾斯寒,脑子转了转,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他清了清嗓子,问:“周总,下周二您母亲就回国了,有什么还需要安排的吗?”
周祁锐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食指在纸盒上点了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罗彦替他们两个找了个话题后,直接闭了嘴,专心致志开着车。
时间慢慢拉长,周祁锐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在手里转了转。
在姜楼的记忆里,周祁锐是不会抽烟的,以前在周家连烟盒和烟蒂都没见过,现在看到他随身携带一盒烟,姜楼不免有些惊讶。
她其实不喜欢烟味,一闻到烟味脑袋就会犯晕,虽然不严重,但还是会不舒服。
姜楼小心观察着,祈祷周祁锐不会点燃这根烟。
而周祁锐确实没有点燃,只是指腹不停地摩挲着烟头位置。
等到车辆因为红绿灯停下后,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爆了烟头里藏着的爆珠。
香味慢慢弥漫,淡淡的,带着丝丝烟草味,比点燃后的味道好闻太多,姜楼甚至有点喜欢。
“姜楼,我跟你说过,下周二的家宴,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的。”
周祁锐垂眸盯着手里的香烟,顿了会,才继续说:“我需要你配合我。”
姜楼心里一惊,连连点头:“好、好的...”
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小心了,这样的小心不是兄妹之间会有的关系,同样,也不会是夫妻之间的,就连陌生人,都不会有这样的状况。
那他在姜楼的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眉眼微沉,周祁锐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那根爆珠被捏碎的烟放回烟盒,重新拿了根新的出来,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玩弄片刻,然后将爆珠捏碎。
并没用多久,整个车内就弥漫着爆珠的香味。姜楼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但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极低,心情肯定不好。
为了避免没必要的冲突,姜楼一直拘谨地坐着,直到到了家也没说一句话。
下车,进门,上楼,往自己房间里跑,姜楼没有丝毫犹豫,三点一线,目标明确。
可刚压下房间的门把手,周祁锐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回来。”
“……”手上压下门把手的力道渐渐收回,姜楼转身,怯怯地问:“周总还有什么事吗?”
“很讨厌我?”他抬眼,一步步上楼,最后一根香烟在指节间轻轻移动着,漫不经心。
姜楼呼吸一紧,想起了不久前顾斯寒说的每句话:‘你不是讨厌他才出国的吗?’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确实是她出国的一个理由,但绝对不会占据全部份额。
姜楼看向他,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你骗我,如果真的讨厌,周二的家宴你也可以不用去,我不需要你强迫自己的意志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不行!”姜楼急了,周祁锐这话说出来的意思不就是不需要她帮忙了吗,那这样的话,他们签的合同还有什么意义!周祁锐随时可以从万姜撤资。
“嗯?”拨弄香烟的动作停下,周祁锐看着一脸认真的姜楼。
“我、我承认我确实有点怕您,但绝对不是讨厌,”姜楼握着拳,视死如归似的继续说:“而且我出国也是因为我喜欢珠宝设计,国外的资源更好一些。”
“但是我会努力改变这样的状况的!在宁阿姨回来的那天,我一定表现得不怕您!”说着说着,姜楼的神色开始飘忽了起来,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所以、所以希望您能带我去家宴,让我也帮帮您。”
冷不丁的一声嗤笑,周祁锐将手里最后一根香烟的爆珠捏破,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10. 月光石
他的态度变化得太快了,姜楼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视线圈在自己脚下的一片地儿。
耳边传来周祁锐朝着自己走来的声音,一步一步地,像是鼓点敲在了她的心里。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周祁锐停在她的面前,声音低沉。
姜楼恍惚抬头,对上了他低垂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镜遮挡了部分光线,他的眸子很暗,带着浓浓地寒意。
姜楼眨了眨眼,这样的周祁锐带着锋芒,让姜楼下意识地说不出话。
“因为我帮过你,所以你不惜强迫自己的意志来帮我?”周祁锐抬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姜楼侧脸的时候,顿住了,他的眸子轻微闪动,指尖便换了个方向,将她侧脸的碎发拨到了耳后,“你算得还挺清楚。”
就算周祁锐没有想去碰姜楼,但还是在细微的动作上,指腹触摸到了她的脸颊,很凉,还带着爆珠的香味,姜楼脑子像是烟花爆炸似的,直接顿住了。
她有些恍惚,但还是下意识回答:“我没有...”
“没有?”周祁锐垂眸看着她,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姜楼本想后退一步,但是发现自己就是抵着墙的动作后,拉回了思绪。
她抬头,和周祁锐说自己的想法:“既然我和周总签了协议,一年的时间里我一定做好周总交给我的事。我并没有强迫自己的意志做什么,周总也不要有负担。”
“......”
女孩儿说的很肯定,就和四年前离家的那一次一样,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不容置喙。
某一方面,她确实和自己很像。
周祁锐稍稍后撤,留出两人舒适的距离,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好我交给你的事?”
他恢复往日的语气,补充:“在讨厌我的前提下。”
“......我没有讨厌!”姜楼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急地跺脚,“你别听顾斯寒胡说啊!”
“是吗?”周祁锐瞥见她这幅样子,突然想逗逗她,“那下周家宴,你打算怎么帮?”
姜楼一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脑袋毛茸茸的,每次周祁锐注意到后,就会联想起兔子,兔子也是毛茸茸的,摸上去的时候极其柔软,格外的可爱乖顺。
这一刻,他有想抬手去摸的冲动。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微的动了一下,察觉到自己再一次萌生的念头,食指和拇指捻了捻,随后便将手握成了拳。
“算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姜楼的声音:“我们、我们可以表现得亲密一点...?”
周祁锐一顿,视线微微收缩。
似是察觉到周祁锐的神情,姜楼不想被误会,连忙解释:“我们合约内容不就是要骗宁阿姨我们结婚了吗?肯定要表现得亲密一点才能不让她起疑心啊。”
女孩儿此时仰着头,表情严肃,像是正在向领导说自己的会议记录或者是新方案的实习生,小心翼翼又要鼓起勇气。
周祁锐忽地笑了一声,很轻,几不可闻。
“除了称呼,你打算怎么亲密?”
姜楼再次低头,重新陷入了沉思。
周祁锐也不急,和合作商聊了一下午,这会儿放松下来,心情还不错,盯着她的状态看了会,觉得有些好笑。
等了会,姜楼再次抬起头,脸上有些纠结,她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牵手可以吗?”
看着周祁锐没有反应,姜楼想起了周祁锐一直拒人千里之外的状况,以为他有些不不知道怎么下手,便小心地将手伸出来,悬在了两人面前。
“周总,您把手放过来。”
“......”周祁锐盯着那只张开的手,久久没有动作。
“您不要害羞啊,我们要装就装得好一点!”姜楼动了动手指,招呼他快点放上来。
“......”周祁锐看着她,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抬臂,将手覆上她的手。
干燥温暖的手掌搭在她的掌心,相贴的皮肤让姜楼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但是由于自己的手的大小和他相差有些大,要说是自己去牵他,更像是被他抓住了一样。
房间寂静,姜楼心脏漏了一拍,脑子一时宕机。
指尖沿着她的掌心向后移动,整个拖住了她的手,听到周祁锐偏头问她:“这样,装得怎么样?”
姜楼看着他,满脸茫然与不知所措。
她好歹有过男朋友,也是和异性牵过手的,本以为经历过一次的事,自己会很熟练,但现在看来,她反倒像是那个初学者一样。
特别是被周祁锐瞧着,整个人紧张到不停地冒汗。
她结结巴巴开口:“可、可以吧...”
“真的可以?”周祁锐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问:“要是骗不过去怎么办?”
他握着女孩儿的手,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抖,想起她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没来由一塌,手缓缓松开,说:“那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周祁锐准备转身离开的间隙,手突然被人抓住,他侧眸看去,抓着他的人手上的力道很大,能够感觉到她很紧张。
“这样怎么样?”姜楼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将脑袋靠在了周祁锐的肩膀处。
不就是表现得亲密吗,周祁锐都没意见,她怕什么!
可和周祁锐微沉的视线相交时,心里还是会慌乱不安,她将脑袋移开,讪讪:“要不...要不还是牵手吧?”
因为紧张,她下意识地想去松开自己的握着周祁锐的手,但没想到的是,周祁锐手指一动,指尖就穿过她的指缝,十指交握。
他的掌心很暖,和姜楼发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是自己说的要表现得亲密,现在看来,最先遭不住的反倒还是她了。
感受到女孩儿想挣脱自己的手,周祁锐微微挑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他看着身侧的人,头顶的灯光自上而下打在姜楼的身上,他能很清晰的看到她鸦黑般的长睫,正因为紧张微微扫动。
姜楼不敢直视他,却能感受到周祁锐强烈的视线,她被盯得不自在,想说表现得亲密也不只有牵手一个办法来着。
但这时,周祁锐似是简单张了张唇,肯定了她的动作:“行,就这样。”
话音一落,周祁锐就将自己的手从姜楼有些僵硬的手里抽出,想去拿口袋里的香烟,但是想到香烟都被自己糟蹋完了后,将手垂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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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指尖轻轻地收缩。
他轻咳一声,声音微哑:“早点休息。”
得到他的特赦令,姜楼连连点头,迅速钻进房间,将门紧闭上,隔开了自己和周祁锐。
隐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离去后,姜楼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仿佛想要将指尖残留的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但是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她又稍稍顿住了。
说实话,刚刚的触碰真的很暖,可能是因为京北的天很凉,她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温暖了,这次意料之外地触碰,倒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说不上是从哪儿感受到过,模模糊糊地,像做梦一样。
可是回国有段时间了,这明明是第一次触碰,哪儿可能来的熟悉感?
思绪回笼,姜楼疲倦地躺在了床上。
起初顾斯寒邀请她去同学会的时候,她本想拒绝,一方面是她本来就和他们不是很熟,自己在班级里也总是角落里容易被遗忘的存在,另一方面是自己不知道怎么直面以前经历的一些言语。
四年时间,她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只要一对上他们探究的视线,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又会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她不是过不去这道坎。得知何铭雪去世的那一天她就想过,自己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了,与其他孩子完整的家庭相比,她输了太多,她也承认自己拥有不了所谓的最好。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没出息的在他们好奇地询问和探究地目光中败下阵来。
姜楼缓缓睁开眼,在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后,拿出了手机。
今天的同学会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有点对不起顾斯寒的好意,她提前离场的行为终归不好。
想到这里,她打开聊天页面,给顾斯寒发了条消息:【今天的同学会,对不起。】
并没有等多久,对方就回来了消息:【没事,你不用道歉,也有我的原因。】
紧接着,对方就跳过了这个话题,问:【你现在住在你哥家里?】
姜楼愣了愣,回:【对,怎么了吗?】
【没事。】回完这条消息,顾斯寒就再也没说什么,姜楼等了会,也没继续深究,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
第二日,姜楼赖了下床,一直到十点多才从房间里出来,在二楼栏杆处看了会才悄悄下了楼。
而这个点,周祁锐早就出门去公司了,等到这个点才出来,就是为了避免自己撞上他。
不知道为什么,姜楼一想起昨天两人牵过手,就心虚得厉害。
能躲一会是一会,说不定躲着躲着自己就会收起一些对周祁锐的惧怕情绪,说不定等到宁阿姨回来的时候,自己就敢和周祁锐直视了呢。
姜楼点点头,逐渐说服了自己。
走进厨房,简单给自己烤了份面包,刚叼在嘴里,就听到了门口处隐约传来声响。
姜楼没多想,直接探头去看,然后就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周祁锐的视线。
“......”
她叼着烤面包看着周祁锐,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须臾,她听到周祁锐的眉眼微扬问自己:“起了?”
11. 月光石
有种被家长逮着自己睡懒觉的窘迫感,姜楼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烫,原本给自己找好的借口也变得轻飘飘的,只要一见到周祁锐就飞速四散。
姜楼缓缓将叼着的面包放下,尴尬地打着招呼:“早、早上好啊...”
周祁锐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慢条斯理地说:“是挺早,十一点了。”
嘴里的面包一噎,姜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给自己灌了下去。
缓了缓,就看到周祁锐正朝着自己走来,手上提着一个盒子。
“给你买了个蛋糕,过来吃吧。”说着,周祁锐就将蛋糕放在了桌子上,补充了一句:“蓝莓的。”
“啊?”
看着她依旧发愣的模样,周祁锐神色微动,撇了眼蛋糕,思索着问:“你现在不喜欢了?”
“不是...”姜楼上前,将蛋糕拆开,眼眸落入以前熟悉的样子。
蓝莓的香味在打开后扑鼻而来,表面一层细腻的奶油霜,上面撒着一些白巧克力碎屑,两颗蓝莓点缀在蛋糕上,看上去小巧又精致。
和四年前的样子有些不同了,但不同地方却是多了一些她喜欢的白巧克力。
姜楼坐下,用叉子叉了块放进了嘴里。就算中间隔了四年的时间,她的味蕾在触碰到记忆里的味道后,依旧会激烈的回应。
她垂眸盯着这块蛋糕,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儿。
那是她在得知自己的父母离了婚,母亲生病住院,姜家也因为毕情和姜听的到来,没有留任何地方给她的时候。
那场闹剧下,她显得格外的狼狈与卑微,想求助却发现父亲站在和自己的对立面,母亲以忙于工作的借口欺骗她患病的真相。
不过后来,她被周祁锐从姜家接走,带去了他公司楼下的那个蛋糕店。
他陪着自己哭了一场,以不符合身份的状态。
“味道有变吗?”周祁锐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姜楼的思绪。
她戳了个蓝莓,放进了嘴里,意料之外有些酸。
“没有变,”姜楼将蓝莓咽下,笑笑,“谢谢周总。”
周祁锐看着她的状态,点了点头,貌似只是提了下唇:“行。”
说完,他就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走到了沙发处坐了下。
两人之间隔的距离不算远,姜楼抬头就能看到周祁锐的背影。
四年之久,他好像变了很多,越发的冷峻成熟,越发的少言冷漠,但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叉子将剩下的一颗蓝莓叉下,姜楼看着那颗深蓝色的果子,思索了许久后问:“周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周祁锐没有转过头,大概率是在忙着什么,只是随意回答:“问。”
姜楼抿了抿唇,在心里鼓励了多次后,小声问:“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姜楼等着周祁锐的回答,最先听到的却是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他背对着姜楼,所有的动作都显得格外的随意,就像他身边没有任何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一样。
时间不停拉长,不停跳动的心脏渐渐冷静下来,姜楼的视线从周祁锐的背影上移开,落在了面前的蛋糕上。
虽然是自己喜欢的蛋糕,但四年过去,终究是发生过变化,越来越甜了。
甜味填充着味蕾,逐渐感觉到一股苦意。
姜楼拿着叉子在蛋糕上划动,在等待的时间里,原本好看的蛋糕逐渐变得不堪,奶油被划开,露出内在的蛋糕胚,像是面具被撕开后,最本真,最原始的样子暴露出来。
不管外表多么漂亮,依旧是个普通的存在。
姜楼收回手,淡淡开口:“因为我妈妈的话吧。她都和您说了些什么,让你一直对我这样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是自己再清晰不过的原因,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失落。
“她没和我说什么,”长久的缄默中,周祁锐终于开口,他起身,朝着姜楼走来,“但是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目光落在蛋糕上,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模样,将视线上移,看向了姜楼。
女孩儿的表情很倔强,好像已经肯定了她给周祁锐找好的答案。他轻声叹了口气,回答着最开始的问题:“习惯吧。”
说完,他就再次坐在了姜楼的面前,柔声问:“发生了什么?”
他说的是习惯,也是,照顾了三年,从最开始的必要,变成了习惯。
所有的行为举止,只是下意识的习惯而已。
只不过某一瞬间,姜楼真的觉得习惯是个很好的词,回答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不含有任何情感的词。
姜楼抬头,笑着说:“没事,我就是突然想问问。”
周祁锐的视线投向她,虽然是温和的笑,但却带满了疏离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蛋糕不好吃?”
姜楼微顿,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可能是我的口味变了吧,太甜了。”
-
两人结束上次对话后,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慢慢悠悠的,周二也终于到了。
姜楼吃完午饭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画着自己的设计稿,挑选了好几个题材,但总觉得都不太满意,涂涂改改,揉成团的稿纸堆在桌子的一侧,只剩下乱糟糟的一片。
iPad上停留的画面是艾伯特·富勒·格雷夫斯的油画作品《花与镜》。
姜楼本想结合油画的色彩搭配和质感设计一款饰品,但是下笔后又感觉这样的饰品在小部件上颜色会很乱,用CAD建了几个模型,试了好几个工艺,一直展现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
临近下午五点,咬着笔头丢掉又一张草稿,姜楼挠了挠自己的头,拨通了Rita的电话。
电话接通,姜楼直接发疯:“我为什么要学设计!!!”
Rita习以为常的将电话从耳朵处拿离几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看啦看啦,又一个学设计的疯掉啦~”
姜楼抓狂:“你还笑我!你也是个搞设计的!”
Rita:“哪有笑你,我这是陈述事实,你看看你,三天一小疯,五天一大疯的,我都习惯了。”
“不可能!我只是今天发了个疯而已。”姜楼立马反驳。
“对对对,你不久前告诉我你结婚了这件事不是发疯决定的,”Rita敷衍点头,换了个手接电话:“说说,你的设计稿遇上什么瓶颈了,让我来给你参谋参谋。”
姜楼本想反驳自己决定和周祁锐签合约根本不是发疯,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现状,她同意的这个合约看上去还真的像是发了疯一样。
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姜楼直接忽略,回答下一个:“就题材没找好,换了好几个主题了,总觉得没灵感。”
“别急啊,你报的那个比赛还早着呢,你要不去旅游看看,找找灵感?”
旅游?姜楼想了想,自己以前确实想去一些地方看看的来着,大草原、盐湖、古城......以前在某处看到过或者是听同学们聊起过的地方,没去过的景点姜楼都会记下。
Rita:“你以前没灵感的时候不都是环巴黎一日或者几日游吗?你现在回国了,也去试试呗,还是说,你老公关着你不让你出去?”
姜楼一噎,被发言惊到了:“怎么可能!”
而且她哪来的老公!
Rita笑了起来:“那就找个闲暇时间去走走,别一画稿子就窝在家里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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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楼乖乖应了声。
“行,那我先挂了,有啥事记得打电话。”Rita有些忙,还要改一份公园的设计稿。
姜楼:“好。”
电话挂断,姜楼躺在了床上,放松着自己坐了大半天的身子。
思绪逐渐放空,姜楼盯着天花板,想起了刚刚和Rita聊天里,她说的“老公”这两个词。
突然意识到什么,姜楼立马从床上弹起,看了眼时间。
完了,画得太入神,忘了今天是周祁锐提过的家宴,姜楼立马钻进浴室洗漱,出来极限化妆。
还在上粉底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姜楼的手一抖,挤了一大块在手上。
周祁锐的声音响起:“姜楼?”
“......”
完了,完了,全完了!
“等等!我马上就好!”姜楼朝着门口喊去,手上的动作开始上倍速。
门口的人也因为她的话没有继续催促。
时间紧迫,姜楼只是简单的上了个妆,头发挽在脑后,换好衣服就出来了。
一出门,就对上了周祁锐的视线。
他的模样没有以往的那样严肃,上身是白色的休闲衬衫,领口的扣子被系的端正,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风衣,松散中又带着禁欲寡淡。
他坐在沙发上,偏头朝着姜楼看来。
“我、我忘了时间,就、只能简单的打扮一下了...”姜楼紧张到闭眼,懊悔自己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虽然提前选好了衣服,但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自己还是忘了,“对不起...”
女孩儿穿着黑色的细吊带长裙,黑色裙摆下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钻石,盘在脑后的长发用橄榄状的银饰固定,妆容很淡,却恰到好处将她的柔和显现出来,温婉大气里又带着几分性感,手里拿着一个PradaCleo的小款黑色包包,拘谨的看着周祁锐。
周祁锐看着她,想起了四年来他第一次和姜楼见面的场景。
那会她也是一袭黑裙,坐在宴会厅的暗处,与那些站在光下攀谈的人不同,她就像要融入黑暗中一样,不想被任何人注意。
但那时,周祁锐一眼就看到了她。
心脏还猛地跳动了一瞬。
“不用道歉,你现在很好看。”周祁锐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说:“走吧,车在外面了。”
姜楼点头,立马小跑跟上周祁锐的步子。
车内,两人都坐在后座,但依旧是都贴着窗,中间像是隔了条银河似的。
周祁锐侧目看了眼,放在口袋里的手摩挲着小巧的丝绒盒子,垂眸思索着。等了片刻,她还是将它拿了出来,递给了姜楼:“这个,戴上吧。”
姜楼回头,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修长手指将盒子打开,柔软的天鹅绒衬布上躺着一枚钻戒,Corinthianorder式的设计,茛苕叶的戒托下,鸽血红宝石显得更加的艳丽高雅,犹如自由生长的王。
车内的灯光不算很亮,但那颗红宝石却格外刺眼。
姜楼怔怔抬头,看向周祁锐,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钻戒悬在两人面前片刻,周祁锐看着姜楼一直没有动作,便伸手,握住了姜楼的手,将她拉了过来。
周祁锐的指尖有些凉,触碰的一瞬间,姜楼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即将离手的时候,姜楼感觉到周祁锐收紧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将她的手彻底握住。
姜楼总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下一刻,她就看着周祁锐将钻戒拿出,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慢慢上移,直到钻戒彻底戴进自己的无名指,全程,姜楼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恍惚间,她听到了一声略微沙哑的声音:“喜欢吗?”
12. 月光石
手部传来的感觉是冰凉的,但这个天气并没有冷到这个地步。
她呆愣抬眼去看,男人正垂着头看着那枚钻戒,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颗红宝石,很小的触碰,像火苗、像山涧之水、像晨间落下的光、像飞鸟低空掠过时,飘下的洁白羽毛。
她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无名指上戴入了一枚婚戒,不是自己饰品店看到自己喜欢的某个时,试戴的感觉,也不是以前很小的时候,拿着纸质的戒指玩过家家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一刻难以准确概括,大脑里甚至没有反馈任何词语。
“你...”姜楼微微启唇,感官连接到灵魂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停地跳动。
她被这一幕震撼到了。
没有承诺、没有观众,甚至连任何意义都没有的一幕,却让姜楼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战栗。
“我不明白...”姜楼缓缓开口,“我们没必要做到这样的。”
她将自己的手从周祁锐的手里抽回,放在了双腿上,手指用力搓着掌心,仿佛要将刚刚所有的触感和温热全部擦去。
“宁阿姨问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说戒指还没到就行,没必要这样的...”
姜楼自顾自地说着,浑身都在颤抖。
她觉得现在的感觉坏透了,不管从身份还是从情感来看,都坏透了。她或许就不该同意周祁锐的合约要求,因为能让周祁锐戴上戒指的人,不能是她。
手部的温暖一瞬间抽离,周祁锐指尖微微收缩,愣了片刻才将手收回,他蹙眉:“不喜欢?”
姜楼不停地摇头,嘴里一直强调:“不行的,你不该给我的。”
“放心,”周祁锐已经坐正身子,视线落在了窗外的风景上,声音却带着几分落寞,“不用你承诺什么,只是一枚很简单的戒指。”
他视线微垂,什么也没看:“不喜欢就不戴。”
话音一落,车内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一直到定好的酒店,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任何话。
下车,姜楼跟在周祁锐的身后,低头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
她很喜欢红宝石,很红,像心脏一样,是存活的象征。
却不想,下一秒就撞到了周祁锐的背上。
实打实的撞上,姜楼捂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有点懵。
“和你说的你还记得吗?”周祁锐转身,看着她。
知道他说的是前天给自己发的口供,姜楼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面见老板的拘谨样,点头回答:“记得的。”
“你出国后,我去找过你几次,起初只是简单见面,但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便开始追你,”男人的声线很淡,嗓音微沉,带着几分成年男人的性感,正一丝不苟对着口供:“追了几个月,恋爱谈了半年。”
“是这样的。”
周祁锐带着她继续走,语速不快,“结婚是我提的,你也同意了。”
“嗯嗯。”
“你爸那边因为忙,还没来得及通知,打算过几周再一起去拜访。”
“对。”女孩儿的神情严肃又认真,真的像在听老板训话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点头弯腰说‘已收到’。
周祁锐叹了口气,停下步子。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任何要责怪的意思,但因为他习惯性冷脸,让姜楼觉得他现在很凶,感觉下一秒就会开始说教。
明明自己都是应和着他的话,姜楼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只能低着头等他开口。
“姜楼,我们现在什么关系?”周祁锐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淡声问。
姜楼心脏猛跳,战战兢兢回答:“夫、夫妻...”
“那夫妻之间应该怎样相处?”
怎、怎样相处?姜楼不知道啊,她没相处过...
“男女朋友之间呢?”周祁锐继续追问。
脑子里钝钝的,姜楼虽然谈过一个,但两人就像是纯爱战神一样,最大的进展就是牵手摸脸。
想到这,姜楼抿了抿唇,伸出手,握住了周祁锐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这、这样?”
清淡的香气在瞬间靠近,和以往的柠檬香味不同,这一次的更柔了几分,好像是栀子的香味,女孩儿侧脸垂着几缕发丝,白皙耳廓向下,戴着的珍珠耳饰微微闪着光。
周祁锐心下微动,被姜楼抓着的手缩了缩,垂眸看向她。
姜楼感觉到,以为他是不满意,立马就弹了开。
却不想,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周祁锐捉住,牵引着放在了他的臂弯,简单提唇:“行。”
他的手很暖,姜楼一直胆战心惊着,手也不由地因为紧张而发凉,此时被周祁锐握着,倒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暖意,让她不想松开。
并肩走进包间,桌上的视线在一瞬间全部落了过来,并不是在看周祁锐,而是在看站在他身边的姜楼。
视线太过于强烈,姜楼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了。
“你们两个还站着干嘛呢?坐啊。”坐在主座的宁肆瞧了眼,便淡声开口。
在座的人不多,除了周祁锐姨妈以外,还有他的外公外婆。
跟着周祁锐都喊了一声,姜楼怯怯地坐在了周祁锐的身侧。
多年不见,宁肆身上的商人气息少了许多,与以前的锐利相比,现在多的更是柔和和沉稳,但那双眼睛依旧很明,姜楼被盯了眼,就感觉所有的东西都要被拆穿了。
“你们两个真的假的?”宁意直接开口,满眼不信,“不会是为了糊弄你妈妈随便找的吧?”
姜楼心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抓周祁锐。
她其实没做过几件骗人的事儿,特别是在这么严肃这么认真的问题上,只要对方多问几句,她就会立马露馅,并连连道歉。
“你们没必要质疑,我和她都是真的。”周祁锐替姜楼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说。
“真到哪步了?”宁意瞅着姜楼的状态,幽幽道:“从哥哥改口了没?”
宁意的话确实没有问题,以姜楼现在和周祁锐的交流方式,开口不是‘周总’,就是一句话里面必须带上几个‘您’。
意识到这个问题,姜楼一口闷了周祁锐递来的茶,偷偷瞥了眼他。
“真到要结婚了。”周祁锐慢条斯理抿了口茶,丝毫不在意宁意的刁难。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宁肆突然开口:“什么时候决定的?”
“几周前。”
“这么快啊,”宁肆意有所指,“你年纪这么大,小姜楼同意了?”
斟茶的手一顿,周祁锐幽幽看向宁肆:……
话音一落,原本还在姜楼身上的视线全部移走,换了另一个主角。稍稍放松下来后,姜楼忍不住勾唇。
一眼就看到了的周祁锐:“……”
茶水再一次移到了姜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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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只手并没有着急拿开,修长手指在杯沿点了点,将倒出的水渍给摸了去。
姜楼有些疑惑,抬眼却直接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轻咳一声,便收敛起了自己的笑意。
因为这件事儿,姜楼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放了下去,开始应付几人的提问。幸好功课做的好,加上大部分都是周祁锐在回答,每个人的问题都有惊无险的应付过去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领证?”宁肆握着姜楼的手说:“到时候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证啊。”
还在吃着周祁锐给自己剥的虾的姜楼一噎,嘴里的虾仁还没来得及嚼,就让她给咽了下去。
她连忙摸过一旁的杯子,一饮而尽。
却在回味后发现,刚刚那杯是酒,而她的杯子里应该是茶来着。
那这杯酒是谁的……?
姜楼向身侧看去,猝不及防就撞上了周祁锐的一片幽黑:“……”
然后,她就听到周祁锐说:“领证还要看她有没有时间,说不定那会您又出国了。”
宁肆咂舌:“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次回国就不打算出去了,我和你们一起住。”
刚夹上一个虾仁的筷子一抖,虾仁便直接掉下去,在碗里还弹了一下。
她顿了顿,暗暗稳住呼吸,重新去夹。
周祁锐心平气和:“家里没收拾。”
宁肆眼睛一瞪,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你怎么和你妈我说话的?小姜楼的房间给我住也行啊。”
手里的筷子又一抖,虾仁重复刚刚的动作,在碗里又弹了一下,姜楼盯着它看了几秒,破罐破摔将筷子放下,笑眯眯的坐正了身子。
“人小两口住的地方你去插个什么劲儿?回家住或者去你姐那儿住也行啊。”一直没说话的宁母点了点宁肆说:“以前不和我们住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电话都没打几个,和我们住几天不行?”
面对宁母的话,宁肆摆了摆手,不甚在意:“急啥,我回来了又不走了,先回馨和看看。”
知道宁肆一定要回家,周祁锐淡声:“行,我收拾收拾,把您的房间腾出来。”
“那我明天搬回去,今天先去我姐那儿。”
这场家宴的本就是为了欢迎宁肆举办的,结束关于周祁锐的话题后,几人便将新的话头引到了宁肆的身上。
几年前一场车祸落下的病根,熬了一年实在熬不过去,便无奈去了国外养病,临走前,还将中辰集团交到了当时只有24岁的周祁锐手上。
那会没几个人信这个年轻小伙子,不过周祁锐并没有让宁肆失望,他接手后,中辰实力一步步壮大,逐渐走到了现在的地位,而没什么忧虑的宁肆,在国外也将病养的差不多了。
为了庆祝,姜楼都忍不住的加入,喝了几杯酒。
在往杯子里倒入下一杯的时候,她感觉到手上的杯子突然被一道力按住,紧接着,周祁锐就附耳过来,说:“别醉了。”
他靠的很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廓,姜楼本来就有点酒精上头,现在被周祁锐这样一句话一砸,整个脑袋一“轰”,酒意直接灌了上来。
她很是不满地乜了眼周祁锐,将酒杯抽了出来,语气笃定:“不要你管。”
周祁锐:……?
其他四人:?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姜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掉,慢悠悠说:“我醉了你就背我回去不行吗?”
13. 月光石
酒意上头后,女孩儿脸红红的,双眼迷离,完全没了原来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她不急不慢夹起周祁锐给自己剥的虾,嚼了嚼,语气有些不满:“没你做的好吃...”
周祁锐微微挑眉,很轻的笑了一声,很轻,几不可闻,但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场瞬间暖了下来,他问姜楼:“那还吃吗?”
姜楼撇了眼他,带着笑意的周祁锐就像是狐狸精一样,明明很好看,但是这人就是很少笑。而此时姜楼酒精驱使下,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点:“以后不准垮着脸。”
这句话没来由,周祁锐一愣,疑惑。
“你媳妇说你天天垮着个脸,跟别人欠你几百万一样,她嫌弃。”宁肆喝了口酒,提醒。
“......”
宁肆继续输出:“你说说,你这幅样子怎么追到小姜楼的?她这么年轻,怎么就让你拱了?”
“......”
宁肆:“你告诉妈,小姜楼真的不是被你骗了?”
“......”
“宁阿姨,你这话不对!”姜楼软着嗓子,懒懒地反驳:“阿祁他可是追了我好几个月呢!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他太诚恳了,根本没有被骗一说。”
“这样啊...”宁肆看着姜楼,不由地笑了起来。
“对哇!”姜楼继续补充‘细节’:“我还记得他赶到巴黎后,带我去游轮玩了,还送了我红玫瑰呢...”
宁肆看向周祁锐,眼神里满是赞许:“是吗,我们小祁这么浪漫了啊...”
周祁锐脸不红心不跳:“是。”
“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家...”姜楼忽然看向周祁锐,那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如秋水潋滟,“你带我回去...”
“好。”周祁锐起身,小声说:“我去洗个手,马上回来。”
姜楼乖乖:“嗷,那你快点。”
等到周祁锐走出包间,桌上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姜楼的身上,宁意眼珠子转了转,问姜楼:“小姜楼,你真的喜欢周祁锐吗?”
姜楼看了眼:“怎么这么问?”
宁肆淡淡提醒:“我们怕你被骗了,毕竟年纪差了这么多,别耽误你了。”
“啊...”姜楼歪头思索,周祁锐好像是比自己大了八岁的样子来着,“好像是这样的耶...”
“你还年轻,别被这种老男人骗了。”宁肆悄咪咪说。
“妈,我听得到。”不知何时,周祁锐已经站在了包间门口,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宁肆,语气有些不满:“再说,我哪儿老了?”
姜楼晕乎乎的,感觉脑子里像是被浆糊堵住了一样,很不舒服:“脑袋好晕,我想回家了...”
宁肆注意到后,没有一点被抓包的感觉,反而瞪着周祁锐,幽幽道:“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疼疼人家,不能喝酒还让她喝。”
周祁锐:......
周祁锐上前确认了眼姜楼的状况,拿过姜楼的包,将她扶起来,“我们回家。”随后和在座的几人说了声:“我带她先回去了,你们接着吃。”
-
慢慢走出酒店门口,周祁锐本想叫司机过来接,却不想身边的姜楼直接抬手,按住了他的手机。
女孩儿红着脸,一脸坚毅:“我不要坐车,你背我回去。”
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缩,他垂眸看着姜楼,一时没有回答。
以为他不愿意,姜楼抓住他的手,晃了晃,“我头晕不想坐车。”
女孩儿的手很软,软软的握着他没用太多力,她仰着头,纤细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Dextera银色项链。
盯了几秒,喉间溢出一声笑,周祁锐脱下了身上的长风衣,轻轻为姜楼披上。
“行,我背你回家。”说着,他就蹲下,将背对着姜楼。
四月底京北的夜还是会有些冷,刚出酒店门口的时候,姜楼就感受到了,但现在身上披着的这件衣服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连同着雪淞香味,让姜楼的脑子越发的糊了起来。
她盯着周祁锐的后颈,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不是要我背你吗?”
姜楼话不过脑子:“我怕你背不起我...而且你年纪也大了。”
“......”年纪大这三个字今天是过不去了是吗。
周祁锐嗓音低沉,带着命令语气:“上来。”
喏喏嗷了一声,姜楼缓缓趴上了周祁锐的背,将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彼此温热的气息想触,背上的感觉在瞬息放大,周祁锐愣了一瞬,拖住她的双腿,稳稳地站了起来。
京北的夜很美,被周祁锐背着正好可以仔细看看,远处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将黑夜烫出了一个又一个洞,星星从里面走出,点缀着那块黑色的幕布。
上一次这样看京北的夜,还是好小的的时候,那时候她是趴在何铭雪的背上的,手上还握着刚买不久的糖葫芦和气球。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姜楼只觉得糖葫芦变得越来越酸了,气球也逐渐不是自己这个年纪该玩的东西,就连何铭雪都不在了。
晚风吹来,拂过姜楼的脖子,有些冷,她吸了吸鼻子,缩着脖子将脑袋靠在了周祁锐的肩上。
“哥哥,刚刚在宁阿姨面前,我表演的怎么样?”姜楼糯着嗓子问。
温热鼻息有一搭没一搭的喷洒在周祁锐脖颈上,他喉结上下滚动,并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姜楼不满意,直接在周祁锐的背上动了起来,“你要说话,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一声很淡的笑声,周祁锐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避免姜楼掉下去。
“表演的很好。”
“哼哼,是吧,我也觉得,”姜楼很是骄傲,“也不看看我是谁。”
知道女孩儿现在醉着脑子想听夸奖,周祁锐便找着话题和她搭着话:“都是你这几天做的功课?”
“对啊,”女孩松开一只手,似是晃着手指在说什么大道理,“还好我记起来我前男友带我去的轮船一日游,不然都不能找这么好的借口,嘿嘿,厉害吧?”
“前男友啊...”周祁锐淡淡重复。
“嗯,不过他偷了我的作品,我骂了他一顿就不欢而散了。”说着,姜楼就恹恹的将头重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祁锐神色微暗,问:“他偷了你的作品?”
“嗯...”一声抽噎落入耳膜,周祁锐身子一顿,停下了步子,然后,他就听到姜楼的呢喃:“他们都不信我,都没人信我,明明我才是原创...找律师也没有办法...他把我的所有稿子都偷走了...”
眼泪从脖子上的皮肤轻轻滑下,周祁锐神经瞬间紧绷,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上前走。
“我明明是相信他才将设计给他看的...”也许是今天的神经一直在压抑着,也许是自己备战比赛时一直没有进展,又或许是想起了以前何铭雪还在的时候的日子,姜楼感觉自己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一直不停地往外冒着。
她带着哭腔问:“哥哥,我是不是好蠢啊。”
周祁锐微微垂眸,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沉默片刻,说:“别人的错,不用归结在自己的身上。”
“你相信别人是因为你真诚,不用为了这个品质而悲伤或者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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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诚也被划进愚蠢的行列,那就有点太严格了。能够全心相信一个人,是因为你对他的信任,但他辜负了你的信任,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为此自责。”
搂着自己脖子的胳膊微微收紧,周祁锐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背上的女孩儿情绪格外低落。
姜楼:“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抄袭他,我解释也没人听...”
“……你不用为自己的才华解释什么,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周祁锐抬眼,目光落在了远处,“而那个偷你作品的人,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嗯,我会证明我自己,让所有人明白是他偷的我的。”姜楼吸了吸鼻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但下一秒,她又蔫了下去,“但是新的设计稿,还没有灵感...”
说完,她的脑袋就缓缓垂了下来,下巴靠在了周祁锐的肩窝。
“哥哥,我不开心...”
周祁锐侧眸看了眼,说:“因为你的前男友?”
“嗯,他向我表白的时候还说会一直护着我的,他、他竟然骗我!!!”越说越气愤,姜楼直接扬起拳头锤在了周祁锐的背上,“啊啊啊啊啊,渣男!!!当时没骂爽,我应该将酒泼他头上的!!!”
发泄完,声音又小了起来:“……但是也不是全因为他,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见都不想见到他。”
周祁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耐着性子问:“那是因为什么?”
姜楼抿唇,脑子在晚风里吹的鼻尖冷冷的,她看着路边的红绿灯,跳动的数字不停地倒数着,响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和曲巧可出去玩的时候,周祁锐偷偷跟在身后盯着自己那会。
“哥哥,你还记得你跟踪我的那天吗?”她跳过话题,指了指远处的红绿灯,“就是这样的场景,那会你还骗我说顺路来着。”
“我什么时候跟踪你了?”周祁锐疑惑,在脑子里找着对应的回忆。
“你不承认...果然,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做过的事都不承认的...”
“......”周祁锐哑然一笑,“我可能不记得了,你说说细节。”
“我要你陪我玩密室大逃脱,你死活不肯,然后...然后...”她没再继续说,而是将脑袋埋了下去。
但她已经把最清晰的一幕说了出来,尘封的记忆也在这一刻涌现,周祁锐看着已经变绿的红绿灯,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车辆停在一侧,近光灯照在地面上,将两人前进的路照的格外的明亮,周祁锐走得很稳,不急不慢的穿过人群,在即将到达对岸的时候,启唇,对背上的女孩儿说:“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姜楼一愣,一路吹着阵阵凉风,其实她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但还是会在酒精的驱使下,想去说一些藏在心里的话。
她其实不需要得到什么回应,反正以前自己在巴黎的时候也习惯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随便买一瓶酒,蹲在租房的阳台上自己喝,喝上头了哭一场,骂一场,第二天醒来依旧过着没什么二样的日子。
但这一次,她得到了回应,自己说了一路,真的话假的话,耍赖的话,撒娇的话,都有人回应。
她唇线微绷,因为被背着,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白炽灯光下,他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眼睫很长,像是在发光一样。
她突然什么都不敢说,又什么都想说。
避开满是车辆的道路,两人再一次走在了只有路灯和店前灯照着的街道。
穿过又一个路灯,姜楼张了张唇,在光线暗下的一瞬间,说:“哥哥,我不开心是因为我觉得,哪儿都没有我的家。”
14. 月光石
周祁锐背着她,第一次听到了她这样的想法,以前不管周祁锐怎么问,她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第一次听到了,姜楼不曾开口的感觉。
没有归属感。
为什么呢?周家不能成为她的家吗?她想象中的家又该是怎样的?
周祁锐一时找不到答案,他背着她继续向前走,许久,才开口问:“你想要的家是怎样的?”
“我想...我想我妈了,”姜楼的声音再次哽咽,眼泪一直不停地往外流,逐渐染湿了周祁锐的肩膀,“我想她了...我好羡慕你...”
她将脸埋在周祁锐的背上,完全不顾自己的眼泪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一味地发泄。
15岁那年,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去世的消息,就此成为了寄养在别人家里,没有依靠的人,就连父亲都将她赶了出来,还告诉她家里暂时没有她的位置。
她当时能找谁宣泄?她想质问姜泽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却只得到了对方一句:我是不是以前对你太好导致你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回了个家,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家,那个原本就该属于她的地方。
难道回自己的家的行为,是恃宠而骄吗?
她不知道,细数姜泽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做的事,她其实找不到任何一件事能够划分在宠爱这个范围里。
所以何铭雪料到了这一切,在欺骗姜楼自己患病,婚姻破碎,丈夫出轨的种种事实后,将她送到了周家,还告诉她自己病好了来接她。
好可笑啊,不是说会来接的吗?
“为什么偏偏是我...”姜楼呜呜咽咽,因为痛苦,环着周祁锐的手渐渐收紧,眼泪依旧不停地往外冒。
周祁锐看着前方的路,脚下的步子依旧很稳。
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这些年压抑的情绪。
从酒店到馨和院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车程的话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但走路的话却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周祁锐就这样背着她,一直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渐行渐少,但来往的车辆依旧会时不时的将两人照亮,直到转入街道,即将到达馨和苑的时候,周祁锐忽地停了下来。
身后的女孩儿已经垂下脑袋睡着了,但身后的那片湿润依旧清晰的如同被火灼烧过。
那是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并没有着急进去,只是抬头注视这个家。
在这里生活了将近20年,但因为离公司远,他并不常回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姜楼来到这里的那天起,不管多远,他都会回来看看,就算忙得不可开交也一样会腾出时间。
习惯使然?但他承认,自己确实在等着某个离开的人回来。
远航的人回头的时候,不都会想回家吗?
但…这里是她的家吗?或者说,这里能够成为她的家吗?
“...姜楼,你想象的家到底是怎样的?”周祁锐问,一阵晚风吹来,所有的音节都随风而逝。
没有人回答,但他丝毫不在意:“这里为什么就不...”
他微顿,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喉结上下滚动,随后溢出一声极低的笑,自嘲般,他收回视线,抬脚走进大门。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姜楼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发生过一场爆炸一样,一直刺痛着,她缓了好久,才从床上爬起来。
迷迷糊糊地洗漱了一下,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周祁锐。
喝醉酒后,姜楼免不了发个疯,放开自己的想法,但一般人喝醉之后,会直接断片,可姜楼不会,从没醉到喝醉再到求着周祁锐背自己的所有记忆,在见到周祁锐的一瞬间全部都涌了上来。
四目相对,姜楼脑子一‘轰’,立马转身躲进了房间,将门狠狠地合了上。
“完!蛋!了!”姜楼抱头蹲下,无声尖叫。
她昨天到底是为什么!干了这么多天打雷劈的事儿!!!
明明想着借酒给周祁锐解围来着,怎么全变成了给他找麻烦啊!而且,还让他直接背着自己回来了啊啊啊啊!
姜楼捧着脸,无法接受昨天的自己,疯狂找着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借口。
“姜楼,醒了就出来一下。”身后的门被敲响,紧接着周祁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缓缓收回手,姜楼盯着虚空看了会,没有回答身后的声音。
见姜楼不想出来,周祁锐也不强求,直接站在门外说:“我妈晚上会搬过来,你可能需要和我住在一起。”
还在乱飞的思绪突然回笼,姜楼靠在门口问:“我现在不是和您住在一起的吗?”
门外的人沉默几秒,声音里带着几分疲倦:“是和我一间房睡。”
姜楼蹭地站起来,紧张到语无伦次:“我、和、和您同房睡?”
自己住在周家这么多年,进出周祁锐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一次还是周祁锐生病发烧,她端着梁姨煮好的汤去送的时候。
其余,她接触最多的,属于周祁锐的私人领地的地方只有书房。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但可能还是需要你住进我的房间,你在我房间里,我妈就不会想太多。”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姜楼自己选择。
唇绷了两绷,姜楼又想起来了自己答应过周祁锐会配合他的一些要求,毕竟都是签了合同,最大的受益方还是自己。
如果拒绝了,倒显得她很不尊重这个合作伙伴。
反正横竖就是出个人,她也不亏。
姜楼深吸一口气,下了天大的决心将门打开,走了出来,小心瞥了眼周祁锐,郑重说:“我同意了。”
“行,那收拾一下,跟我去商城买些你要用的东西。”周祁锐点头,继续说。
“不用了吧,要用的一些生活用品,我房间里其实都有,搬过去就行了,”说着,姜楼就敞开门,准备开始搬东西,“我现在就搬。”
刚打开衣柜,姜楼就想到了一件事儿,她斟酌了一会,才探出脑袋和一直站在门外的周祁锐说:“那个,您房间的衣柜…还能放下我的衣服吗?”
周祁锐扬眉,解释:“我房间连着的衣帽间没用过,腾了出来给你。”
“嗷。”姜楼收回脑袋,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看着姜楼精挑细选,选了几件衣服拿出来后,周祁锐捏了捏眉心,掏出了口袋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姜楼就听到了他说要去买衣服的事儿。
姜楼竖着耳朵去听,隐约听到周祁锐说的是直接去品牌衣柜里拿了送回来。
“其实不用吧…宁阿姨还会看我的衣服吗…”姜楼不想麻烦,毕竟现在的衣服已经够她换洗了,反正又不长住。
生活用品自己也买了,没用多少,差不多八成新的样子。
“尺码和喜好报给她,”手机离耳,周祁锐将手机递给她,幽幽道:“我不想我妈回来突击检查的时候,说我年纪大了不懂得心疼人。”
“……”姜楼不敢吭声,接过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尺码,交代完后便将手机还给了周祁锐。
自始至终她都低着头,一直忌惮害怕着什么。周祁锐将手机放回口袋,垂眼盯了会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她说的话。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放松过,一个不能让自己放松的地方,又怎么能称作家?
想到这里,周祁锐沉吟片刻,慢慢将视线划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叫我。”
姜楼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拘谨应了声。
紧赶慢赶将自己房间里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姜楼眼睁睁看着周祁锐的几个助理一波波的往衣帽间塞东西,不一会儿,原本空荡的衣帽间直接满满当当。
姜楼盯着摆好的珠宝首饰,摸了摸,感叹:“好漂亮啊。”
说起珠宝的时候,女孩儿的眼睛亮亮的,本就穿着一身纯白轻纱睡衣的她,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会发光一样。
周祁锐站在她身后,垂眸看了眼她纤细脖颈,恍惚一瞬,随后将视线淡淡挪开。
晚上七点,在和姜楼一起吃晚饭并整理好厨房后,周祁锐看了眼时间,和坐在一侧的女孩儿说:“我妈应该快到了,我去外面接一下。”
望着周祁锐离开的背影,姜楼立马站起身,上前抓住了周祁锐的衣角,颤着声问:“要不要一起去啊?”
周祁锐脚步一顿,回身看她:“可以?”
“我觉得一起去好一点,”姜楼还是很紧张,抓着衣服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但是我又怕…”
“怕什么?”她这副受惊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周祁锐的声音也不由地放轻了些。
姜楼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松开周祁锐的衣服便径直走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酒,没有丝毫犹豫,打开瓶塞直接仰头灌了半瓶。
酒精入喉的时候辣辣的,眼睛被刺激出生理盐水,她将酒收好放回冰箱后,以格外坚定的步子走向了周祁锐。
微红的眼睛盯着他,感觉下一秒就会坚定地入党。
姜楼抓住周祁锐的手,紧紧挽着他,说:“不怕了!我们走!”
酒精的香味淡淡的,周祁锐怔愣垂眼,看向了紧抓自己的人。女孩儿喝了酒后容易上脸,加上酒量不行,现在已经进入了微醺的状态,本是披散在肩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了胸前,她半仰着头看周祁锐,眼神迷迷蒙蒙。
周祁锐并没有急着动身,姜楼察觉到后,边拉着他往前走,边疑惑问:“不是要去接阿姨吗?走啊。”
看着被牵着的手,沉默片刻,周祁锐稍稍用力,就将醉酒的人给拉了回来。
酒精上头后,整个脑子本就晕乎乎的,现在突然被周祁锐一拉,姜楼脚下一软,身子就不稳的向后倒去。
紧接着,男人的手便向两侧张开,虚抱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了住。
脑子还在发懵,耳廓就感觉到了有热气喷洒,姜楼脑子轰的一炸,紧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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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下意识眨巴眼。
须臾,在朦胧醉意里,她听到周祁锐问:“喝醉就敢了?”
醉酒后感知变得慢慢的,姜楼懵着脸,呆呆回望。
却不想,因为周祁锐低头附耳,转头的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在顷刻拉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
姜楼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五官精致,眉目虽然冷峻,但在眼镜的装饰下,带上了些许的柔和,也许是室内灯光的问题,他半垂着的眸子很黑,视线交接的一瞬间,闪了闪,点漆似的,嘴唇很薄,带着淡淡的笑,很有诱惑性。
“嗯?”似是感受到姜楼在出神,周祁锐轻声提醒。
毫无准备的近距离接触,姜楼猛地回神,立马从周祁锐的拥抱里弹了出去。
“对、对不起!”姜楼低下头,满脸歉意,“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没站稳...”
“没事。”周祁锐缓缓站直身子,瞧着她惶惶的样子,眉眼微舒,伸手去拉姜楼的手。
却不想,姜楼往后退了退,原本摆在身前的手也放在了身后。
她在躲他。
悬着的手一顿,周祁锐垂眸撇了眼,将手收了回去。
“先回房间吧。”视线越过姜楼的肩膀,落在了大门的方向,门外的月光很亮,银色的清辉铺满鹅卵石铺就得小路,熠熠发光。
目光重新落回来时,他的声音有些哑:“我去接就行了。”
说完,他就错身经过姜楼,往外走去。
姜楼站在原地愣了愣,放在身后的手指微缩,一咬牙,就跟上周祁锐的步子,抓住了他的手。
身边的人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拉着,一起走出院子去接人。
接到宁肆的时候,姜楼正好酒意上头,秉承着做戏做全套,让合作方放一百二十个心的理念,她紧紧抓着周祁锐的胳膊,身子贴近他,保持着两人亲近的距离。
但她面颊绯红,就算时不时吹来点晚风,姜楼的酒气一点儿也没有散。
宁肆见了,瞪了眼周祁锐,意有所指:“还让囡囡喝酒,一点不会心疼人。”
周祁锐:.........
“不是的,是我想喝,不关阿祁的事儿。”姜楼连忙解释,上前就准备去接宁肆的行李。
手里的行李被姜楼接去的时候,宁肆又瞪了眼周祁锐,刚想张嘴数落,周祁锐就极其自然地接过姜楼手里的行李,并且附带一句:“放心里疼着呢。”
他来握行李箱杆的时候,姜楼的掌心与他的指尖相触,感受到了一片凉意,因为喝过酒,身上本就燥热,现在突然闯进一股冰凉,不免让感官在一瞬间放大,她呼吸一紧,抬眼看向了周祁锐。
而此时周祁锐也正好看过来,笑得不太明显:“走吧,阿楼。”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周祁锐叫自己的小名,但因为他的的嗓音本就低醇,现在尾音微微上扬,夹杂上了成熟男人独特的性感,姜楼抬手贴上脸颊,本想缓解一下尴尬,但手心传来的滚滚热意,让她的心跳越跳越快。
偏偏一旁的宁肆还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本来被风吹得快清醒的脑子,又糊了起来。
安排好宁肆住在哪间房后,姜楼就因为头很晕,撑不住的想去睡觉了。
宁肆也没继续打扰,合上门就保持了安静。整个周家再次陷入沉静,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往下铺,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姜楼向前走了一步,感觉到世界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就要跑到自己头上去了。
就在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脱节的时候,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凉意,思绪回笼一瞬,她听到了一道很轻的声音:“去哪儿?”
姜楼脑袋很晕,就算被他扶住,也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
她反手抓住周祁锐,紧咬下唇,想着去压下胃里的感觉。
撑了几秒,依旧没有任何用处后,姜楼松开手,直接转身朝着洗漱间跑去。
吐了好一会,意识才稍稍清醒,打开水龙头,姜楼抬眼,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脸颊绯红,眼神也迷迷糊糊地,这就是喝醉后的她,能够靠着这幅样子做一些自己不敢的事儿。
介于模糊与清醒之间,像是做了个梦,只不过梦里的内容恰好都记得而已。
水流冲刷的声音慢慢传入耳朵,姜楼回神,将水关了后,走出了洗漱间。
迎面撞上了半倚在墙壁上等着自己的周祁锐。
视线交接,姜楼尴尬一笑,解释:“喝太多了...”
“下次别喝了,不想应付还有我在。”周祁锐站直身子,单手插在口袋,望着她,眸眼认真。
姜楼摇摇头,说着自己的歪理:“我就想着能帮帮你嘛,而且说不定多喝几次我的酒量就变好了,以后就能千杯不醉了呢。”
话音一落,周祁锐只是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他换了个姿势,问:“头还晕吗?”
姜楼老实回答:“好多了。”
思索片刻,周祁锐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你先回房间睡,我等会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