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道候选人》
1. 第 1 章
红雾缭绕之下,凄惨的哀嚎声响彻整个丹穴山。
纤凝狼狈地趴在地上,意识混沌。
细看之后,她的手腕、脚踝被人生生插入四颗锁魂针。
她恍惚觉得自己会被活生生疼死。
鲜血从口中溢出,苍白的唇瓣被染的绯红。微风从门口灌进屋内,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纤凝在这股恶臭味中,渐渐有了一丝清醒。
烛台上的焰火吞噬了最后一丝暖意,将琼楼玉宇推向无尽深渊。
一个时辰前,凤凰宫一派祥和。
今日是仙界太子与凤凰公主的大喜之日,数万年来,神族强盛,其他各族都要向其臣服。
这天,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应邀前来观礼。
宫内红烛未尽,新娘子便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公主今日可真美,就是那三界有名的美人瑶池仙子也不及您半分。”侍女替纤凝挽发,将金冠戴在她头上。
“就是,公主与太子殿下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仙界太子扶光与凤凰公主纤凝的那些事,整个天界无人不晓。
扶光原本与那瑶池仙子有婚约在身,但为了凤凰公主,不顾天君阻拦,生生捱了四十九道天雷,才换来瑶池仙子一纸退婚书。
那日,伤势未愈的太子殿下,一睁眼便迫不及待地到凤凰族下聘了。
十里红妆。
纤凝问他为何如此着急,那时他的回答让人安心,诚心说:“怕阿凝反悔,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阿凝成亲了,生生世世白头偕老。”
往事思人。
纤凝眉眼含春,她暗自把侍女的话记在心上,兀自高兴着。
侍女服侍她穿衣,一身华服紧裹在身上,显得更加婀娜多姿。
待一切梳整完毕,迟迟不见来迎亲的队伍,纤凝有些坐不住,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侍女看她焦急的模样,捂着嘴角嬉闹她:“现在才卯时三刻,还早着呢。公主已经等不及想要见太子殿下了吗?”
纤凝今日没什么脾气,红了耳根,瞪她一眼。
侍女服侍她坐下,给她盖上红盖头:“公主着急也没用,成亲礼节繁杂,这会是见不到姑爷的。”
天界成亲倒也没这么多礼节,只不过如今这门婚事完全是按照凡间礼俗操办的。
一次扶光带她去凡间游玩,恰巧碰见凡间娶亲,好生热闹。
扶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做出承诺:“来日我也要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这一天悄然而至,几乎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场婚事。
只不过在成亲这一天,凤凰宫没有等来新郎官,反而等来一群来势汹汹的天兵天将围了凤凰宫。
纤凝嘴角渗着血,周身灵力被锁,连喘息都要费她好些力气。
绝望似蛊虫啃噬着她的身体,双眸黯淡的她,像濒临绝境的死物一般,逃不开必死之地。
凤凰宫内,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到处都是凤凰的哀鸣。
宫门被打开,白衣仙人手持长剑缓步而来。鲜血渗透了他白色的衣襟,像一个刚经历过屠杀的刽子手。
握着剑柄的同时,仙人指尖上未擦尽的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
纤凝听到那些人对他恭敬:“见过迟宁上仙。”
迟宁朝他们微微颔首,走到纤凝身侧,居高临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语气冰冷:“怎么回事?何人伤的她?”
“回上仙,凤凰余孽拒不配合,还伤了我们好些兄弟。这迫不得已才……”一个仙兵颤颤巍巍回答。
迟宁眼眸冷冽,内心感到一阵不适。他闭了闭眼,片刻后,眉眼之中无任何波澜,吩咐道:“你们退下吧。”
“是。”
迟宁想要将纤凝扶起来。
不知纤凝从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将视线定格在他身上,目眦尽裂:“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迟宁没有回答她,伸手施法护住她的心脉,表情依旧冷淡:“微不足道的挣扎,你又何必受这皮肉之苦。这锁魂针不能轻易拔出,你先忍忍,我替你疏通血脉。”
纤凝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拭去,冷笑道:“你们仙家人都如你这般心狠手辣吗?”
迟宁并不言语,收起灵力站起身来。语气强硬,不可置喙:“凤王勾结魔族,陷天界于不义,已经认罪伏法。天君想要服众,本仙要将你带到上阳殿接受众神的审判。”
纤凝有了一丝力气,挣扎站起,喉咙涌出一股腥甜,被她奋力咽下。她胸口起伏,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本仙?好一个本仙啊!我在丹穴山初见你时,你还是一只灵智未开的青鸟。如今…”纤凝忍了一下,继续道,“如今倒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上仙。早知当初带回来的是一只索命的鬼,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多管闲事。”
迟宁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纤凝眼中的愤恨让他不得不开口询问:“公主何出此言?本仙自小便跟随师尊修习术法,并未来过这丹穴山……”
不等他说完,纤凝突然蓄起灵力朝他胸口袭去,迟宁周身祭起防御。
白色的光环将纤凝弹出数尺,她的背重重地摔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螳臂挡车,不必自欺欺人。”
纤凝想要直起身,但身体不受欲念支配,又踉跄着倒了下去。
这一摔,让她头晕目眩。
奋力睁开双眼,眼前红色朦胧的景象映入她的眼帘。
她想起了今日是她与扶光成亲的日子。
纤凝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嘴里喃喃道:“扶光…扶光在哪里?我想见他,让我见…见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迟宁凑近她才得以听清,随即摇头:“今日太子与瑶池仙子喜结连理,你见不到殿下。”
“你骗我,他要娶的人是我。你肯定在说谎,他说过要十里红妆娶我的。”纤凝闻言,反应很强烈,她揪紧迟宁的衣襟,声泪俱下:“他在哪?让他来见我。我要他亲自告诉我。”
迟宁迟疑了片刻,不懂纤凝为何执着要见太子殿下:“你纠缠也没用,太子与瑶池两情相悦,他不会见你。”
“他向三界下了帖,娶我的。”
“请贴上写的是瑶池仙子的名字。各界来贺的也是太子与瑶池。”
纤凝身体发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光,跌坐在地上。
请贴上是瑶池的名字,那为什么丹穴山上下,收到的都是她与扶光的名字。
原来,那时候就开始了吗?
她掩面而泣,恨意席卷而来,将眼睛逼得通红。
一腔热意,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迟宁见她如此,心里不由回想起昨日师尊的教诲,情情爱爱,伤人伤己,碰不得。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只是心中这种沉重的悲伤堵在心口,实在让他难以自制。
他给纤凝下了一个禁制,以防她逃走。双腿盘坐,屏息凝神,口中念着清心咒。
一刻钟后,迟宁睁开双眼,见纤凝还是之前那副模样。眉头一皱,走过去打算试探她的鼻息,纤凝忽然扭头朝他看过来,那眼神看得他心惊。
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纤凝挣扎着坐起身来,用仅剩的灵力将身体里的锁魂针逼了出来。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出,和族人的融在了一起。
她不在哭。
“这么做,你会死的。”
“呵,上仙以为到了上阳殿,受了天刑,我还有命活?”
迟宁一愣,无法反驳。
纤凝抬手擦擦双眼,将眼角泪珠抹去。她开口,语气竟变得轻和起来:“为什么要杀我族人?”
她的态度转变的很快,让迟宁有些猝不及防。
昨日师尊告诉他,凤王一族勾结魔族,早就与魔尊珠胎暗结。天君为了这三界苍生,不得已向丹穴山出兵。他自小修习道法,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以苍生为己任。道者,要心如止水、六根清净,更不能有情。
他看着满地鲜血,师尊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宁儿,丹穴山是你的劫”
“丹穴山是你的劫。”
师尊说丹穴山是他的劫,这劫已经被他亲手了断。
于公于私,这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迟宁闭眼将师尊的话从脑海中挤出去。
须臾,他将视线落在纤凝身上,冷冷道:“凤王勾结魔族,证据确凿。为这三界苍生,理应除之。”
纤凝从地上站起身来:“魔就该死吗?这么多年,神族一直强盛,魔界一直恪守本分,何来的勾结?”
“魔族本恶,本就不是良善之辈。没有发生的事,便要防范于未然。”迟宁没有了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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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悸,眼神如刀。
纤凝:“恶?你杀我族人,你就是良善之人吗?”
迟宁:“我没错。魔族本恶,该死。”
纤凝摇晃着身体,几步走到他面前,揪着他领口,字字泣血:“我凤凰一族上下几千条性命,他们是魔吗?”
她的眼睛里渗出了血,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父王一生为天界、为神族殚精竭虑,你们却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要了他的命。”
迟宁伸手扶她:“不要激动,你既然对这事不知情,天君不会为难你。随我一同……”
“好啊,只是我心脉受损,出了这丹穴山怕是撑不到神殿,”纤凝甩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飘离,“劳烦上仙了。”
迟宁不在多言,为她疗伤,止住她的血。
纤凝感觉身体的血液在全身倒流,仿佛要爆炸一般,她咬牙坚撑。
迟宁收了术法,还未缓过神来,心口被插了一把匕首。凤凰尾羽所化的利器,可以承载主人的全部神力。
纤凝捅这一刀,用了十成的力。
但迟宁即将受封上神,这样的攻击力对他来说,就像在棉花上打了一拳。
毫无作用。
纤凝看着他缓缓把匕首从心口拔出,嘴里念叨了几声,伤口复原了。
“就算你没受伤,也伤不到我。”
“真后悔当初没有顺了父王的意,好好修炼,”她看着迟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知道吗,每次父王让我打坐修炼,我就会跑到母后身边偷懒。父王不会苛责母后,也就随我去了。他说,有他和哥哥在,会一直保护我和母后的。”
她的眼泪和血液混在一起,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沉重无比。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被人散了魂魄。不能涅槃,不能重生。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迟宁想要安慰她,但造成这一切的不正是他吗?他好像已经没有了安慰她的资格。
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迟宁,你为何要这般心狠手辣。”
迟宁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道红色的火焰突然燃起将他们隔开。
迟宁瞪大了双眼,这是---凤凰火羽。一旦烧起,便要献祭神魂,与敌人玉石俱焚。
宫外的仙兵看着这火光冲天的景象,忙进来查看原因,只见他们的上仙难得有一副惊恐的样子,看着凤凰族公主。
众人呆滞。
迟宁朝他们大声呵斥:“出去。”
那些仙兵们随即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有人迟疑:“咱们就这样跑了,不管上仙了吗?”
旁边的人催促他:“人家可是上仙,咱们能比吗?快走吧。”
一群人急匆匆而来又急匆匆而去。
“看到了吗上仙?这就是你所谓的苍生。哈哈哈哈……”纤凝笑得很苍凉,几个时辰前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宫殿,如今死气沉沉。
她伸手捂住脑袋,神情痛苦:“我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何会落到如此结局。”
“情情爱爱本无错,只是太子殿下与瑶池两情相悦……”
迟宁好言相劝,被她打断:“你闭嘴。你们全都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父王之前待你如亲子,你拜了师,学了艺。如今却剑指恩人,灭我族人,”纤凝深吸一口气,“枉我少年痴愚,一腔真心,到头来却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父王带领族人为天界征战数百年,如今却死在你们这些小人剑下。”
“他们溅到我身上的血,是热的。你知道吗?”
凤凰火羽一瞬间烧到到极致,迟宁被逼的出了全力。
纤凝像个疯子,不顾自身的疯子,她执着盯着对方,喊道:“迟宁,我一定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在燃烧灵魂,这样会比受天刑还要痛苦百倍。快停下。”
没有人回答他,焰火光彩夺目,仿佛要将这天空吞噬。
最后一刻,纤凝茫然看见一人向她飞奔而来,那人急促的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嘴唇一上一下。
可是到最后她也没能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一只凤凰冲破云霄,随风散去。
天地间,无迹无果。
丹穴山上,血流成河,却不见尸体。
凤凰再也没有了家。
2. 第 2 章
千年后,人界扬州城。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赶车的,送货的。
街道两旁坐落着一些茶楼和酒馆,空地上的小商贩正在不断吆喝。
“热包子嘞,新出锅的热包子。”
“瞧一瞧,看一看嘞,冰糖葫芦一文钱一串。”
“新鲜的果子,便宜卖嘞。”
其乐融融。
巷口的拐角处突然窜出两个少女的身影,极速穿行在人群中。
她们头上的饰品因为奔跑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清脆舒心。
柳白榆一身青色罗裙,上好的料子,一看便价格不菲。她脸色绯红,额头渗出几滴汗液,语气微喘:“清…清苡,可以了,别跑了。”
她身前的少女也停下脚步,往后看了她一眼:“哎呀,快快快,一会故事都讲完了。到了茶楼在歇。”
这条街的尽头,有一茶楼,每到饭点便会有说书先生来讲些稀奇的故事。
柳白榆与司清苡极爱听这些。
午时,茶楼内。
说书先生正讲到高潮部分,忽而停顿下来。
众人看他手指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一开口便又换了个故事。
听书的公子小姐们明显不满,都叫嚷着要听凤凰与太子的故事。
“先生,我们可是给了钱的,你可不能框我们啊!”
“就是就是,上个故事都还没讲完呢。”
“先生每次都这样,吊人胃口。”
说书先生缕缕胡须,伸手将醒木用力拍在桌案上:“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何必急于一时,明日此时再来此地,老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一出,一半的人安静坐下。
但仍然有人不满:“明日有明日的事做,先生何必要如此遮掩,莫不是您还没想好。”
众人哄堂而笑。
因为喜欢听话本故事的人多,你一言我一语,茶楼内便吵了起来。门口吸引了不少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司清苡拉着柳白榆的手,从门口众人之中挤进茶楼。见茶楼这般景象,忙询问周边的人:“兄台这是怎么回事?今日的故事讲完了吗?”
“讲完了,这不又开始讲下一个,但有人就想听上一个。就吵起来了。”
司清苡好奇心被勾起,端起茶杯给那人添了一盏茶,开口询问:“什么故事这么吸引人?”
那人一脸义正言辞:“痴情小凤凰和薄情寡义太子的爱恨情仇呗。”
“何出此言呐?”司清苡抬起凳子凑到他身边,“兄台可否说与我听听。”
两人凑在一起侃侃而谈。茶凉了,柳白榆便替他们换茶。
一刻钟后,茶楼的人走了不少。
“啪”的一声,司清苡将手中的茶杯奋力放在桌子上。柳白榆被惊得一愣,茫然看向司清苡:“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司清苡没搭理她,与那男子勾肩,义愤填膺:“过分啊,这就是拐卖良家妇女。这小凤凰也真是傻。”
“可不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这般欺骗别人感情。本少爷要是娶妻,只娶心上人,与她执手一生。”
司清苡上下扫他一眼,瞧着这人一身锦衣玉罗衣,风度翩翩,定也是个富家公子。
难得有这样的想法,她表示很赞同:“可以啊兄弟。”
随后她一脚踏在凳子上,学着那些江湖大侠的风气,端起茶杯豪爽道:“来,以茶代酒,干了这杯,祝你早日寻得心上人。”
“干了,难得遇到姑娘这样性情豁达的人。”
“咳咳”柳白榆干咳两声,提醒司清苡。
光天化日与男子勾肩搭背,也不注意影响。
虽说如今人界修仙者不分男女修者,但能拜师学艺的也只有那些个贵族子弟。寻常人家的儿女是不允许修习术法的。
所以这修仙的几大世家或多或少都与皇室有所牵连,除了青岩山上的第一宗门---青道宗。
传说千百年来,人间凡人能飞升者不过几人,这青道宗便出了两人。是人人都向往的修仙之地。
“清苡,我们该回去了。”柳白榆见她毫无反应,伸手将她拽起来,“已经出来很久了。”
“别拽,我与这位兄台还没拜把子呢!”
白衣公子刚入口的茶,喷洒而出,随即又咳嗽起来,明显被呛到了。他身后的小厮拍着他的脊背,帮他顺气。
司清苡略显尴尬,掩饰道:“咳咳,我的意思是,难得与公子这般投缘,还不知公子贵姓。”
柳白榆朝她翻个白眼,向白衣公子微微颔首,朝司清苡摆摆手:“我去外面透口气。”
她抬脚往外走,待看清门口来人时,脚步忽地一顿。慌忙转身疾步朝司清苡走去,暗暗惊念:今日为何如此倒霉。
来人是柳家家丁,多半是来巡她与司清苡的。
柳家祖上是商贾世家,原本不在扬州城定居。
十八年前柳夫人怀孕之初,时常梦魇,那时柳家家主以为她初为人母,过于优心,才会时常梦魇。为了安抚自家夫人,柳家主便花重金请了江湖术士来家里做法。
这一做可不得了,把柳家主吓得不轻。
那术士说,柳夫人与胎儿命格相冲,生产之日恐有血光之灾,能化解之法便是到仓名山求得空渠长老相助。
柳家主爱妻心切,亲自到仓名山上拜访空渠长老,却扑了个空。守门弟子告诉他:“长老已知柳家主为何而来,让弟子在这等候家主。柳家主不必惊慌,扬州城山水环绕、水木清华,定能保佑尊夫人平安康健。”
柳家主急忙询问:“仙师这是让小生移居扬州城?”
“弟子只是将长老的话带与阁下,该怎么做还望阁下定夺。”话音一落,向柳家主拱手离去。
就这样,柳家在这扬州城已居十八年了。
画风回到这茶楼,柳白榆拽着司清苡忙往二楼奔去,司清苡被拽的一个踉跄。一脸茫然:“拽我干啥,你自己跑就行了。”
“哼,你以为司大人不知道你与我一起?别废话,快走吧。”
柳家家丁也看见了他们,越过门口的人群,
朝柳白榆边跑边喊:“小姐…小姐等等。”
前面两人充耳不闻。
柳家府邸。
正厅内,柳家主正在会客。
其中一位是扬州知府司延司大人。柳家与司家相交甚好,这些年来往颇深。
另一位自称是青道宗弟子殷鸣予,奉师尊之命前来柳家寻人。
柳家主问他寻得何人。殷鸣予直言道:“不瞒先生,师尊命弟子寻得正是令爱,只是这其中缘由,待见到柳小姐,在下方能告知一二。”
柳家主与司大人被他一噎,相互对眼。
殷鸣予态度坚决,又是青道宗弟子,柳家主也不好再逼问。随后吩咐丫鬟去寻柳白榆。
片刻,丫鬟回禀说,小姐不在府内。
柳家主恨铁不成钢:“八成又出去混了,仙师见谅,这就差人去寻。”
殷鸣予一脸淡然,手指捏着茶盖轻拨茶叶:“无妨。”
他又补充道:“劳烦把司小姐也一并请来。”
柳白榆和司清苡刚到正厅时,见厅内三人沉默着,气氛有些诡异,也不敢轻易开口。
司清苡偷偷瞟了自家爹一眼,见对方一脸幽怨看着自己,忙躲到柳白榆身后悄声道:“你可得救救我,我爹发起脾气可是六亲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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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柳白榆:“应该不会吧,还有客人在呢。”
柳家主见她们还在咬耳朵,伸手扶额:“榆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仙师。”
“清儿也是……”
“我错了爹,”司大人话未说完,便被司清苡打断,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几人惊得一愣,“今后我一定好好待在闺中,不抛头露面。”
司大人原先并不打算责备她,被她这一跪噎了片刻,又顾及脸面:“回家让你娘教训你。起来,别耽误仙长正事。”
“谢谢爹。”
柳白榆也注意到一旁的白衣男子,剑眉星眸,衣袂飘然。一副玉树临风的傲骨模样,倒是符合修仙世家的风骨。
殷鸣予对上她的目光,嘴角上扬,朝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厅内几人行礼。
“仙长严重了。”
殷鸣予开口,声色温和:“既然人到齐了,那在下便直说了。”
柳家主:“仙长无需客气,但说无妨。”
殷鸣予目光直视柳白榆:“柳小姐身上邪念日益加重,有一日会危及众生。”
话音一落,整个厅内鸦雀无声。
司清苡拐了拐柳白榆的胳膊,悄声道:“你有什么邪念,我竟然不知道。”
柳白榆瞪她:“滚。”
柳家主面色低沉,显然一副被冒犯的样子。
当着人家父母说人家女儿有邪念,恐怕只有青道宗的弟子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口,换做别人早就被柳家主赶出去了。
这要是传出去,柳白榆还怎么嫁人。
殷鸣予又问:“尊夫人怀孕之初,是否时常梦魇?”
“确有此事。”柳家主脸上惊起一丝波澜。
“当初仓名山的空渠长老让先生移居扬州,是因为扬州有青道宗庇佑,灵气充足。邪念暂时被压住了。只是邪念一旦滋生,便会源源不断增长,若放任不管,便会为祸一方。”
这时柳夫人从门口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脸色焦急:“仙长可有化解之法。”
柳白榆忙过去扶她坐下,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娘亲不用担心,仙长既然来了,定有化解之法。”
殷鸣予见状,手掌微微捏紧又放松,眼神凌冽:“唯一的方法是到青岩山拜师学艺。”
柳家主面色为难:“柳某只是一届小小商人,这拜师学艺,要是朝堂怪罪下来,柳家上下可是几百条人命啊。”
“不必忧心,青道宗要收弟子,朝廷也得给几分薄面。”殷鸣予打消他的顾虑。
司大人也听出个一二,柳白榆也是自幼看着长大的,乖巧听话。自然也不愿她被邪祟侵扰。劝说柳家主:“仙长说得有理,柳兄就不必担心了。再说,上面要是怪罪下来,第一个肯定找我司延问罪。”
柳夫人咳嗽两声,欲言又止:“老爷……”
“唉,好了好了,我答应便是。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仙长不防在府中用过晚膳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在动身。”
殷鸣予望向厅外,只见霞光倾斜,映照重峦。
天色确实不早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大人又想起殷鸣予要求把司清苡一并找来的事,他见对方丝毫未提,厚着脸皮询问:“不知仙长让小女来,又是所谓何事?”
殷鸣予一脸高深莫测:“师尊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让司小姐随我们一同上路。”
司清苡一直盯着殷鸣予,听见这话,又在柳白榆耳边嘀咕:“这人长得眉清目秀,怎么说话跟个老头似的。还天机不可泄露,我看他倒是把你的天机泄个明明白白。”随后她抖了抖肩膀,“噫”的一声。
“清儿不可无理。”司大人呵斥她。
“好的爹。”
“……”
3. 第 3 章
晚膳过后,家丁领着殷鸣予去了客房。
房内收拾的很整洁,脚下铺着泥砖,墙角简单的放置着一张床。
“仙长稍作休息,一会儿会有人来伺候您沐浴歇息。”
殷鸣予将随身的佩剑取下,放置桌上,声音没了之前在前厅的温和,甚至有些疏离:“不必劳烦。”
这么些年,他从不让人近身。
“仙长随意。”
月光洒向屋内,殷鸣予抬头看向窗外,久久不动。
小厮很快将热水备好,殷鸣予这才撩开衣摆起身走至窗前。
将窗户关上的瞬间,他听道两道声音响起,是刚刚的小厮。
“哎,这修仙之人和咱们就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嘛,有什么稀奇的。”
“你懂什么,那青道宗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吗?我家世代在扬州,听家里的老人说,能进青道宗的,那可都是天赋异禀的能人异士,里面的仙师主动要收徒的,古往今来根本没几个好吗。”
一名小厮提起青道宗就是一脸崇拜:“不过话又说回来,仙师是怎么看上小姐的。她和司小姐经常混出府,这倒是天赋异禀。”
同行用手敲他的头:“闭嘴吧你,可别议论东家。早些回去,待会还要守夜。”
“唉,什么时候才能吃香的喝辣的。”
“知足吧,我这么多年遇见的东家,像老爷这般良善的,还真没有。”
议论声逐渐远去,殷鸣予转身走入屏风后面,解开衣襟,将衣服挂在屏风上。整个人没入水中。
后颈靠着桶边,他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眉头紧皱,忽然呕出一口血。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冒出一千年前惨烈的景象。
反噬越来越严重了。
鲜血在水中蔓延。
深吸一口气,殷鸣予跨出浴桶,手一挥桶里的水又变成原先的模样。
他像平常凡人那样,上床睡觉。
屋内烛火未灭,昏暗的烛光充斥着整个屋子。
殷鸣予辗转反侧,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边。
晚风吹过,耳畔有蝉鸣声响,殷鸣予斜靠在窗边,望着院落里暮色下的那棵石榴树出神。
衣服里的传讯符忽然亮了起来,他沉着声音吐出两个字:“何事?”
那边回得很迅速:“殿下,迟宁上神……”
“让他滚。”
“……”
翌日一早。
司清苡早早便来了柳府,随行的还有司大人和司夫人。
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
昨晚司夫人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去青道宗。硬生生被刺激地闹腾了半夜,又是打赏下人,又是置办行礼的……
柳白榆从门口出来的时候,发现司夫人的眼神一个劲地往殷鸣予脸上瞟。她看看司清苡,发现对方也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自从柳夫人给司夫人介绍了殷鸣予,司夫人脸上原本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三分,一直拿着殷鸣予瞅。
修仙的难道不都是一些小老头吗?
司夫人小声朝自家夫君开口:“你确定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仙师,不是江湖骗子?”
“愚蠢妇人,”司大人瞪她,转而又向殷鸣予赔礼:“妇人之言,还请仙师不要见怪。”
司夫人:“……”
殷鸣予谈吐温和:“无碍,司夫人的担心情有所原,可以理解。趁天色还早,现在启程的话天黑便能到宗门山脚。只是这马车……”
几人的目光也落在从司府来的那辆马车上。
司清苡无奈:“哎呀,娘。都说了我是去修习的,不是去踏青。”
司夫人赶紧指着那车行礼:“对对,这是给清儿和榆儿置办的行礼,女孩子家家出门在外,多少得带点银子啊,贴身衣物这些。在家都有人伺候,可这到了外边,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这一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着眼角还微微红了。
司清苡赶紧拍拍她的手安抚:“我有空就回来陪陪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这么煽情。”
柳夫人也道:“是啊,韵之你也别太担心了。”
殷鸣予瞥向她俩:“司夫人不必担心,一切事宜门内皆有人负责。”
柳家主:“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走吧。”
柳夫人闻言,看看他又看看柳白榆,心想,这青道宗要是真能化解榆儿身上的邪念,她也能心安不少。
儿女大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总希望她余生安然无忧。
三人上路了,柳府门前的四人一直望着她们,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唉,都走了,”司大人叹口气,朝司夫人道:“夫人,我们也回府吧。”
司夫人擦擦眼角,冷眼看他:“回哪啊?我这个愚蠢妇人就不碍你的眼了,你自个儿回去吧。”说着和柳夫人一道进了柳府大门。
“……”
母女都一个样。
半路上,柳白榆与司清苡托着两条沉重的双腿跟在殷鸣予身后,她们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了。
两位大小姐都是爹娘娇生惯养的,平日里在扬州饿了累了都有丫鬟照顾着。但自从踏上修仙这条路,中途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脚好像磨破了,哪受过这样的罪。
期间司清苡请求殷鸣予休息片刻再走,但人家压根不理她,她也没在自讨没趣。
有本事,了不起呗!
司清苡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根树枝,拄在手里她拉拉柳白榆的衣角,眼神向她示意前面的殷鸣予。
两人放慢了脚步,与殷鸣予拉开距离。
“咱们这是去拜师吗?”司清苡伸手挡住刺向眼睛的太阳,鬓角有汗珠滑落,“我看像是在逃荒。”
柳白榆抢过她的树枝,悄悄指向前面的殷鸣予:“修仙的嘛,难免都有些脾气,要不然怎么会要隐居呢。”
司清苡也看向前面:“啧啧,不懂怜香惜玉。不对,怕是还没见过玉。”
殷鸣予忽然停下脚步。
身后两人也瞬间僵住,司清苡戳柳白榆胳膊:“不会嚼他舌根被他听见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柳白榆将手中树枝扔在一旁,说:“不能吧。”
司清苡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道:“咦,这些修仙者真可怕啊真可怕。”
柳白榆随着点头。
毕竟这些宗门弟子哪个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何况还是天下第一宗门的翘楚。
她正想着。
殷鸣予忽然开口:“二位还有力气说话,何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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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点。前面有一茶楼。”
“仙长请带路。”
“那快走吧!”
半个时辰后司清苡还不见茶楼,周围又是一片密翠竹林,觉得多半是被殷鸣予忽悠了,顿时急了:“仙长,咱能不能歇会再走啊。”
柳白榆也走不动了:“对对对。”
殷鸣予抬手往竹林深处指去:“到了。”
柳白榆与司清苡愕然。
到了?什么到了?
这么快就到青道宗了吗?
两人将视线望向竹林深处,只见林子中间有一茅草屋,屋外放着两张桌子,几条长凳。
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白天,屋檐下的两个红灯笼里面却都亮着烛火。
柳白榆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这贵师门也怪瘆人的哈。”
大白天的点灯笼。
司清苡也附和道:“这也太寒酸了吧。”
殷鸣予在前面给他们带路,解释道:“这是青岩山地界,茅屋也是青道宗所置。”
说话这会功夫,三人已经到了草屋门前。
柳白榆不解,指着灯笼问道:“那干嘛点个红灯笼?”
“可能图个吉利吧。”殷鸣予并没有抬头看她,给她们倒了杯茶,将杯盏推至柳白榆面前,说:“这茶凉,歇息片刻再喝吧。”
柳白榆点点头。
司清苡把手瘫在桌子上,额头抵着手臂,稍稍偏头看向殷鸣予:“我说仙长,看着您这么一表人才的模样,想必道行高深。能不能施个法御个剑什么的,‘嗖’的一下把我们送到宗门啊。”
柳白榆也捶捶大腿,抱怨:“再走下去腿都要废了。”
殷鸣予抬眸看看她们,缓缓开口:“修习术法,讲究心坚志韧。二位小姐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何不早早改道回府。”
这话说的直白,柳白榆和司清苡听明白了。
言下之意就是:能行就行,不能行就回家去吧。
柳白榆没想到会被他这么一噎,端起凉茶猛喝了一口。
不是说邪念滋生,为祸一方吗?
司清苡在凳子上挪着屁股,朝她靠近微声说:“看吧,我就说是个江湖骗子,我们可得尽早脱身。”
“不会吧,都走了这么久了,他要动手早就动手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把司清苡正要喝的凉茶推洒在地上。
“干嘛,怎么了?”司清苡惊讶。
殷鸣予也看向柳白榆。
柳白榆正要开口,便听得一门沧桑的嗓音响起:“小姑娘,这茶可是我老头子精心晒置的,可不能浪费。”
柳白榆见他佝偻着身躯,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里还拎着茶壶,步履蹒跚往这边走来。
殷鸣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柳白榆起身接过老者手里的茶壶,顺势便要扶他坐下。
茅屋老者却是摆摆手:“三位,茶水不够尽管找我老头子要。”
殷鸣予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直到房门阻隔,他才收回了视线。
殷鸣予抬头扫视四周,并无异常。
此时风过林梢,竹叶被吹落了许多。他开口:“歇够了,便走吧。”
柳白榆询问他:“这位老伯也是青道宗的弟子吗?”
“是吧,不过之前在这的不是他。”
4. 第 4 章
黄昏时分,三人终于到了青梧山山脚。
柳白榆抬头,瞧见面前放置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巨石,上面的字明显被人用朱砂标红了。
写着“青道宗”三个大字。
大写的气派。
青道宗依山而建,越过面前这块巨石,放眼望去的是直入云间的阶梯。
柳白榆正想开口询问,去青道宗是否要走这台阶,就见殷鸣予从容淡定地上了台阶。
她和司清苡直接傻眼了。
这是什么修仙大路?
司清苡直接摆烂,转身坐在台阶上:“啥玩意儿,谁爱爬谁爬…”
说话间,她目光朝远处聚集。
对面来了一群人。
她朝柳白榆摊手,道:“这个世界完蛋了。”
柳白榆不解。
司清苡指着前方:“说你有邪念,把咋俩忽悠来这破地儿。你看对面那群人,这得有多少人有邪念啊。”
柳白榆:“……”
对面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乍一看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他是在远处看见了殷鸣予,急着跑过来的。
“师兄师兄,殷师兄,等等我啊。”他朝殷鸣予大喊。
殷鸣予转身,记忆中这人好像是自己同门师弟,名叫李书阳。
少年几步走上台阶,朝殷鸣予愤懑道:“师兄你怎么回事?师尊让我跟你一起去寻柳小姐,半路就不见你人影了?”
他说的师尊是青道宗如今的宗主——仁宥真人。
据说仁宥真人已有两百年的道行,修炼已至化神境界,如今是人界最有可能飞升的修者,在宗门也时常闭关,门中弟子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但十五年前,仁宥真人出关,恰逢门中弟子收徒,从不收徒的仁宥真人,破天荒收了殷鸣予与李书阳为徒。
众人都奇怪这事,但宗主的决定他们也不敢插手。
说不定是门主知道自己即将飞升,想亲自培养下一代掌门。
所以殷鸣予与李书阳在众多弟子中也颇有威信。
殷鸣予看起来有一分的歉意,对师弟说:“抱歉。把你忘了。”
李书阳:“……”
师兄记性没这么差吧!
两人原本是一同出发的,但李书阳刚进扬州城,便被街边小贩的新奇玩意吸引,只好奇看了几眼,待他回过神来时,他这师兄早已不见了踪影。
追踪符也寻不到殷鸣予踪迹,李书阳一路打听行至柳家,本想登门拜访,但想想怕唐突了人家。便在茶楼对付了一夜,第二日在柳府门前迟迟不见殷鸣予身影,自己就先登门了。
却被柳家人告知,殷鸣予三人昨日就出发了。
他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师尊又不准他们御剑。
脚都要废了。
他看见一旁的柳白榆与司清苡,眼神上下打量她们,看向殷鸣予:“这哪位是柳小姐啊?”
殷鸣予蹙眉,反问:“你从哪带了这么多人来。”
“啧,是这样…”提起后面这群人,李书阳觉得头大了不少。
这哪是一群人,明明是一堆麻烦。
李书阳打算解释,殷鸣予却没了耐心,不想管这些闲事,他打断李书阳:“太阳下山了,回宗门再说吧。”
“也是,好吧。”
众人骂骂咧咧上了台阶。
见殷鸣予和李书阳回来了,门口弟子随即吩咐身后的人:“去禀告掌门师尊,殷师兄与李师兄回来了。”
“是。”
那弟子又朝殷鸣予他们作揖行礼:“二位师兄辛苦了,师尊已吩咐弟子将晚膳备好,各位一路奔波想必也劳累了,待用过晚膳便去客房歇息,收徒之事。明日在进行。”
他让开一条路,做了个“请”的动作。
柳白榆与司清苡累到不想说话,听到人家这么一说,当即只想奔到床上。
没力气吃晚饭。
一路被人领着去了客房,她们都没精力仔细看看周边的事物。
毕竟是第一宗门,想必风景别致,明日在好好看看。
“柳小姐,您的房间在这。”领路的女弟子停下脚步。
“多谢,”柳白榆道了谢,又指着搭在她肩上的司清苡:“那她…”
“司小姐就在您隔壁。”女修将房门打开,示意她往里看。
“好的好的,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岁宁,之后便是同门了,柳小姐不嫌弃可称我一声师姐。”
柳白榆也不含糊推辞,心想这岁宁就是送上门来的大腿啊,可得抱紧了。
“那就先谢过岁宁师姐了。”柳白榆微笑。
“以后都是青道宗的弟子,不必见外。你先休息吧。”
柳白榆朝身后迷糊的司清苡摆手,见人靠在门板上,她翻个白眼,又侧身对岁宁说:“要不清苡和我一个房间吧,她这个样子晚上我们好歹有个照应。”
“也好。”
一晃,到了第二天,柳白榆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一睁眼,屋顶上的干草映入眼帘。
她眨眨眼睛,又看一眼。
还是一样。
抬手揉了揉眼睛,努力看清。
还是干草。
奇怪!难不成她们还在竹林那喝茶吗?
她窸窸窣窣起身,扫视四周,房里除了一张桌子两条长凳,还有一张没帘帐的床,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真真是家徒四壁。
她摇摇司清苡,对方翻个身没有要起的迹象。
柳白榆凑近她耳边小声说:“起来,别睡了,我们被绑架了。”
“什么?”
司清苡原本半睡半醒,听她这么说,迅速起身。
因为起的急,她伸手揉着太阳穴用眼神询问柳白榆到底怎么回事。
柳白榆抬头,司清苡也跟着她抬头,柳白榆直视她,司清苡被看的一愣,不解的问:“没发现什么啊?”
“……”
“我俩不都到青道宗了吗?谁敢在青道宗绑人。”
“你看看这是青道宗的样子吗?好歹是个人人敬仰的修仙大派,会这么寒碜?”
司清苡揉揉眼睛恍然大悟。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还有一阵男音:“柳小姐,起身了吗?”
柳白榆怔住。
这声音是殷鸣予的。
难不成这真是青道宗?
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客房还没她家柴房气派呢?想想都难过。
敲门声又加重了:“柳小姐?”
司清苡伸手推推她,柳白榆回过神,忙回道:“起了起了,劳烦仙长稍等片刻。”
脚步声远去,司清苡揉眉:“就说你大惊小怪,害我起得太猛了。”
“好了好了,快起了。别让人家久等。”
一刻钟后,两人在院子里遇到了等候她们的殷鸣予,柳白榆上前一步询问:“仙长可是有事?”
殷鸣予今日一袭白衣,宛若话本里的翩翩少年郎。
他看着柳白榆迟疑片刻,随后转身移开目光:“今日,新来的弟子都要到正殿。随我来吧。”
“有劳了。”
路上,柳白榆和司清苡细细观察了周围环境。
她们住的地方是一排的茅草屋,出了这门,正殿还要往上走。
柳白榆低头看脚下的阶梯,心想:这正殿难不成整在山顶去了,还得往上爬?
青道宗恐怕大半时间都在教弟子怎么爬楼梯。
但是,他们遇到了不少青道宗的弟子,但他们没在爬楼梯也没在练剑。
而是要么浇花,要么劈柴,要么挑水……
竟然还有修…修房子的。
看来青道宗真的很穷,钱恐怕都拿去整山脚那块大石头了。
就是没有一件事跟修炼有关。
奇事。
不过这些弟子们倒是很热情,面色看着也很和善。
殷鸣予走在前面,弟子看了他,都会礼貌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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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师兄早”,顺带也会朝柳白榆她俩问好。
阶梯没有山脚的陡峭,长阶周边还种着几颗杨梅树,枝叶茂密,郁郁丛丛的,像是活了几百年的古树。
如今正直仲夏,树上的杨梅几乎都熟透了,红彤彤的,引得人垂涎欲滴。
待会叫上司清苡趁没人的时候摘几颗,但又想想,这可是名门正派,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柳白榆甩甩脑袋,觉得肯定是与司清苡待一起久了才会有这些想法。
殷鸣予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欲言又止。
经过这几棵杨梅树,有一小道,石板堆砌而成,弯弯曲曲的。
小道两旁是一片竹林。
柳白榆回想起来,昨晚她们休息的茅草屋好像就是用竹子建的。
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正殿应该不会是茅屋了吧,那么多弟子挤在一间屋子内也不合适啊。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正殿门口放的还是一块石头,其实也不能说是门口。
因为后面根本就没屋子,只有一片空地。
柳白榆目测了一下,大概能容纳百人。
殷鸣予一出现,场地内原本喧闹的说话声,明显小了不少。
青道宗的弟子给他让开了一条路,脸上多有敬畏之意,但也有一丝畏惧,警惕地看着殷鸣予。
柳白榆也看了他一眼,温文尔雅的,也不像是洪水猛兽。
“徒儿拜见师尊。”殷鸣予双膝沾地,言语间满是敬重,“见过各位长老。”
“鸣予回来了,快起来。”这声音浑厚,一听便知是个老伯。
柳白榆闻声看去,只见正前方的主座上有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看就是气质不凡的能者。
这应该就是如今青道宗的宗主,仁宥真人。
主座左右两边各有三人,看起来应该年过花甲,就是殷鸣予口中的长老了。
这时,有一长老站起身来,向仁宥真人行礼:“禀师祖,既然人来齐了,这收徒大典可以开始了。”
其他几位长老也赞同:“大师兄说的是,赶早不赶晚。以免打扰您老人家闭关。”
仁宥真人淡淡“嗯”了一声。
他伸手指向柳白榆所站的方向:“你随我来。”
一众弟子唏嘘不已。
柳白榆左右看了看,指着额头不确定道:“我吗?”
司清苡推着她向前:“没错就是你,快去,别让真人久等。”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柳白榆却显得格外紧张,一路畏畏缩缩到了门前,感叹没想到宗主住的也是茅草屋。
柳白榆犹豫要不要敲门,这样显得有礼貌一些,毕竟真人要是真要收自己为徒,那可得在师父面前留个好印象。
她刚抬起手,里面忽然传来“进来”二字就没了声。
柳白榆小心翼翼打开门进去,别说心里头还有点小激动。
该有的礼节过后,仁宥真人打量她许久。
最后竟是无奈叹气,起身凭空在手里划出一把剑,剑身周围发出红色的光焰。
他说:“鸣予应该告诉你缘何要来青道宗了吧。”
柳白榆点头。
“你本性良善,但造化弄人沾染邪气。今日起就在宗门内好好修炼,去除身上的邪念。”仁宥真人将剑递给她,“此剑名-如星,就当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
柳白榆双手接过,指尖触碰到剑身的一刹那,不知为何,总感觉那剑忽然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再与自己共鸣。
偏房的男子适时地施法,才没让她发现这躁动。
“徒儿谢过师尊。”柳白榆适时改口。
“嗯,下去吧。明日我会让鸣予教你基本的术法,往后你跟着他学就好。”
“是。”
柳白榆退出了屋内。
刚刚的房里从暗处走出一个人,仁宥真人忙向其行礼,却被对方制止。
静谧的房内只闻四字,谦逊而又疏离。
“多谢真人。”
5. 第 5 章
这边柳白榆一出来,就见方才场地上的弟子围成一个圈,圈内有两人正互相对峙着。
剑拔弩张。
仔细一看,其中一人便是司清苡。
“哟,有些人没本事,在这酸个什么劲。”司清苡双手环胸,一脸高傲,时不时往对面那人身上撒几纪眼刀。
“别多管闲事,本…我又没说你。”说这话的主人皮肤白皙,生得花容月貌,吐字也尽显小女儿家的温媚。
司清苡冷笑:“呵,多管闲事?你背后乱嚼舌根,也是在管仁宥真人的闲事咯?”
之前柳白榆进去不久,站在司清苡身侧和她们一起新来的几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没想到还能见到仁宥真人,还以为他老人家还在闭关呢。”
“就是,据说这仁宥真人离飞升只差一步,常年闭关。两百年来,亲传弟子就只有两位。”
白色襦裙的小姑娘听了,瞬间两眼放光:“哇塞,话说我们都是青道宗选中的,会不会就直接拜入宗主麾下了。”
一旁的男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又揉揉她的头发:“师妹,不可妄言。”
这两人乃是天雪宗弟子,雪炀和雪颜。
天雪宗在人界是个小宗门,跟几大宗门比起来,没什么名气。但到了这一届宗主头上,天雪宗却出了两位少年天才,就是雪炀和雪颜。
天雪宗对他们给予厚望。
雪颜伸手挡过雪旸的手,撇撇嘴:“知道了。”
一声孤傲的嗓音不和适宜的响起:“呵,白日做梦。人嘛,还是要看清差距。”
司清苡和其他人的眼神,齐齐往说话的方向看过来。
众人见她怀里抱着佩剑,一身黑色襦裙,头发高高束起。
若不开口,司清苡还以为她是个侠女。
不过这一开口,对方在她眼中的侠女形象也瞬间破碎。
人群中有人说话了。
“敢问姑娘何出此言?”
“实话说罢了,”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的眼神忽然闪躲了一下,继而开口:“来的路上,我可听说仁宥真人专门派人去请了扬州的柳小姐。说不定人家就是内定的弟子呢?”
说着她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也附和道:“还有这事?怪不得今日大殿就等她们两个人。原来早有靠山啊。”
这话说的尖酸刻薄,明眼人都能听出这话外之意。
但也有明事理的人:“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这怎么能说是我乱说呢,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宗主可是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把那柳白榆叫走了。”
司清苡听见这话,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她向来护短,这人还在她面前阴阳怪气。
隔应谁呢?
吵架她还是很在行的。
所以柳白榆一出来,就看到了刚才那番景象。她抬头看看司清苡对面那人。
燕菁菁明显被气得狠了,一双眼恶狠狠盯着司清苡,咬牙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你放肆。”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习惯所有人对她言听计从,还是头一次遇见同她这般无礼的人。
燕菁菁死瞪着司清苡。
这般忤逆她,要是换了以前,司清苡恐怕现在都去投胎了。
但毕竟这是青道宗,燕菁菁也不想节外生枝。
司清苡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向对方眨了眨眼,无辜道:“这怎么能是我放肆呢,大家不是都听到了。你可是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在这议论宗主他老人家的决定。”
“我没有。”
“你就有。”
“没有。”
“就有。”
众人:“……”
“咳咳”柳白榆忍着笑意,捂着嘴角干咳两声,走到司清苡身边。
凑近耳边悄声问:“你怎么一来,就和人家干起来了?”
“呵呵,你说呢,”司清苡侧着脸眼神撇过柳白榆身侧,瞧见了她手里的剑,惊讶问道:“你哪来的剑啊?”
其他人的视线也纷纷往这边投来。
柳白榆拿着剑的手向上抬了抬,故意朝燕菁菁扬了扬:“哦,这是师尊赐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雪颜向前一步想要开口,被雪炀及时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师尊?柳小姐这么快就拜入师门了?”
司清苡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你是……”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柳白榆打断,对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随后走到燕菁菁面前,微笑着开口:“这位同门,什么叫我这么快就拜入师门了?”
柳白榆的视线从身边这些人身上过:“大家既然入了青道宗,就是青道宗的弟子。同门这话说的好像除了我,你们好像不是青道宗的弟子一样?这是看不上宗门了?”
燕菁菁旁边的女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又怎样?你们也配与我同门?”
这话一出,显然得罪了不少人。
燕菁菁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话。
不过那女子却是没能领会,不满道:“拉我做什么?”
司清苡:“听见了吗?人家看不上我们呢。”
屋内的殷鸣予和李书阳一直听着外边的动静,殷鸣予倒是很淡定,李书阳却急了。
“这第一天就这么不对付,往后还不得把整个青道宗掀翻了天。这群师弟师妹真叫人发愁啊。”
殷鸣予忽然冒出一句:“你之前不也这样?”
李书阳有些尴尬,他之前只是喜欢挑战同一辈的强者。
跟门外这些弟子又不一样。
李书阳转移了视线,伸手指着门外:“我去看看。”
“嗯。”
出了房门,一阵吵闹声入耳,李书阳皱眉,拿出了师兄的威严:“何事如此喧哗?”
众人立刻噤声,朝他作揖行礼:“李师兄。”
“嗯,”李书阳双手置于身后,一脸威严吩咐,“既然你们这么闲,就同我一起去后山把午膳准备了。”
“是。”虽然才到青道宗一天,但是这些新来弟子们已经从老弟子那了解了李书阳在宗门的地位。
燕菁菁不满,只有人伺候她的份,她可不想去伺候别人。正要开溜,就听到“不想去的,午膳不用准备了。”这句话。
殷鸣予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眼神凌冽地盯着她,毫不留情地吐出这句话,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燕菁菁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低着头回复:“是。”
青道宗的后山还是一片竹林,但不同于前面宗门里的那些竹子,后山的竹子更加粗直。
傲然挺立,枝干遒劲。
柳白榆双手环住一颗竹子,左右看看,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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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也不像有食材的地方。
难不成啃竹子吗?
司清苡一转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柳白榆把头抵着竹子,哀怨一声。
有竹叶落在她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她往后伸手把叶子拿下,抬头望着天。
竹尖仿佛直入云间,微触白云。
身侧地上的竹叶沙沙作响,有人朝她靠近,她以为是司清苡,头也不回的说:“清苡,快来看。”
殷鸣予看她,嗓音低沉:“在看什么?”
柳白榆一个激灵,慌忙站好:“殷师兄。”
殷鸣予看她匆忙的样子,叹了口气,“师尊命我教你术法,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你不必如此拘谨。”
柳白榆倒也坦然,笑道:“多谢师兄,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荣幸之至。”
殷鸣予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思绪飘远。
这般舒爽的笑容,隔了一千年才见到。
仿佛前世今生她都这般爱笑。
“师兄,师兄?”柳白榆叫他两声,见对方没反应,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殷鸣予回过神,见柳白榆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转过身子:“抱歉,走神了。”
“没事没事。”
殷鸣予抿着唇,没了下文。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着。
柳白榆见他不说话,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心里盘算着殷鸣予怎么会突然来这,不会是师尊有什么指示吧。
她犹豫着开口:“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来看看你们准备怎么挖竹笋。”
“挖竹笋?”柳白榆忽然惊呼出口,怪不得司清苡不见身影,原来是挖竹笋去了。
殷鸣予抬脚往前走,柳白榆站在原地不动。
殷鸣予忽然回头:“不走吗?她们在那边。”
“哦。”柳白榆冲他点头,迈开步子跟上他的脚步,不料踩到个石子,一个踉跄在地上劈了个叉。
她伸手扶着额头,低声:“真丢脸。”
柳白榆低着头,不看殷鸣予,急忙站起来。
殷鸣予听到声响,神色担忧走至她面前:“没事吧?”
“哈哈,”柳白榆尬笑两声,伸手理理裙摆,“没事没事,我以前和清苡经常这样闹着玩。师兄,我们快走吧,等会找不见他们了。”
殷鸣予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恍惚低沉,手指握成拳。
这样的场景就像是一千年前,她那样决绝地离开他一样。
他伸出五指,触不到温暖,唯剩一片虚无幻景。
殷鸣予急促开口:“阿凝。”
柳白榆不解的回头:“师兄在找人吗?”
“没有,”殷鸣予收了脸色,“你叫柳白榆,我可以叫你白榆吗?”
“当然可以。还不知道师兄的名讳呢?”
“我是殷鸣予。”他道。
他的神情柔和放松,仿佛两人是隔了多年的好友。
一千年太漫长了,但也值得。
一千年后,只有殷鸣予和柳白榆。
“鸣予。真是名如其人,一听就是个一表人才的英俊少年郎。令尊令堂想必也是有学问之人。”柳白榆夸赞他。
“我父母早逝,这名字是师尊替我取的。还有应该是’人如其名’吧。”
“……”
6. 第 6 章
柳白榆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见对方眼眸低沉。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师兄别放在心上。”
殷鸣予摇了摇头,越过她身侧,说:“无碍,走吧。”
“好。”
竹林很大,柳白榆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左右看看。
微风拂过,卷起耳边一缕发丝,柳白榆觉得舒爽极了。
这边李书阳领着师弟师妹们进了竹林,吩咐他们自己动手找食材。
众人扫视四周,哪有什么食材?
这周围只有翠绿竹竿和满地枯黄的竹叶。
雪颜皱着眉:“李师兄,这是让我们狩猎吗?”
“是啊,这地方连个野菜都没有。”
“食材不是在前院吗?师兄怎么领着我们到这来。”
“对啊,经过前院台阶的时候,我们都看到那有一块菜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唯独司清苡一人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双手时不时在扒拉着什么。
李书阳伸手掏掏耳朵,历声道:“都别吵。”
众人安静下来,听见他说:“今日的午膳,自己找自己的,找不到就饿着吧。”
李书阳靠着竹子,又补充一句:“想必各位还没有辟谷的能力吧。”
随着他话音一落,“咔吧”一声响,司清苡掰下一颗新鲜的竹笋。
李书阳看她一眼,又把目光定在周围人身上:“看,司师妹不就找到了。”
燕菁菁翻了个白眼,嘴里蹦出个“哼”。
司清苡将袖子挽起,也不顾竹笋表面的脏泥,就往怀里揣。这笋虽然不太大,但应该够她和柳白榆吃一顿了。
她故意经过燕菁菁身边,鼻孔里发出更大声的“哼”。
“你……”
司清苡不想搭理她,朝李书阳道:“师兄,我找到了,可以走了吗?”
李书阳刚想开口,雪颜先他一步说:“师妹留步。”
因为司清苡和雪颜、雪炀都拜了青道宗大长老为师,但因司清苡没有修习基础。而雪颜和雪炀是天雪宗出身,所以大长老收徒的时候雪炀成了司清苡大师兄,雪颜为二师姐。
司清苡回头,看见少女几步走至她身侧:“师妹,请问这是什么?”
司清苡回答:“竹笋啊?”
雪颜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看着她怀里的东西,一脸惊奇:“原来这就是竹笋啊。”
司清苡问她:“师姐没听过?”
雪颜摸摸鼻子,小声道:“听过,还吃过。只不过都是在饭席上见的,这样还是第一次见。”
司清苡将她和她身边的雪炀上下打量一眼,心想这两人是天雪宗极具天赋的弟子,每天的时间应该都花在修习上,自然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像她和柳白榆,只要无聊就混出府去。
“没事,你来看。”司清苡一只手抱着竹笋,腾出一只手来拉着雪颜往旁边竹子跟处看去。
司清苡剥开落在地上竹叶,“看,这是头,往下刨。”
雪颜撸起袖子,正准备用佩剑开挖。
“等一下,师姐别用配剑,”司清苡一看她这架势,连忙制止,将她刚刚用的木棍递到雪颜手里,“用这个。”
“不要太用力,沿线路剥开泥土,这样挖出来的笋才完整。”
“哦,好。”雪颜收起佩剑。
其他人也学着她们挖起了竹笋。
殷鸣予和柳白榆看到他们的时候,李书阳已经准备带着他们准备下山了。
李书阳:“师兄,我们都要下山了,你怎么才来。”
殷鸣予淡淡瞥他一眼:“竹林太大,迷路了。”
李书阳:“……”我不信。
司清苡朝殷鸣予身后的柳白榆招招手:“白榆,来。”
柳白榆看了殷鸣予和李书阳一眼,说:“师兄,我先过去了。”
殷鸣予点点头:“嗯。”
见人走过去,李书阳凑近殷鸣予耳边:“师兄,你是不是看上小师妹了。”
殷鸣予蹙眉:“胡说些什么?”
李书阳见他这反应,觉得多半是被自己说中了,他挑眉:“师兄啊,我可是有理有据的啊。这柳小姐一出现,您这视线可没从人家身上离开过。”
殷鸣予闭口不言。
片刻后,他像是被戳中什么难堪的事一样,声音轻轻的:“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只是,她不记得我了。”
他这话说的极轻,李书阳没听清。
“什么?”
“我说,快到午膳时间了,还不快下山去。”
“师兄,你怎么每次说话都说一半啊?”
殷鸣予难得嘲讽他:“那是你耳背。”
忽然一抹红光从身旁经过,速度极快。
殷鸣予回头看看李书阳,对方好像并没有发现异常。
殷鸣予眼神微暗,李书阳算是青道宗众多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连他都没发现,那刚刚这抹身影应该不是人。
周身也没有魔物的气息,那就只能是天界的人。
是谁,这么耐不住性子?殷鸣予眼神发了狠。
迟宁,最好不要是你。
但除了迟宁,殷鸣予想不到其他人,因为只有迟宁和之前在仙界服侍他的心腹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天界那些人还都以为他在闭关。
之前山脚下茅草屋的那个老翁,他之前就感觉不对劲,但那人身上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怎么看都是个凡人。
今日想来,是自己太过掉以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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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光没能护住纤凝,让他蹉跎了一千年,这样的事,殷鸣予不想让它发生第二遍。
看来,有必要回仙宫一趟。
*
柳白榆她们到前院的时候,有人已经把水烧开了,就等着他们回来。
为首的人身形有些微胖,前身系着白色围裙,手里拿着个大勺子站在膳房门口,远远瞧见李书阳他们,笑呵呵上前:“书阳,这次又挖的竹笋呐?”
“三茴师兄,”李书阳朝他作揖行礼,指着身后的人,“师尊吩咐的。午膳还得仰仗师兄您啊,嘿嘿。”
“行了,别嬉皮笑脸的,有空多跟你师兄学学,”三茴瞪李书阳一眼,转身吩咐厨房的人,“快,起锅烧油。你们也别愣着,把你们的菜洗洗去。我这只管下锅,其他一概不管。吃到土也别抱怨,我们用的都是上好的锅,上好的油。”
随后将手里的抹布一甩挂在肩头,在一旁的摇椅上躺下了,很是肆意潇洒。
这动作看得司清苡顿时想给他竖个大拇指,但看看旁边人的脸色,心想还是算了。
一个时辰后,饭菜上桌了。
柳白榆看着桌上的菜,迟迟不想动筷。
司清苡在她身侧,看着桌上的菜也是一筹莫展。
桌上真的只是一碗白米饭和一盘炒的焉不拉几,甚至发黑的竹笋,连个蘸料都没有。
殷鸣予和李书阳坐她们对面,李书阳见她们迟迟不动筷。
笑呵呵地将一块竹笋夹到司清苡的碗里:“快吃啊,尝尝我们青道宗的手艺。”
随后又给柳白榆夹了一块,但后者申筷挡过,皮笑肉不笑:“哈哈,我觉得我不用尝,一看卖相就挺有食欲的哈。”
司清苡将碗里那块竹笋放回李书阳的碗里,又从盘里使劲夹了一筷给她,附和道:“就是就是,师兄多吃点啊。”
柳白榆这会已经饿了,端起饭碗扒了一口米饭,觉得有点噎人。
向厨房要了一碗热水,勉强做个稀饭,刚看厨房里一样吃的都没有,显然不可能重新给他们做饭。
她用筷子敲敲司清苡的碗边,示意对方要不要。
司清苡摇摇头,将筷子放下:“我不吃了,你吃吧。”
李书阳哼笑一声,战起身来大声宣布:“各位,今日面前的饭菜要全部吃完。有剩的,晚上一律不准用晚膳。”
他撩了撩衣摆,曲腿坐下,抬头正看见司清苡挑眉看着自己。
“师妹,为何这样盯着我?”
司清苡将手搭在饭桌上,凑近他:“师兄啊,我们会不会变成竹子精啊?”
用的是竹子,吃的是竹笋。
青道宗从里到外能入眼的除了那几颗杨梅树,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些竹林。
很难不怀疑会不会变成竹子精。
7. 第 7 章
司清苡说的这话,把身旁几人吃饭的动作定住了,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瞥向她。
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妖?
李书阳轻哂,无奈摇头:“怎么会,师妹想多了。”
“唉~”司清苡长叹。
柳白榆趁机拐她胳膊,眼神询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吃了。
司清苡撇撇嘴,端起眼前的那碗白饭。
李书阳笑意仍挂在嘴角,朝着其他人道:“师弟师妹不必客气,赶快用膳吧。”
众人:“……”
谁跟你客气啊?你自己吃的下吗?
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并不敢明面说出来,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了筷子,一顿饭吃的像是要上战场似的。
这些弟子们虽然资质比不上殷鸣予和李书阳,但在其自己门派都还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这粗茶淡饭未免也太……
太寒碜了…
何况这一盘黑黢黢的,比粗茶淡饭可差远了。
有人夹了一筷笋放进嘴里,表情比他过去十几年的经历还要辛酸。奋力咽下,不忘朝李书阳点评:“师兄,有些淡。”
李书阳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啧,怪我,忘记放盐了。大家凑合着吃吧。”
司清苡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转头看见李书阳朝着殷鸣予偏头说话。
趁人不注意,将自己跟前未动的笋,全部夹到了李书阳的盘子里。
临了,还不忘也帮柳白榆解决了大半。一碗饭快要见底的柳白榆,空出一只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众人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俩,默默加快了速度。
雪旸自觉夹走雪颜碗里的笋,小师妹感激的看着他。
燕菁菁刚才并未出声,阴沉着脸望着面前的饭菜,身旁的人也自觉伸出筷子。
李书阳没在殷鸣予那里讨着好,他说什么殷鸣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敷衍人的时候会应付两个字。
懒得敷衍的时候就一个字“滚”。
啧,有脾气了不起。
李书阳觉得无趣,还是这群师弟师妹有意思。
他将斜着的半边身子扭正,正要开口,柳白榆忽然拉起司清苡,抢先一步道:“两位师兄,我们吃好了,想去方便一下。”
李书阳张口,声带还没震动,就听人说:“去吧,小心些。”
目送着两人走远,殷鸣予瞳孔微缩,脸上的表情也冷的吓人。无声无息将手中的传讯符燃尽。
李书阳眉头紧皱,问:“师兄,怎么了?”
殷鸣予起身,眼神盯着他吩咐道:“没什么,我今日有些私事要去处理。这些师弟师妹,你多留意一些,若是惹闹出事端,师尊面上也挂不住。”
李书阳立在原地,脸上有些不耐烦:“是是是,我知道了。”
殷鸣予不经意间瞥到了李书阳的盘子,默默收回视线,跨出两步,又忽然开口:“饭菜不吃完,晚上不许用晚膳。”
李书阳愣然的一瞬,殷鸣予已然不见了踪影。
待看清自己盘里满满当当的“黑笋”时,差点没暴粗口,他冷笑一声,心底吐槽这群新来的弟子们还真是有个性啊。
拿起筷子敲了敲碗边,李书阳目光扫视众人,悠闲开口:“谁干的?”
一时碗筷磕碰的声音消失,万籁俱寂。
众人含着口中的饭菜,一致摇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事。只怪他们被自己面前的吃食吸引了注意,并未注意师兄那边发生了何事。
燕菁菁适时开口:“是司清苡,我亲眼看到的。”
她身侧的人跟着附和:“还有柳白榆。”
燕菁菁冷笑:“师兄,她们如此无礼,不敬师长,传出去影响的可是整个青道宗的声誉。”
话未说满,但在场众人都明白她话中有话。
李书阳回想起刚刚柳白榆两人急急忙忙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抽。
这哪是去方便,明明就是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找机会开溜。
他正了正声色,对着厨房的人喊道:“晚上的膳食少做两份。”
燕菁菁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
九重天。
殷鸣予走上长长的阶梯,眼神暗然。
“殿下。”路过的仙侍朝他行礼。
殷鸣予眼神冰冷,无视了他们。
仙侍们不敢多言,匆匆从他眼前消失。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自从闭关出来之后,性情大变。
一路走至上阳殿,有人一袭白衣挡在殷鸣予身前,听人称呼他为“迟宁上仙”。
迟宁深吸一口气,淡薄开口:“你找到她了,是吗。”
这也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他早就知道殷鸣予找到她了,如今只不过是想亲耳听到她回来的消息。
殷鸣予讥笑,眼里迸发出的杀意令人悚然:“与你何干?”
迟宁眼底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伤感,他伸手揪紧胸口的衣襟,说:“我会赎罪。”
话音一落,有一股滔天的力朝他胸口涌来,冲击着他向后退了一丈。迟宁被迫弯下腰身,一只手撑在地上,低头的瞬间,嘴角的血也随着滴落在地上。
殿门口的守卫不知所措,忙将迟宁扶起。
殷鸣予平复心神,语气森然淡薄:“你赎得清吗?”
“就算你放弃上神之位,那又如何。在这九重天上,你是战神,你风光无限,谁还会记得那些死在你剑下的冤魂。”
迟宁抬起头,双目发红,张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
殷鸣予又说:“我该杀了你的。”
他杀过,没杀死。
一千年来,他恨迟宁,恨瑶池,更恨自己。
凤凰灭族,也有他一份。
上阳殿内,各路神仙都已到齐。殷鸣予跨进殿内,高座上的天帝看着他那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时常往下界跑,是忘记了你身为仙界太子的职责吗?”
殷鸣予语气不冷不热:“儿臣没忘,这不是来了吗?”
天帝扶着额头,朝底下众仙家摆摆手。
水君站出来说:“天帝陛下,南海水族栖息之地,近几日半数受了魔气污染。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惹出祸事。”
天帝皱眉,说:“南海与人界青岩山相接,听说那青道宗灵气充沛,也出了不少能人之辈。魔族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水君急切道:“南海一直风平浪静,这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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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才发生的。若是不处理妥当,南海水族只能迁徙别处,到时争抢地盘的事只能见多不怪。水族必乱。”
天帝迟迟未开口,水君又犹豫道:“小神忽然想起有件事,如今看来这两者之间恐怕有什么联系。”
天帝催促道:“快讲。”
“鲛人一族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加上南海水质被污,这会不会是魔族的阴谋。”水君脸上肉眼可见的焦急。
一旁的迟宁插进话:“鲛人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按理说,迟宁现在的身份还是上仙,是没有资格进入上阳殿议事的。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年轻一辈里只有仙界太子能做他的对手。
进入上阳殿议事,是天帝给他的特权。
“三月前。”水君看着他回话。
天帝怒了:“三月前?为何现在才上报?”
“陛下息怒,鲛人一族虽臣服我龙族,但其一族首领桀骜不逊,野心颇大。我一时糊涂,想着这恐怕是他的计谋,所以…”虽然水君统领水下万物,但是实权还是掌握在天帝的手里。
天帝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殷鸣予,说:“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扶光,你时常往下界跑,可有什么发现?”
闻声,殷鸣予抬头望着他:“回父帝,并未。”
天帝一笑,说:“你终日待在青岩山,听说还拜了人族为师,可有此事?”
殷鸣予手指一僵,回道:“游玩时恰巧碰到,有缘,多说了几句。”
天帝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打算过问,但水族之事关乎甚大。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查清其中的缘由。”
殷鸣予其实并不想接,但转念一想,柳白榆还在青道宗,她身份特殊。若是其他人去了,难免会认出她来。他朝天帝拱手道:“儿臣领命。”
又听见对方说:“牵扯鲛人一族,你一人有些单枪匹马,让迟宁随你一起。”
话音一落,上阳殿内议论纷纷,天界的人都知道太子并不待见迟宁。当年之事,两人可是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成了九重天的禁忌。
如今要两人一同下届搭档,怕是…
迟宁微楞片刻,朝高座上的人弯腰颔首:“迟宁领命,多谢天君。”
众人退出上阳殿,迟宁也随着出去,殷鸣予并未挪步,显然是有话同天君讲。
九重天的议事殿,其实与人界的并无什么差别,只是看起来比人间帝王的寝宫要金碧辉煌得多。
寂静的大殿内,殷鸣予率先开口:“那日,青道宗后山竹林里,是你?”
天帝不解,反问:“什么竹林?”
殷鸣予捕捉他脸上的神情,并未像说谎的样子。良久,转身往殿外走去。
天帝疾声叫住他:“你给我站住。”
殷鸣予并未停下脚步。
天帝无奈,只得手一挥,将上阳殿的大门关上了。
殷鸣予这才停下了脚步。
天帝走下台阶,手搭在殷鸣予的肩上,劝道:“扶儿啊,一千年了,该放下就放下,你执着这么久,也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殷鸣予沉默地越过天帝身侧。
天帝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只道:“孽缘啊孽缘。”
8. 第 8 章
殿外迟宁并未走远,显然是在等殷鸣予。
两人对视,皆不言语。
殷鸣予率先撇头,与迟宁擦肩而过。
迟宁知道他不待见自己,立即转身跟上面前人的脚步,就事说事:“南海之事已然知会了人皇,下界之后,殿下需得与我去皇宫一趟。南海是神族与人族的交界地,我们贸然前往,唯恐授人把柄,还是小心些为妙。”
迟宁说的不无道理,殷鸣予也不是不顾大义之人,加之鲛人失踪这事实在蹊跷。
不知怎的,殷鸣予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急需要解决这件事。他听着迟宁的话语,思绪却不在九重天上。
淡淡地“嗯”了一声,殷鸣予加快了脚步,他将食指与中指并拢贴近唇角,口中念了个诀,面前出现一道界门。
迟宁并未动作,跟随殷鸣予入了人界。
此时,青岩山已至深夜。
待站稳身形,迟宁环视四周,他们脚下是一片空地,不远处还有几间竹子搭建的茅屋。
“这就是青道宗?”迟宁猜测。
殷鸣予转身向后走去,说:“有人在等。”
细风从远处飘来,带着一股竹子的清香。
迟宁不禁感叹,这确实是人界修仙的好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殷鸣予领着他来到一间茅屋前,手指关节在门上敲了敲,进去之后,殷鸣予行礼:“师尊久等了。”
仁宥真人忙道:“哪里哪里,您客气了。”
迟宁打量着那位仁宥真人,据说这仁宥真人算是人界顶尖的高手,他跟着随礼:“小仙见过真人。”
仁宥真人拉起他的手腕,侧头看向殷鸣予,问:“不知这位是?”
殷鸣予向他介绍:“迟宁。”
仁宥真人眼神亮了,说:“这位就是天界战神,久仰久仰。”
迟宁:“您严重了。”
殷鸣予有些不适,自觉坐下,直入正题,说:“南海之事,不知师尊怎么看?”
仁宥真人这才皱起眉头,手一挥,南海海面便出现在半空中,原本蔚蓝的海面,此时是一片乌黑,上面还散发着黑雾。
迟宁吃了一惊,一眼道破:“确实是魔气。”
殷鸣予冷然开口:“是魔气不代表就是魔族所为。”
他又转头询问仁宥真人:“师尊可听过鲛人族。”
仁宥真人说:“老朽曾见一本古书上记载,鲛人一族人面鱼身。其眼泪可化为宝物,鳞片可做盔甲,刀枪不入。甚至还有传言说,食之血肉可增进百年修为。”
迟宁又补充道:“没错,鲛人一族自远古时期开始,就是各族争夺的宝物。千年前,神魔大战后,为了寻找庇护,自愿像神族屈服。天君特意下令,让他们居于南海,可在水界自由活动。”
片刻后,殷鸣予开口:“鲛人族明面上算是神族的拥护者,动了他们就等于打了神族的脸面。魔族自那一战后,元气大伤,不像是其所为。”
迟宁倒是不同意殷鸣予这么说,他道:“一千年过去了,调养生息也用不了这么久。”
殷鸣予脑袋一晃,口中有一股腥甜,胸口发疼,比上次在柳家发作的时候要强烈得多。
他揉着太阳穴:“不管怎么说,人界能掳走鲛人的,除了皇族就只有几大门派。明日先去拜见人皇,再行商议。”
迟宁看着殷鸣予的反常,点头说:“我传信人皇时,并未说明殿下身份。殿下还是以青道宗弟子的身份与我一同前往。亮明身份恐怕会打草惊蛇。”
仁宥真人说:“依老朽看,可行。”
殷鸣予只道:“战神的架子也不小。”
言外之意就是,蛇已经惊了。
迟宁也没那么傻,解释道:“我也并非说我就是迟宁,只说是水君座下一名小小仙侍。”
殷鸣予懒得与他多说,起身告辞:“此事还望师尊多多留意。”
仁宥真人:“殿下放心,老朽知晓。”
殷鸣予出了房间,身形险些栽在地上。
迟宁及时扶住了他,一手蓄起神力向殷鸣予额头探去,只一下,脸色就无比震惊。
殷鸣予猛地推开他,怒道:“滚。”
迟宁脸色难得惊奇,说:“你神魂不稳,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殷鸣予冷笑一声,道:“放心,要死也是你先死。”
“殿下,别任性了。你的命,关乎神族未来。”迟宁拔高了声调。
殷鸣予暗自握紧拳头。
***
与此同时,司清苡与柳白榆躺在床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司清苡越想越气,从床上爬起,直接口吐芬芳:“他妈的,这李书阳是傻逼吧,一下午逼着人干活,晚上还不给饭吃。去他娘的,他最好给老娘等着。”
柳白榆睁眼看着她:“还能骂,你也不是很饿。”
司清苡将枕头甩在她身上,又躺下,将被子拉过头顶。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爬起来,拽柳白榆的胳膊,说:“不行,白白,我饿。不吃晚饭我睡不着,你陪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柳白榆的声音好像要睡着的样子,说的极轻:“很饿吗?”
“饿。”
“可是我懒得起,你自己去吧。”
司清苡扭头看向她吐槽:“你还有没有良心。”
柳白榆这会懒得回她。
司清苡却是把头凑过来,借着月色,看见柳白榆满头大汗,眉头紧皱的样子,心下一惊。
她连忙坐直身子,拍拍柳白榆的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柳白榆有些委屈:“不知道,脑袋一下子疼的厉害,胸口也疼。”
司清苡急忙下床,焦急打开门朝外面喊道:“来人呐,师兄,师兄。”
她这一喊惊醒了不少人,个个出门查看,守夜的弟子也被惊动了,询问司清苡:“这位师妹,可是发生了何事?”
司清苡没空废话,开口就问:“李师兄呢?”
青道宗她就只记住了殷鸣予和李书阳,白天殷鸣予又不在,这会自然只能叫李书阳过来。
守夜弟子说:“李师兄就寝了,师妹有何事与我说。”
司清苡脾气暴涨:“就寝?他怎么睡得着的?赶快把他叫来,或者把你们师父叫来。”
“怎么了?”是李书阳,身上穿着中衣,肩上只披了件外衣。
司清苡看见他,忙拽着他进了屋子,边拽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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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头疼,我看她很痛苦的样子,你赶紧帮她看看。”
李书阳:“头疼?”
司清苡没好气,说:“赶紧的,别磨蹭。”
见柳白榆满头大汗,李书阳赶紧过去替她把脉,只是他的脸色有些怪异。放下柳白榆的手腕说:“脉象平稳,没什么事啊。”
司清苡狐疑的看他一眼,说:“你行不行?”
“让开。”说话的是殷鸣予。
围在床边的几人,立马让开了一个空位。殷鸣予几步上前,伸手往柳白榆额头上注入灵力。
片刻后,柳白榆的神色才渐渐舒缓。
司清苡看看殷鸣予,又看看李书阳,无奈吐槽后者:“啥也没用,专会挑刺。”
这话被李书阳听了个正着,他侧头对着司清苡说:“你会不会说话。”
司清苡回道:“我从不说假话。”
“你…”
“我什么?”
“……”服了,这人从今日下午开始,只会给他找事,懒得计较。
大丈夫不拘于小节。
“都出去吧。”殷鸣予收了手。
司清苡转身将其他人打发出去,上前替柳白榆掖好被角,见殷鸣予和李书阳还杵在原地,感激道:“今夜劳烦师兄了,师兄早些歇息去吧,白榆这里有我在。”
当然只是对殷鸣予感激。
李书阳无声盯着殷鸣予,心底已然确定了某些事。
他识趣地拽着司清苡出门。
司清苡挣扎:“干嘛?你要干嘛?”
李书阳将门带上,眼神往屋里飘去,右手食指贴在唇角,转头轻声说:“嘘,小声些。”
“怎么了?”
李书阳将她拉远,边走边说:“放心,师兄是个正人君子。”
“啊?”司清苡狐疑地望着他。
李书阳将肩上的衣服拢了拢,轻叹一声,像是自言自语:“柳师妹可不是一般人,从我记事起,师兄好像一直都在找一个人。如今看来,柳师妹十成十就是师兄一直要找的人。”
司清苡听他如蚊子嗡嗡叫,问:“你说什么?”
李书阳莫名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教训道:“没礼貌,我可是你师兄。走了,带你去找吃的。”
不等人反驳,拽着人就往厨房走去。
两人走远,一片白色衣角也消失在暗处。
夜色斑斓。
殷鸣予坐在榻上,垂眸看着柳白榆。他一动不动,静静听着眼前人的呼吸声。
他伸手想碰碰柳白榆的脸颊,相隔一寸时,好像被什么刺激了一样,又迅速将手收回。
撇过半边脸。
屋外有声响,床上的人又开始皱起眉头。殷鸣予手一挥,将烛火熄灭,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间。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迟宁。
殷鸣予冷着脸,越过他,说:“去后山。”
两人来到后山那片竹林里,迟宁打破沉默:“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迟宁闭了嘴。
殷鸣予同他谈起正事:“鲛人之事,越快查清越好,明日一早便动身去皇城。”
迟宁:“也好。”
9. 第 9 章
翌日,柳白榆懒散睁眼,眼神迷糊涣散。
她做了一个梦。
准确地说是一个恶梦。
但她又想不起梦里的情景,甚至连自己在梦里扮演什么角色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拍拍脑袋,似是要细想,奈何大脑一片空白。
但直觉告诉她——这事怕是不妙。
柳白榆还来不及深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觉,只听哐当一声后,门开了一个缝,司清苡一只脚先踏进房里,侧着身子进屋。
柳白榆的思绪被她拉回当下。
“你醒了,”司清苡手里端着一碗白粥,用肩膀将门合上,眼神放在柳白榆身上,“正好,快来吃点东西,我刚煮的。”
司清苡放下粥,搓了搓手指,忍不住抱怨:“烫死我了。”
柳白榆下了床,也去试探那碗粥烫不烫,只一下便说:“你不会等它凉了再端过来,傻不傻你。”
司清苡一撇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某人的脸,厌厌道:“切,还不是因为某人阴魂不散的,唠叨死了。”
“什么?”柳白榆咽下一口粥,觉得味道还不错,胃里也感觉舒适了不少,“你在说谁啊?还有你会煮粥?”
司清苡说这粥是她煮的,柳白榆是万万不信的。
司清苡耸了耸肩膀,坐在竹桌旁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管他谁煮的,能吃不就行了。”
但她在看到手中杯壁上的裂痕时,生生压住了要喝水的欲望。杯子不仅裂了,甚至还被磕掉了一角。
司清苡脸色黑了,一脸气冲冲地出了门。
柳白榆没叫住人,但她瞧对方那脸色,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司清苡一路直奔膳房而去,不一会儿,两道身影出现在柳白榆房里。
李书阳的袖子挽至肘窝处,脸上沾了点碳灰,两鬓有细汗流过的痕迹。一看就是劳动过后的迹象。
柳白榆一下明白那碗粥是谁煮的了。
“就这?”李书阳指着刚才的那杯子,一脸不可置信。
司清苡一脸严肃点头。
柳白榆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俩,不作声。
“两位师妹有所不知,宗门上下所有支出实在是不太景气。所以我宗门弟子都是能省则省,”李书阳长叹一声,心中腹诽真是信了某人的邪,说什么出大事了。但他还是耐心解释,“这么说,二位能明白的吧。”
司清苡有些同情地点头,一针见血:“就是穷呗。”
李书阳将手中的杯子颠起,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稳稳落在手中,他说:“这么理解也没错。”
司清苡:“理解理解,但你还是得给我们换一副新的。”
李书阳停下手中动作,将杯子转了一个圈:“不是,这好好的,换了作甚,能用不就行了。”
“有裂痕,”司清苡先指了裂痕,又指了缺了的那一角,“缺了。”
“你用好的那面不就行了。”李书阳给她展示。
“不行。”司清苡不死心。
李书阳放下杯子,也不再废话,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师兄一大早顶着个死鱼脸出现在他房里,叮嘱他要照顾好这群师弟师妹,别惹出事。
李书阳一听觉得好笑,说:“师兄要我好好照看的,怕是只柳师妹一人吧。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殷鸣予直瞪着他。
李书阳讪讪闭了嘴,避开殷鸣予的眼神,小声嘟囔:“切,不说就不说,反正知道了准没啥好事。”
“我此次所行之事非同小可,万不可泄露行踪。你,多留意。”在殷鸣予看来,李书阳是靠得住的。
李书阳弯腰穿鞋:“知道了知道了,唉,都是一群公子小姐。可有的忙。”
确实有的忙。
李书阳回神,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柳白榆,作势就要起身出门,言语中有几分严肃:“管你行不行。二位既然休息好了,就随我一同去演武场吧。早上的晨练,二位已然失了一节,得抓紧补回来。”
他往门边走了几步,回头一瞥司清苡,叹道:“这地方,可不是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
司清苡翻了个白眼,不死心道:“我自己去买不行?”
“门内弟子不得随意下山。”李书阳接话。
“殷师兄走之前,可是让李师兄你好好照顾白榆的。现下,师兄您连个杯子都舍不得。”司清苡阴阳怪气。
柳白榆原本抱着看戏的姿态,这会倒觉得有些尴尬了。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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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李书阳正要开口,被柳白榆打断,趁着司清苡低头的瞬间,她凑近李书阳耳边小声道:“没办法,强迫症。”
“啊?”
柳白榆继续:“小时候,我去找她玩,不小心在她的夫子布置的功课上滴了一滴油。我说没事,夫子不会怪罪的。她愣是熬了一夜,重新写了份新的,为这事三天没理我。”
李书阳缓缓竖起大拇指:“人才。”
他的眼神在桌上的杯子和司清苡身上往返,下一瞬,他说:“明天我下山去买。”
***
人界的皇宫建的十分繁华,走在宫道上,两边高墙耸立。
让人生畏。
殷鸣予今日的穿着,与他平时的装扮截然不同,一身圆领青衫,和迟宁一道亦步亦趋地跟在身着黑色华服的男人身后。
这人是人界太子——轩辕无意。
太子的一头华发梳的整齐,穿着都是上好的金丝绸缎,所行之处宫人毕恭毕敬。
这也更好的彰显着一国储君至高无上的尊荣。
由此可见,储君亲自接见殷鸣予两人,足以表现出人皇对仙界的重视。
但这位太子似乎不太正常。
明明这会正是酷热时分,轩辕无意却将雪白的狐貂围在颈间。
有些反常。
殷鸣予悄悄放出一丝神力窥探对方,但结果却让他更加生疑。
前面的男人并无寒症,也无一丝灵力。
按理说,人界如今尊人皇为主,而人皇却下令除了达官显贵之外,民间不得有人修习术法。
这是贵族的垄断统治,也是结束时代割据的手段。如果民间有人的实力与轩辕皇族相抵抗,那么那人自然也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因为如今的人族,总是崇尚强者。当场面不可控制之时,纷争在所难免。
所以,人皇不会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太子。
一路行至正殿,还未进去,殿内的丝竹声就越过殿门,声声入耳。
轩辕无意转过身,朝殷鸣予和迟宁温润一笑:“二位小仙君且随孤来,父皇已设宴等候多时了。”
殷鸣予和迟宁对视一眼,说:“有劳太子殿下。”
“小仙君不必多礼。”
10. 第 10 章
月色下的景物似蒙了一层白霜,朦胧有迹。
鼓乐声穿过夜色,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
皇宫内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殷鸣予蹙着眉头,紧随轩辕无意,与迟宁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一时间,殿内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三人身上。
轩辕无意礼数周到,一言一行尽显君子之态,温驯谦和。
他朝人皇恭敬道:“父皇,二位仙君已至。”
鼓乐声消弭耳际,侍女们急急退下。
“见过人皇陛下。”殷鸣予与迟宁并未失礼。
主座上的君王不语,抬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微眯着眼将面前两位少年上下打量一番,推开身边宠妾,咳嗽几声,说:“意儿有心了。来人,给太子和两位仙君赐座。”
轩辕无意笑意盈盈:“多谢父皇。”
“多谢陛下。”
“两位仙长远道而来,朕敬二位一杯。”
迟宁起身回敬:“不敢当,我二人奉命前来,不敢担陛下如此大礼。”
“仙长严重了,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在下宁迟,是水君身前一名小小侍卫,”继而又瞥一眼殷鸣予,道:“这位便是青道宗仁宥真人弟子,殷鸣予。”
“原来是殷公子,久仰大名。殷公子在年轻一辈中,可谓翘楚,今日一见,果然是一…”
人皇忍了一下,说:“果然是贵不可言。”
人皇见殷鸣予的第一眼,便觉此人目光如炬,清冷的表象之下,眸中更多的是狠厉严肃。
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民间话本上赞美男子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个少年。
青道宗是人界第一大宗门,又不隶属朝廷,人皇对青道宗自然十分注重。
宗门出了一个少年天才,人皇必然一清二楚,他心里打着些主意。
拉拢殷鸣予。
毕竟天才也需要靠山。
众人议论纷纷,面色多是仰慕。
角落里,一人哂笑,与殿内众人格格不入。
“竟然是殷公子,贵宗门真是人才辈出啊。”少年把玩酒杯,衣裳垂地,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殷鸣予见过这人,当今二皇子,轩辕烨。
迟宁正眼看向轩辕烨,只觉此人眉眼与李书阳倒有几分相像。
“说起来,我那倒霉催的五弟现在理应称呼殷公子一声师兄。唉,家弟离家数年只念宗门情谊,怕早已忘了我们这些个弟兄,临到家门口也不回来看看,叫我这做兄长的好生寒心呐~”
意有所指。
高坐上的人皇瞬间沉了脸色。
李书阳与轩辕烨一母同胞,其母李氏是宫中禁忌。
这二皇子一开口,底下官员早已冷汗涔涔。
一时间万籁俱寂。
殷鸣予微抬眼眸,瞥人一眼,抬酒回敬。
迟宁在一旁察言观色。
果然青道宗弟子到扬州一事,朝廷上下人尽皆知。
殷鸣予沉默没接轩辕烨的话,这要论起来,是轩辕家自己的私事,他没理由插手。
见对方不答,轩辕烨到也不恼,而是朝一旁的迟宁点点头:“仙长别光喝酒,吃点菜吃点菜。”
众官员也纷纷附和。
殷鸣予不想多费口舌,起身行礼:“贸然前来,多有冒昧,但事急从权。鲛人失踪一事,还要仰仗陛下多多留意。”
“此事朕已知晓,南海一带往常并未发生事端。不过说来也怪,近来鲛人失踪一经传开,鲛人族便与我人族屡发冲突,实在是…,唉,不知水君…”
话说一半,迟宁眉皱三分,心知这轩辕皇室各怀心思。
殷鸣予垂眼,面上有些疲惫,随即将手中酒杯搁置桌案,杯底与桌面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轩辕烨闻声扭头,轻声呵笑,饶有兴致地细细打量着这位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弟子。
迟宁也瞧出殷鸣予有些不对劲,三言两语寒暄之后,摆明了水君态度。
“宁仙师不必多心,边界居民都是手无寸铁的凡夫俗子,鲛人失踪定与他们无关。此事,朕便交由太子与二位一同料理,势必要查出真凶,保人、妖两界安宁。数百年约定,可不能再朕的手中毁了。”人皇也是一阵焦虑。
轩辕无意抬眉,无声轻笑,但又掩于人后,语气坚定:“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轩辕烨适时开口,诚恳道:“父皇,此事事关二界安宁,儿臣也想尽一份微博之力。”
人皇狐疑的看着他。
“如今小五于青道宗修习,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不能丢了脸不是。”
人皇一脸不可思议,朝着平时纨绔浪荡的二儿子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便协助太子吧。”
想了想又不放心:“可别惹事,连累太子,朕乏了,诸位请便。”
轩辕烨立马道:“多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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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父皇。”
“恭送陛下。”
“诸位大人辛苦了,各自回家歇着吧,两位仙长同本皇子与太子有要事商议,就不留各位了。唉,刘大人,别喝多了,不然尊夫人可是难搞啊…,李大人、季大人你们也是。”
刘大人、李大人:“……”
众人:这二皇子一看就不是个靠谱的。
轩辕烨簇拥着一众官员到了殿门口,嘴上还时不时吆喝着。
灯光摇曳,殷鸣予起身,地面上微暗灯火拖长了他的影子。
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在白色狐貂上面。
凝神扫视轩辕无意颈肩那条白色狐貂,皮毛光亮,好似活物一般。
他闭眼凝神,调动周身灵力聚于眼中,再睁眼看向那狐貂。
果不其然,这狐貂明明是活物。
但其魂魄却是奄奄一息,轩辕无意应该是在它身上施了障眼法,别人才不会轻易察觉。
迟宁也看出了端倪,说:“殿下颈肩这狐貂倒是件稀罕物。”
轩辕无意轻叹一声,说:“贵人相赠,百姓常言礼轻情重,所以在下格外珍惜。免得怠慢了贵客。”
轩辕烨从门口过来,一个跨步斜坐在轩辕无意面前的桌角处,随手拎起一串葡萄,边嚼边说:“宁公子好眼光,这狐貂价格可不菲啊,价值千金。是吧,大哥。”
“东西倒是不值钱,只不过这是妖王送给我人族的见面礼,父皇将之赐予了我,”轩辕无意无奈摇头,又将轩辕烨训斥一番,“二弟不可如此轻浮,两位仙长远道而来,必然疲惫。还不领两位仙长去休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对这狐貂不想多言。
轩辕烨一个弹跳起身,将葡萄籽吐出,说:“两位仙君且随我来。”
殷鸣予点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人族太子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人皇和妖族到底有什么联系?
“今夜便叨扰了,明日一早还请太子殿下与我二人同去南海,此行除了彻查鲛人失踪一事。还有更棘手的事,”迟宁思索着,眉间焦灼,“南海必然混入了魔族。”
南海水质被污,人界自然也知晓。不过南海是水族领地,又与魔族牵扯,加之人族在六界之中处于劣势,所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这次水君递来拜帖,人族也必然不会淌这趟浑水。
轩辕烨赞同道:“仙长此言有理,得需尽快查清。”
11. 第 11 章
三日后,青道宗练武场。
仲夏雨多,夜凉风急。
武场内散落着被风雨吹落的残叶,地上坑洼积水。
低风拂过,叶尖雨滴漱漱掉落。
柳白榆头上落了雨,她啧了一声,抬手用衣袖擦去。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天微亮时才渐停。此时正值晌午,太阳却没出来的迹象,一眼乌云。
一阵议论声中,这些新入门的青道宗弟子们,缓缓踏进了武场内地。
柳白榆看向地上的坑洼,打了个冷颤,扭头去找她身后的司清苡。
但对方怎么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司清苡确有几分激动。
她听李书阳昨日说,今日要为新弟子挑选本命法器。
柳白榆已经有了,司清苡看了那剑,剑身暗红,剑柄处还刻着花纹,看起来像是什么鸟的羽毛。
最主要的是—这剑认主。
奇了。
在她手中跟普通的剑没什么两样,但只要柳白榆拔出,剑身就会变成血红色。
看起来锋利无比。
她也想要这样的本命法器,待白榆的事了结,学成归家,便带爹娘携手江湖。
从此,一家三口,执剑天涯。
司清苡难掩兴奋,想不到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身,也能成为一代侠女。
柳白榆似乎知道她内心所想,伸手扶额。
一刻钟后,人到齐了。
柳白榆抬头,只见李书阳一身青衣,腰身佩剑,立于台阶上面审视这群师弟师妹良久。
那位叫岁宁的师姐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头发高束起来,露出整张脸的轮廓。
上次夜间时间仓促,柳白榆没注意这位岁宁师姐的长相。
今日一见,此人美艳三分,英气十分。
不愧是青道宗弟子。
李书阳伸手打了个响指,底下弟子识趣闭了嘴。
但燕菁菁却不满了,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自从知道前天李书阳特意下山是为了什么,她对李书阳的态度就彻底转变了。
谄媚的东西。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李书阳接过岁宁手里的册子。
岁宁应是,伸手指点于眉心,片刻后,掌中凭空出现一杆长枪。
她突然腾跃而起,悬于半空。
“所有人让开。”李书阳厉声道。
柳白榆赶紧扯着司清苡退到一边。
只见岁宁奋力将长枪插入地面,顿时,刺入地面的那处缺口发出一道金色光芒。
金光逐渐形成一个圈,圈内土块顿时崩裂开来。
“嘶,这…,师姐这是…”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在开阵眼。”燕菁菁死死盯着岁宁,难得解释。
对于这种场面,司清苡难免有些震撼,问:“你怎么知道?”
燕菁菁冷笑一声,双手环胸,得意道:“本小姐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那什么是阵眼?”
“本小姐不想告诉你。”
“切~”
两人斗嘴的同时,秘阵已然被打开了,岁宁收起长枪,将其藏入自身灵海。
灵海相当于修士的私人空间,遇生死关头时,藏于灵海中的本命器会自主保护主人。
但有一个缺点。
一旦被人侵入灵海,必死无疑。
“诸位,此阵名为万剑阵,阵中囊括了人族千年来所有人皇的佩剑,除此之外,还有各路能人异士打造的异宝。虽说名万剑阵,但也不全是剑,”李书阳负手走下台阶,说道:“灵器只认主人,主人身死,便如同废铁。”
“那么接下来,各位师弟师妹,就看你们与它们有没有缘分了。”
柳白榆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道:“二师兄,我也可以吗?”
毕竟她已经有如星了。
但,宝物多点也无妨。
二师兄?什么鬼称呼。
李书阳黑了脸。
燕菁菁说:“你不是有了吗?”
柳白榆默默点头,做出退步:“我可以最后一个。”
李书阳想想这倒也行,一般来说,一人不会有两件本命法器,因为灵器会互斥。
“可以。”他立马答应了。
岁宁打开册子,说:“念到名字的,站到阵中。第一位,薛成。”
柳白榆目光随着薛成进入阵中,人至阵心,但万剑阵却没任何动静。
李书阳在心底数数。
“十、九…三、二、一,可以了,你们无缘,下一位。”
“???”薛成一脸懵逼,忙道:“师兄,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众人也是一脸懵。
司清苡迫切想知道,她问站她旁侧的雪颜:“师姐,这是干啥?”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和师兄从小在天雪宗长大,但还没本命器呢。”
李书阳捏紧腰身剑柄,眼神坚定:“你们不会以为,选本命器,是让你们挑的吧。”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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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
天下第一大宗门都把我们招进来了,难道不是对我们能力的肯定?
但事实证明,他们想错了。
忽然间,电闪雷鸣,好似又要下雨了。
李书阳于场内地面侧身望天,一条腿屈膝踩上台阶,笑道:“错了错了,不是你们选择灵器,而是灵器选择你们。搞快点,要下雨了。”
人陆续进入阵中。
柳白榆静观良久,抚摸手中剑柄。
她忽然想起昨日师尊闭关前说的话——剑器有灵,知人心,晓善恶。
灵器选择的主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一刻钟后,万剑阵关闭。
阵中没有灵器选择柳白榆。
燕菁菁拿着手里的弓箭,时不时故意朝司清苡炫耀。
司清苡忍无可忍,拿着手里的一颗草,愤愤走向李书阳:“师兄,我们不是剑修吗?给我一棵草怎么回事啊?”
李书阳无语,只道:“我都说了,万剑阵中并不全是剑啊。而且,你手中这颗可不是一般的草,是古籍上长于沧渊岛,千年才结一株的玄灵草。”
司清苡:好像听着感觉还行。
雨滴开始落下。
突然,李书阳眼神一凛。
拔剑斩向地面,岁宁也伺机而动。
柳白榆慌了神,如星剑从刚才就开始振动,这下振的更厉害了。
地底下有东西在逃。
李书阳沉了脸,眼里迸发出一丝杀意,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哂笑:“不要脸的东西,每次开阵都来。”
听李书阳这么一说,弟子们识趣跑到一边。
看来这种事在青道宗时常发生,师兄都见怪不怪了。他们还是别碍着师兄才好。
岁宁刚要动手,被李书阳制止:“别动,放着我来。”
不过,如星没给他机会,’嗖’的一下从柳白榆手中飞出,自主劈向地面。
速度极快。
千里之外的人吐了血。
李书阳手停在半空,睁眼看着眼前散去的黑雾,疑惑看向柳白榆。
柳白榆一脸无辜,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它自己飞出去的。真的。”
“……”
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耽搁,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众人脚上湿漉漉一片,挤在一棵杨梅树下躲雨。
李书阳收了剑,抬步走向雨中。
临了,回首望向树下躲雨的人。
他说:“剑修本身不靠剑,靠心。”
12. 第 12 章
昨夜风雨过后,青岩山终于见晴了。
蝉鸣不断,吹过脸上的微风都有些热意。
接连几日,李书阳都在教导这些弟子们修习术法。
虽说司清苡的本命器是一株草,但李书阳也从铸剑房替她挑了一把好剑,让她跟着一起练。
昨日没有被灵器选中的弟子,李书阳也一视同仁。
这些人天生藏有剑心,即便没有本命器,将来前途也不可限量。
李书阳连观几日,这群新入门的弟子中,根骨最佳的竟然是燕菁菁。
难怪栀乌认她做主。
而柳白榆,师兄让他多留意些。但据他观察,柳师妹这几日同旁人无恙,完全不像怨念缠身的样子。
说来也怪,师兄这几日未曾传信回来,莫不是出了事。
李书阳轻拍脑袋,要是平时他早就跟去了,只是这次师兄去的偏偏是皇宫。
那是他此生绝不会踏足的地方。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日。
这几日晚睡早起的,除了司清苡每天活蹦乱跳的,其余弟子们皆惨叫连天,柳白榆也是一脸苦相。
就连天雪宗的雪旸和雪颜都犯了愁。
所以,李书阳放了他们一天假。
倒也不是他体贴,只不过今日刚好是青道宗弟子下山采买的日子。
蔬菜可以自己种,但肉禽类还是得自己下山买。
一听要下山,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气。
李书阳简单吩咐几句,又嘱咐他们天黑之前必须回宗门,便挥手让人散去。
青岩山附近的镇子最近的当属扬州,柳白榆和司清苡对视一眼。
不等他俩开口,李书阳先一步道:“早去吃个饭,回来还能赶上趟。”
话音一落,柳白榆已经稳稳站在了剑身上。
如星载着她,离地面一尺之高。
这几日在李书阳的压榨下,这些个师弟妹们,已经会御剑飞行了。
就是不知道技术怎么样。
转念一想,李书阳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本命剑,说:“我同你们一起吧。”
意外的是,司清苡飞了十里地不到,差点从半空摔下去。
好在柳白榆在她身旁,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看这情景,李书阳蹙眉,隔空将司清苡扯到他剑上。
下一秒,又将柳白榆也扯了过来。
这下,变成了他一个人带着她们俩。
下山的大多数弟子选择的也是扬州,所以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门。
燕菁菁经过他们时,朝司清苡明显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废物。”
不等人废话,加快了速度。
司清苡顿时急了,大声嚷嚷:“你说谁废物呢?”
“说的你。”燕菁菁毫不避讳。
司清苡继续骂骂咧咧。
柳白榆盯着燕菁菁的背影,突然说:“燕师姐的修为不像是刚入门的。”
李书阳呵笑一声,微眯着眼:“正常,毕竟是从皇宫出来的。”
皇宫?
柳白榆怔愣一瞬,不确定地开口:“难不成是公主?还是…”
李书阳默认。
柳白榆轻叹一声,说:“青道宗不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吗?怎么还…”
“因为权利在哪都存在,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硬要往里塞人,还能拒了不成。”
柳白榆语塞。
虽说青道宗有仁宥真人,是世人向往的修仙圣地。
但通过这几天的了解,柳白榆觉得青道宗好像并不像世人相传的那样,个个身怀绝技。
事实上,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些普通修士。
这样的宗门又怎能和皇权抗争。
除了李书阳和殷鸣予这两位佼佼者。
说起殷鸣予,柳白榆倒是疑惑,好几日不见人影。
她问李书阳:“李师兄,这几日怎不见殷师兄?”
“师兄他有正事要忙。”
柳白榆嗯了一声。
想着殷鸣予接连几日不见身影,想必他所行之事并不简单。
一个时辰后,三人到了柳家门口。
李书阳识趣,不耽搁她们一家人相见,嘱咐柳白榆和司清苡两个时辰后在城外不远处的亭子汇合,便自行离去了。
柳白榆硬是没留住。
柳府门口的守卫见到柳白榆,飞奔着进去叫人,还不忘提醒身后的人去请司夫人。
院里洒扫的丫鬟一听小姐回来了,个个高兴极了,簇拥着柳白榆进了院子。
柳夫人被人搀扶着出来,一见女儿,顿时老泪纵横,拉着柳白榆问这问那。
司夫人赶来,同司清苡一起在柳家蹭了个饭。
司大人因为公事缺席,不过司清苡是个有孝心的,说:“没事,我一会去看看他。”
一顿饭吃的尽兴。
饭吃完,司清苡同司夫人一起去了知府县衙。
柳家主有急事去了铺子。
柳夫人吩咐丫鬟上了一些糕点,同柳白榆在院里的石榴树下小憩,母女俩都躺在摇椅上。
柳夫人生的貌美,平时又注重保养,虽然年过四十,但岁月在她脸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只是赠了她几缕白丝。
柳白榆长的像她,性格却随了父亲。
柳夫人盯着头顶的石榴花,想起往事,忍不住噗嗤一声。
柳白榆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侧头问她:“娘,笑什么呢?”
柳夫人也学着她闭目,抬手指向头顶,声音温和:“想到你小时候和小苡在这树下玩,看这石榴花开的好看,偏偏要爬上去摘。两个小小的人不只怎的就爬上去了,下人发现你们的时候,这石榴花早被你们霍霍了大半。”
柳白榆也跟着笑起来,这事她记得。
那时不过才五六岁,这石榴树也不高,司清苡非要爬上去。
还拉着她一起,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只要柳白榆陪她一起爬树,她就不计较柳白榆在她本子上弄油的事。
柳白榆自然陪她一起。
只是家丁的叫声惊到了她们,小人儿受了吓,一个不小心滑了下来。
树本身不高,司清苡掉下来倒是没什么伤。
只是难为柳白榆给她当了人肉垫子,白嫩的手臂磕到石头,擦破了皮,肿得厉害。
大夫说这手大概率是断了,得重新接。
柳白榆疼的哇哇叫。
当夜,司夫人揪着司清苡的耳朵回了自家,直到大半夜司府才消停。
柳夫人说起柳白榆小时候的事,一时神清气爽,喋喋不休,在旁边说个不停。
母女俩有说有笑。
风起时,一株淡红色的花瓣落在柳白榆的眉心,她伸手拂开,将花瓣拈在手心。
石榴花开的很好,下次再来就可以吃上它的果实了。
清风徐徐,柳白榆有了一丝困意,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柳夫人挨近她,屏退下人,替她挡住透过一片红绿洒向地面的光线。
柳白榆这一睡便睡了一个时辰,再醒来时,已是申时末。
她辞别父母,打算回程。
临走时,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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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拉着柳白榆的手,同丈夫哭泣:“真是苦了小榆了…”
柳白榆安慰她:“没事的娘,过几日我又来看你。是吧,爹。”
柳白榆朝他爹挤眼。
柳家主领会,叹息着说:“哎呀,夫人,榆儿说的对,过两天这不又回来了吗。别伤神了。”
柳夫人这才止了声,接过身旁仆妇手里的包裹,塞给柳白榆:“这是娘给你准备的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些蜜饯果干。对了,里面还有你平时最爱吃的樱桃酥,当个零嘴,别放坏了。”
柳白榆一一接过,出了柳府。
她本想去司府,但看着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又想想怕与司清苡走岔了路,所以直接去了凉亭。
凉亭内,李书阳早早便在这等着了,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长椅上。
他周边放着不少包裹,五颜六色的,不知道买了些啥。
听见脚步声,李书阳扭头看向来人,一个挺身坐直起来。
呸掉嘴里的草,问柳白榆:“司清苡呢?”
柳白榆挪挪李书阳身边的包裹,坐下说:“还没来,我们再等等。”
“啧,行。”李书阳又躺了回去。
这一等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眼看快至戌时,李书阳让柳白榆在这等着,他去叫叫司清苡。
这时,远处树林惊起一阵鸟鸣声。
柳白榆望去:“是不是人来了。”
人是来了,但来的不是司清苡。
只见一行人策马而来,离柳白榆和李书阳越来越近。
领头的身着金甲,红袍随风而动,脸上的面具遮着上半张脸。
他身后跟着的几人,皆带着面具。
柳白榆看这几人的装扮,金甲戴身,像是朝廷的人。
很明显的是,这些人是朝他们来的。
柳白榆想起燕菁菁,正想问李书阳这些人是不是随燕师姐一起的。
但看见对方脸色时,又把话咽下了。
李书阳手握剑柄,脸上乌云密布。
临近此处,为首的人翻身下马,朝着李书阳行礼:“五殿下安,太子殿下有请。”
柳白榆瞪大了双眼。
五殿下?
李书阳怒急反笑,眼里的杀意与上次雨天相比更加浓烈。
柳白榆看他那愤恨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眼前面具人拆吃入腹。
两人似乎有仇。
李书阳拔剑,抵上面前人的面具,冷冷道:“公皙璟,你不好好给你主子当狗,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面具人扬剑:“大人。”
柳白榆没想到李书阳会直接动手,急道:“师兄…”
“退后。”李书阳呵斥她。
柳白榆拔剑看他一眼,后退两步,做好了随时帮忙的准备。
冰冷的剑刃抵着眉心,只要一瞬,公皙璟便会死于非命。
“劳殿下记挂,”公皙璟丝毫不惧,挥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下官自知不是殿下的对手,殿下也不必动怒,免得脏了殿下的手。此番受命,还请殿下屈尊同下官走一趟。”
僵持片刻,李书阳收了剑,说:“我若是不愿意走,你待如何?”
公皙璟抬手,字里间带着威胁:“下官自然不敢逾矩,只是殿下身边的人要吃些苦头了。”
说话间,司清苡出现了。
是被人捆着的。
脖颈间抵着一把匕首,白刃上面沾了一点血。
不等李书阳反应,柳白榆提剑就砍了上去:“放开她。”
13. 第 13 章
柳白榆突然出手,面具人闪躲不及,被划伤了手臂。
司清苡找准时机,用十足十的力一口咬在面具人伤口处,嘴角染满了污血,脚也不闲着,朝人裆下踹了一脚。
刀刃偏离脖颈半寸,司清苡一个滑跪,翻滚到了李书阳脚边。
公皙璟微眯着眼,突然转身。
手起刀落间,血液飞溅,面具人捂着喉咙扑倒在地。
“废物。”公皙璟将沾血的刀扔到其背上。
柳白榆将司清苡扶起,警惕的看着他。
“五殿下,多有得罪,”公皙璟抬手,先礼后兵,扬声道:“请殿下回宫,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李书阳抬脚踹在他的心窝,厉声道:“你敢!”
公皙璟被踹的后退几步,仍然扬手:“杀。”
面具人应声而动。
场面瞬间乱做一团,柳白榆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扶着司清苡躲在李书阳后面,尽量确保自身安全。
这样的场面有点难捱,公皙璟人数众多占了优势,且他带来的这些人实力不弱。
李书阳一面对敌,一面要留神照看柳白榆和司清苡,还不能伤人性命,渐渐落了下风。
但,李书阳身为仁宥真人弟子,一身本事也并非浪得虚名,很快,局势又反转过来。
天黑的很快,扬州的高楼逐渐亮起灯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面具人已然倒了大半。
李书阳踹开身前的面具人,对上了公皙璟。
刀刃擦出火星。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不分上下。
柳白榆和司清苡躲在柱子后面,猫着身子细细观察着公皙璟。
此人出手十分狠辣,招招冲人要害。
若太子底下的人都如公皙璟这般厉害的话,那太子本人恐怕更加难缠。
柳白榆额头渗出细汗,说实话,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刀光剑影的处境,心底难免发怵。
她原本想叫人帮忙,但今日下山有些着急,想着傍晚就回去了,所以没带传音符。
司清苡同样没带。
“唉,怎么办?”两人异口同声,十分懊恼。
就在两人焦急的同时,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十分响亮清脆。
公皙璟被打得歪到一边,脸上面具也随之脱落,嘴角有一小块乌青。
他直起头,伸手擦过嘴角,皮笑肉不笑:“殿下,故意的吗?”
李书阳晃着拳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哪能啊。公皙大人。”
面具人挡在公皙璟身前,被他推搡开:“滚开。”
看这情形,柳白榆缓舒了一口气,这些人明显不是李书阳的对手。
正在李书阳准备要狠狠教训一下公皙璟的时候,对方却将剑扔到了地上。
李书阳不知他唱的哪出,冷笑一声,说:“身为修士,弃剑?”
公皙璟不以为然:“识时务罢了,我早说了不是殿下的对手。”
司清苡躲在柱子后面看了半天,公皙璟扔了剑,她立马侧出半边身子,指着人骂:“你有病吧!我认识你吗?上来就绑我。给我等着你。”
骂完又缩了回去。
那时她正从司府出来,正打算与柳白榆他们汇合,不曾想后颈挨了黑棍,一醒来就见一把匕首抵着自己。
被吓的不轻。
公皙璟哀叹一声:“为达目的,方式不重要。”
司清苡心中怒火难消,但又不得不咽下这团火气。她刚才看出来了,公皙璟此人行事狠戾,出手便随意取人性命,绝对不是善茬。
她目前还惹不起。
柳白榆盯了公皙璟半晌,说:“你竟然敢伤青道宗弟子,难道是不把青道宗放在眼里?”
公皙璟瞥她一眼,将目光移向远处,眼中竟是阴霾:“今夜过后,这世上便没有什么青道宗了。”
这几日混入青道宗的人,已经将青道宗上下摸了个遍。
仁宥真人闭关,便不足为惧。
太子欲将青道宗收为己用,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书阳心上一惊。
公皙璟却转移话题:“下官无意与殿下为敌,殿下若是同我一同进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位殷小仙君还在宫里。”
柳白榆皱眉,她靠近李书阳小声问:“师兄,怎么办?”
片刻后,李书阳跨步挡在柳白榆和司清苡身前,与公皙璟对视:“我如何信你?”
公皙璟指着柳白榆二人,反问他:“殿下难道要错过这一线生机吗?这次能救下这二位,青道宗上下诸多弟子,难道殿下也救得过来?”
李书阳死瞪着他。
轩辕无意这个贱人,简直欺人太甚。
公皙璟又说:“还有两个时辰便是丑时了。”
柳白榆忙问:“你们打算在丑时动手?”
公皙璟呵退身旁的面具人,坦诚道:“进宫后,下官可以告知您,太子殿下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下官收集的证据。以及,南海失踪鲛人的下落。”
鲛人!南海!
李书阳垂眸,师兄此行好像也提到了鲛人。
听公皙璟这般言辞,鲛人失踪恐怕与轩辕无意脱不了干系。
若是能寻到失踪鲛人的下落,也是件益事。
“条件呢?”李书阳不相信他这么好心。
“没有条件。”
李书阳啧了一声:“为何帮我们?”
“因为—太子殿下是个疯子。”
*****
当夜,南海一处密林。
轩辕无意疯不疯不知道,但此刻,轩辕烨却要疯了。
一个时辰前,太子底下侍从来报,说南海附近出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殷鸣予和迟宁动身前去,轩辕烨非要跟着一起。
那人貌似是个乞丐,浑身脏污,一件破烂的黑色斗篷将全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腿瘸了一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
一老翁不慎撞到了他,看他可怜,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弯腰打算扶起他。
待看到他的脸时,老翁被他吓的跌坐在地上,伸手指着他,嘴里喃喃道:“怪物,怪物啊…”
一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惊动了在此处巡逻的太子亲卫。
拉扯中,人群中有人看见了那乞丐手背上的鳞片,叫道:“官爷,官爷,这人是个鲛人。他手背上有鳞片。”
听到鲛人二字,那乞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推开周围人,窜入人群中,声音嘶哑叫道:“我不是鲛人,我不是鲛人,我不是…”
人群众多,太子亲卫寻人受了阻,只得先差人去禀告太子。
殷鸣予三人闻讯而来,刚进树林,便被藤蔓缠住了。
这些藤蔓被注入了妖力,一旦触碰到它,便会迅速缠满全身,让人窒息而死。
难的是,这些藤蔓被砍断之后还会源源不断再生。
没完没了。
轩辕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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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的有些精疲力尽,反手砍断缠在手腕处的藤蔓,就喘口气的功夫,他的脚被缠住了。
远处藤蔓像长了眼睛一般,直奔他脑门而来,轩辕烨使劲挣扎,大声朝殷鸣予和迟宁呼救:“仙君快救我啊!”
一道剑光闪过,缠住轩辕烨的藤蔓碎成几段。
轩辕烨虚惊一场,开口便要感谢殷鸣予二人。
但他发现,殷鸣予和迟宁正在他对面,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些藤蔓似乎也安静了不少,没在袭击他们。
轩辕烨忽然一阵恶寒,他缓缓别过半边脸,一颗人头出现在他脸旁。
“鬼啊!仙君救命,有鬼啊!”轩辕烨拔腿就溜。
一阵悉悉索索过后,藤蔓隐没在黑暗中。
“我去,什么情况?”轩辕烨看着消失的藤蔓不解。
吱呀。
枯枝被踩断。
殷鸣予和迟宁对视一眼。
只见刚才那颗’人头’正一瘸一拐地从黑暗中走出。
轩辕烨看见了地上的残枝,以及那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
哦,原来是人,还是个瘸子。
他惊呼道:“是谁装神弄鬼?”
那人裹了一件黑色斗篷,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无视轩辕烨的叫嚷,径直走到殷鸣予身前。
普通一声跪下,摘掉了头上的帽檐,露出整颗脑袋。
轩辕烨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脸上没一块好肉,脸上布满了血痂,有些还在渗血。头发少的可怜,头顶上缺了一块头皮,血肉模糊。
看起来像被人活剥了一般。
殷鸣予打量着他,他脸上这些血痂颜色深度不同,新旧交替。
应该是被人反复折磨才留下的。
那瘸子一开口,声音也极为难听,仿佛鸦叫:“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叫错了吧,太子搁家待着呢。”轩辕烨说。
殷鸣予盯着瘸子看了许久,脑海里却没这人的影子。
倒是迟宁看出来了:“你是鲛人族首领的小儿子,宿荧。”
殷鸣予问他:“你认识?”
“当年丹穴山上,有缘见过一面。他…”迟宁后知后觉,将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殷鸣予脸色不太好。
“上仙果然好记性,我这副鬼样子,还能认得出来。”宿荧自嘲一笑,转而朝殷鸣予磕了一个响头。
“求太子殿下救我族人性命!”
轩辕烨一惊,听得云里雾里,这太子殿下貌似不是叫的宫里那位。
上仙?太子?
这位青道宗弟子果真不简单,还有这个叫宁迟的水君侍从。
他总觉得宁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轩辕烨干脆不想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次他赌对了。
殷鸣予直接了当:“你引我们过来?”
宿荧:“没错。”
宿荧从那间阴暗的密室逃脱之后,不敢回南海,那里布满了宫里那位的眼线。
几经辗转,流落了街头。
殷鸣予明了宿荧口中的族人,就是那些失踪的鲛人,当即问道:“你族人在哪?”
宿荧双眼发红,血丝布满眼白,扭头朝一处看去。
他的眼睛红的彻底,一双眼里唯留恨意,咬牙切齿说出两个字:“东宫。”
“鲛人失踪的幕后指使便是轩辕无意。”
14. 第 14 章
“什么?”轩辕烨原本斜靠在树干上,听人这么一说,骤然踢开脚边碎枝,大步走近宿荧。
“这位公子,说话可有凭证?”
“六界皆知鲛人一族得神族庇护隐居南海,故我族人人避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唯恐伤了两族和气。我皇兄虽然毛病不少,但还不至于自毁前途,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况且…”
轩辕烨握紧刀柄,接着道:“你说你是鲛人族首领的儿子,你就是了?保不齐我看你才是幕后指使,意在挑起两族争端。”
他话里话外很明显是在维护轩辕无意。
但同族而生,也当如此。
宿荧睨他一眼,并不言语,只是紧盯着殷鸣予,捂着嘴角咳嗽起来。
说到底,不管现在轩辕烨如何辩解,他根本不关心。
他只关心这位天界太子的态度。
“殿下,我这一身伤皆是证据。”
说着,咳的更厉害了。
迟宁一边伸手探他灵脉,替他疗伤,一边不忘扭头朝轩辕烨说:“他并未说,是我说的。
轩辕烨:“……”
四人一阵沉默。
周围古树没于黑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伴随着海浪声。
殷鸣予思索着,淡漠的眸子里迸发出犀利的眼神。
他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既然轩辕无意存心筹谋此事,定然做了万全之策,你,又是如何逃出?”
“再者,又为何要将我二人引来此处?”
宿荧闭上眼,回忆起来。
他说他把轩辕无意视为莫逆之交。
未曾料到对方却是绵里藏针。
前几月因为南海水质变化,鲛人族与人族时有摩擦。
鲛人首领管来管去,便感厌烦,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丢给他的小儿子去处理。
一来二去,宿荧与轩辕无意见过几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轩辕无意处事明理谦和,让宿荧挑不出错。
他那时感叹人族真是有一个好储君,一个好太子。
后来,冲突逐渐减少,鲛人首领让他和轩辕无意打好关系,说是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甚至还说人心皆虚荣,让他将狐族送的至宝,转送与轩辕无意。
但鲛人首领不曾告诉小儿子,人心弯绕,不得不防。
被铁链锁住四肢,生拔鳞片时,宿荧才懂得人心幽暗。
轩辕无意身为人族太子,事物繁多,怎么可能天天都会来料理一件小事?
殷鸣予听着宿荧的话,愣了一瞬,冷不丁想起了前世的柳白榆,漆黑的双眼看向迟宁。
当初算是引狼入室。
“东宫密牢,便是我族人关押之地。轩辕无意将他们当做牲畜,取其鳞片,却又不让其死。反反复复折磨。我能逃出来,全因一位黑衣神秘人相助。”
轩辕烨看一眼宿荧的惨状,不自觉抖了一下肩膀:“知道他变态,没想过这么变态啊…”
殷鸣予当即立断:“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
东宫内院。
太子书房还亮着灯,轩辕无意手里拿着一本古籍,时不时在上面圈圈点点。
怀里揣着白色一团毛茸茸。
是只狐狸。
毛茸茸突然一下跳到桌面上,被他一手抓住,掐着脖子,冰冷的气息凑近狐狸耳朵:“小狐狸,不乖可是要受惩罚的。你前些日子放走的人,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狐狸急躁起来,一口咬在他右手虎口处。
轩辕无意也不恼,帮它顺着毛。
良久,狐狸松口,轩辕无意将它提溜起来,与自己对视:“不过放心,我能处理。你需要休息了。”
狐狸一听,四只腿在空中乱蹬,轩辕无意拉住它,轻轻吻在它的头顶,手上力度不减。
狐狸渐渐失去反抗能力,像只待宰的羔羊。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要理解我。”
一刻钟后,轩辕无意依旧围着那条白色狐貂跨出书房,在庭院里喝起酒来。
公皙璟左右各带一侍卫,穿过阴暗走廊,急急回来复命。
“参见殿下。”
“事没办成?”轩辕无意看见他脸上挂了彩。
公皙璟上前替他斟酒:“按殿下的吩咐,都办妥了。”
轩辕无意喝酒的动作顿住,皱着眉头:“妥了?”
“是。”
下一瞬。
酒杯砸向地面,四分五裂。
“哈哈哈哈哈…”
轩辕无意忽然狂笑起来。
“妥了,竟然妥了,哈哈哈…你说的,他还真信啊…”
轩辕无意笑得趴在石桌上面。
院里的侍卫们如履薄冰,大气不敢出。
寒冬腊月,都没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冷。
公皙璟大着胆子问:“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片寂静,轩辕无意不曾开口。
就在公皙璟以为他是不是喝醉睡着的时候,轩辕无意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眼里不见一丝清亮,深邃无光。
“接下来?接下来,当然是要上演一场…母、子、情、深、了。”
公皙璟听得糊涂,饶是跟了轩辕无意这么多年,却还是摸不清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性。
轩辕无意站起身,吩咐他:“去准备,今晚会客。两位小仙君也该来了。对了,父皇应该很久没有见到五弟了,去将他老人家请来,好让他们父子团聚。”
公皙璟迟疑了:“这…”
轩辕无意狠劣地扫他一眼。
公皙璟赶紧低头:“是。”
说是请,公皙璟真去请了,把人皇从宠妃寝宫请了出来,安排坐上龙撵,抬到了东宫门口。
人皇脸都气绿了。
轩辕无意奔着出府,扑通一声跪在龙撵前。
东宫守卫也跟着跪了下去。
公皙璟:“……”
“父皇,深夜请您前来,是儿臣不孝。但此事…此事…”
轩辕无意看起来很为难。
人皇不想听他狗嘴吐象牙。
“太子有话就说,不必遮遮掩掩。”
“此事事关小五,他…”
“峥儿?峥儿怎么了?”人皇打断他,“罢了,朕进去再说。”
轩辕无意心底冷笑。
老东西还真是在意轩辕峥的名声。
临近门时,轩辕无意回头看了看等在外面的龙撵,和一众侍卫。
沉声吩咐:“关门。”
正厅内,人皇端坐在主座上,揉着眉心。
轩辕无意站在门口,抬手屏退下人。
一步一步走近主座上的人。
风起,将窗户吹得嘎吱响。
轩辕无意将窗户关上,又把桌案上的熏香燃起,走到人皇身后,替人皇揉着太阳穴,关心道:“父皇,可是头又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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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人皇拍拍肩,示意他力度加重。
轩辕无意手上力度加大了一丝,人皇闭眼很是享受,赞道:“朕的这些儿女,还是意儿你最得朕心。”
轩辕无意轻笑:“父皇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儿臣的好。不过,儿臣铭记在心。”
人皇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说:“你这手法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轩辕无意手一顿,低声说:“我这点皮毛,难敌母亲一分。”
人皇抬眼,心思上下。
他其实很介意轩辕无意提起那个人,但毕竟有所亏欠,加之许是年纪大了,有些念旧。
所以这会他没发火,抬手轻拍两下轩辕无意的手背,示意对方不必再按,问:“你方才说峥儿,可是他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在青道宗修习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轩辕无意笑道,“儿臣是想,过几日便是清明了,还有鸢妃娘娘的忌日也快到了。五弟多年不曾归家,就算他心里赌气,也该回来见见列祖列宗。再者,给自己亲娘上柱香吧。”
人皇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平白招惹他做甚?他爱在哪就在哪,他要是回来,不怕来找你报仇?”
外面忽然有些声响,但只一会便又归于平静。
轩辕无意继续道:“人是会变的。父皇,五弟已经长大了。况且,我与五弟血脉相通,当年之事都是误会,我们哪有隔夜仇。我相信父皇也不会看我们手足相残。我母亲当年也是受害者,她…”
人皇突然打断:“好了,那就让他和菁菁一同回来吧。”
人皇心底有些动容,但过去的事他也不想再提。
“父皇这是同意了?”轩辕无意像是有些吃惊。
“嗯。”
轩辕无意低头,将脸上憎恨埋于黑暗。
他轻笑着走到主座后的案架旁,伸手抚摸起架子上的那把剑,从剑尾到剑身,再向上。
“既如此,那就请父皇最后帮儿臣一个忙?”
“什么?”
轩辕无意抽剑,冰冷剑光闪过脸上,他急速转身,一脚踢在人皇的脊背上。
人皇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地,他有些接受无能,瞪大着眼看着眼前人,手上开始聚气,恶狠狠道:“逆子,朕杀了你。”
但手中竟然聚不起气,身体也感觉脉络不通。
这是被算计了?
“来人,来人,快来人护驾,快…”一口鲜血喷出,人皇朝外叫喊。
下一秒,剑尖低上他的脖颈,轩辕无意抬脚踩在他的胸口:“父皇,别白费力气了,外面的人都死绝了。没人会救你。”
人皇骂道:“逆子,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
轩辕无意收起脚,看向桌案上的香炉,说:“父皇难道没有闻出来,这熏香与鸢妃死时她宫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等这香起作用,儿臣真是跟您废了好大一番口舌。”
“不过,好在结局是儿臣想要的。”
人皇斜靠在桌角,直眼瞪着他,心想自己的太子是不是被夺舍了,上一秒谦逊有礼,下一秒就翻脸。
“父皇想瞪就瞪吧,不过还是得帮了儿臣这个忙。”轩辕无意深叹一口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人皇才看清这个儿子的嘴脸,温润如玉全是装的,人面蛇心才是他的真面目。
轩辕无意蹲下身,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儿臣想借,您、的、命。”
15. 第 15 章
轩辕无意持剑出了正厅,站于台阶看着庭院里忙碌的侍卫,良久,仰头望向黑夜中的那一轮圆月。
公皙璟接过侍女手里的外袍,打算替他披在肩上。
轩辕无意伸手挡过,大步出了院子。
公皙璟将袍子扔给侍女,以为他是要出府,急忙跟上:“殿下,外面的人我已经打发回宫了。有陛下的贴身玉佩,他们没有起疑。”
轩辕无意站定,问他:“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快子时了。”
轩辕无意深吸一口气,说:“把人带去密室。”
公皙璟眼珠微动,弯腰抱拳应是,目送着轩辕无意离开。
打发手下侍卫去屋内抬人,公皙璟这才将手伸进怀里。
***
扬州城外凉亭处。
此刻,只有柳白榆和司清苡在此处。
柳白榆靠在柱子上,司清苡枕在她大腿上仰躺着睡觉。
面具人一排的站在亭子外面对她们虎视眈眈。
先前与公皙璟达成交易后,李书阳便立马要回宗门,通知同族弟子们。
这公皙璟可就不答应了。
他开门见山的说,轩辕无意的目的本就是李书阳,若是李书阳回去,青道宗才危险。跟他一起进宫的话,青道宗必会安然无恙。
李书阳哪信得过他,当即就说:“鲛人失踪,自有天界彻查,与我何干?轩辕无意要做何,又与我何干?我此刻只尽份内之事。身为青道宗弟子,宗门有难,岂有弃之不管的道理。你拦我,我便杀你。”
公皙璟解释说:“殿下别信,方才说的话只是为了让您放下戒备心,让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太子殿下怎么敢对青道宗动手,暂且不论仁宥真人,殿下的那位师兄,恐怕来头不小。”
李书阳懒得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坚持要回宗门。反正轩辕无意在他这里毫无信用,这些人说的话自然而然被他一律打成假的。
若不是师兄还在皇宫,公皙璟此时绝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公皙璟依旧坚持拦他。
他想李书阳要是与这两个女修回到宗门便不出来,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太子那里不好交差。
柳白榆眼看场面僵持不下,便征求李书阳的意见,让她和司清苡留在这边,李书阳先行回去。
公皙璟点头答应。
李书阳犹豫半天,一口回绝。
作为颇具声望的师兄,怎能把新入门的弟子置于险地?
柳白榆提醒他,今日下山的不止他们三人,其他弟子们同样下山了。如果公皙璟说的是真的,这些弟子们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况且,看样子公皙璟明显是有求于李书阳,应该不会乱来,她们目前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李书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警告了公皙璟一番,将散落在柱子角落的包裹收入储物囊中,踏剑而去。
李书阳离去一会,公皙璟也接到传信要回宫复命,他吩咐底下侍卫看好柳白榆和司青苡,天亮之前李书阳若是没回来,直接将那姓柳的女修带进宫里。
所以这会儿,凉亭内只有柳白榆二人和一众面具人。
柳白榆睡不着,闭着眼小憩。
约莫着半个时辰不到,李书阳就回来了,冷着一张脸。
柳白榆赶紧摇醒司清苡,拎上一旁的剑,急走两步迎上李书阳的目光,问他:“怎么样?”
李书阳冲她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和干净的纱布。
“头抬起来。”他越过柳白榆对司清苡说。
司清苡打着哈欠:“这是什么?”
李书阳的食指从瓷瓶挖出一坨药膏,说:“这药膏涂在伤口不会留疤。”
说着他将沾了药膏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司清苡扬起脖子。
司清苡伸手摸了一下伤口处,摆了摆手:“不用了,不是很严重,就破了一点皮。白白给我涂过药了。”
李书阳看向柳白榆,后者对他点点头。
李书阳疑惑:“你们还随身携带药膏?”
司清苡尴尬摸鼻:“哈哈…小时候贪玩,习惯了…习惯了。”
李书阳嘴角微抽,蹲在她俩身前说:“这膏药是宗门特制的,见效快,普通膏药没这效果。你这…你这伤口要是不小心留了疤,令尊令堂看见也不好,平白让他们担心。”
闻言,司清苡脸色瞬间白了,毕竟这种事还是很后怕的。
柳白榆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冲司清苡笑笑:“没事。”
“好吧。”司清苡昂起头,将受伤的脖颈露出。
药膏敷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司清苡打了个哆嗦。
李书阳手一顿,看着那雪白的脖颈,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热,他迅速把目光从司清苡伤口处移开,手上加快速度。
好巧不巧,移开的目光正好对上了司清苡的目光。这下,李书阳觉得耳朵更热了。
两人慌忙避开视线。
李书阳收了手,刷的一下起身,手握成拳在嘴边干咳两声说:“可以了,这药膏一日涂三次,七日内便会见效。”
柳白榆伸手接过瓷瓶,皱着眉头左右看一眼李书阳和司清苡。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啊?
这一时莫名又突如其来的尴尬,让三人都沉默着。
还是柳白榆开口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师兄回宗门可有什么发现?”
李书阳转头看向外面的面具人,眼底也是疑惑:“未曾。”
他和岁宁将青道宗里里外外以及青岩山十里之内都检查了个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守山阵也完好。
实在不知轩辕无意到底要搞什么鬼。
为避免引起宗门不必要的恐慌,李书阳叮嘱岁宁要瞒住此事,寻机告诉宗门几大长老便可。
柳白榆抬眼,神色庄严,她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殷师兄他…”
李书阳缓缓道:“以师兄的实力皇宫是困不住他的,但…近来师兄的身体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也有可能会着了道。
司清苡站起身来,说:“不如这样,我和白白先行回宗门,师兄你先去打探一番。”
柳白榆:“清苡说的对,我俩跟着师兄只会拖师兄后腿,不如先回宗门,师兄有事传讯即可,到时候也好找人帮忙。”
“也好,那就…”
“殿下,公皙大人传信。还说务必请您亲自过目。”面具人将手中纸符双手奉上。
李书阳话未说完,便被面具人打断,他黑着脸隔空取过纸符。
一打开,纸符上方便出现四个字。
“速来,危矣。”
“……”
柳白榆有些无语,看着那几个字不可置信:“这说的什么啊?”
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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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人未曾退下,将手中另一道纸符抬手一辉,很是恭敬道:“殿下莫急,请看。”
很快,空中出现幻影。
是一间密室,应该是审讯犯人用的,摆满了各种刑具。
下一秒,李书阳瞳孔瞬间放大,猛地向前一步。
柳白榆也瞪大了双眼。密室内有两人正被捆绑着,身上受过刑,铁链穿过了他们的琵琶骨。
其中一人便是殷鸣予。
还有一人柳白榆不认识,年岁看着有些大了。
李书阳闭眼,扭头呵斥面具人:“轩辕无意是疯了还是纯纯脑子有病?竟然敢干出这种事?”
“小人不知。”面具人回他。
“师兄认识这人?”柳白榆看着幻影中的那人问。
李书阳压下情绪,并未回答,而是拔剑抵上面具人的脖颈:“带路。”
面具人不动:“公皙大人说,这位柳小姐也要同殿下一道进宫。”
柳白榆瞪面具人一眼,先李书阳一步说:“麻烦前面带路。”
司清苡着急道:“你们…”
“回宗门去,通知长老们。”李书阳吩咐她。
司清苡咬牙:“是。”
目前也只能这样。
一群人翻身上马,李书阳也要了一匹,他本可以御剑,但还是想着要节省内力。
他坐在马背上,朝柳白榆伸手。
柳白榆摇头,伸手接过另外一匹马的鞭子,利落翻身上马,扬手收紧缰绳,与李书阳对视一眼扬鞭上前。
李书阳策马跟上,靠近柳白榆:“你还会骑马。”
“幼时玩闹,同清苡向城中镖局师傅学的。”
李书阳微眯着眼,一瞬间,嘴角有难掩的笑意,纵马超过柳白榆。
柳白榆看看周围的面具人,跟上李书阳小声道:“师兄,我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柳白榆说出疑惑:“说不上来,一种直觉。那个叫公皙璟的,好像一直都在催促师兄进宫。先是慌骗说太子要对青道宗动手,后又说要出卖太子。但我看师兄…好像与他有仇,他跟了太子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驭”李书阳拉住缰绳,立在原地仔细回想了一下,脑子有一瞬的清醒。
面具人也停下。
整件事情看来,轩辕无意要见他,都是他们轩辕家自己的私事。
拿殷鸣予威胁他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是师兄弟,这些年有些情义。
但为何偏偏要柳白榆也进宫?
莫不是知道了柳白榆的秘密,研究了什么邪术对付她,就等着他和柳白榆自投罗网。
“殿下,请。”面具人催促他。
李书阳不动,心底盘算着,若是此时让柳白榆离去,这些人难免会跟上为难她。眼下,不如还是随他一起,离皇宫还远,路上再行对策。
李书阳不信殷鸣予会被擒。
相反,他是为了幻影中的另外那人,才决定进宫的。
毕竟,那人关乎人族兴盛。
“师兄?师兄?”柳白榆叫他。
李书阳回神,朝柳白榆道:“跟紧我。”
****
月色汹涌,凉亭内逐渐空无一人,湖面月光粼粼,静谧得很,风吹过才荡起一丝涟漪。
司清苡目送他们离开,她一个人虽然害怕,但还是记着李书阳的话,往青道宗方向而去。
16. 第 16 章
临近清明,老天时不时会下点小雨,方才月亮还高悬于头顶,这会再看已经不知所踪。
柳白榆于细雨间隙中,穿梭于林海。
衣襟被雨水打湿,很冷。
寅时一刻,李书阳与柳白榆出现在太子府门口,以公皙璟为首,四周涌出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书阳于怀中掏出一帖子,掷于公皙璟:“劳烦转告太子,青道宗弟子李书阳登门求见。”
柳白榆皱眉。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讲究?路上还抽空写个帖子?
公皙璟接住拜帖,看一眼柳白榆,转身进了府门,向轩辕无意禀明情况。
“哈哈哈哈哈…”
轩辕无意听后大笑。
“青道宗弟子?好一个青道宗弟子,这是,自始至终都下定决心要与轩辕家划清界限啊。”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轩辕无意将拜帖捏在手中,摩挲片刻。
下一秒,拜帖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带他们过去,”轩辕无意敛起嘴角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眼里的嘲讽,“尤其是那位柳姑娘。”
公皙璟低头领命。
廊檐上的水哗哗流下,太子府人影重重。
轩辕无意站起身来,将腿上的狐狸抱在怀中,轻揉着它的脑袋,温声说:“小狐狸,她来了,那个人说的果然没错。很快,你就会回来的。”
雨势渐大,烟雾朦胧。太子府注定如同雨水一般,打在地面噼里啪啦,最后又无声无息渗入地底。
府中暗牢的过道上没有点着火把,昏暗污浊。两边异常的安静,似乎空无一人,但血腥味却很重。
李书阳低头跟在公皙璟身后,柳白榆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牢房尽头是一面墙,公皙璟按下墙上的石块,石壁缓缓升起。
一墙之隔,一边亮如白昼,另一边却是无尽幽暗。
李书阳穿过敞亮的过道,又过了一道暗门,他忽然停住脚步,被眼前景象惊得瞪大了双眼。
他轻拽一下柳白榆,柳白榆站定,伸手捂着耳朵,企图隔绝耳边刀肉相碰的撕裂声。
她强忍着恶心,说:“师兄,他们…他们好可怜…”
李书阳端倪四周,他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圆形密室,四周包括顶上都用石块砌成,封得死死的,顶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大的圆孔。
唯一的出口就是刚才那道门。
场地中间建起一个高台,像是祭台,周围有炼丹炉围着。
台子中央的白色光圈内,供养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宽大的圆形场地上布满了桩子,桩子上面都绑着一个人,他们伤口流着血,血肉撕裂,叫的凄惨。
轩辕无意站于高台中央,怀里抱着那只狐狸,冷眼看着底下的人生取鳞片。
他看到李书阳的一瞬,故作惊讶:“呀,这不是小峥儿吗?多年未见了,来此地有何贵干呐?”
李书阳的佩剑忽然动了一下,他抬头往轩辕无意方向看去,视线稍微往上移了一点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挡住柳白榆,愤恨道:“少说废话,人在哪?”
轩辕无意恍然大悟:“人?哦对对对,五弟是来救人的,救人好,救人好啊。只不过…”
“只不过皇兄很好奇,你想救谁啊?你的师兄和你的父皇,你想,救、谁、啊。”轩辕无意特意将父皇二字咬的很重,嘴角是讥讽的笑意。
他这一说,李书阳反而笑了:“师兄能力在我之上,怎么可能会着你的道。”
“这么说来,小峥儿是为他来的?我就知道,这老不死的还有点用处。这么多年了,你们还真是父子情深啊。”轩辕无意收起笑意,抬手示意公皙璟。
公皙璟抬手按了一下身旁机关,那道唯一的暗门被关上了。
“难得你一片孝心,但恐怕是要辜负了,父皇他老人家已经西去了。我亲手抹了他的脖子,尸首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就随手和那些鲛人的扔在一块了,五弟有时间就帮皇兄料理了吧,就在外面的牢房。”
李书阳微颤,捏紧配剑。
怪不得外面的腐臭腥味那么重,原来竟全是尸体。
轩辕无意看着李书阳的表情,心里觉得爽快极了,他明知故问:“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啊?”
“混蛋!你罔顾人伦,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遭报应吗?不顾祖宗礼法,你将我人族至于何地?”李书阳没被他牵着鼻子走,拔剑指他。
“我这也算是为母报仇了,五弟何必指责我?”轩辕无意盯着炼丹炉,算好了时辰,不想在与之废话,反而盯着柳白榆,“五弟真是帮了我大忙,将这柳姑娘带到我身边。不过,柳姑娘话不多啊。”
上面的殷鸣予和迟宁摸索了半天,后者摇头:“不行,这周围的阵法都被启用了,一时半会进不去。”
殷鸣予沉着脸,死盯着祭台中央的那颗红色珠子,手上灵力涌现。
李书阳一瞬间看了过来。
殷鸣予的眼神将李书阳往珠子上引,好在李书阳知其目的,轻闭了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书阳大声道。
“借柳姑娘魂魄一用,五弟还不知道吧,此珠名窃魂珠,能生剥三魂七魄,”轩辕无意向那颗珠子走近,“时辰差不多了,五弟,此时顺我心意,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你做梦!”李书阳嗤他。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轩辕无意一边伸手去拿珠子,一边撇过半张脸,朝身后的公皙璟说。
公皙璟缓缓抽刀。
噗呲。
只是这刀却穿透了他主子的身体。
李书阳趁机绪起剑气,朝轩辕无意砍去,轩辕无意身前又中了一刀,踉跄几步。握着珠子的手一松,珠子便滚到祭台边缘,急急往下坠。
李书阳一跃而起,趁机夺过。
没了窃魂珠的加持,周围的阵法变弱了不少。
迟宁本想一剑将之破除,殷鸣予拦他:“此处只是阵眼,别妄动。一旦将之破除,十里之内便会坍塌。见机行事。”
不得不说,轩辕无意心机确实深沉,将囚禁鲛人的地方选在皇城中央的地底,周围还用阵法加持。
若事情败露,恐怕想的就是玉石俱焚。
下面的公皙璟想将刀抽出,但抽不动。
轩辕无意死死抓着从胸口冒出的刀刃,掌心的血与刀刃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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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在了一起,他忽然笑起来,手上用力,掌中的刀碎成几块。
公皙璟被弹出几尺远,从祭台的楼梯上滚了下去,他吐出一口血,爬起身来看着高台上的人。
轩辕无意面无表情:“没想到连你也背叛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公皙璟擦掉嘴角的血,瞪着他说:“公皙家世代只忠于陛下。”
轩辕无意冷哼一声:“既如此,待会便将你千刀万剐,成全你公皙家世代忠烈的名声。”
他把目光转向李书阳,眯着眼警告对方:“把珠子给我,还有你身边这个女人。”
“有本事来抢啊。”李书阳将珠子揣近怀里。
“真是找死。”
轩辕无意从高台跃下,手上杀招尽显,直奔李书阳。
李书阳将柳白榆推到一边,准备迎敌。
但没想到轩辕无意却是声东击西,快靠近李书阳的时候,一个急转将旁边的柳白榆带走了。
李书阳急眼:“放手。”
轩辕无意充耳不闻,抓着柳白榆的手奔向刚才供养珠子的白色光圈,李书阳一剑朝他劈来。
轩辕无意一个侧身,躲过一击,他往后看一眼,抬头喊道:“太子殿下还要看多久?再不出手,你的小情人恐怕就要死在你的好师弟手里了。”
李书阳一怔,抬头往上看去。
只见顶上的石块裂开一条缝,那条缝隙越来越大,落下的石块全都砸往轩辕无意一个人,周围的人咳嗽起来。李书阳被渐起的灰尘迷了眼,一睁眼,便看见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
李书阳挥手企图拍走周身的灰雾,上前挨近那道背影:“师兄。”
他有些愧疚地侧脸看向殷鸣予,说:“这事怪我…”
殷鸣予看他一眼,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李书阳知道殷鸣予这是真生气了,不敢再说话。
轩辕无意从石块废墟中爬起身,喘息着说:“太子殿下这么生气,就不怕把这位柳姑娘人砸死吗…”
说话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低头看向掌心,手里的柳白榆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树叶。
公皙璟惊愕,猫着身子躲向暗处,李书阳的障眼法他竟然也没看出来。
轩辕无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甘地朝李书阳吼道:“又是你,轩辕峥。我要你死。”
李书阳气从一处来,急步上前抬脚就揣:“砸的就是你。”
轩辕无意同样气急,握着拳头准备回击,还没沾到李书阳衣角,便被人控制住了。
殷鸣予一收手,轩辕无意身上的细丝便紧了一分,他冷眼看着眼前人:“谁给你的珠子?”
轩辕无意垂着头,半晌,带着戏谑的笑意说:“殿下想知道,不如来做个交易,我就告诉你…咳咳…咳…”
颈间的细丝又紧了一分。
“你不能杀我,你杀我柳白榆也会死。她既然不在这里,那也必定不在青道宗。你放我走,我便告诉你人在哪,”轩辕无意抓住细丝,朝殷鸣予谈起条件,又看一眼李书阳,“你不会以为不带人进宫,就能平安无事了吧?五弟难道忘了我们的皇妹,燕菁菁吗?”
李书阳心底暗叫不好,刚要开口,被殷鸣予一个眼神压下。
17. 第 17 章
木架上火盆里的炭火滋滋作响,密室外边的过道上有隐隐约约的刀剑声。
轩辕无意的喘息声盘旋在殷鸣予耳边,听得他心里发赌,扬手将细丝收回手中,轩辕无意便跌倒在地上。
“咳咳…咳…多谢…咳咳…”颈肩如释重负,轩辕无意放松身体仰躺在地面,“你我虽都为太子,但扶光殿下的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殷鸣予接过李书阳手里的窃魂珠,摊在掌心,朝轩辕无意说,“只是,你——被骗了。”
“那只狐狸的魂魄早已灰飞烟灭,你以为用鲛人族的鳞片给她重塑肉身,以窃魂珠为媒介,抽人魂魄拼凑她的灵魂,就能让她死而复生吗?”殷鸣予拆穿他。
李书阳在一旁听着,他朝轩辕无意惊叹出声:“你创造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没有意识,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傀儡。”
抽人魂魄,真是让人不齿的勾当。
轩辕无意捂着眼睛冷笑出声,好一会,他做起身来,眼底依旧疯狂:“寻常人不行,但柳小姐一个人就行啊。这样我就不用浪费心力去找别人了。”
殷鸣予垂眼。
恰好这时,被锁住的那道暗门缓缓升起,先进来的是太子亲卫。
当然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进来的。
在他身后的几人持剑陆续走近密室,这群人是青道宗弟子,他们衣角脏污,明显经过一番苦斗。
两拨人见面,顿时无言。
“殷师兄,李师兄。”回过神来的雪旸开始叫人。
轩辕烨原本盯着地上的轩辕无意看,听到这些人叫李师兄,他才扭头看向李书阳那边。
李书阳察觉他的视线,默默躲在殷鸣予身后。
轩辕烨嗤笑一声,一脚踹开被他挟持的人:“滚。”
侍卫捏着刀,麻利地滚了。
轩辕烨左右看看,不得不赞叹道:“皇兄真是大手笔啊,将这密室建在父皇寝宫的地下,我说怎么总找不到。”
轩辕无意不耐烦地瞅他一眼,继续他方才的话:“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总要试试才行。我早就传信与燕菁菁,若轩辕峥没有把柳白榆带进宫,那就把她带走。不信你问,柳白榆和燕菁菁到底在不在青道宗。”
殷鸣予还没开口,司清苡和雪颜姗姗来迟,一看到李书阳,司清苡就急切的问:“李师兄,白榆没和你在一起吗?”
沉默是金。
李书阳没有答话。
之前柳白榆说的对,轩辕无意要他进宫明显就是个圈套,在不知对方是什么目的的情况下,他不能带着柳白榆冒险。所以,进宫的时候他故意抄了一条小道,用障眼法将柳白榆换走。
树叶滴上柳白榆的血,再施以幻术,看起来便与真人无二差别。
但没想到轩辕无意这货是属蜈蚣的,哪哪都能横插一腿。
柳白榆多半是被燕菁菁带走了。
“你看,您考虑好了吗?要么放我走,要么就等着给人收尸。”轩辕无意嘴角上扬。
殷鸣予摩挲着手中的窃魂珠,漆黑的眸子里有罕见的杀气。
对柳白榆不利的人,都该死。
他又出手,一股无形的力掐住轩辕无意的脖子,将人带至半空中,语气生冷:“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司清苡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掐人脖子这人就是殷鸣予,这与她这几日从那些师兄师姐们口中得知的殷鸣予完全不一样。
旁边的雪旸几人同样无措。
师兄这是下死手啊,轩辕无意要是死了可就麻烦了。
司清苡看李书阳一眼,李书阳无奈朝她摇头。
轩辕烨看着两人的眼神互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有意靠近司清苡说:“姑娘年芳几何?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司清苡一头雾水:“啊?”
轩辕烨还想靠近,被李书阳故意撞开,没好气地说:“抱歉,手滑了。”
轩辕烨冷哼一声:“我以为你在我面前会装一辈子哑巴呢。”
李书阳将剑插入剑鞘,将之抱于怀中,说:“我乐意。”
司清苡听这口气,将李书阳和轩辕烨上下打量一番。
莫非这两人认识?
这么一看,长的倒是有些像。
一旁的雪旸是真的无语,轩辕无意都快断气了,这三人怎么还聊起来了。
他上前朝李书阳行礼:“李师兄,您快劝劝殷师兄吧。”
李书阳叹气:“不用管。”
师兄自有分寸。
随后李书阳吩咐雪旸先将场地内的鲛人救出去好生安顿,这里暂时先不用管。
司清苡刚才进来没看见场面的血腥,这会肉眼瞧见了,恶心的干呕起来。
轩辕无意脸憋的通红,他挣扎着双手企图扯开缠绕在颈肩的细丝,但口腔稀薄的空气让他手上渐渐没了力气。
殷鸣予还没有收手的迹象,他额前的碎发与汗液相贴,半干半湿,眉目间劣色过于浓重,仔细一看,他的双眼在逐渐变红。窃魂珠在手中的越来越烫,殷鸣予觉得心底也越来越烫,似乎有一股无名的火,找不到宣泄的口,在灼烧着他。
殷鸣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直到李书阳拽他胳膊大叫他时,窃魂珠从他手中掉落,胸口那股无名的火才渐渐平息。
李书阳抬脚轻踢地上的轩辕无意,对方一动不动,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轩辕烨上前探其鼻息,才放心朝李书阳道:“还有气,不过胸前这伤得尽快医治。”
轩辕无意就这么死了,人族不好向天界交代,至少得把人活着交到对方手里。
李书阳轻瞥他一眼,似乎在说这不关他的事,反而皱眉看向殷鸣予:“师兄,你怎么了?”
殷鸣予将额前碎发撩开,轻闭着眼,说:“无事,先救人吧。”
轩辕烨也赞同:“救人要紧。”
“伤的重,就不活,还是死了好。”
殷鸣予抿唇不说话,瞅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说:“玄灵草。”
司清苡准备拿出,但发现李书阳直瞪着她。
她忘了这两人有仇:“……”
轩辕烨思考片刻,抬步走向李书阳,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他的头发,说:“过几日清明,我们一起去看看阿娘和晰皇后吧。”
李书阳与轩辕烨的生母李宁鸢是现任人皇的结发妻子,二人青梅竹马奉旨成婚。只是新婚之夜时,人族内部发生暴乱,前任人皇子嗣凋零,能勘重用的也只有现任人皇。因此本应该洞房花烛的新郎官,辞别妻子,出发平定叛乱。
后来,李宁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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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新婚之夜的丈夫,也等回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自从那个人被带回来之后,青梅竹马化为泡影,海誓山盟支离破碎。
李宁鸢闭门谢客半年之久。
再后来,现任人皇登基,这位身份尊贵的李家大小姐,从妻变成了妾。
晰沐桁便是现任人皇带回来的人,也是轩辕无意的生母。
李宁鸢管李书阳管的过于严厉,时常约束他,相比之下,李书阳更喜欢那个温柔的皇后,所以李书阳小时候与轩辕无意关系不错,甚至比轩辕烨要好。
当然,晰皇后对李书阳和轩辕烨确实很好。
这会儿轩辕烨故意搬出晰皇后,明显是想打打感情牌,虽然他小时候就觉得轩辕无意不是个东西,但晰皇后人还是不错的。
正如轩辕烨所想,李书阳故意推开他,朝司清苡走去,对上司清苡惊愣的眼神:“把你的本命器拿出来。”
司清苡伸手翻兜,将储物袋里的竹筒拿出,李书阳接过,说:“跟我过来,我教你如何用它。”
司清苡跟着过去。
轩辕烨也跟着他俩。
殷鸣予随意找了个角落调息。
几人各忙各的。
李书阳揪着轩辕无意的领子随意将人拽起,盘腿坐下。
司清苡看看地上的人,问他:“我的修习课都是这样吗?”
李书阳开始运气:“不一定,但遇到了就别浪费。死马当活马医吧。坐下,跟着我学。”
一套功法下来,司清苡有些呆愣。李书阳又再试范了一遍,问她:“学会了吗?”
司清苡摇头。
李书阳无奈:“没事,慢慢来。玄灵草是天下异材药物之首,只有你与它相感知,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刚才的功法我在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行。”
李书阳还没动手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轩辕烨笑得弯腰,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学人说话,“我在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李书阳立马朝他扔去一块石砖。
倒是司清苡不为所动,凝神运气。
突然间,轰的一声响,密室开始晃动,殷鸣予猛然睁开眼,一手用细丝将密室的几人拉至身前,一手划出佩剑向顶上劈去。
李书阳要帮忙,殷鸣予制止他:“此处是阵眼,用灵力会加速崩塌,你待着别动。”
地面晃的更厉害了,轩辕烨一手揪着轩辕无意的衣领,一手拉住李书阳,说:“听仙君的。”
司清苡一回头便看见了几个时辰前劫持她的人,忍不住一阵恶寒。她问李书阳:“他怎么在这?”
李书阳帮他稳住身形:“一时半会说不清,出去再说。”
司清苡点头。
公皙璟跌撞着向他们这个方向过来,朝轩辕烨开口:“殿下,救我。”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李书阳他们出现在皇宫十里之外的一片树林中,轰的一声响,远处的太子府成了一片废墟。
轩辕烨揉着眼睛,脑袋一片眩晕,他努力挤挤眼,打算看看轩辕无意还有气没有。
这一看,没见到对方身影。
看了一圈之后,他说:“轩辕无意不见了。”
18. 第 18 章
此时天色晦暗晦明,冷风夹杂着晨间的水汽呼啸而过,有些凉意。
殷鸣予侧眼扫过轩辕烨,脸上神色不清。
李书阳倒是疑惑:“莫不是他还有帮手?”
轩辕烨面色微动,扭头问身后的公皙璟:“他还有后手?你可知他平时都与谁联系?”
公皙璟心脏突跳,小心翼翼回道:“这…这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恕罪。”
闻言,殷鸣予瞳孔一暗,将视线驻足在轩辕烨身上。
这位二皇子对他的身份,好像并不惊讶。
李书阳斜眼看着轩辕烨,并不言语,他这位同胞兄长似乎没这么简单。
轩辕烨率先察觉的是殷鸣予的目光,那双透着寒光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有隐隐约约的幽暗,直觉告诉他,殷鸣予这个人并不好惹,不论是作为仙界太子,还是青道宗弟子。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公皙璟与轩辕烨的关系。李书阳不想多费口舌,从轩辕烨身上移开视线,不经意间撇过殷鸣予手里的珠子,他问:“师兄可知这珠子的来历?”
不等殷鸣予作答,远处一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几人的目光瞬间朝他靠拢。
“那不是宁仙侍吗?”轩辕烨上前一步,指着来人道,而后又将话风一转,“不对,应该是迟宁上仙。”
轩辕烨之前并未见过殷鸣予,之前在南海密林的时候,那个叫宿荧的鲛人称殷鸣予为太子,那时他以为宿荧叫的是水君的太子。
鲛人族归属龙族,天界的那些神族又都是些恃才傲物之辈,地上这些事他们恐怕也不想自招祸水。所以,天君必定是把这件事交由水君自己处理。
但轩辕烨没想到的是,这位天界太子竟然亲自来了。甚至还带来了那位在几界中颇有威望的人,迟宁。
怪不得在皇宫见到这两人时,他就觉得宁迟这名字有点耳熟。
“谁?”司清苡原本在低头想着柳白榆的事,听见迟宁二字,顿时来了精神,伸手做了个远眺的动作,“谁来了?”
她没听错的话,是迟宁吧!
那不是扬州茶楼话本子里的人吗?
人族比不上其他各族能活万年之久,不过短短数十载。他们便会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于话本,流传于世,以此警醒后人,莫要步前人后尘。
比如,那只小凤凰的故事,传了千年,依旧最受欢迎。
虽说是话本里的人,但那些故事,不全是空穴来风,有很多都是有原型的。
司清苡一直盯着迟宁,脸上表情十分丰富。
迟宁手持佩剑,朝殷鸣予见礼:“殿下。”
殷鸣予微微颔首,将手中窃魂珠交给赶来的迟宁,他说:“这珠子一直在藏典阁了,为何丢了都不知道?”
“许是守卫疏忽,我这就去查。”迟宁接过珠子,转身离去。
司清苡摸着下巴,指着迟宁离去的方向,又指了指殷鸣予恍然大悟道:“他是迟宁,那你岂不就是…是那个…”
“神族的扶光太子。”她话未说完,轩辕烨替她接过。
“对对,就是。”
殷鸣予慢慢抬眼看她,淡淡道:“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司姑娘,得罪了。”
说着,殷鸣予在司清苡额头上画了一个无字符,一收手,司清苡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还好被李书阳及时扶住。
轩辕烨看得举手后退几步,但下一瞬,他和公皙璟也纷纷倒地。
李书阳皱眉低头看一眼靠在他肩上的司清苡,一抬眼就看见殷鸣予紧紧盯着自己,他忙笑道:“师兄,我就不必了吧。”
殷鸣予却道:“关于轩辕无意的生母,你都知道什么。”
“我…”李书阳支支吾吾。
殷鸣予看他为难,也没有逼问,将手搭在李书阳的肩上:“要是不想说,就不必说。”
“我能理解你。”末了,殷鸣予又加了一句。
李书阳知道他的秘密,同样,李书阳的秘密他也知道一些。
李书阳点头,他与殷鸣予的关系像是知己:“多谢师兄。”
殷鸣予越过他身侧,说:“先回宗门吧。”
李书阳将司清苡横抱起,跟上殷鸣予,又想起地上的轩辕烨,皱眉朝殷鸣予问道:“师兄,那他们怎么办?还有柳师妹的事。”
殷鸣予脚步一顿,伸手摸摸心口,脸上的神情得到了缓和,说:“轩辕烨的侍卫随后就到,至于柳白榆,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李书阳点头跟上。
一柱香后,二皇子被侍卫叫醒。他一睁眼,没见到自己的弟弟,心底气的够呛。
他这个好弟弟,竟然让他睡在路边,自己先跑了!
公皙璟也拍拍膝盖上的土,在轩辕烨背后说:“眼下轩辕无意不知所踪,殿下,我们要做打算。鲛人族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这个轩辕烨就头疼,他翻身上马,道:“没想到他戒备之心这么重?你跟了他这么久,竟然还对你有所防备。算了,父皇那里,你如实回禀吧。”
人皇在被带入密室的时候,被公皙璟喂了解药,秘密送出,找了个假的替代。
不过,轩辕无意好像并不在意。
公皙璟替他牵着马,又道:“眼下,五殿下应该知道属下是您的人,会不会…”
“不会,他是我的胞弟,不会害我。至于那位殷小仙君,人家对这些事可没兴趣。”话落,轩辕烨接过缰绳,脚尖踢于马腹,策马前行。
公皙璟立在原地,看着轩辕烨和一众随从的背影,嘴角扯起一摸冷笑,他道:“但愿吧。”
****
这一晚,大雨滂沱。
柳白榆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
她眼皮微颤,慢慢睁开眼,绯红的纱幔映入眼帘。
柳白榆思绪迟钝了片刻。
她不是在回青道宗的路上吗?怎么会到了这。
柳白榆眉间不解,她掀开棉被,竟看到了手臂上的暗红衣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穿了一件嫁衣。
她急忙下床,开始扫视周围的一切。昏暗的烛火摇摇曳曳,门窗上贴满了剪纸。
屋外脚步声辗转不断,柳白榆缓缓侧步,耳朵贴于门缝,听着门外动静。
只是她刚听了一会,门外却突然没了声音。屋内也换了一番景象,红烛变白烛,喜堂变灵堂。身上火红的嫁衣也换成了白衣。
柳白榆看着满屋的灵牌头皮发麻,心跳如雷。
这间屋子太古怪了,柳白榆以为是误入了什么阵法,她伸手拉门,拉不开。
柳白榆急忙拍打着门檐,朝外边大声喊:“有人吗?有没有人?”
她喊了很久,没人应声。
柳白榆鬓角有冷汗划落,她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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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突然想起一片议论声,屋内又是一片红影。柳白榆被吓得够呛,她轻拍胸口从地上站起,小心谨慎地伸出手,试探着去拉那道门,这次,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柳白榆微颤的手一顿,细想过后,她缓缓将门合上了。
这门刚才都打不开。
柳白榆此时不敢贸然开门,她蹲下身,脊背抵着门缝,蜷缩着身子,眼里皆是恐惧。
屋外的吵闹声一阵一阵,屋内的景象也轮番闪现。
又是一阵喧闹声响起,柳白榆强迫自己冷静,她扶着门框缓慢起身,轻锤几下大腿两侧,蹑手蹑脚走近窗户边,伸手将窗户纸捅破,将眼睛凑近洞眼去看。
睫毛触到了纸糊,柳白榆聚神朝外看去。
什么也没有。
她伸手揉眼,再次将眼凑近窗户,还没来得及细看窗外,一只眼睛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一只渗着血的眼睛。
“啊!”柳白榆惊叫一声。
她往后退去,恍惚中打碎了旁边的花瓶。
地上突然燃起大火,火星溅到了柳白榆手臂上,沿着衣裳的花纹烧了起来。她急忙拍打手臂上着火的那处,拍不灭,柳白榆迅速脱掉外袍,丢在在地上踩了几脚。
火苗没有暗下去的势头,反而越烧越旺。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再待下去,柳白榆觉得自己会被大火吞噬。
她往门边跑去,极速拉门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来人呐,走水了…”
无尽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柳白榆闷声低头疾跑。
不管是阵法还是其他,柳白榆还不想死在这,她想回家,想回到扬州,想待在母亲身边。
青道宗对她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她一直跑、一直跑,没有回头。跑过的地方被火烧尽,一片狼藉。
“呃…”柳白榆被地上什么东西绊倒了,平摔在地上,掌心的皮被磨破了。
她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周围是一片白雾,看起来阴森森的,一低头,柳白榆看见了一具白骨。
柳白榆不自觉的往后退去,那具白骨却突然有了动作,冰冷的指骨掐住了柳白榆的脖子。
它竟然开口说话了:“公主,公主…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要一个人跑了,为什么要害死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我们报仇啊…公主,是你一意孤行才害死了我们…都是你…”
柳白榆被它扑倒在地,眼里的泪水和额头的汗水混在一起,流过脸颊滴进了耳朵里。
她一瞬间有些耳鸣,她想说话,发不出声。
“报仇啊…公主…为我们报仇啊…因为你我们才会死的这么惨…要为我们报仇啊…
“报仇…要报仇啊…”
这些话不间断的从远处传来,紧紧地砸在柳白榆头上,让她头痛欲裂。
越来越多的白骨从迷雾出来,聚集在柳白榆身侧,寒冷的骨头紧紧捂着她的口鼻。
报仇的字眼在耳边盘旋。
柳白榆被捂得喘不过气,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如坠冰窖。
基于求生的本能,她拼命挣扎着:“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啊…”
湖水漫过口鼻,柳白榆猛地睁眼。
岸上一名女子如释重负,她将手伸向柳白榆,语气焦灼:“你终于醒了。”
19. 第 19 章
柳白榆浑身湿透,跌坐在河中,她双手抵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河水不深,她平坐着刚好到腰身。
“你没事吧?”岸边的人叫她。
柳白榆惊魂未定,眼睛直直盯着岸上人,眼里却没有聚焦。
女子朝她挥了几下手,见柳白榆未动,便脱了靴子提起裙角跳入河中。
河水飞溅到柳白榆脸上,她瞬间回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茫然看向走近她的女子,问:“你是谁?”
河里的石子有些硌脚,女子脸上皱成一团,听见了柳白榆的话,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她伸手将柳白榆拉起,说:“我叫未嘉,你叫什么呀?”
她弯腰朝着柳白榆傻笑,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脸旁两边酒窝显现,十分俏皮可爱。耳朵以上漆黑的乌发简单挽了个发型,插着带有淡绿色宝石的簪子,耳朵以下的青丝散落在肩,耳饰也是淡绿色的,与她一身青色长裙十分相衬。
柳白榆眉头紧锁,疑惑的目光落在未嘉身上,她问:“这是哪里?”
未嘉伸手挽过柳白榆的手臂,侧身指向柳白榆身后的庭院,笑嘻嘻道:“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柳白榆扭头看去,身体猛地一僵,眼里满是慌张之色,她刷地一下推掉未嘉挽着他的手臂,后退两步,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这里到处都是守卫,他们的穿着与昨晚公皙璟带来的人无二差别。
柳白榆分析着此处应该是某处别院,眼前的女子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手指纤细,穿着也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一看就是被人细养着的。
难不成太子的什么人?
或许是柳白榆的眼神太过锐利,未嘉撇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耷拉下眼皮,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柳白榆:“……”
未嘉边哭边控诉她:“你不和我玩…你还凶我…哇哇…”
柳白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哭啊。”
未嘉哭得更大声了。
柳白榆扶额望天,这人怎么跟个三四岁小孩似的,她戒备地看一眼远处的侍卫,又看一眼未嘉叹气。
不是,哭小声点,别把他们引过来啊!
“阿嚏…”未嘉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准备继续哭。
柳白榆伸手捏她的脸,挤出一个笑容:“你别哭,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我也陪你玩,好不好?”
未嘉止住哭声,扯起柳白榆的衣袖擦着鼻涕,哽咽道:“真的吗?”
柳白榆无奈轻笑一声,这一晚事是真多。
“姐姐你还没用膳吧,我让人多备一份膳食。”
柳白榆摸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她拉起未嘉的手往岸边走:“先上去再说。”
两人回到院子,院里的婢女站成一排,都带着同样的面具,为首的那人除外,只遮住了上半张脸。
柳白榆一眼便认出了她:“师姐?燕师姐?你怎么在这?”
面具下得那双眼睛冷淡地瞥她一眼,拱手朝未嘉道:“小姐,膳食备好了。”
“我要换衣服”,未嘉低头理理裙角,潮湿的衣物贴在身上很难受,她一脸的不高兴,又指着柳白榆道,“这位姐姐也要换。”
燕菁菁点头离去。
柳白榆看着她的背影,脚步不自觉跟着人上前几步。
燕菁菁怎么好像不认识她似的。还有,院外那些侍卫,她这么个大活人凭空出现,竟然一点也不惊讶,轻易让她随着未嘉一块进来了。
未嘉拉住她,说:“姐姐你别看了,她不会理你的,那些侍卫也不理人。”
柳白榆觉得奇怪,她问:“你在这多久了?”
“从我记事起就在了,好多年了。这里的人都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玩,我从来没有听见他们说过一句话。刚才那个…那个燕姐姐是昨晚和姐姐你一起来的。”
“啊?”柳白榆一脸震惊,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对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未嘉眼里一片真诚。
“我叫柳白榆。”
“那我叫你柳姐姐吧。”
不多时,燕菁菁给她们拿来干净的衣物,两人洗漱了一番,用了膳食。
婢女退出屋内,这个时辰应该是未嘉要午睡了。
柳白榆看着房门缓缓合上,她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凑近正在吃葡萄的未嘉:“你知道让你住在这的人是谁吗?”
未嘉思考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不知道。”
“行吧。”
下一秒,未嘉又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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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白榆放下杯子,说:“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未嘉思索着,眼神坚定的说:“知道好像又不知道。不过我娘来看我的时候,她说我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是要当皇后的人。我觉得这人应该是太子。”
柳白榆眯着眼看她,这人好歹还不算笨,应该是长时间没跟人接触,心性不怎么成熟。
她又递一串葡萄给未嘉,说:“你娘是哪里人?”
未嘉说:“我娘是鸢妃娘娘的姐姐。”
柳白榆接着问:“鸢妃娘娘又是谁?”
未嘉嘴里塞了两颗葡萄,边嚼边说:“鸢妃娘娘是二表哥和五表哥的母妃…”
下一瞬,未嘉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她朝柳白榆道:“不过柳姐姐,你如果见到五表哥还是离他远点吧,他好可怕。他拿刀割鸢妃娘娘的脖子。”
柳白榆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她有点不信,这个未嘉的智商怎么感觉忽上忽下的。
对方却是一脸诚恳:“是真的。”
“好吧,你表哥一家的关系是真乱。”
未嘉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她躺在床上朝柳白榆道:“柳姐姐,我困了,我要睡觉。等我醒了找你玩,你自己先玩吧。不过,后面的院子不要去,那里不好…不好…”
柳白榆抬眸,望向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人,她支开窗子翻了出去。
她四处走了一遍,发现那些侍卫根本不管她。
这会正直晌午,柳白榆满头大汗,终于摸清了正门的位置。
她心里头一阵窃喜,先离开这再说。
轻声拉开大门,柳白榆探出脑袋左右看看,就在她一只脚跨出大门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柳小姐,这么急着要走,可是招待不周?”
柳白榆僵住,但她没有回头。
下一瞬,她迅速抽出另一只腿,将门用力合上。撒腿就跑。
轩辕无意看着禁闭的大门,脸色沉了又沉。
“把人带回来。”
“是。”燕菁菁低头领命。
柳白榆不认识路,只得茫然奔跑。突然,她一个急刹,脚下的石子被踢飞。
燕菁菁挡在她前面。
柳白榆缓缓后退,转身就跑,没跑两步,被人抓住后领,劈晕了过去。
20. 第 20 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燕菁菁拖着柳白榆的手臂,打算将人抗在肩上,没曾想,她自己也被人敲晕了。
殷鸣予身旁的人接住她,缓缓将她放在了地上。
殷鸣予一手拖住柳白榆的后颈,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体挨得很近,他能清晰的听到柳白榆平缓的呼吸声。
那双深不可测又有些沉郁的眼睛,看向柳白榆的时候,像渡了一层暖色,如同早晨初阳,温暖又纯净。
柳白榆合着眼睛,眉头却紧皱着,额头处冒着细汗。
她许是又做噩梦了。
殷鸣予抬手朝她额头注入灵力,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将人拉的更近些,殷鸣予双手从柳白榆腋下穿过,下巴抵在她肩上,轻轻地将人环抱着。
他闭着眼睛,抚摸柳白榆散落的发丝。
“咳咳…”一旁的人咳嗽几声,尴尬的眼神不知要往何处瞟。
此人名叫商砚,他还有个弟弟商止,两人是殷鸣予的贴身侍卫。
殷鸣予深吸一口气,睁眼将柳白榆打横抱起,低头看向地上燕菁菁,眼神询问商砚。
商砚心神领会,看一眼燕菁菁道:“殿下,她被人下蛊了。”
“如何?”殷鸣予问。
“此蛊叫做厌情蛊,子母蛊同生,被下蛊之人需心无杂质。她身上的是子蛊,附着于心脉,不过此蛊不食血肉,子蛊专食人七情六欲供养母蛊。换句话说,被下子蛊之人相当于被抽了七情六欲,只会听从被下母蛊之人的命令。”
商砚解释道。
殷鸣予垂着眼睛。
心无杂质吗?
“能解吗?”殷鸣予神色严肃,扫了商砚一眼,“她是栀乌的主人。”
那把弓是前世纤凝的武器,因是凡人所铸,并没有灵性。久而久之,弓跟在纤凝的身边久了,受了些灵气,竟也开始认主了,在她死后这把弓也落入了人间。
殷鸣予怕栀乌认出今世的柳白榆,便在它身上做了些手脚,原本以为它会一直待在青岩山的万阵剑中,没想到竟然主动选了燕菁菁做它的主人。
跟柳白榆有关的一切,殷鸣予不会忽视。
“栀乌?那不是殿下您当初送给凤凰公主的定情信物吗?怎么这个凡人会是它的主人?”商砚闻言微惊。
“我问你,能不能解?”殷鸣予的声音冷了几分。
“能是能,要取子蛊并不麻烦,不过一旦将子蛊取出,母蛊便会陷入沉睡,连同它的载体一起,直至死去。”
也就是说,那个叫未嘉的凡人,今后就是个活死人。
商砚看了看殷鸣予的脸色,含糊道:“倒是还有个办法…”
“说。”殷鸣予眼神一暗,督促他道。
“此蛊有些特殊,若是先取其母蛊,母死而子灭,而且不会对被下蛊之人有任何伤害,顶多昏睡些时日。或是找到下蛊之人,取之性命,蛊虫便会死去。”
殷鸣予冷笑。
世间竟还有此类易解的蛊虫。
他看向怀中的人,吩咐商砚:“先把人送回去,别让轩辕无意起疑。”
“是。但是殿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否有些冒险了,您的身体…”
殷鸣予打断他:“我知道,单靠我还远远不够。迟宁必须在场。”
商砚眼里还想再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眼神也随之暗了下去,他低下头,只说:“无论殿下作何决定,属下和阿止永远站在您这边。”
殷鸣予立在原地,看了他几眼,抱着人转身离去。
商砚抬眼看着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竟有些落寞。
他伸手捞起地上的燕菁菁,跟了上去。
柳白榆被抓了回去,接连几日都陪着未嘉玩耍,没再见过轩辕无意,燕菁菁倒是每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们。
不过这几日,人族出了件大事。
先是人皇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宫里的太医接连摇头,说陛下这病难以根治,所剩时间也就十日有余。
再是人皇某日突然回光返照,早朝时雷厉风行,以蛊惑太子的罪名,砍了一批与轩辕无意有关的人。下诏废了太子轩辕无意,诏书只有八字:羊质虎皮,不堪为用。
掌印太监宣读之后,朝中一片哗然。
宫中秘辛,这些大臣们也有所耳闻,人皇接连几日不曾早朝,怕是时日无多,纷纷劝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品德兼优,占长占贤,废太子慎重啊。”
人皇怒瞪着这些人,苍老的身形像垂垂老矣的巨龙,盘旋在这大殿之中。
“朕意已决,妄议者,诛九族。”
人皇在一片惊呼声中拂袖而去。
第二日,人皇又下了一道旨,命二皇子轩辕烨监国。
太子失势已成定局,其中少不了二皇子的手笔,大臣们审时度势,联名上奏请立轩辕烨为太子。
奏章到了公皙璟手中,他将之呈给轩辕烨。轩辕烨斜躺在塌上,他闭着眼,手指在这这些折子上反复微扣。片刻后,他睁眼起身,眼里幽深莫测,吩咐公皙璟带上这些奏章,领着人去了人皇寝宫。
人皇身边的掌印太监亲自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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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进去,轩辕烨跨步上前,一进内殿,那股令人作呕的药味铺面而来。
从太子府的地牢出来之后,人皇每日只能靠药吊着一口气。
宫人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轩辕烨看向公皙璟,微抬头示意,宫人们便被公皙璟呵退出去。
轩辕烨慢慢走近昏暗朦胧的床幔,离之几步远时,他停下了脚步。
“父皇,儿臣给您请安。”
隔着纱帐,轩辕烨能感觉到那双看向他不甘的眼神,伴随一股恨意,阴冷狠戾。
一阵咳嗽声过后,好一会,人皇才微抬手指,指向他气若游丝:“你…你真是好手段啊,既除了你大哥…又借朕的手替你扫清障碍,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机这般深沉…咳咳…你以前不是一直无心朝堂之争吗?”
轩辕烨负手而立,他闻言冷笑出声:“那自然是骗您的,我的手段最像您啊。”
“因为您老了,没看出来。”
“你…咳咳咳…咳咳…”人皇想挣扎起身,咳的不停。
“父皇别动怒,仔细龙体。这太子之位,儿臣收下了,您的江山,儿臣也收下了。人族会有新的王。”轩辕烨拿过公皙璟手里的一本册子,放在烛火上燃烧,升起的火焰映衬着他眼里的野心。
人皇并未做声。
轩辕烨弹走指尖灰烬,慢条斯理道:“还有一件事忘说了,儿臣已将母妃棺椁从皇陵中移出。您大可以放心去住。”
人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咆哮出声:“你这个…逆子…逆子…”
轩辕烨淡漠的眼神瞥向他,缓缓靠近床幔,撩起帘子仔细审视着床上的人,言语上结了冰渣:“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只是完成母亲遗愿罢了。她活着的时候你利用她,欺骗她,辜负她,临死之际唯一求你的事,你也没让她如愿。”
轩辕烨府身靠近人皇,盯着他的眼睛说:“母亲她明明因你而死啊,你…”
轩辕烨隐忍了一下。
“你却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峥儿身上,让他背上弑母的罪名。”
“逼他改名换姓。”
人皇瞪着眼,张着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轩辕烨起身,冷眼盯他片刻,转身大步离去。
他刚到殿门口,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
“陛下驾崩了。”
丧礼过后,轩辕烨登基,各族来贺。
这消息也传到了青道宗。
李书阳看着桌上的帖子,陷入沉思。
底下弟子来报他:“那位公皙大人现在还跪在宗门外呢,已经两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