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必不可能这么好追》 第1章 第 1 章 01 铂悦天街的巨幕上,播放着一则娱乐新星的宣传广告。 巨幕下,裴玉惜独自一人驻足,仰头看得失神。 其实算不上多像,仅仅是静态间那双混血的眉眼有三分神似宗延。 但就是这三分,让裴玉惜收回视线后,迅速拨通了个电话。 金主要捧人,圈场上见怪不怪。 裴玉惜以个人名义砸钱,也不怪陆嘉以为是自己要被人包养了。 可过了些时日,别说和金主见上面,就连大大小小的宴桌上,两人都不曾遇到过。 陆嘉诚心说:“我还是想当面感宗裴先生的栽培之恩。” 经纪人招架不住年轻人热切的请求,于是让人传消息给裴玉惜,对方前两次都拒绝,最后一次不知为什么,居然同意了下来。 陆嘉穿着正式,在约定好的时间来到半山别墅。 原以为在管家的带领下,会看见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佩戴名贵袖扣与腕表,或许膝上摊着本财经杂志,面容精致,眸光犀利地看过来。 但当他推开书房的门,目光霎时滞住了。 白烟四窜,气息浓重呛人,差点以为着火了。 管家却见怪不怪,人送到转身就走了。 陆嘉在门口犹豫了会儿,试探性地走了进去,边开口问:“裴先生在吗?” 没人回应,他继续往里走,走到窗边,发现墙角处靠着个人。 这人衣衫松散,面容消瘦憔悴,却依然挡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气质。 大概是裴先生吧。 身旁的烟盒空了,烟蒂散落一地,地板上还有一个空了的药瓶。 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怀中抱着个什么,好像是一个相框。 “裴先生?”陆嘉弯下腰,“我扶您起来。” 恍惚间,裴玉惜看见了张三分神似宗延的脸。 七年前,裴玉惜二十岁的生日宴上,裴家对外宣布,将与唐家大公子唐应白联姻。 裴唐两家一向交好,唐应白青年才俊,跟裴玉惜又有青梅竹马情谊,这场联姻怎么看,都在外界的情理之中。 然而订婚一年之后,裴家突然陷入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纠纷。 裴玉惜的父亲裴木山,也就是裴氏集团的董事长,在新建园区的开业仪式上突发脑梗,住进了ICU。 接着园区被爆出施工质量问题,裴家资金链断裂,裴玉惜在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坠入泥潭。 他朋友不多,为了避免引火上身,都不再和他联系。 唐家也因此退了婚。 为了挽救裴家,裴玉惜只剩一条路可走,就是与宗家联姻。 就这样,裴玉惜仓促跟宗延领了证,浑浑噩噩地参加了婚礼。 他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礼物,被塞到了宗延的床上。 当天晚上,宗延弄得他很痛,像是饿了很久的疯狗终于叼上肉骨头,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手。 交易嘛。 两千万,宗延眼睛都不眨一下,扔给裴家这艘烂船填窟窿。 裴玉惜自然懂得其中的分寸,整夜咬着唇,没有叫喊。 起初,裴玉惜对宗延还有几分忌惮,日子久了,就越发不乐意给他好脸色看。 饭吃上两口会走掉,爱做到一半也会中途喊停。 戒指落在抽屉的角落,从不记得宗延的生日是哪天,重要的场合,更是一次都没有以伴侣的身份,陪宗延出席过。 那个粗暴无礼的男人总是喜欢在裴玉惜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青紫色痕迹,导致夏天裴玉惜都不怎么爱出门。 而一旦出门,宗延又会变得喜怒无常。 那天,裴玉惜深夜回家时,宗延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等他。 大概是从另一个酒宴上回来,沾染了一身的酒气,西装外套没脱,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晚宴唐应白也去了,你要跟他私会,也该瞒着我点。” 裴玉惜不知道为什么宗延总是不放过唐应白。 他们在饭桌上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又全是关于合作的项目。 裴玉惜想解释些什么,对上宗延阴鸷的眼神,又觉得徒劳。 他一言不发地回到卧室,锁了门。 五分钟后,门锁被撬开。 宗延破门而入,单手扯着领带朝他走来。 不再逼问,沉默地将裴玉惜的双手交叉压过头顶,摁在床头。 裴玉惜麻木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狂风席卷般的力道压下来,猛烈又不容抵抗。 酒味熏人,他知道宗延是不肯先洗个澡了,于是放缓了呼吸。 哪哪儿都开始破碎。 宗延的妒火发泄了很久也不见消却,还一边向裴玉惜提要求:“从明天起,裴家的项目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再跟大伯来往,就听我这一次。” 裴家是裴玉惜的底线,尽管父亲去世后,在大伯的接管下,裴家一直没能恢复往日的兴荣,可无论如何,裴玉惜做不到彻底不管。 “我可以终止和唐家的合作。”裴玉惜说,“并且保证不会再跟唐应白见面。” 他以为宗延还是为了这个。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宗延却没理会,“我再给你开一家公司。” 裴玉惜脸色冷下来,强行要宗延退出去,跟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但没有用,他知道宗延说到就做得到,会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甚至将他锁在家中。 曾经有一次裴玉惜在电梯里晕倒,宗延就监视了他三个多月,每天早上都要亲自喂饭,走到哪儿都派人跟着,直到裴玉惜暴饮暴食,用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报复,宗延才肯罢休。 身上黏腻的感觉让裴玉惜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他跌下床,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的衣服套在身上,就要出门。 宗延有夜盲症,裴玉惜一般情况下都会给他留灯。 但那天,他快步到玄关处,将所有灯光全都按灭了,为了不让宗延立刻追上来。 并说了句让自己从此以后每一天都后悔至极的话:“你为什么能这么冷血。” 那是裴玉惜和宗延说的最后一句话。 宗延看不见裴玉惜,裴玉惜也看不清他骤然僵冷下来,有几分无助和受伤的表情。 “你要去哪儿?”宗延问。 “去哪都好,”裴玉惜说,“不再见到你就行。” 不再见,裴玉惜其实没想过。 每次分开的时间超过一天,宗延就会发疯地找他,并且一定有办法找得到他。 裴玉惜知道自己逃不掉,但还是想要寻求片刻宁静。 下楼之后,他将手机扔进垃圾桶,去了最近一家的酒店。 身体散架了一般,裴玉惜洗了澡,静静躺在床上,缓慢闭上眼睛。 这一刻对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唾弃。 梦魇一般,宗延的抚摸和冲撞仿佛还在继续。 而他,竟因为这挥散不去的感觉,产生了微妙而可耻的渴望。 疼、厌烦、欢愉,都是真的。 还以为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宗延。 对宗延来说,拿到一张酒店的房卡不是难事。 可裴玉惜没想到再次听到宗延的名字,是被通知认领尸体。 宗延死于一场超速行驶的车祸,体内检测出过量酒精,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裴玉惜连一句遗言,哪怕是转述的,都没有听到。 留给他的,只有从垃圾箱找回的手机里的二十多通未接来电。 遗嘱是早在婚礼当天就立好的,宗延把一切能给的都留给了裴玉惜。 葬礼上,裴玉惜没有哭。 他只是戴着那枚婚礼上买小了,没能成功带上去的戒指,从开始坚持到了结束。 裴玉惜一直认为这一切都会过去。 他会打理好公司事务,做好股权交接,离开他们共同生活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的海岛隐居。 然而一天天过去,他始终没有离开过这栋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别墅。 而是在一个又一个深夜满目潸然地醒来,抱着床头不允许任何人动的相框发呆。 别墅里空空荡荡,哪里都有宗延的痕迹,裴玉惜被一点点侵蚀,生活得像个幽灵。 直到,很久之后的一天,在广告屏上看到陆嘉。 他觉得这种日子大概是要结束了。 三分像又如何,他又不是宗延。 裴玉惜比任何人都分得清,宗延身上那股几近扭曲的狠劲。 面前的这个小孩,被他瞪了一眼,魂都要吓掉了,随即露出小兔子温顺般的柔和神态来。 裴玉惜张了张口,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别碰我。” 看懂了裴玉惜眼里的抗拒,陆嘉止住了动作。 他着实不太明白,这所谓“金主”的心思。 裴玉惜盯着陆嘉的这张脸,无声勾了勾嘴角。 很快,这张三分神似的脸消失在了视野里。 裴玉惜身子一轻,有什么东西以抽丝剥茧的速度,慢慢从体内最深处向外抽拉。 像是灵魂在一点点的剥离。 无边黑暗倾覆下来。 终于,要去找他了吗。 好似沉睡了许久,耳旁突然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 下一秒,裴玉惜头疼炸裂般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他抬手摁了摁眉心,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身旁的相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分明抱在怀里的。 裴玉惜愣了愣神,环视四周,才发现这屋子根本不是他别墅的卧室。 这是一间生日主题的豪华海景套房。 抬手按开床头的开关,电动窗帘徐徐拉开。 裴玉惜起身,踩着羊绒毯走向落地窗,广阔的海洋涌入视野,落日余晖铺满海面,随着浪花起起伏伏。 桅杆上的蓝色旗帜被海风吹得笔直。 看清那上面的烫金字样后,裴玉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动了起来。 ——裴玉惜,二十岁,庆生宴。 抱歉修文,这是一本重生小甜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02 晚宴开始,泳池派对开始狂欢。 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浓妆艳抹,围着泳池开香槟,笑闹喧嚣声和音乐声混在一起。 炫目的灯光晕人眼,裴玉惜不喜欢这种热闹,静坐在离泳池较远的一处卡座上,要了一杯龙舌兰日出。 从裴玉惜十六岁开始,裴木山每年都为他举办游轮生日派对,但裴玉惜总是抗拒跟着人群一起狂欢,连礼物都不太愿意收。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把自己主动放置在人群中了。 或许是因为,想多一些见到宗延的可能。 宗延死后,许路经常来别墅里看他。 许路是宗延最好的朋友,在他看来,宗延守着一个不爱他的人三年,对裴玉惜没有原则的退让迁就,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裴玉惜就是块捂不化的冰,许路对这块冰的印象极度不好。 但怎么说,裴玉惜也是好友遗孀,若裴玉惜过得太凄惨,宗延在另一边也不会安心。 虽然他觉得那不太可能,也想来亲自看看,裴玉惜是不是很快就忘了宗延,或是从这里搬走,开始新生活了。 除了必须要处理的事物,裴玉惜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一开始,他还跟以前那般,穿着干净的休闲服,语声温温淡淡,给人一种疏离感。 好像宗延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 但每次许路要走,裴玉惜又都会拉住他说:“许路,留下吃个饭吧,再跟我讲一讲他的事。” 后来,许路留下的时间越来越长,来的频率越来越高。 裴玉惜的情况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好转,反而愈发憔悴消瘦。 从许路这里,裴玉惜听到了很多关于宗延的,他从前不知道,也不愿意了解的事。 宗延是爱他的,他没有求证过,却从不否认。 不然怎么会有人放下炙手可热的项目不做,扔两千万给他,只为看他三年的冷脸。 又怎么会在他每一次生病时,再忙也整天在家办公。 嘴上说着“把药吃了,今晚就饶过你”,却会在裴玉惜打翻药碗之后,让人重新煮了,自己先含上一口再喂过来。 明明自己有夜盲症,还是在停电的时候扶着墙背他下楼了。 想到那些情景,裴玉惜忍不住有些脸热,也有些近乡情怯。 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生日宴宗延是来了的。 “玉惜。” “玉惜哥。” 裴玉惜闻声抬头,是唐家两个公子唐应白和唐苏年找了过来。 裴唐两家交情匪浅,裴玉惜跟兄弟俩的关系都不错。 “在这坐着呢,”唐苏年穿了件度假风的花衬衫,像个开屏的孔雀,在裴玉惜对面坐了下来,“找了你半天,还以为你又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唐应白则是一身标准的精英装,在裴玉惜这边站了会儿,见裴玉惜没有想与他同坐的意思,神情略显尴尬,才转身坐到唐苏年一侧。 外界传言,唐应白是裴家钟意的联姻对象,唐应白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相比唐苏年,他跟裴玉惜的接触和见面要少一些,但一直给出了超出朋友和哥哥这两种身份的关心和关注,他相信裴玉惜感受得到,且没有表示出明确的拒绝。 而刚刚那一瞬间,裴玉惜的目光中竟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陌生和抗拒。 唐应白看向裴玉惜面前的酒,愣了下,迟疑问:“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裴玉惜惜字如金,向侍应生招手,要帮他们点东西。 唐苏年要了一个果盘,一杯大都会。 唐应白说:“你帮我点就行。” 裴玉惜直接将酒单递给他:“还是你自己来吧。” 时过境迁,是真的不记得唐应白爱喝什么了。 “你们知道吗,庄家那小子,”唐苏年突然说,“下午被那个谁,吓得都尿裤子了,就在甲板上,还有人录了视频呢……” 裴玉惜不太感兴趣,尤其是这样的话题,扶额靠回了沙发上。 好在音乐声足够吵闹,可以装作听不见。 “就宗家那个私生子,叫什么来着?哦……宗延!” 裴玉惜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猛然坐直了身体,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见唐苏年吃起水果就忘了挑起的话头,有些等不及地问了句:“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蒋媛媛找宗延喝酒,被拒绝了,庄觉去找蒋媛媛,又被蒋媛媛拒绝了,就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骂蒋媛媛不识趣,宗延是野种,妄图攀附你之类的,宗延一生气就要送他去海里喂鱼。” “就这样,”唐苏年掐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下,“庄觉就这样被拖到栏杆边上,宗延再轻轻一掐,他双脚就离了地,身子往栏杆上一压,船身这么高,搁谁谁不吓死。” “腿都打颤了,那庄觉还是要面子说,”唐苏年换了把细一点的嗓音模仿,“宗家不认你,就想来攀裴家的枝?裴玉惜要联姻也是跟唐应白,你他妈别做梦了。” 唐应白皱起眉:“少说两句。” “姓庄的活该,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他。”唐苏年最后说了句,想就此结束话题。 裴玉惜却问:“宗延,说什么了吗?” “我想想,”唐苏年看了唐应白一眼,眯起眼睛,想象着宗延的样子,咬牙切齿道,“他说,他看不看得上我,你又怎么知道?” 裴玉惜淡淡地笑了一下。 唐应白的表情跟着僵住。 唐苏年对此毫无察觉,叼了颗樱桃进嘴里,不嫌事大地问裴玉惜:“玉惜哥,他不会真对你有意思吧?” “嗯?”裴玉惜轻快地应了声,脸上的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你问我?” 空气有瞬间的凝结。 唐苏年毫不怀疑裴玉惜的魅力,就单凭他那张无瑕疵的,多看几眼就勾人魂魄的脸,说是任何人对他一见钟情都不足为奇。 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大概是说错话了。 连庄觉都觉得裴玉惜会选唐应白,他这个亲弟弟在瞎逼逼什么啊?难道是觉得宗延会构成威胁? “估计是为了气那个谁。”唐苏年说。 唐应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端起整个果盘放到唐苏年腿上:“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此时,有工作人员走过来,说即将进行无人机表演,通知他们去视野更宽阔的区域。 唐应白和唐苏年走向甲板中央。 而裴玉惜作为主角,要和父亲站在三楼的露台上观看,那里拥有最佳视角。 露台上有沙发雅座,裴玉惜走上来,在看到父亲身影的那一刻眼眶就湿了。 他在裴木山对面坐下,叫了声:“爸爸。” 裴木山正在讲电话,见到裴玉惜,只朝他扬了下手。 裴玉惜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想到他本不应该这么激动,又将这股情绪按耐住了。 无人机表演正式开始之前,甲板上有人演奏小提琴,裴玉惜往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是……温岳?” 如果他没记错,这首曲子是温岳特别为他创作的,叫《惜玉》。 “小温不错。”裴木山说,“上学那会儿,他就对你……” 裴玉惜开始头大,端起桌上的紫砂壶,给裴木山续了续茶:“爸,喝茶。” 裴木山叹了声气道:“应白,也不错。” 重来一次,裴玉惜明白,这个时候裴家的生意就已经出了问题。 裴木山一直细心维护和唐家的关系,也是因为唐家可以在关键时候给予帮助。 他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时间点,将联姻提上日程。 况且裴玉惜和唐应白互有好感,也不算是牺牲。 裴玉惜没说话。 裴木山又道:“小惜,你今年二十,结婚的事不急,但是可以先把婚定下来,我已与你唐伯伯聊过此事,他也问过应白的意思,是愿意的。” 裴玉惜依旧沉默。 “你不愿意吗?”裴木山问。 “对不起,爸爸。”裴玉惜说。 这样的反应是裴木山没想到的,端起的茶杯没能再放下去。 他从没想过裴玉惜会不愿意接受唐应白。 可裴玉惜周围关系密切的人他几乎都认识,翻来覆去,找不出比唐应白更优的选项了。 更令他不理解的是,联姻的事,就在生日宴前几天,他询问过裴玉惜的意见,若是他有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怎么不说? 裴木山错愕地看着自己儿子:“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裴玉惜低头喝了口茶,算作默认。 “小温?”裴木山猜测。 裴玉惜:“不是。” “那,小年?” “不可能。” “你商伯伯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难道……” “爸!”裴玉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一世他连宗延的面都没见到,如果父亲问起缘由,他要如何说? 可要不挑明了说,不拿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也显得太儿戏了。 只会让人以为自己是在矜持害羞。 “先看表演吧。”裴木山说着站起身,走到露台的围栏旁。 他并非是拿子女幸福做交易的父亲,若裴玉惜已心有所属,他也可重新考量。 何况裴家目前的问题,只是一点资金链上的短缺。 甲板上涌出越来越多的人,将近零点的庆生环节,几乎所有这艘游轮上的人都会参加。 裴玉惜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他双手撑着栏杆,在人海中寻找一个人。 表演开始,夜空中出现成簇的蓝色烟花。 裴玉惜今天穿了一身蓝色定制礼服,他仰头望着,听着悠扬的钢琴曲和烟花绽放的爆破声,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这具身体里活了过来。 烟花散去,无人机阵列变成了他的简笔小像。 裴玉惜低下头去,忽然眼热起来。 在甲板的角落,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背倚着栏杆,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他仰着头,一手夹着烟,一手擎着电话。 头发不长不短,分得利落,五官被夜空中散落的光勾勒得浓重。 刹那记忆交叠,心口骤然紧缩,各种复杂情绪瞬间铺天盖地填满。 裴玉惜看见宗延对着电话匆忙说了什么,就握着手机垂下了手臂。 一个彩色的生日蛋糕出现在视野中,逐渐变大,最后融于夜色。 夜幕下跳出了生日快乐的字样。 宗延依旧仰头望着,他不再看夜空,而是专注着裴玉惜的方向。 他们穿过海风,穿过奇幻的时间回溯,对视。 “爸爸,”裴玉惜忽然说,“我有钟意的人选。” 裴玉惜没想过人生可以重启,错过的一切真的能重新来过。 这个时候,裴家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可以改变未发生的一切,也拥有重新选择的自由。 但是他还是想要,再来一次。 宗延。 无非是管得严了点,盯得紧了点,力气大了点,控制欲强了点,爱吃醋了点…… 又怎么了呢? 第3章 第 3 章 03 “哪个?”裴木山顺着裴玉惜的方向看。 “那个,”裴玉惜抬手,隔空摸了摸裴宗延的脸,又放下,眼眶有些湿,“就他。” 怕父亲不能准确对上号,还念出了名字:“宗家,宗延。” “他啊,”裴木山肃声果断否决,“他不行,宗家都没有正式认他,你爷爷要是知道,也不会同意。” “若是认了呢?”裴玉惜问。 裴家和宗家都是在云城生根发展起来的大家族,据说爷爷那一辈有一些未解的恩怨。 但因为裴玉惜的爷爷已经去世,所以具体是什么样的爱恨情仇,他并不知晓。 父亲也未曾向他透露过。 “他两个月前才被接回云城,你什么时候跟他认识的?” “啊……”裴玉惜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但刚刚见到活着的宗延,他只觉得是最好的生日礼物,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大概,梦里吧。” 裴木山叹了声气:“玉惜,你是不是……恐婚?” 裴玉惜收回视线:“也有这个可能。” 裴木山静默下来。 裴玉惜给任何人的印象都是谦和有礼,温文尔雅,没少受夸赞。 从小到大,他给了他顺风顺水的生活环境。 裴玉惜也成长得很好,没有在任何一个场合,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令他感到荒诞、不可思议。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时空之外的另一个人。 但今天是裴玉惜的二十岁生日,裴木山暂时不打算深究。 “那联姻的事就先放一放,不急,你唐伯伯那边我也没有把话说死……”余光一瞥,姓宗的还孤零零的在原地站着,“他怎么还杵在那儿看你,你给他下药了?” 如果说以上的说法都是裴玉惜单方面的,确有几分拿宗延当挡箭牌的嫌疑,可宗延这个在等人跑下去的姿态,又让他觉得…… “你们……到底……” 裴木山回头,发现已经找不到人了。 从三楼的露台到一层的甲板要走大概40阶台阶,再穿过一个游廊,裴玉惜走得稍显急切,又步履慎重。 未曾设想两人重逢的开场,或许只是近距离地看一看就好。 可还是晚了一步。 “玉惜哥,快过来,切蛋糕!”人群一侧唐苏年在向他招手,裴玉惜又看了一圈,确认宗延确实“凭空消失”了以后,才迈步走了过去。 仿佛刚才的对视是一场幻梦,心头涌起巨大的不真实感,整个切蛋糕庆祝过程,裴玉惜都显得心不在焉。 唐苏年往他脸上抹了把蛋糕,并没能成功将兴致挑起来。 唐应白邀他一会儿去顶楼坐坐,有话想说,也被拒绝了。 “礼物交给栾叔就好。”裴玉惜说,“有些头晕,一会儿就先睡了。” 温岳也找他说了些话,还有很多记得的、不太熟的,裴玉惜不得不拥抱一些人,还握了很多手。 其中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过于热情,身上的味道格外刺鼻。 裴玉惜皮肤有些不适,但将此症状归结为接触了太多人所致。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站在镜子前,他才发现不对劲。 脖子和胸前长了几粒红疹。 明显的过敏症状,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问题。 龙舌兰日出是宗延爱喝的酒,裴玉惜只在他酒后失控时感受过味道。 清甜,热烈,醇厚,又带着野性。 就像宗延。 全身都沾了水,皮肤又痒又痛,裴玉惜担心症状加重,立刻去了二层的医务室。 常见的急性过敏反应,但不算严重,医生表示可以口服药物缓解,如果不放心,也可以静脉注射抗过敏药物。 “输液吧。”裴玉惜想也没想。 输液室有两张床位,中间用屏风格挡。 为裴玉惜插上输液管之后,医护人员就离开了,让他有问题按呼叫铃。房间很安静,裴玉惜理所应当地认为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药物要逐渐生效,裴玉惜躺下之后,那种痛痒的感觉在安静的、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放大了开来。 裴玉惜突然有些烦躁,他在人前一直都是光鲜的形象,但凡出门或见人,妆容仪表一定得体。 就连最想念宗延的那几年,也尽量在外人面前遮掩住自己的消瘦和憔悴。 他只祈祷不要在彻底恢复之前见到宗延,毕竟,宗延一直觉得他很好看。 曾经有一次,裴玉惜只是穿了件普通的白衬衫,出门时,宗延就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地问:“怎么穿得这么好看?” 当时裴玉惜以为他又在疑神疑鬼,什么都吝啬说。 宗延对他这个反应不太满意,走过来将人抵在墙边反反复复地吻,把这件熨得平整的衬衫柔皱了才放人:“你是我的。” 宗延会偶尔向他袒露另外一面,像狗狗一样的贪恋,裴玉惜只觉得幼稚。 宗延很喜欢吻他,像是这件事会令他获得极大的精神安慰和愉悦。 而裴玉惜总会给出诚实的身体反应,比如脸热,比如呼吸急切,也很少拒绝。 裴玉惜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唐苏年,不方便打字,就发了条语音过去:“苏年,刚才说的那个视频,你有吗,有的话发给我。” 唐苏年很快回过来:“有啊,我发给你,你要它干什么。” 裴玉惜说:“别管了。” 唐苏年还在泳池边和人玩耍,问人要了就立刻发了过来,实在搞不懂裴玉惜。 视频有三十多秒,但宗延的镜头只不到十秒,还是不太清晰的侧影。 这个时候的宗延还有些莽撞的青涩感,裴玉惜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且每一遍都放出了声音。 心情又峰回路转。 忽而此时,房间里,屏风的另一侧,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裴玉惜呼吸都停了。 看不见,但是听声音似是对方在给自己拔针头,然后坐起身,穿鞋,拿外套。 等等。 这个咳嗽声! 还没等裴玉惜做好心理准备,那边的人就从屏风的另一侧绕过来,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竟然是,宗延。 他怎么也在输液? 也不吭一声,是睡着了吗? 如果没睡着,将一切声音都悉数收进耳中的话,显得自己特意要来视频,又反复观看的行为,好变态啊。 裴玉惜闭上眼睛,装死吧。 但宗延的动作又停了,他没走。 裴玉惜忍不住又睁开眼,发现宗延一身简单规整的白衬衫和西裤,正笔直地站在屏风旁看着他。 外套搭在小臂上,肩膀很宽,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表情凝重,眉峰凌厉,像是在对他的变态行为做出审判。 或许应该重新闭上眼睛装神志不清,但裴玉惜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宗延四目相对了。 又一次,近距离的。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宗延说,“但我,没有视频里那个意思。” 裴玉惜:“……” 尴尬之余,他发现宗延的中文带了些生硬的口音,用这张带着几分混血的脸孔说出来,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高级感。 “嗯。”裴玉惜不想提,嗓子紧了紧,“你帮我倒杯水行吗?” 又动了动输着液的手:“我不太方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04 宗延放下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走到饮水机前,取下一个一次性杯子,按下接水键。 那种晕船的感觉又来了。 在甲板上看无人机表演时,有电话打进来,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仰头看,忽然跟一道意料之外的视线交汇。 时空错乱的感觉接踵而至,周遭的喧闹声、音乐声同时褪去,海浪声和心跳声开始膨胀,船体在剧烈震颤。 他以为自己是晕船了,且晕得很严重,才会神经麻木、四肢僵硬,胸腔不可抑制地跳动,仰头望着一个方向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那个联姻消息一传出来,就几乎惊动了云城所有富家子弟的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生日即将到来的零点,身穿肩上镶着名贵钻石的漂亮礼服,一直将目光定格在他的方向。 只知道从那之后,自己看什么都是晕的,心跳也莫名无法得到平息,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因此来了医务室输液。 水接满了,溢了出来。 宗延嗓子干得像是着了火,水明明是要拿给裴玉惜的,不知怎么,自己却先喝了。 “你……喝光了?” “不好意思,我再给你接一杯。” 两杯水的时间,足够裴玉惜整理一下自己。 输液时间过去大半,他感觉皮肤症状好了一些,应该不至于吓到宗延。 出门走得急,没有换衣服,裴玉惜稍作犹豫,还是将浴袍领口拢紧了,又用头发遮了遮脸颊和脖颈。 可即便如此,宗延转过身来,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时,还是有一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零星的红疹显得他皮肤过于白皙,却丝毫没有病态之感。 从小养尊处优的人,皮肤果然娇贵。 虽然裴玉惜对他的态度有些轻佻,但宗延愿意承认,瑕不掩瑜,裴玉惜很好看。 眼瞳黑亮,鼻梁高挺,五官鲜明却不浓艳,凸显出和谐的优越感。 丝质浴袍略显随意,然而腰带系得一丝不苟,白色床单上淡淡的冰蓝色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幽暗灯光下,两扇浓密的睫毛垂下,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脆弱,让人想要…… 想什么呢? ……算了。 宗延连忙说:“水放这里了,那我……” 先走了。 裴玉惜又动了动输液的那只手:“谢谢。” 若是从前,宗延会坐下来,死死按住他的手,不许他动。 如果执意要动,可能会迎来一些“惩罚”。大多数时候,这个惩罚是激烈的亲吻,亲到裴玉惜无力继续。 现在,宗延只是脚步顿住,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很生气似的问:“你另一只手是不会动了吗?” 裴玉惜被噎得不轻,视线垂了下。 像是经宗延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只手,迟缓地抬起时又看了眼宗延略显莫名的神情,唇角勾起一个很轻的弧度,接过了水杯。 宗延就站在旁边等着,耐心不多,但仍没有走。 裴玉惜小口吞咽,温热的水流经过口腔,流入胃部,带着丝丝缕缕的清甜,将时间拉得悠长。 一口一口喝完,裴玉惜抿了抿唇,又将杯子交还给宗延:“医生说要多喝水,再帮我接一杯,行吗?” 宗延无法拒绝,又帮忙接了一杯,重复刚才的动作。 听从指令,不发一言,跟智能机器人没有区别。 再接下一杯时,宗延已经训练出了习惯模式,不需要裴玉惜开口,直接服务到位。 大概到了第四杯,裴玉惜胃部胀得厉害,终于舍得出声阻止:“可以了,不能再喝了。” “要不是这水是我接的,我还以为你在喝燕窝。”宗延将杯身捏了捏,扔进垃圾桶中。 他很郁闷的想,是不是晕的不是船,而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看视频嘲笑他,又一个劲的使唤他,虽然口吻温柔,但终究跟那些人一样,看不起他的身份。 实在没有留下的必要。 然而脚步还没迈开,就见裴玉惜仰起脸,在微扬的颈线上抓了抓:“怎么这么痒,宗延,你也是过敏了才来输液的吗?” 他叫他的名字,在没有互相自我介绍的情况下。 这让宗延感到些许亲切。 “我……晕船。”他如实说。 “晕船?”裴玉惜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不相信似的,求证道,“你,晕船是吗?” 宗延:“……” 是的,将近一米九的健硕身材,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晕船晕到输液的地步,难以启齿。 但就是因为裴玉惜非盯着他看,才导致他“病”得不轻的,现在裴玉惜又这样笑他,这合适吗? 不过很快,宗延就得到了一句关心:“现在好点了吗?” 就连现在,裴玉惜说话时也总是注视着他的眼睛。 “原本好了,”宗延说,“现在又不太好。” “那你要继续输液吗?”裴玉惜又问。 “不用,应该一会儿就好了。”宗延说。 头发贴着脸颊有些痒,裴玉惜起初还有些避讳,但宗延好像并没有多在意他的容貌,就撩起来又抓了抓。 瓷白的手背在宗延看来十分碍眼。 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只手能动了是吧? “别抓。”宗延眉头蹙起,长腿一个跨步就迈到了床边,一把攥住了裴玉惜不安分的手,“手能不能老实一点,你想更严重吗?” 宗延的掌心有些潮,但宽厚得可以轻易将他的包裹,且始终温热。 温度顺着手背的纹路涌向全身,裴玉惜安心地闭了闭眼。 这只手真的不会动了。 嘴上却说:“我忍不住啊。” “忍不住……”宗延顿了顿。 裴玉惜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嗯?” “也得再忍忍。”宗延又把手拿开了。 他看了眼输液瓶:“快结束了,实在忍不住的话,我叫护士过来帮你按着。” “……” 裴玉惜什么都不想说了。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唐应白,传闻中的联姻对象。 同时,门外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宗延自觉多余,转身没有一点犹豫。 并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裴玉惜要求他什么,眼神有多怜人,他都不会留下。 但没想到,裴玉惜会直接拉住他的手,用离他最近的这只输着液的手。 “宗延。”裴玉惜心头涌起千般情绪,语声有些颤,“你陪我,呆一会儿吧。” 这样要求是有些过分,可宗延“冷落”了他那么久,他每天抱着他的相框,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宗延说都不说一声就留给他一具冰凉的尸体,现在热乎乎的人在眼前,自己任性一些,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宗延:“你……” 这可以算作是骚扰了先生。 门把手被旋开,唐应白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宗延,他很意外,视线落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目光变得刺眼。 宗延迎上了这道视线。 不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在任何交锋中输掉。 宗延以为唐应白跟那些富家公子一样,看他的眼神中会掺杂着轻蔑,毕竟唐家是云城少有的政商盘根错节的家族,唐应白身为长子,有骄傲的资本。 但唐应白只是在打量之后,走到他面前笑了一下,友好地伸出手:“幸会。” 没有从对方的表情中发现虚伪的痕迹,宗延也只好将右手抽出来,先小心地托着裴玉惜的手放好,避免他针头回血,才回身跟唐应白握了个手。 或许该解释些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跟你的联姻对象手牵在一起。 但宗延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下头,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该解释的是裴玉惜才对。 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穿过迂回的走廊,宗延走到了露台上,其他娱乐项目还在继续,游轮灯火通明。 这里离医疗区近,又少有人来,所以相对安静,可以让他没有杂念地理一理思绪。 迎面吹着海风,呼吸着咸湿的空气,奇迹般地,晕船症状终于消失了,大脑恢复了清明。 这件事从一开始爷爷莫名其妙要他来参加生日宴就不对劲。 “看看你能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爷爷拍着他的肩这样说。 问起要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爷爷又说:“选你喜欢的。” 宗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瓶滚石乐队纪念版龙舌兰。 不管爷爷的用意是什么,礼物都不能潦草。 那么裴玉惜的用意又是什么? 裴玉惜拽住他时,看向他的眼神那么真切、易碎,好像自己不答应留下来,就该被千刀万剐了。 设想了种种可能,宗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又看似合理的推断—— 裴玉惜不想跟唐应白联姻。 但拉他下水就很不道德了,他还不想惹唐应白。 唐应白这种人,看着儒雅绅士,实则为达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 宗延有些同情裴玉惜,出身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怪可怜的。 轰隆隆几声雷响,有雨点砸落下来,云城的天气总是变得这样快,让人没有准备,猝不及防。 海风卷着雨滴飘进露台,冷意顺着皮肤渗透,宗延才想起来自己外套没拿。 于是后退着往输液室走。 拐角处,他看见输液室的门被打开,在有人走出来之前,先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不知道他们先前说了什么,唐应白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在说笑吗?因为刚才那个叫宗延的?” “是。”裴玉惜语声坚定,“我会跟他结婚。” 然后甩开唐应白的手,拿上宗延的外套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05 裴玉惜拿着宗延的外套回了房间,唐应白没再跟随。 他有自己的骄傲,伤自尊的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 宗延,自从被宗家接回来后,私生子的身份在云城传得沸沸扬扬,但他为人相对低调,从没在类似的宴会场合出现过。 才一次,就把裴玉惜的魂勾去了吗,这实在荒谬。 若非如此,唐应白也不至于在医务室里失态。 裴玉惜走的急,医生另外开的口服药和外用药都没拿,但也不想再折返回去了,他连针头都是提前拔的。 症状已减轻许多,如果明天一早还没好,就下了船再去医院。 回到房间,裴玉惜抱着宗延的外套在窗边的躺椅上回味了一会儿,才翻开里外兜来看一看。 没有身份证、钱包之类的贵重物品,裴玉惜有些失望,但继续摸,他摸到一个很小的金属东西,只比指甲盖大一点,制作得很精巧,是个优盘。 面色随即融化开来,裴玉惜看了看,又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本想在这里看会雨就回床上睡的,但裴玉惜一拖再拖,最后竟抱着这件外套,渐渐睡了过去,直到天亮。 期间险些被空调的温度冷醒,裴玉惜直接拿外套当被子,盖在了身上。 嗅着淡淡的味道,他睡得很安心。 生日和生日宴都结束了,游轮停靠在码头,雨还下着,但已经转为毛毛细雨。 宾客们纷纷撑着伞从舷梯上下来,走向岸边成群结队的豪华私家车。 裴玉惜没跟父亲一路,上了自己的车。 司机叫张全,裴玉惜叫他“全哥”。 “全哥,”裴玉惜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出神,“先不回家吧。” “开去哪儿?”全哥问。 “随便开,去哪都行。”久别重逢,裴玉惜想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走一走。 话音刚落,视线触及不远处,只穿一件单薄衬衫,连把伞都没打的那人,一眼便认出是宗延。 看他径直走向驾驶位,开门,坐上去,又关门,裴玉惜不由得一阵心惊。 怎么连司机都没有吗,早饭也没见他去吃。 这车虽然不是宗延出车祸的那一辆,但是同一个品牌,颜色、外观都极其相似。 有些尘封的记忆涌上来,裴玉惜不放心道:“全哥,跟着这辆沃尔沃走。” “好。”张全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张全不是普通的司机,他散打出身,早些年还做过私家侦探,可以身兼数职。 在裴家很多年,也跟着裴玉惜很多年了。 小少爷是有一心情不好就随便转转的习惯,但明确地提出要跟着某一辆车的不礼貌行为还从没有过。 不过裴玉惜一向稳重,从不冲动行事。 “这是,宗家少爷的车。”张全试探着问,“需要的话,我这两天叫人盯着?” “盯什么?”裴玉惜回过神来,“先不用,你叫他什么?” 张全重复:“宗家少爷。” “是么?”裴玉惜唇角勾起笑意,“听说宗家还没正式认他啊。” 张全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说吧,全哥。”裴玉惜脖颈有些僵,换了个姿势,软声道,“我想听。” “不想认,也没有必要接回来了。”张全说。 “也是,那个宗献实在是难成气候,”裴玉惜犯了烟瘾,抓过宗延的外套放在腿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兄弟俩拼命打下的江山,怎么舍得交到这么一个败家子手里。” 游轮停在城南的码头,裴玉惜却跟着宗延的车一路开去了城北。 雨过天晴,接近中午的时间,道路不那么通畅,一路开开停停,没驶出多远,裴玉惜又开始困意缠身。 许是上一世太缺觉了,在见到宗延,确认他还活着之后,裴玉惜就格外贪睡。 张全把车子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外面,见裴玉惜睡得沉,便没再发动。 他将窗户调成遮光模式,下车去抽烟。 短短几十分钟的睡眠,裴玉惜还是做了个梦,是个难得的好梦。 宗延还是昨晚那身穿着,高挑帅气的样子站在酒柜前,含了一口龙舌兰,朝正在沙发上工作的裴玉惜走来。 裴玉惜停止敲击键盘,看着他说:“我会过敏”。 宗延在他面前站定,俯身,双臂撑在裴玉惜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不动声色地将电脑扔到一边,扬起下巴时喉结滚了下。 似是在问,不行吗。 不行的话,他就咽下去了。 原本是不行的,但看着这张迷人的脸,这一刻裴玉惜又觉得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他揪着宗延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他要喝他嘴里的酒,他要过敏。 这样才可以在输液室里遇见。 任何一种亲热,宗延总是能保持持久的热烈。 吻得天旋地转,酒液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宗延摸到一件衣服,温柔地撕咬着身下的人问:“我人就在这儿,你抱着我的外套做什么。” 有人在车窗上敲了两下,打断了梦境,裴玉惜就在这样意犹未尽的心情中醒了过来。 他睡得有些懵,也不知车子停在了哪里。 拉下车窗,脸上还挂着不悦,但看到是宗延,眼前又开始氤氲起雾气:“是你啊,宗延。” 陌生又熟络的语气,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又像是对宗延的到来感到意外。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宗延原本打算问的那句“你为什么跟着我”彻底说不出口。 裴玉惜的表情总是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味道,他好像时刻都在追溯某种东西,与自己有关。 “你是来给我送外套的吗?”宗延问。 “好巧,我来这边找个人,”裴玉惜将车窗升上来一些,想了想说,“外套……落在输液室的外套是你的吗?” 宗延手撑在车窗上,“嗯”了一声。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的,拿回去了发现不是,又让人送回去了,你没去取吗?” 宗延:“……” “那我打个电话给医务室的人。”裴玉惜说着关上了车窗,过了一会儿,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有人收着呢,现在送过来。” “谢了。”宗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兜里有一个……优盘。” “他们会小心,”裴玉惜说,“东西丢了我负责赔偿。” 车子进不去小区,就停大门外的蔽阴处,裴玉惜四处看了看,问:“你住这儿吗?” 应该是发现了吧,跟了一路,以宗延的警觉性,不至于连一辆显眼的车都没从后视镜里看到。 发现了但没打算理,找不到优盘了才又跑下来。 宗延又是一声“嗯”,很明显不愿意多说话。 他感到一阵憋闷。 因为分明看到了,那外套就在裴玉惜的车上。 裴玉惜跟他说话时,就将外套夹在双腿之间。 而他,不知道受什么力量驱使,竟然在陪着裴玉惜在演戏。 他很好奇裴玉惜到底要对他做什么,却生不起气来。 裴玉惜穿了另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很衬他。 除了被衣服盖住的部分,已经看不出过敏迹象。 “你好了吗?”宗延问。 “还好,”裴玉惜抹了把额上的汗,“你提醒我了,要多喝水。” 裴玉惜不紧不慢地去车上取了瓶水,又回到之前跟宗延站着的地方。 宗延不太情愿地投来一道目光。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裴玉惜拧开水仰头喝下半瓶,之后继续挺直地站着,一点都没有要回车上的意思。 “你不是要找人?”宗延说,“要不我给你我的地址和电话……” “不用,”裴玉惜说,“我不急,陪你等一下。” 宗延:“……” 就这么站在树下等着吗。 附近没什么可以坐的,连站着都显得突兀,而唯一可以安心等待的地方——裴玉惜的车里,他显然不愿意呆。 正午的太阳穿过绿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剪影。 裴玉惜呼吸不畅,解了颗领口的扣子,又仰头喝了几口水。 宗延看着都替他难受,不知道这是在坚持什么。 裴玉惜安静地在他旁边,什么话都没说,好像他的目的就是陪他呆一会儿。 可宗延又觉得,似乎裴玉惜才是需要陪伴的那个人。 “上来坐坐吧,”宗延往车边看了一眼,“你司机……” “他不用,”裴玉惜说,“我一个人。” 宗延住的小区不是裴家的产业,但价格不菲,环境也很美。 裴玉惜跟着宗延走过长长的鹅卵石路,绕过一个人工湖,才坐着电梯上来。 屋内的装修和布置很简约,宗延一向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 不过仍然可以推断,宗家没有委屈宗延。 裴玉惜隐约记得,不久之后智Zone发布了一款防火墙软件。 宗家是互联网发家,因为这款产品,让智Zone一直在行业内处于垄断地位。 宗延,是个IT鬼才。 他要是宗楚岚,也断然不会不认这个宝贝孙子。 进了门,宗延想给裴玉惜找双新的拖鞋,但裴玉惜直接穿了宗延的,不见外地走了进去。 “喝什么?”宗延问他。 “咖啡吧。”裴玉惜说着走向客厅中央,桌子上放了三台高性能电脑,还有一些服务器之类的设备。 脑海中闪过一些宗延在桌前工作的画面,当时的裴玉惜只是单纯地觉得,宗延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蜿蜒,敲键盘的动作行云流水。 裴玉惜回过头去,看咖啡机前专心给他做咖啡的宗延,那双手依然好看。 宗延看过来一眼,裴玉惜收回视线,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仿若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没过一会儿,香气飘来,宗延端着咖啡走近,或许是因为几乎一夜没睡的缘故,脑袋混沌,他并不觉得裴玉惜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那句“我会跟他结婚”一遍一遍在耳边播放。 理智告诉宗延,这是拒绝唐应白的说辞,把锅甩到他身上。 这非常不礼貌。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些话,他想直接问一问。 “裴玉惜,你是要跟唐应白联姻吗?” “不是,”裴玉惜回头看了宗延一眼,并不觉得宗延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回过头去动了动鼠标,问,“这电脑我能用一下吗?” 宗延一手还端着咖啡,另一只手为他输入密码。 然后条件反射地去碰鼠标,手掌就落在了裴玉惜的手背上,声音也落在他耳边:“那我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