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饲养指南》 第1章 变成水母了 【类别:灯塔水母】 【剩余生命:4天23小时55分】 【提示:你很饥饿,这里的水质很差,即将加速寿命减少速度,请尽快前往安全、食物充足的地方成长】 漆黑的海水中,温初趴在白色珊瑚上,看着眼前的光屏,有些犯难。 “对不起,我没有太明白。”温初缓慢地组织语言。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辗转于不同的医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步履匆匆,很少有人愿意停下来和他说话,也是因此,他很不擅长和别人对话。 温初的语调很缓慢:“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变成了水母,要寻找水质好的地方,并且和任务目标肢体接触,增加生命值,然后复活?” 【是生命值增加到九十九年,只是随着生命值的增加,你会变大。】 【一共有四个世界,你不一定一直是水母,要成功三次才可以复活。】 “哦……变大。”温初复述系统的话,而后问道,“我可以长到多大?” 他说着低头,不适应地动了动自己又细又软、有如丝线的水母触手——这样的触手他有上百根。 触手湿黏,带有刺细胞,能够向猎物注射刺激性毒素,而这上百根触手无疑是将猎物紧密缠绕、使其无法逃脱的利器。 如果他现在不是巴掌大的话。 系统:【一般来说,没有上限,只要生命值增加,你就会随之成长,也会逐渐变强。】 温初开始幻想:“那我的触手可以像我的胳膊一样粗吗?长到这么大需要多少生命值?” 在温初说到“胳膊一样粗”的时候,光屏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而后,或许是发现自己想多了,光屏很是言简意赅地道:【九十九年。】 温初追问道:“九十九年是多久?” 他不是很有时间的概念。 系统光屏缓缓浮现出一个字:【蠢。】 又惹人生气了。 温初默默地闭上了嘴。 所以说他很不擅长和别人说话。 他不想再惹系统生气,干脆不问了,笨拙地控制着自己陌生的触手去滑动光屏。 光屏的第二页,便是任务目标的照片。 对方一头金色的长发,眼眸是近乎于透明的蓝色,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他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露出了流畅的肌肉线条,精雕细琢,如同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明。 【这是塞壬,海洋之主,这是海洋被彻底污染的第三年,他正在四处寻找最后的生命,实现他们最后的愿望,你作为最后一只水母,可以借此机会接近他,提出你的愿望,取得他的信任,与他亲密接触。】 温初不知道古希腊神话,也不知道“塞壬”是什么,他只是盯着对方那硕大的鱼尾,又看了看对方凶戾的眉眼,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细又软的触手们,对系统的文字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么凶的人,真的可以接近吗? 温初发出了疑问:“我真的不会被他一尾巴拍死吗?” 系统:【应该不会?】 温初:QAQ? 系统:【你装装可怜,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温初小声道:“那装可怜是什么?” 系统:【……】 系统:【你闭嘴吧,出发,我来帮你安排。】 系统说着直接将光屏变成了箭头形,指向温初左前方。 淡蓝色的系统光屏荧光照亮了漆黑海洋中的一小片区域,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出发。 大有一副再不走就要揍水母了的架势。 温初现在是水母状态,可经不起揍,他吃力地挪动着身体,想要走下白色珊瑚。 珊瑚粗砺,水母的触手又多又密,他第一次当水母,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 在爬下珊瑚的过程中,他的一条触手被珊瑚缝隙卡住了,随即便和后面的触手打了结。 最开始只是两根触手打结,温初回头想解开,结果回头的时候另外两根触手也打了结,他一共有一百多条触手,这一下子直接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左边的触手打结、边缘的触手打结、里面的触手也打结,他的触手直接结成了一团乱麻,而他本人也变成了一颗水母球,咕噜噜地滚下了珊瑚,重重落到砂砾上,并且还在不断往前滚。 哇啊啊啊—— 这样子好像比挪动快多了? 温初稳住身形后顿了顿,他没注意到慢下来想回头帮他解开触手的箭头,很是破罐子破摔地再次滚了起来。 滚吧滚吧,反正从他有意识开始,就没有在海里看见别的生物,滚着走不丢人。 系统:…… 系统撤回了一枚即将回头的箭头,继续冷漠地给温初指路。 在系统的指引下,温初顺利地滚出了白色珊瑚区,一路往更加漆黑的深海滚去。 越往里滚,周围就越黑,原本海水还能透一点太阳光线,到了最后就只剩下纯粹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水母的缘故,温初对黑暗适应良好,一路灵活地躲避着各种碎骨、死亡的海藻和乱飘的垃圾,有如一颗灵活的透明弹力球。 中间是橘红色夹心的那种透明弹力球。 就在他已经适应了当前的速度,想开口问问系统距离任务目标还有多远的时候,突然在余光中瞥见一抹银白色的身影。 就在他的正上方,正飞速向他驶来。 温初以为是什么大型垃圾,正要加快滚动的速度躲过去,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只漆黑混浊的空洞眼睛。 这是一只比他大了无数倍的鱼。 鱼身扁平嶙峋,布满了褶皱与发绿的腐烂海藻,两只眼睛分别镶嵌在扁平身体的两侧,直勾勾地看着他,在迅速向他靠近的同时张开了嘴,露出细碎又参差的牙齿。 温初当即顾不上打量这条鱼了,他飞速往前滚动,深海粗砺的石头在他柔软的身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擦痕,他下意识地向系统求救。 “有怪物要吃我!” 系统适时给怪物鱼安了个光屏。 【类别:翻车鱼】 【剩余生命:三天】 【主要食物:浮游生物、软体动物、小型鱼类、海藻(当然,它现在非常饥饿,并不介意吃一只水母)】 温初:“我知道这是翻车鱼了!!它要吃我!!” 系统;【那你跑快点,这也是装可怜的一环。】 说得轻松,他浑身上下没有一条腿,怎么跑啊? 温初绝望地东滚西藏,但脱离了白色珊瑚群,这里只有漆黑的石头,一个透明的、中间有着橘红色夹心的灯塔水母无比显眼,不管他往哪里躲,翻车鱼的阴影总在上方如影随形。 他实在是太小了,滚十圈都比不上翻车鱼游一下。 眼看着翻车鱼的大嘴就要落下,温初也顾不得别的了,生平第一次语速飞快:“对不起,我没有学会怎么装可怜,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给你添麻烦了。” 系统光屏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温初在这种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道歉。 但温初没有注意到系统的变化。 因为就在此时,一根泛黄的尖锐螺旋状长角突然凭空出现,像是根棒球棍般,一角把翻车鱼打出去三米远。 翻车鱼被打的转了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最后飘在海里,也不知是被打晕了还是打死了。 温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僵硬地顺着那长角往下看。 而后,他便与一条比翻车鱼大了三倍不止的鱼对上了视线。 这条鱼对他微微张开了宽大的嘴巴。 温初撒触手狂奔。 “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有鱼长角啊!!!” 系统:【因为它是独角鲸。】 似乎是怕他在逃命的过程中看不见,系统这次贴心地把光屏放到了他面前。 【类别:独角鲸】 【剩余寿命:一个月】 【主要食物:鳕鱼、大比目鱼、虾类、头足类动物】 温初:“这也是装可怜的一环?” 系统:【嗯。】 温初很感动,于是滚的更快了。 系统列举的这些动物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有头有足,怎么看都应该在独角鲸的食谱上。 或许是温初滚动着逃跑的行为过于不符合常理,独角鲸居然在原地怔愣了一会,而后发出了尖锐的口哨声似的鸣叫。 这个时候温初已经滚出去十米远了。 他顾不得仔细去听独角鲸的叫声,在医院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被丢到肉弱强食的海洋世界,温初完全被激发出了本能的逃生欲,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拼命往前滚。 独角鲸也在短暂的愣神后鸣叫着追了上来。 它游动的时候带起海水的运动,在水流的冲击下,温初只觉得自己滚着滚着身体一轻。 再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飘了起来。 他可以跟着洋流飘动了。 这无疑加快了他逃生的速度,甚至在洋流的冲刷下,原本打成死结的触手也开始一根一根地松动,让他逐渐从一团弹力球变回水母,借助伞盖的脉动往前推进。 一切场景都在逃跑中迅速往后略去,深海中所有的景象几乎都如出一辙。 感谢系统,始终尽职尽责地指明着方向,让他不至于在仓皇逃命中迷路。 还没等温初把这段无言的感谢在心里想完,原本在前方指路的蓝色荧光箭头就突然消失了,露出了被它遮挡住的巨大鱼尾。 欸?!? 温初来不及刹车,只能拼命往上游,企图避开鱼尾。 而后。 啪叽。 伴随着湿黏的响声,他撞上了一块软绵绵的极其有弹性的墙壁。 墙壁微微凸起,如同一座小山丘,中间有一个小高峰,温初整只水母张开所有触手恰好能牢牢扒住。 不过墙壁为什么是肉色的? 此时的温初还不知道水母的触手中有无数刺细胞,在应激状态下,刺丝囊在接触到猎物的瞬间就发射出了毒针,带来刺激性的蜇伤。 他只感觉到墙壁震动了一下。 而后,一缕金色的、阳光般的长发垂了下来,温初的身体部分透明的伞盖一紧。 他被人捏着伞盖,从墙壁上拽了下来。 【生命值 1h】 系统面板出现,被拎着的温初也终于看清了墙壁的全貌。 这不是墙壁,而是一个人锻炼得当的胸肌,因为被他吸附了片刻,雕塑般瓷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圈过于艳红糜.烂.的伤痕。 “哪里来的水母?” 冷淡且不耐烦地声音响起,温初在上升中对上了那金色长发下蓝到几乎透明的眼眸。 金色长发、蓝色眼睛、硕大的鱼尾,这是—— 【类别:塞壬】 【剩余生命:???】 【提示:他是这篇海域的主人,或许他能救你。】 开文了。 高亮强调:温初是攻,修是受,1v1快穿不拆逆,攻爱受爱到愿意去死,受也是。 正文如文案,我想写一个嘴硬心软的受以为攻是小可怜于是随手养着,结果发现养大了无法抵抗(真的抵抗了吗)的怪物翻车被口口的故事,受看攻的小可怜滤镜有八百米厚。 攻是从懵懂的非人类开始一点点变成白切黑的,从天然黑天然萌到故意装可怜让受心软,不变的是天然的人外感。 攻意识到自己的脸对受有奇效后将会开始花枝招展/茶艺大师/究极醋缸,如果他变成黑心汤圆了有的时候还看起来很柔弱,那不用怀疑了他为了受装的(前面的天然黑时期难道就正常了吗) 我很喜欢写年下,写萌但天然黑的攻配苏帅受,或者是美且腹黑的攻配苏帅受,恋爱脑男鬼攻配苏帅受都很好吃我都爱吃……攻就这样死死的缠着受一辈子…… 喜欢这一款的可以戳我的专栏看看,我的专栏里还有很多完结文和预收文,当然最好还能收藏一下我的专栏ow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变成水母了 第2章 水母在烧烤 尽管在系统的面板上就看过照片了,但当直面塞壬的时候,温初还是免不得在震撼中失神了片刻。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每一寸的外貌都像是被精心雕刻般,冷淡薄凉,英俊锋利。 塞壬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见他不说话,不耐烦地拎着他晃了晃:“你是从哪来的?这里是深海,不适合你生存,快点滚回去。” 温初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撞上塞壬,当即用自己的八十根触手牢牢扒拉住对方的手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后面有只独角鲸要吃我。” “独角鲸?”塞壬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说话间,海水猛地被掀动,温初像是一条柔软的旗帜,以塞壬的手指为旗杆无助地飘动。 原本就紧紧追在后面的独角鲸终于跟了上来。 温初顺势就躲进了塞壬的手心里:“就是它。” 塞壬:…… 刚刚冒犯了他,现在就找他求助,他就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的生物。 算了,水母本来就没有脑子,更何况是活到现在的水母,指不定是吃了哪里被污染的浮游生物变成了笨蛋。 温初只感觉到俊美的塞壬叹了一口气,而后修长的手指一拢,就把他给团了起来。 他小心地探出一小截脑袋,忍不住想,塞壬看着很凶,其实像系统一样,只是语气不太好而已,本质上都是好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修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是对独角鲸说的。 “你们独角鲸不应该在北极生活吗?怎么也跑到太平洋里来了?” 北极?北极是哪里? 温初悄悄记下了这个发音,想要一会问问修。 独角鲸则是震惊地往后退了退,微微地低下了角:“塞壬大人。” 出乎温初的意料,她的声音格外苍老,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塞壬的声音冷淡:“直接叫我修就可以了。” 独角鲸坚持道:“塞壬大人,从海洋馆逃出来后,我就一直在寻找您,所有来到海洋馆内的鱼都对我说起过您建立亚特兰蒂斯的传说。” “我的家确实在北极,但我从两岁开始就到了海洋馆生活,也是多亏了海洋馆的自净系统,我才活到了现在。” “我听说,您在亚特兰蒂斯破灭后,正在寻找海洋中的生物,可以为每个生物最后实现一个愿望,我想回北极……” “太远了。”修在听到“亚特兰蒂斯”之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而后平静地道,“我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你活不到抵达北极的时候。” 独角鲸沉默了,那泛黄的螺旋纹长角又低了一些。 “北极是哪里?”温初终于忍不住好奇。 独角鲸虽然失落,但依然温和地回答他:“北极是我的家乡,在地球的最北端,那里的水澄澈且不含一丝杂质,有巍峨深蓝的冰川、绚丽的极光……” 温初抓住了重点:“那里的水质很好?那食物充足吗?” 系统说他要找一处干净、食物充足的地方生长,北极听起来似乎就很不错。 “大人谈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修捏了一下他的伞盖,把他摁回了手心。 温初被摁得变了形,抗议道:“我不是小孩子,医生说我今年十八岁了。” “哦。”修敷衍地应着,丝毫没有追问温初怎么活到十八岁的意思。 他对任何生物的故事都没有兴趣,反正都是悲剧,但温初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刚才的事,他问独角鲸:“你多久没进食了?为什么要追他?我记得水母不在你的食谱上?” 独角鲸愣了:“我没有想吃他。” 温初再次从修的手心中探出脑袋:“那你追着我跑做什么?” 独角鲸好脾气地道:“我看你被翻车鱼盯上了,想着你也有可能是来找塞壬大人的,所以想帮你一把,顺带带你一程。” “你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唯一一只活着的水母,我不会伤害你的。” 独角鲸说着还看向了修,想要让修为她说句话。 修言简意赅地道:“确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水母。” 温初:…… 想起来了,系统刚才并没有在独角鲸介绍的后面加“不介意吃一只水母”的备注。 “对不起。”他诚恳地对独角鲸道歉,“我以为你也想吃我。” 独角鲸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警惕一点是好事。” 确定独角鲸没有恶意后,温初小心地从修的手中游了出来,趴到了修的肩膀上。 他还记着自己的任务,要活下来不仅要找到合适的环境,更重要的是要和修有肢体接触。 刚才惊险刺激的逃生也不是全无用处,虽然不知道“装可怜”成功没有,但至少他现在会游泳了,不至于让修和独角鲸对他的身份起疑。 修因为肩膀上软塌塌湿乎乎的触感皱了下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侧头问他:“所以你到底是从哪来的?浅海吗?” 温初回答不上来,只能凭着记忆描述:“就是有很多白色珊瑚的地方,那里黑黑的,和这里的黑不一样,那里的水就是黑色的。” “那就是浅海了。”修了然,“你有没有在浅海看见渔网或者是渔船?我要去那里救一条鹦嘴鱼,这是她的孩子的愿望。”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温初又道歉。 “我有看见渔船,是太阳能的,现在还在运作。”独角鲸适时开口。 修挑了挑眉,脸上终于出现了点表情:“应该就是那里,你可以给我带路吗?” 独角鲸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小心地问:“您找到那条鱼后,可以带我回北极吗?” “也可以带上我吗?”温初冒了出来。 修再次捏起了他:“小孩子不要乱插嘴。” 而后他看向独角鲸,冷漠地拒绝:“不可以,你可以换一个切实可行的愿望。” 温初晃了晃:“那我呢?” 修冷嗖嗖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温初其实还想追问修“亚特兰蒂斯”是什么,但他现在被修捏着,又被修瞥了一眼,下意识觉得是自己说错话惹鱼生气了,所以安静地悬挂在原地当一只水母摆件。 这样也行,不说话就不说话吧,之后再找机会,反正他贴在修身上,生命值也会…… 等等?!? 温初错愕地看向依然在不断下降的生命值。 【剩余生命:5天0小时34分】 刚才他撞上修的时候明明增加了一个小时的,后来他也一直贴在修身上,为什么生命值还在下降? 他想叫系统又不敢出声,顿时张牙舞爪了起来,四处挥舞着触手。 修正在询问独角鲸具体的地点,被他的触手蛰了好几次,修长的手指上也出现了几道红痕。 修蹙着眉拎着他抖了一下:“老实点。” 温初老实了。 【剩余生命:5天0小时33分】 温初又想张牙舞爪了。 系统:【蠢,用意念和我交流就行了。】 温初:【哦……对不起。】 系统这次不是用光屏打字,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说话的。 不同于温初想象的平淡的机械音,系统的声音明显是个真人,低沉而富有磁性,只是冷淡且不耐烦。 温初觉得这道男声有一点耳熟,熟悉到他似乎刚刚才听过。 系统是他认识的人? 可是他总共也没有听过几个人说话。 温初回忆了半天自己认识的医生,但他向来对声音不敏感,外加系统的声音有些失真,温初回忆了半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和系统年轻的声音对上,干脆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他决定先问最重要的问题。 温初:【系统,这个倒计时是不是坏了?我一直在和修肢体接触啊,生命值还在往下掉。】 系统:【没坏。】 温初:【可是我……】 系统:【你贴错地方了,应该在口口上。】 系统匆匆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被消了音。 温初莫名从对方的消失中看出了些落荒而逃的羞恼来。 为什么要羞恼? 温初不理解。 贴在修的什么地方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还是说其实系统是生气了? 这个时候修已经从独角鲸口中得知了渔船的所在地,正在询问独角鲸浅海的状况。 “浅海更加糟糕,到处漂浮着垃圾,我所看见的地方都是一片荒凉,连海胆都无法存活……” 独角鲸的语速和缓,低声平静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或许是从小生活在海洋馆中耳濡目染,也或许是她的声音过于苍老,温初听着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者正在慢慢讲故事,让他有点昏昏欲睡。 也主要是他本来就听不太懂独角鲸口中的名词。 系统不理他了,修和独角鲸也有事情要商量,温初只能自己思考。 首先,他最开始是加了一个小时的生命值的。 然后,他现在接触过修的肩膀和手指,都没能增加生命值。 最后,系统说他贴错地方了。 温初恍然大悟。 他知道口口是什么了。 ——原来是要贴在修的胸口才可以增加生命值啊。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刚才居然没有发现。 所以系统果然是被他气走了。 温初伸出一根触手,圈住面前倒计时的光屏一角晃了晃:【你别生气了,我明白了,我会做好的。】 他说着,左右摇摆着身体,努力想从修的手里挣扎出来。 修正好也捏的累了,看温初挣扎着想跑,以为是自己把他捏疼了,也就松开手随他去了。 温初挣开束缚,围着修的腰腹游了一圈,他本是想直接贴到自己最开始贴的那块胸肌上的,但是一抬眼就看见了对方胸肌上的红印。 他当时是整只砸上来的,所有触手都下意识地扒拉住了修,也是因此,对方的整块右胸肌都呈现出一种糜.烂.的红色。 也就是独角鲸看不见颜色,这才没有察觉出不对劲来。 温初呆了,一时间不敢直视修的胸口:【怎么、怎么变红了……】 系统终于出现;【你的触手上有刺细胞,刚才蜇的。】 温初心虚地团起了自己的触手。 怪不得修对他不耐烦,原来是他又不小心伤到人了。 温初问:【那有办法补救吗?他是不是很疼?】 系统:【有,你的生命值可以转移,转移十小时的生命值到他的身上,就可以恢复他的伤势,不过需要你先接触到他的伤口。】 十小时。 但他一共只赚到一个小时。 他现在只有巴掌大,要是十个小时生命值给出去,可能就只有半个巴掌大了。 温初沉默:【那你觉得,我可以先从他身上赚到十个小时吗,这次我会轻轻的。】 系统:【……】 温初:【上次是意外,这次我会礼貌克制地碰他的。】 温初:【真的quq】 系统:【……随便你。】 温初说到做到,他团着触手飘飘悠悠地挪到了修的另一边胸口。 修正在听独角鲸的阐述,越听心底越是一片寒凉,他闭了闭眼,几乎不敢想象浅海的情况,甚至连带着对从浅海来到这里的温初都有了几分恻隐之心。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胸口一湿。 修:…… 好熟悉的触感。 他骤然睁开眼,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左胸口上粘上了一只水母。 水母胆大包天,趴在他的胸口上不说,甚至将触手一根根张开来,扒住了他的半边胸膛。 这次没有被蜇的刺痛感,取而代之的一种柔软的酥麻,像是无数根黏糊糊的毛绒刷子在他的左胸口乱扫。 甚至因为水母是透明的,他可以将对方触手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修看了眼沉浸在回忆中的独角鲸,忍了忍。 啪叽。 水母的触手在接触到猎物后开始收缩,同时黏液细胞会分泌黏性物质,上百条触手短暂附着后又软趴趴地离开,带来忍无可忍的吮吸感。 紧接着又是一次收缩。 修的鱼尾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还没完没了了? 是这样的,关于温初思考这件事,我有一个冷笑话(你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冷笑话) 水母一思考,口口口口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水母在烧烤 第3章 凉拌海蜇皮 【生命值 1h】 【生命值 1h】 【生命值 1h】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温初在贴上修的胸肌之后就一直在认真观察。 他贴上来的瞬间,触手本能地收缩了一下,想要抓住猎物,也是在收缩的时候,生命值上升的弹窗跳了出来。 温初又试着收缩了一下触手。 生命值又加了一个小时。 温初:…… 所以,原来要趴在修的胸口动触手才能增加生命值? 好、好奇怪的方式啊。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但看着不断上涨的生命值,想到自己十个小时的目标,还是犹犹豫豫地动了一下触手。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头皮一紧。 他又被修捏着伞盖提起来了。 修的那双透明蓝色的眼眸中抑着怒意,耳后透出点薄红来。 他冷嗖嗖地开口:“水母,你贴够了没?” 独角鲸停下了叙述,疑惑地看着修和温初。她刚才一直沉浸在回忆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修这边发生了什么。 温初小心地举起触手:“我叫温初,不叫水母。” 重点是这个吗?? 修被他气笑了,随手把温初丢到了旁边:“我在忙,别来捣乱。” 温初在海水里翻了好几个跟斗才晃晃悠悠地飘稳,他如同一个充满弹性的透明布丁,晃了好几下后又往修的方向贴了过去。 水母细软的小触手勾住了塞壬修长的手指尖。 “我不是捣乱。”温初认真解释,“我想多活一会,也想帮你。” 修的眉心突突直跳,拎起温初想再把这只胡言乱语的水母丢走,但在看见勾着自己小指尖的触手后又莫名顿了顿。 恰好这个时候一头雾水的独角鲸劝架道:“他只是个小水母,塞壬大人,如果他哪里让您不高兴了,我替他赔罪。” 左胸一片湿黏、右胸殷红一片的修:……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劝自己,这只是一只小水母。 这只是一只不懂事的小水母,把道理和他说明白就好了,没必要生气。 修抬头对独角鲸道:“不好意思,我要和这只水母单独聊聊,浅海具体的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正好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愿望。” 修拎着水母,对独角鲸点了点头,而后一甩尾巴,快速向不远处的礁石堆游去。 温初在他手上被水流冲的东倒西歪。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修就已经游到礁石后了,拎着他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喂,之后不许再碰我的……” 修有些难以启齿。 “胸口?”温初直言。 修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而后故作镇定地道:“对,明白了吗?” “为什么?”温初不解,“是因为我一开始伤到你了吗?之后我会轻轻的。” “还是因为伤口太疼了?疼的话你让我再摸一下,我帮你治疗。” 这水母还想再摸他?? 修咬牙切齿:“和你有没有伤到我没关系,这是冒犯的行为,不能做。” 温初更不解了:“为什么?” 小水母疑惑着轻缓地道:“之前医生都可以直接切开我的胸口,这也是冒犯吗?” 温初组织语言的速度很慢,导致语速也不快,这么慢吞吞地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出的话却让修一愣。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目前完好无缺的小水母,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声音和缓了许多:“不一样的,你说的是解剖,而你刚才那样摸我是冒犯,我和你不熟,那种抚摸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 “哦。”温初似懂非懂,“就是切开胸不算冒犯,摸胸就算?” 修:“……你可以这么理解。” 温初蔫了。 他总不能把修的胸切下来一块。 这种行为算不算生命值不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没有痛觉的,修会流血、会痛,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修。 更何况刚才他已经无意识让修受了伤。 他要想办法快速贴着修赚到生命值。 现在该怎么办…… 修说要是爱人才可以摸摸。 但是爱人是什么? 好熟悉的名词,之前好像有听别人说过…… 温初陷入了沉思。 在修的角度,他只看见小水母问完后就蔫哒哒地把脑袋垂了下去,看上去格外沮丧。 他居然诡异地生出了点愧疚。 海洋污染,水母是第一批死亡的生物,修猜测温初或许是个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水母,因为在实验室产生了某些变异,才会无知地活到现在。 所以刚刚才会一个劲往他身上贴,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吗? 修轻声开口道:“总之,别再碰我了,如果你有除了去北极之外的愿望,我可以尽量帮你实现。” 温初当即道:“那我可以当你的爱人吗?这是我的愿望。” 修险些被气笑:“不可以。” 这也不可以啊。 温初失落地团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委屈:“那我还是想去北极。” 修很不解:“你去北极做什么?那里又不是你的家乡。” 温初理所当然地道:“独角鲸说那里水质很好,我要在水质好的地方生存。” 不然他的生命值下降速度会变快的。 修则是露出了怔愣的神色,而后语调更温和了:“你……多久没有接触过外界了?” 温初实话实说:“不知道。” 修捏着他的手松了力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最终将小小的水母捧在了手心,耐下心来解释: “现在是人类移居的第三年,人类发现了另一颗类似地球的星球,在离开前彻底榨干了这里的最后一丝资源。” “他们离开后,石油泄漏、核电站爆炸、海啸爆发,全球变暖……那里也没能幸免。南极因为臭氧空洞,现在已经成了禁区,北极只能算是相对较好的地方,但我们现在正在太平洋中部,去那里的路上要遇到至少三个核电站。” “你和独角鲸都很难活过去。”修顿了顿,而后道,“或者说,在这场灾难中,所有的生物都很难活着,现在的海洋几乎没有活物。” ……修是在担心他死掉吗? 他好像不小心提起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透明的灯塔水母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圈住了修的小拇指,像是在安慰他。 小小的水母,中间是橘红色的身体,在漆黑的深海之中鲜艳又温暖,真的像是座小灯塔。 修的目光忍不住更软化了些。 他道:“这些事情我无力挽回,只能去找最后剩下的鱼,尽可能满足他们最后的愿望,这次我也是想去浅海找最后一条鹦嘴鱼,他快撑不住了,所以我比较着急。” “如果你有别的愿望……” 修还没说完,就见温初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样,突然用触手撑着他的手指借力,“嗖”地一下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小水母就“啪”地贴到了他的脸上。 软而冰凉的触手胡乱抚摸着他的唇瓣,修在震惊之下忘了抵抗,触手如此灵活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我明白了,你担心我死掉。”温初觉得自己完全想明白了。 只要和修贴贴就不会死掉了,但修说要贴贴的前提就是成为爱人,一切问题的解决办法都是和修成为爱人。 温初刚才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之前听说过爱人。 就是说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一辈子,还要亲亲。 “我不会死掉的,我和你做.爱.人,我们亲亲,然后你可以让我摸摸、带我去北极了吗?”温初边探入触手边诚恳地询问。 这是什么连吃带拿的歪理?? 修张口就想让温初滚出去,但这反而给了触手继续深入的机会。 柔软的、黏糊糊的深入喉道。 他反射性地干呕了起来,尾巴乱甩,想要逃离不断深入的触手,眼角飞上薄红。 温初本意是想亲亲的,但修的口腔滚烫,喉咙间甚至在不断挤压收缩,让他忍不住一个激灵。 好奇怪…… 在对上修又惊又怒,同时被噎出一层水雾的透明蓝眼眸后,奇怪的感觉更盛了。 水母的伞状的身体层层叠叠地舒张了一下,带动里面橘红色的身体结构轻颤,如同心脏的跳动。 【生命值+8h】 随着系统面板的跳出,他猛地变大了一圈,触手也长了一大截,进一步深入,几乎将人鱼的整个口腔填满。 温初看着突然跳出的系统面板,愣在了原地。 不是要贴在胸上吗?怎么亲亲也加生命值? 也是因为这一瞬的愣神,修终于抓住了机会,一把揪住他,把他拽了出来。 “温、初。”修冷着声道。 他刚才说了半天,这只蠢水母就想到了可以和他亲亲? 他恐怕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有一瞬间觉得水母这种没脑子没心脏的无脊椎动物可怜。 温初看着修透着不自然的红的唇,愣愣的:“……之后我还可以和你亲亲吗?我们可以算爱人了吗?我不摸你了。” 摸摸是坏事,亲亲总不能还是坏事了吧? 修冷冷地笑了:“你就这么喜欢和我肢体接触?” 温初以为是亲亲起作用了,眼睛一亮:“对,肢体接触,很需要。” 修甩了甩自己修长漂亮的蓝色尾巴,感受着喉间残留的火辣辣的触感,他低笑道:“好啊。” 他松开了温初,硕大的蓝色尾巴搅动水浪,又急又快地往温初的方向扫来。 修透明蓝的眼眸中一片冷然,即使刚刚被水母做了一顿,如此冷下神色的时候依然高不可攀,如同俯视众生的神明。 温初整个水母一个激灵,真的感受到了几分实打实的杀意。 “轰——” 修在最后一刻避开了他。 他身后的礁石轰然倒塌,发出剧烈的响声,周围的海水一片震动。 正在原地等待的独角鲸被吓了一跳。 见坍塌的地方就是修和温初刚才去的地方,独角鲸的第一反应就是又地震滑坡了,当即就要游过去查看情况。 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见在碎石的齑粉尘埃之中,金色长发的塞壬拎着一只完好无损的小水母,杀气腾腾地破开粉尘游了出来。 “哪里有刀?”修薄唇轻启,嗓音有些沙哑,“给我把刀,我现在就把这只水母做成凉拌海蜇,实现他的愿望。” 独角鲸:……等等? 被拎着的温初呆滞了一会,他在思考自己刚才为什么又惹怒了修。 因为亲亲也是错的吗? 难道变成凉拌海蜇才是正确的做法? 他缓缓问出声来:“凉拌海蜇是什么?这也算肢体接触吗?还是算成为爱人的步骤?” 独角鲸:等等!! 不可以自相残杀啊!! 修:(威胁) 温初:(因为没听懂所以开心地冒小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凉拌海蜇皮 第4章 可以吃掉我哦 独角鲸惊恐地拦住拎着温初就要游走的修:“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同类,不要自相残杀。” 修冷笑了一声:“我和他没话说。” 一张嘴就被塞了满嘴的触手,他还有什么话能和温初说? 温初还在追问:“凉拌海蜇是什么?” 修故意恐吓他:“就是把水母切成片吃掉。” 温初恍然大悟,而后很乖地伸出触手:“那你切吧,记得给我留一小块,之后我还能长得很大,你可以慢慢吃。” 原来只是想要吃掉他啊,被吃掉应该也算是肢体接触吧? 修果然是好鱼。 温初放下了心来。 恐吓未果的修:…… 他看了看尚处于懵懂之中,看上去真的不在意自己被做成凉拌海蜇的温初,突然觉得和一只水母较真的自己有点好笑。 恰好独角鲸这会小心开口:“塞壬大人,这里不是很好找刀。” 修顺着台阶下来,随手把温初丢了,冷嗤一声:“便宜你了。” 温初被丢开,在水里晃悠了一会才飘稳。 “不吃了吗?”他问着,又往修的肩膀上凑,“不吃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当爱人吗?” 独角鲸险些没游稳。 什么?什么爱人?? 修在谈话的时候都对温初说了什么? 在独角鲸震惊中带着“你竟然是这样的塞壬”的目光中,修只觉得自己的眉心又开始突突直跳。 总不能真的把温初片成海蜇,修甩了甩尾巴退远了,直接避开了温初重新黏过来的触手,对着温初郑重地道:“不可以。” “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样随便说出的并不是爱,就算我们不是爱人关系,我也会保护你,不要再说这种会引起误会的话了。” 修说着对独角鲸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只水母误会了爱人的意思。” 温初不解:“可是我们亲过了,就应该是爱人啊?” 独角鲸:“……” 他们还亲了?怎么亲的? 独角鲸讷讷地对着修点头,看起来是一点都没信修苍白的解释。 温初还在试图往修的身上粘,修不让他碰肩膀,他就偷偷摸摸的往下游,小心地用触手去钩修的手指。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系统忍无可忍地出声:【他是海洋中的神明,不可能有爱人的,你理解错任务了,你的任务是活下来,不是去谈恋爱。】 温初困惑:【可是如果不和修成为爱人,我就不能和他亲亲,也就不能活下来,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系统:【……】 他就不该和这个连“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水母提起这个话题。 系统:【算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初始任务?你现在很危险。】 温初愣了一下,想起来系统最开始说的话。 ——“你很饥饿,这里的水质很差,即将加速寿命减少速度,请尽快前往安全、食物充足的地方成长。” 几乎是他想起来的瞬间,系统面板跳出: 【警告:饥饿值过高,生命值即将快速下降。】 . 修感觉到手指上湿黏的触感,一低头,便看见了幼小的水母。 “那个……”温初看着一下子跳出来的系统光屏,纠结着拉了拉修的手指。 “有事说事。”修冷淡道。 “我有一点饿。”温初道。 他看着生命倒计时迅速下降的光屏,补充道:“可能不是一点。” 【剩余生命:5天11小时20分】 【剩余生命:5天11小时10分】 【剩余生命:5天10小时50分】 怎么感觉……头晕晕的……? 修很不耐烦:“饿就去找吃的,难道你还想要我亲自喂到你嘴——”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勾着他的手指的水母说完那句话后,来回晃了晃,而后伞盖开始收缩。 温初如同一朵枯萎了的花,勾着他的触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骤然失去力气般倒下,随着洋流飘落。 眼看着水母就要飘飘悠悠地被洋流卷走,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伸手接住了温初。 “喂,水母。”修蹙眉看着摊在他手心的水母。 这水母是不是长大了一圈?这次居然一只手拿不下了。 但这不是重点,修又晃了晃温初:“温初?” 温初毫无反应,甚至连微弱的伞盖起伏都没有。 刚才还叽叽喳喳满肚子问题的小水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般,修甚至无法从他的身上感知到一点生命力。 修想起温初刚才说的话,当即对独角鲸道:“我带他去找点吃的,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他说完,根本没有给独角鲸回答的时间,飞速捧着水母向着上方游去。 深海中连浮游动物都难找,更别说是小型鱼类了,倒是水面上因为水体富营养化长着一层绿藻,那些可以充当水母的食物。 独角鲸看着人鱼焦急的背影,对修刚才的话再次产生了怀疑。 水母和人鱼……也不是不可能产生爱情? 所以他们刚才到底单独说了些什么? . 温初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便到了个纯白的空间。 空间内的后方是排列整齐的书架,书架最前方则是一张书桌,他以水母的状态趴在书桌上。 书桌旁还摊着本看到一半的《儿童心理学》。 而在他的前方,是定格在5天10小时50分的红色光屏。 “这里是……” 系统:【系统空间。】 系统:【你的生命值下降的太快了,防止你真的死了,我先把你拉进来,在这里你的生命值不会下降。】 温初找错了重点:“所以一开始你让鱼追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让我死?你可以救我的?” 系统:【小嘴巴。】 温初下意识:【不说话。】 哦,又不许他说话了,那就不说吧。 温初在系统空间也是水母的外形,他很熟练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想要靠在书桌的边边上。 他没有卖惨的意思,但奈何水母又软又小,这么看上去就是平添了几分被欺负后又不敢吱声的委屈来。 系统不爽地“啧”了一声。 【装可怜对我没用,你也早点打消和任务目标谈恋爱的心思,攒够生命值我就带你脱离去下一个世界。】 温初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我已经和他亲了,我要对他负责。” 系统:【……】 真是为难这只水母了,居然还知道“负责”这个词。 系统:【爱人不是这样的,你不懂爱。】 温初眼巴巴地看着系统面板:“那爱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我学的很快的。” 系统被温初的死缠烂打磨没了脾气,无奈道:【重点不是你懂不懂爱,是他不可能和你谈恋爱。】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自己在修那边吃瘪就知道了。赶紧出去吧,你现在也没危险了,呆在这碍事。】 温初:? 他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原本泛着红光的光屏突然变蓝了。 在被踢出系统空间的前一刻,温初匆匆转头,看见了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拿起了桌上那本看到一半的书。 隐约间似乎有金色的长发闪过。 还没等温初看清楚,他就觉得眼前一黑。 他被踢出了系统空间。 冰凉的海水、轻柔的洋流再次萦绕在他的身侧。 温初缓缓睁开眼睛,率先对上的便是修那双透明蓝色的眼眸。 修蹙着眉,一手剥开他的触手,一手拿着小贝壳当勺子,动作轻柔地把绿藻送到他的口部。 为了方便绿藻能直接进入水母的胃腔,修是直接把温初倒着捧的,也是因此,当温初顺着对方的手往下看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修胸口的红痕。 他们来到了海面上,修半截身子露在水面上,此时正是落日时分,太阳余晖将他身上浑浊的水珠照的熠熠生辉。 如此高不可攀的神明,身上却带着他留下的痕迹,低着头小心地给他喂食,甚至不忘细心地将他浸在海水中。 神性与温柔居然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 温初半透明身体舒张了一下,带着橙红色的夹心收缩,像是又一次的心脏跳动。 实际上,如果他有人形的话,在此时此刻确实应该心脏漏跳一拍。 “醒了?”修察觉到他的动静。 “嗯……”温初不敢直视修的眼睛了。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托举着他的手一松,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险些在海里溺水。 修直接把小贝壳勺子丢了,冷眼看着他,刚才的那点温柔全然不见。 “醒了就自己吃,还要我喂你多久?” 温初勉强游稳,他学着修刚才的样子,用触手卷着绿藻往自己中央的口部送,他说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一边吃着绿藻,一边往修的身上蹭了蹭。 “谢谢你。”温初道。 他身上滑腻腻的,在修健硕漂亮的腹肌上留下了一道水痕。 修挑了一下眉,到底只是道:“我还不至于看着一只水母在我面前饿死。” “温初,我叫温初。”温初坚持道,“我有名字的。” “知道了。”修敷衍地应着,“这是哪个研究员给你起的名字吗?一般动物都是没有名字的。” “忘记了……呕……” 温初吃着吃着突然吐出来一大团绿藻。 原本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的修一下子鱼尾紧绷,他捧住因为吐藻而乱飘的水母,将温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在看见温初已经鼓胀的胃腔后了然。 温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还想继续抓绿藻吃,刚抓起来就被修狠狠地弹了一下伞盖:“你不知道饱的吗?别吃了。” “饱是什么?”温初反问。 修:“……你以前不吃饭吗?” 温初回忆了一下,和修比划道:“我之前吃塑料袋子里的水,那里面的水用管子接到我的手上。” 打吊针?还是营养液? 修更意外了,照理来说水母应该无法打吊针才对。 难道又是人类的什么新实验? 看着温初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修也没继续追问,他伸手指了指温初透明身体里的胃腔:“这里是你的胃腔,把这里填满之后就不能再吃了,懂了吗?” “好。”温初认真记下。 修捧着他,他就顺势用细小的触手去缠绕住修的手指,完全就是一只粘人的小水母。 修垂眼看他,突然道:“你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浮上水面后,水母透明的身体一览无余,在体型大小上的变化就格外明显。 温初想起刚才生命值一下子加了八小时的事,晃了晃透明的身体:“对,长大了,你和我亲亲的话,我还能长更大。” “我可以变成很大很大的水母的,所以你可以和我成为爱人吗?” 他尽可能用自己贫瘠的语言来阐释。 修显然没信能把自己饿晕的病歪歪的水母,不过温初的话让他想起了胸口的刺痛和被深.喉.后依然肿胀的唇。 和一只水母做了这种事,尤其是在对方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未免有些太挑战塞壬的羞耻心了。 “不可能。”修强硬地拒绝,“我顶多把你带回浅海,之后如果你没有除了去北极、成为我的爱人之外的愿望,就不要再纠缠着我了。” 温初傻眼了:“为什么?” “你很烦。”修道,“而且我很忙,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会给我添麻烦。” 还好这次独角鲸没有注意到,要是之后在他和其它鱼交流的时候温初突然贴上来或者是往他的嘴里钻…… 修不敢想象这种社死的可能。 温初整只水母在修的手里化成了一滩水,死死抱住修的手指:“我不会添麻烦的,我很有用,而且我们亲过了,已经是爱人了。” 修咬牙:“你那是强吻——而且是谁教你亲过了就能算爱人的?” 温初顿觉晴天霹雳:“这样也不能算爱人?” 他努力想了想:“那你要吃凉拌海蜇吗?我可以给你吃一半、一大半,然后你能让我跟着你吗?” 修只觉得脑袋疼,他把温初从自己的手上揪下来,重申道:“我不用进食,也不会吃你,只需要你别再缠着我了。” 修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月匈:“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当然不对,所以他才想帮修治疗补偿。 但修又不让他碰,修不讲道理。 温初觉得委屈。 至少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嘛,他都把十个小时的生命值攒到了。 太阳一点点落下海平线。 最后一点残红消失,夜晚降临。 海上寒凉,寒风一吹,水母就在修的手里抖啊抖的。 修叹了口气,带着水母潜入了水下。 温初试探性地用触手去摸修泛红的右月匈,想自己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修伸手,把他的触手打掉了。 温初再试着伸出触手,想要从修的手上扒拉到他的手臂上。 修这次直接把他丢了下来,冷着脸往前游去。 修觉得自己就是太容易退让了,每次都莫名纵容温初,才让对方这样得寸进尺,甚至在现在哪怕他明确拒绝,还想着对他动触手。 温初努力往前追,好在修不是真的想甩掉他,游的不是很快,他的触手舞成了螺旋桨,终于追了上来。 修是背对着他的,人鱼脊背线条流畅,腰腹劲瘦,温初直接贴到了修的脊背上。 水母冰冰凉凉的濡湿感直接让人鱼脊背一麻。 他忍无可忍地转身:“你是小狗吗?只会追着我跑?” 温初问:“小狗是什么?” 修:…… 他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修弹了弹温初的伞盖,起了点欺负回来的心思。 他对文盲水母道:“小狗就是你。” 温初本是趴在修的背上的,修这么一转身,就把受伤的地方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修被蜇后已经开始红月中的伤痕,吞了吞口水,小声地道:“我是水母。” 难道说其实他是小狗水母? 温初思考着自己的品种,再次粘粘糊糊地贴上了修。 触手小心地抚过被它蜇伤的地方。 【生命值 1h】 这也加了生命值。 温初:【系统,我要给他治疗。】 【生命值-10h】 【剩余生命:5天0小时34分】 温初怕接触面积太小治疗不全面,像是最开始那样整只水母覆盖住修的伤处。 冰冰凉凉的触手和受伤后滚烫.酸.麻的伤口完全接触时,修险些直接将贴在月匈口的水母扯下来丢走。 但他终究没能把温初丢开。 因为在下一刻,那蜇伤的灼热感消失了,只剩下冰凉的、类似口允吸的感觉。 这短短半天,他被水母这样触碰太多次了。 本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块感,反复堆积后也变成了无法忽视的存在。 等等……好奇怪。 修使劲甩了甩尾巴,企图将鳞片处怪异的感觉甩开。 他怎么可能对一只水母有感觉。 温初不明所以地看着修抖尾巴,继续粘在修的身上。 虽然修已经治疗好了,但他一下子少了十小时的生命值,他要抓紧时间和修贴贴。 触手、口部、伞盖……总之除了会蛰伤人的刺细胞都可以用来碰修。 【生命值 1h】 【生命值 3h】 咦,用口部可以多加两个小时。 温初还想再口允吸一下,但一抬头看见修耳后的薄红,以及蹙着眉抑着几分难耐的表情,一下子撒开了触手。 修的右胸已经被他修复如初,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粘液,看上去格外好看。 怪异的感觉终于停歇,修胸口起伏着,面上出现薄怒:“温初,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又小了一圈的水母用伞盖贴了贴他的唇瓣,语气柔软又轻快: “我帮你治好了,你别生气了。” “带上我吧,我不麻烦的,我会是很乖很有用的小狗水母。” 修:(一怒之下给水母喂了一顿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可以吃掉我哦 第5章 触手比爱心 修拉着水母的触手,防止对方又往自己的嘴里钻,同时低头看去。 在看见自己恢复如初的孚乚尖的时候,他愣住了。 “你做了什么?” “把我的生命值给你呀。”温初被抓住了触手,游不了,干脆又软绵绵地趴到了修的手心。 “生命值?”修蹙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根据字意推测,“你的寿命?” “嗯嗯。”温初点头,“我现在只剩下五天四小时三十二分钟了,你可以再和我亲一下吗?” 再亲一下,他就有五天十二个小时啦。 修本还有些将信将疑,听到温初的后半句话后已经完全不信了:“你只能活五天了,这个时候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事?” “不是乱七八糟的事。”温初委屈,“要和你亲亲,要找吃的,要找干净的水,这样我才能增变成大水母,加生命值。” “我以后可以把生命值分一半给你,给你疗伤,离开你的话我会死掉的,你能不能带我去北极?” “还想和你当爱人,一直亲亲。” ……这水母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修看着掌心里明显缩小了一圈的水母,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不管怎么说,刚才自己胸口的伤是在水母碰到后痊愈的,温初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至于他口中的“生命值”和“亲亲”…… 修持怀疑态度:“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具体的剩余生命的?” 温初理所当然道:“就是显示在我旁边的倒计时啊,就在我旁边。” 修看了看温初周身空荡荡的海水,对温初的话的真实度更加怀疑了。 “如果你一定要和我亲吻才能增加生命值……”修若有所思,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在遇到我之前的十八年都是怎么过的?” 温初张口就想说,自己之前是人,刚刚才变成水母,但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警告:请勿向位面npc透露位面以外的信息。】 好吧,不给说。 温初蔫了:“这个不能说。” 修:…… 就是编不出来了呗。 温初的话乍一听很离谱,仔细思考起来更是满是漏洞。 他现在十分怀疑水母不仅笨且病弱,还有一点臆想症在身上。 但温初治好了他身上的伤是事实,温初确确实实有着类似“治愈”的能力,也确实又小了一圈。 刚才他一只手拿不下的水母,现在又变回巴掌大了。 眼看着修沉默,温初着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和我再亲一下,我可以再变大的。” 修冷嗖嗖地看着他:“你还想再亲?” “不可以吗?”温初疑惑。 “不可以。”修严厉地拒绝。 “哦……”温初趴在修的手心。 刚才修就是用这只手,拿着用贝壳做的勺子给他喂绿藻的。 修虽然凶巴巴的,但从来没有真的对他动手,所以温初从来没有怕过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修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步步退让。 修应该是不想看着他死的。 温初这么想着,缓声道:“那我就要等五天之后死掉了。” 修:…… 温初:“我真的会死掉的,会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消失。” 修不耐烦地捏住了他的伞盖:“你少跟我装可怜。” 系统刚才也说他装可怜。 温初更困惑了:“装可怜到底是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修烦躁地甩了甩鱼尾。 他垂眸,看了一眼只有他巴掌大小的小水母,抿了抿唇,语气不太好地道:“你亲吧。” 要是亲完温初没有变大,他就把这只撒谎的水母切成凉拌海蜇。 温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修这是同意了,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而后快速从修的手心游了起来,飞到了修的唇边,碰了碰他紧闭的唇瓣。 修没有第一时间张嘴,他看了看四周,找到了一片礁石,带着黏乎乎的温初躲到了礁石中间。 ……总有一种幕天席地野.战.的错觉。 “可以了,你唔唔唔——” 几乎是修张口的一瞬间,温初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先是细软的上百条触手,在再次接触到修口腔中的灼热的时候,温初一个激灵,忍不住往深处埋了埋。 修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温初听着又紧张,又想继续往里钻。 他刚学会吃饭,最终在紧张混乱之下,他忘记了怎么继续控制触手,转而开始吃修的舌尖。 在他吃上去的那一瞬间,人鱼几乎是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看上去想将他直接拔出来,最终手却死死地扣住了岩石。 【生命值 12h】 加了多少?? 温初看着弹出来的屏幕,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猛地长大了一大圈,几乎将修口腔中的所有缝隙填满了,对方的喉道开始收缩,似乎是被过分入侵之后的干呕。 温初试着退出来一点,但退出来他就吃不到修的舌尖了,于是分出了些触手,像是捕猎般将修的舌尖层层缠绕,最终拉扯着送往自己的口部。 他很认真地去吃修。 【生命值 12h】 【生命值 12h】 【生命值 12h】 …… 水母又急又快地吃着他的舌尖,快速变大,修的口腔已经彻底容纳不下他的触手了,温初不得不挪出很大一部分的触手,紧紧抱着修的脖子,一直缠绕到修的耳后。 他变成了一只和修的脑袋差不多大的水母。 水母滑腻的伞盖在脸上来回摩擦,修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深喉到窒息。 一开始是担心伤到水母,哪怕忍不住摆动尾巴,也要死死扣着岩壁。 但在将岩壁扣成齑粉,水母抱住他的整个脑袋的时候,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果再这样放纵下去,他甚至会被无限长大的水母整个吃掉。 在意识到这样的危险后,修快速伸手,这次用上了三成力气,才将整个扒在他脸上的水母扯开。 温初正在努力赚生命值呢,突然就被扯下来了,他看着自己触手尖尖上连接着修的口腔的银丝,小心地问:“我还可以再亲吗?” 不仅是加生命值,修的嘴里好舒服,修的声音也很好听。 他喜欢和修亲亲。 修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他的脸上都是水母触手留下的红痕,脖子更是重灾区,金发凌乱,看上去格外狼狈。 “不行。”修刚恢复一些的嗓子又哑了,他不自在地缩起了鱼尾,“你给我适可而止。” “你要我给你什么?”温初疑惑。 修咬牙:“我是让你停下,不要得寸进尺。” 修很想给这只蠢水母一拳,想了想这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答应的,他居然没有下手的理由。 温初还在欢快地说着自己的发现:“我刚才发现,如果在亲亲的时候吃你,我可以加好多生命值,我一下子变得好大。” “之前吃绿藻都没有增加生命值,我以后还可以吃你吗?” “不可以。”修冷漠地伸手,拒绝了还想往他的脸上贴的水母。 水母被他挡住了,顺势就开始蹭他的手心。 真像一只小狗。 修这么想着,拎起来了一直蹭着他的水母。 不同于初见时轻飘飘的一小团,现在拎起来温初显然需要多花一点力气,修忍不住问:“你最大能长到多大?” 这已经明显不是正常水母会有的尺寸了。 温初复述系统的话:“等我把生命值攒到九十九年,我的触手能像胳膊一样粗。” 修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平心而论,无论是刚才巴掌大小的温初,还是现在长大了一点的温初,对于他而言都不算大,看上去只是像一团软绵绵又无害的小宠物。 但如果长到温初描述的那么大……就真的有一点恐怖了。 哪怕是再可爱的东西,变成庞然巨物之后恐怕也可爱不起来。 偏温初还在开开心心地畅想:“等我变成大水母,我就可以活很久了,那个时候你可以当我的爱人吗?我可以给你找吃的,可以带着你游,还可以……” “复活变成人”这几个字被系统消音了。 不过问题不大,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温初被修拎得更远了一些。 “不可以,你不可以长到这么大。”修面无表情地道。 他现在脑子有些混乱,不管是治愈的能力还是无限变大的水母,温初显然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因此,修的语速也降了下来。 “我可以带着你。”他斟酌着道,“但是我很忙,你要乖一点,以后不要随便摸我,我才能让你亲。” 温初很特殊,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能信的,但是治愈能力和长大是实打实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这样把温初放走。 但他也不能把温初养得太大,大到他无法控制的程度的话…… 修又不自在地缩了缩尾巴。 从刚才开始,他的鱼尾就一直是蜷缩的状态,为了掩盖鳞片下的不自然,他已经许久没有换过动作。 现在只是亲。 要是温初太大,对方从他的上半身开始探索下半身,修很担心会发生更多不太好的事情。 这是一只水母。 不管怎么说,和一只水母这样亲密接触,都有一点太超过了。 修抿了抿唇,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对温初强调道:“但是我们不可能是爱人关系,明白吗?” “明白了。” 现在不可能是爱人,但他按照修说的,多和修相处一段时间就可以是了。 温初的逻辑非常丝滑,也因此答应的无比爽快。 修见温初答应下来,松了口气,提着水母开始往回走。 刚刚昏迷过一次,温初这次再也不敢忘记任务了,他仰头看着金发的人鱼问道:“那你可以带我去北极吗?这是我的愿望。” “再说吧。”修移开目光,“我们已经耽误的够久了,该回去了,现在我的当务之急是去找鹦嘴鱼。” 这次不是明确的拒绝,而是“再说吧”,那就说明修已经在考虑答应了。 温初开心地快要冒泡泡了。 果然,修之前只是因为被他伤到了,又因为他太没用才生气的,现在他给修治疗好了,他对修有用了,修就不会丢下他了。 修是大好人。 不对,大好鱼。 温初开开心心地跟着修往回去找独角鲸,突然想起独角鲸最开始说的话,问道:“对了,亚特兰蒂斯是什么?” 修又停顿了一下,嗓音依旧冷淡:“你最好闭嘴,少问点烦人的问题。” “哦……”温初闭嘴了,悄悄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修嫌他烦,那他就找机会问独角鲸吧。 冷不丁被温初提起“亚特兰蒂斯”,原本的那一点躁动也消退了下来,修提着蠢兮兮的小水母继续往回游。 温初闭嘴了也不老实,触手叽咕了半天,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正在修耐心告罄,想要警告温初老实点的时候,他听到了水母软软的呼唤:“修。” 这还是温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修顿了一下,而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的冷淡并没有打消温初的热情,温初道:“你看我,你看我。” 修垂眸看去。 只见水母笨拙地用两根触手,比划出了爱心的形状。 “这个是爱心。”温初解释,“人类送给爱人的贺卡上都会有的。” “我不说话了,我给你比爱心,我爱你哦。” 水母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触手比爱心 第6章 mama 修怔愣了片刻,而后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蠢。” 温初:“……哦。” 他把触手放下了。 现在修不嫌他烦了,转而嫌他蠢。 经过刚才的亲亲,他成功有了十天四小时零八分的生命值,至少不会在短时间内死掉了。 温初想了想,还是开心,于是依然往修的手指上靠了靠。 修看着一个劲往他身上贴的小水母,想起来了个重要的事:“对了,我们现在不是爱人,你不要再在独角鲸面前乱说了。” 温初贴着修的动作顿住了。 他真心实意地发问:“那我还有可能和你成为爱人吗?我该怎么做?我想一直和你亲亲。” 修:…… 修忍着羞耻道:“我可以给你亲,但不可能和你进一步发生关系。我是人鱼,你是水母,就算我真的要找爱人,也应该去找另一只人鱼。” “人鱼不可能和水母在一起。” “哦……”温初缓缓地道,“因为有生殖隔离?” 修险些没游稳,他猛地停下:“这都是谁教你的?” “物种不同,就会有生殖隔离,医生说的。”温初说着看了看修,更困惑了,“你很想要生宝宝吗?” 修的下半身是湛蓝色的鱼尾,他身形修长,加上尾巴至少有两米多高,鱼尾上的鳞片光洁锋利。 鳞片从修的劲瘦有力的腰部开始向下蔓延,导致温初看不出来修的性特征,但根据修的上半身判断,他觉得对方应该是男性才对。 他也是男性,两个男性是不能生宝宝的,所以生殖隔离不算是什么问题啊? “你闭嘴,我不想,我也不能生。”修直接把胡言乱语的水母给捏成了一团。 “爱人是一种复杂且重要的关系,不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建立,至少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和了解,确认对方与自己契合才可以,并不是简单的亲吻就能确定的,也和繁育后代无关,明白了吗?” 温初不明白,但他觉得自己再不明白的话就要被修蹂躏成水母球了,于是慢吞吞地出声:“哦……” 修的反应好大。 难道真的是不能繁育后代的关系? 温初陷入了纠结。 他只知道人类的交.配,不知道人鱼和水母该怎么交.配。 因为正在认真思考,水母缓缓放下了缠着修的触手,软软地瘫成一摊,看上去无精打采又失落。 修垂眸看向水母,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水母。”他唤温初。 他的眼睫也是极为浅淡的铂金色,垂眸的时候衬得那双透明蓝的眼眸愈发神圣夺目,修无疑是极为俊美的长相,只是少有表情,冷淡的像是一尊雕塑。 现在,这尊冷淡的塑像上闪过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尴尬。 “别乱想了,我不是已经答应让你亲了,你听话一点,别给我惹麻烦了。” 不管温初说的是真是假,他总不能看着温初去死。 涉及任务进度,温初一下子把后代的事抛之脑后:“我乖的,我最乖了。” “口说无凭。”修弹了弹他的伞盖,“首先,不许再在独角鲸面前胡说八道。” 修算了算时间,从这里到浅海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就算加上找鹦嘴鱼的时间,顶多也就只有一天,那之后独角鲸应该就会离开了。 “如果你能坚持两天不胡说八道,我就给你亲。”修补充道。 “好!”温初干脆地答应下来。 答应下来之后,他又小心地问:“两天是多久?” 修:…… “两天就是两次日落,日落你知道吗?就是刚才我们在海面上看见的景象。” “我明白了。”温初充满了干劲。 他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光屏,开心地道:“那我还能活十个日落,我能等你两天。” 修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抓着水母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 独角鲸在原地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第一个小时,她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因为温初昏迷,情况比较严重,但等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修到底还记不记得要回来了。 终于,在太阳落下,海洋中一片漆黑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见了修。 和修手中足有篮球大小的透明水母。 独角鲸错愕地问:“温初呢?” 怎么出去一趟就换了只水母回来? “我在这里。”修手中的水母十分拟人地对她挥了挥触手。 还没等独角鲸说话,温初就倒豆子似的继续道:“我和修不是爱人,我们只是亲亲过,不能算爱人的,之前我说错了,你别信我的话。” 独角鲸:?!? 修:…… 修捏着温初的手紧了紧,他看着明显是在向他邀功的水母,只想回到十分钟前把那个盲目信任温初的自己敲晕。 他到底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信一只水母的鬼话?? 独角鲸则是看了看温初,又看了看提着温初的修。 她是色盲,看不见颜色,因此也无法辨别修脖子上那一道道痕迹究竟是海水的波纹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 但她看着修明显不自然的红肿的唇,陷入了沉默。 “那个……”独角鲸观察着修的神色,斟酌着道,“其实我在海洋馆看见过很多鱼,还挺见多识广的。” “我个鲸是不歧视跨物种恋爱的。” 修:…… 温初:ovo? 真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 因为温初突然晕倒耽误了不少时间,修没有停留在原地休息,而是让独角鲸一路带着他往浅海赶。 独角鲸虽然疑惑温初为什么突然长大了,但也只是把这一切归于核电泄露后的变异,没有追问。 而温初虽然变大了不少,但也还是一只小水母,完全跟不上修和独角鲸的脚步。 几次三番地落下来后,修冷着脸拎起了他,把他丢到了……独角鲸的身上。 “我为什么不能在你身上?”飞速前进中,温初一边拼命扒住独角鲸,一边对后方的修发出疑问。 “我很轻的,不要你花多少力气就能带走。” 修冷淡道:“因为你烦,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好吧,他果然很烦人。 温初闭了嘴,正在他想就这么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独角鲸一直在对他使眼色。 一条鱼在翻白眼,场面多少有点惊悚,温初悄悄爬了过去,问她:“你怎么了?是累了吗?” 独角鲸压着声音道:“塞壬大人最关心海里的鱼,你问问他关于鹦嘴鱼的事,他会愿意耐心和你说话的。” 两个人找话题都找不到,真是急死鱼了。 “好,谢谢你。”温初了然,又悄悄爬了回去,“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修:“问。” 温初照着独角鲸的话道:“你为什么要去找鹦嘴鱼?” 果不其然,这次修没有说他烦,而是顿了顿道:“……她的孩子托我去找她。” “近海的自动捕捞渔船有部分是太阳能的,至今还没有断电,依然在来回捕捞,但因为没有人收获,导致渔网中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鱼类尸体。” “鹦嘴鱼原本生活在浅海的珊瑚丛中,随着珊瑚白化,她不得不带着孩子往深海寻找栖息地,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的孩子被渔网捕捞了上去,她在渔网收拢的最后一刻将小鹦嘴鱼从渔网的缝隙中顶了出去,自己被捞走了。” “我这次去浅海,就是受小鹦嘴鱼之托,把他的妈妈从渔网里救出来,哪怕是尸体也要救出来。” 温初忍不住问:“那小鹦嘴鱼呢?他怎么没有和你来?” 修平静地道:“他按照鹦嘴鱼妈妈的话一直往深海游,想找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被海底矿场的塌方压得血肉模糊,现在已经死了。” 温初沉默了。 修很是冷淡地嗤笑:“没事别乱教小朋友打听故事,听了他又不高兴。” 别以为他没看见温初和独角鲸在咬耳朵。 独角鲸摆了摆头,长角在海洋中卷起小小的涡旋,假装自己没听懂。 修看着趴在独角鲸身上一动不动的水母,而后移开目光:“独角鲸,你和他说说北极的事吧,他挺想去北极的。” 独角鲸愣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对于北极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此时却找不到任何形容词。 过了半天,她才出声:“那是我的家。”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已经五十岁的独角鲸开口,声音沙哑又苍老: “其实我两岁的时候就被捕捞进海洋馆了,我对北极的记忆也没有那么清晰,但是我记得,每年鲱鱼顺着暖流汇聚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鱼群如同龙卷风一般,会有虎鲸群来用尾巴拍散它们,大快朵颐,我跟在妈妈身边,不用担心鲱鱼把我们冲散。” “海象也会带着她的孩子在浮冰上休息,经常有北极熊出没——他们最喜欢偷吃海象的孩子。” “那里总有很长的时间,太阳永不落下,到处是幽蓝的冰川,海水清澈冷冽,北极磷虾与水母穿梭。” “还有很长的时间,月亮一直升起,抬头就能看见丝绸条带一般悬挂在天际的极光……极光之下,大西洋斑纹海豚跃出水面,妈妈在教导我,要远离格林兰岛。” 如果鱼能做出表情,独角鲸现在很想微笑。 她早就不再年轻,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北极的模样,可如今,哪怕她的双目已经混浊,北极的时光却依然历历在目。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依然是那个跟随着鲸群的两岁小独角鲸一样。 “我想妈妈了。”独角鲸最后小声地道。 独角鲸极难被圈养,她是人类唯一一只圈养成功的独角鲸,曾一度登上过各大媒体头条,也与无数明星网红合照。 但鲸并不在乎这些闪光灯,身为一条鲸鱼,她想要的只是北极的深水,或是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北极鸥的尾迹。 每天可以吃饱,可以在妈妈身边睡觉。 温初贴在独角鲸的身上,他沉思了一会,想问很多问题,最后又觉得好像现在的情况不太对,暂时把问题咽了回去。 他用触手摸了摸独角鲸的脑袋。 “可以回北极的。”温初坚定地道,“你等等,我多求求修,我可以给修很多生命值……” “我听得见。”修面无表情地道,“水母,你不觉得这种话应该背着我说吗?” 温初“啊”了一声,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修。 不理解为什么要背着,但听话。 修无语到有点想笑。 修和独角鲸一直是全速前进的状态,说话间,温初已经跟着他们重新回到了浅海。 离岸太近的话独角鲸会搁浅,加上现在天色已晚,海岸线漫长且渔网难以辨别,不好找鱼不说,还容易不小心陷进渔网中,修和独角鲸最终决定暂时休憩一晚。 温初被修拎了起来,到了白色珊瑚丛中,修将他轻轻放下,从周围找了几片大海藻叠起来作为垫子,对从听了两个故事后就明显心事重重的水母道:“睡吧,明早还要忙。” 温初爬上了海藻垫子,依然被垫子下的珊瑚硌的缩了一下触手。 好硬。 他看向修:“那你睡在哪里?” 修一摆尾巴,将硕大的尾巴搁在了他旁边的白色珊瑚礁上,随便找了块珊瑚拔起来放好当枕头。 “我就在你旁边,放心睡吧。” 修以为温初还在因为刚才的故事难过,很生硬地安慰他:“海洋里面的故事都是这样,你也不用太难过。” 温初没说话,他直接钻到了修的怀里。 透明的水母靠在修的胸膛上,小心地问:“睡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吧。” “ma……ma,是什么?”温初尽力模仿着修和独角鲸的发音。 修和独角鲸都提到了“mama”,这条鱼不仅救了小鹦嘴鱼,还养大了独角鲸,温初真的很好奇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修看向怀中懵懂的水母,停顿了好久,才缓声道:“妈妈就是,每条鱼都会有的母亲,母亲是……” 他卡壳了。 灯塔水母是无性繁殖的生物,生长到一定阶段就会从身上分裂出水螅体,这些水螅体长大后又变成新的水母。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一个没有亲族概念的水母解释“妈妈”。 “妈妈就是……照顾那条鱼长大、给了那条鱼生命的鱼,所有的鱼都可以做妈妈,只要它们有了孩子。”修艰难地解释。 “哦。” 温初看了看修的胸口,又看了看修的唇,再看了看自己的生命值面板。 他很有逻辑地思考出了答案:“所以你是我的妈妈?” 修险些没收住力,直接把手下的珊瑚捏碎。 “我不是,只有雌性才能被称作妈妈。”修矢口否认。 “这样啊……”温初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自己的触手再次扒上了修的胸,“那我今晚乖吗?我没有说你是我的爱人了。” 修:…… 还不如直接说他是爱人呢,现在他都不敢想自己在独角鲸心中是怎么样的形象。 胸口又传来熟悉的粘腻酥麻感,修一个激灵,伸手把温初拽了下来。 “不乖。”修冷声道,“你别贴着我睡,你自己没有垫子吗?” “垫子很硬。”温初委屈,“底下的珊瑚是硬的,垫了也很硬。” 他没有痛觉,但也会觉得不舒服,修的胸口就软绵绵的,因为锻炼得当软而有韧性,非常适合水母睡觉。 修嗤他:“娇气。” 被温初这么一闹,原本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或是其它情愫也消失殆尽了,修提着温初,随手把它丢到了自己的尾巴尖上:“顶多让你在我的尾巴上睡。” 温初抱住修的尾巴,人鱼的鳞片冰凉。 “凉凉的。”温初道。 修的胸口是热的,他还是更喜欢修的胸口。 修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尾巴,让水母在他的尾巴上晃晃悠悠:“少抱怨了,你至少还活着,这群珊瑚死了给你当垫子还要被你嫌弃硬。” “死了?”温初震惊,“它们之前也是活着的吗?” “不然呢?这些珊瑚都是一只只珊瑚虫堆叠起来的,和你一样属于刺胞动物,它们活着的时候是彩色的,死了之后才会变成这一片白。” 修说着,举目看向身边几乎无止尽的雪白的珊瑚群,垂眸恶劣地对橙红色夹心的透明水母道:“你可是被死去的珊瑚包围着。” 水母闻言抖了一下。 是温初想要试试啃鳞片能不能加生命值,结果反而硌到了自己。 修却误会了温初的颤抖。 夜半时分,浅海一片死寂,无尽的珊瑚白骨之中,金发人鱼低头,看向攀附在自己尾巴尖上的水母。 月色如此皎洁,映照出海水的混黑。 修轻叹了一声。 “算了,害怕你就自己过来睡吧。” 初:不造啊我咬了他一口他就答应和我睡觉了Qu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mama 第7章 不要乱摸 水母贴在了人鱼的胸膛,软绵一团,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角鲸的话,温初第一次做了梦。 他梦见了湛蓝透亮的海水,海面下有庞大幽深的冰川,无数透明的磷虾在水中漂浮。 修坐在浮冰上,头戴皇冠,手执利剑,甩了甩比海洋更加蓝的尾巴,溅起一片水花。 温初低头,看向自己。 他看见了无数根粗壮的透明的触手,足有手臂粗细,触手有些太长了,从他的身上一直向远处延伸,从温初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漂浮在海中的数百根透明纠缠的藤蔓。 他变成大水母了。 温初好奇地游了一圈,先是试着去扒拉了一下修,被对方用尾巴拍开警告“乖一点”之后,又潜入水底去看磷虾。 水底不仅有磷虾,还有北极鳕鱼、格陵兰比目鱼和成群结队的鲱鱼。 看着就……特别好吃。 温初悄悄凑了过去,透明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卷起鳕鱼,在放大了无数倍的毒素下,鳕鱼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巨大的水母送入了口中。 啊唔—— 软软的,但很难嚼,咬了半天都送不进胃囊。 这怎么行,他想尝尝鳕鱼的味道。 温初于是吃得更用力了,用触手紧紧圈住鳕鱼,继续释放出刺丝囊。 由于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刺丝囊中卷曲的刺丝,刺丝扎入猎物的体中,如同尖锐的獠牙注入毒液,让本就被圈死了的猎物猛地挣扎了一下。 温初继续啃鳕鱼。 他就不信,他都变成大水母了,还吃不下区区一条鱼。 就在此时,远处似乎传来鲸群的长鸣。 而后便是修压着怒意,像是凑到他耳边的声音:“你到底啃够了没?” 欸?修不是在浮冰上吗?什么时候到他的旁边了? 温初先是一懵,而后便感觉到头皮一紧。 已经送到口中的鳕鱼消失了,他被拎了起来,再次对上了一双透明蓝色的眼眸。 就像是他刚才见到的北极的海水一般,是近乎于空灵澄澈的蓝。 “北极……”他看着修的眼睛,恍惚地开口。 “我看你是想被埋葬在北极。”修咬牙把他提远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温初终于看清的眼前的状况。 没有什么北极冷冽的海水,他还是在浅海的白色珊瑚上,此时天凉了,浅海的水混浊的更加明显,温初甚至能看见不少挂在珊瑚上的塑料袋或是易拉罐。 而金发人鱼正冷眼看着他,胸口是一片红月中痕迹。 说红月中都是美化了,修的胸口布满了红色的如同鞭痕般的蜇伤,两个最顶端的地方更是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周围一圈圆形吸痕,和水母的口部轮廓格外相似。 在睡梦中被骚扰醒来,修不自在地缩起鱼尾,看向温初的目光更冷了。 他算是发现了,每次他一对这只水母产生类似“怜惜”的退让,下一刻就绝对会被水母冒犯。 他就是有病,才来怜惜这只没脑子的水母。 温初看着修的胸口,心虚地缩了缩触手。 “我、我以为我在吃鱼……我梦见我在北极吃鱼,对不起。” 修在听到梦的时候抿了抿唇,金发掩映的耳后出现了一点极难察觉的薄红。 温初这么一说,他也想起了让自己惊醒的荒唐的梦境。 被巨大的水母缠绕,扼住脖子与月要,甚至被撬开小月复下方的鳞片…… “闭嘴。”修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温初的话,“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砍了。” 温初不说话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生命倒计时。 睡了一晚上,倒计时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到了11天8小时57分钟。 那看来他是真的吃了修很多次了。 明明说好了要他听话才能亲亲的,是他没有遵守约定。 怪不得修这么生气。 修拎着他,看着他的触手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温初想,修可能在想选他的哪几根触手做凉拌海蜇比较好。 不过他希望修切他的伞盖,他的触手现在太细太小了,根本不够修吃。 温初就这么等着修来砍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反而是修看着他,眉头越拧越深。 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温初决定先给修治疗。 修只是拎着他的伞盖,他的触手还可以动,温初伸长了触手。 恰好触手尖尖能够到最高峰。 水母的触手与峰顶相接。 温度好高。 这是温初的第一感受。 修的身上很烫,可能是被注入毒素的原因,总之透露着不正常的红的同时烫到几乎要灼伤他的触手。 温初没再犹豫,快速道:【系统,帮我治疗他。】 【生命值-10h】 【剩余生命:10天22小时57分钟】 修正在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和水母纠缠的梦,看着温初的触手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因此耳廓开始发烫。 真是荒唐……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乳.尖.一凉。 再一低头,就看见了水母湿答答的触手。 一忍再忍,之前已经是极限了,他这次当然不会再纵容水母胡来。 “温、初——” 还没等修说完下一句话,他就听见温初轻快的声音:“我给你治好啦。” 修的目光从水母的触手移到了自己再次恢复如初的胸部。 修的怒火刚升到嗓子眼,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发火。 他冷眼看着开心仰头看着他的水母。 温初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胸部:“你还痛吗?对不起,我先违背诺言了,我继续听话,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好不好?” “就是那个我听话两天,你和我亲亲的约定。” 修:…… 算了,何必和一只水母计较。 他随手把温初丢开了一点距离,此时小腹下方不自然的鳞片也已经缓了过来。 修甩了甩尾巴,从白化珊瑚丛中游了起来,往后退了几米,远离了温初。 “可以作数,但要加一条,这两天你都至少要和我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修垂眸,扫视了一下自己小腹下方已经看不出异常的鱼尾。 温初什么都不懂就算了,他还因此产生了别的反应,甚至衍生出了额外的幻想就过于荒谬了。 人鱼怎么可能和水母交.配。 他要和温初保持距离,好好清醒一下。 修这么想着,没有理会后面的温初,转身道:“好了,太阳已经出来了,我们去找独角鲸,然后去寻找渔船吧。” 温初呆滞了一下,看着突然对自己如临大敌般的修,慢半拍地快速用触手推着自己前进追了上去。 “等等我,修,两米是什么?” …… 独角鲸看着眼前几乎间隔了快十米的一人鱼一水母,由于他们间隔实在太远,她甚至需要转一下脑袋才能看见另一个人。 “……所以,你们闹矛盾了吗?”独角鲸不确定地问。 她也没有从修和温初之间感觉到闹矛盾的僵硬感啊? “不是,是因为我要当修很听话很乖的小狗。”温初认真道,“修要我和他保持距离,我不知道两米是多少,他说越远越好。” 这已经是最远的距离了,再远一点,他怕修看不见他。 “等等,你要当他的什么?”独角鲸怀疑自己的听力。 温初理所当然道:“小狗啊,修说我就是小狗,没办法给修当爱人,所以我要从听话的小狗水母做起。” 修对上独角鲸震惊中带着八卦的目光,只觉得额头更痛了:“……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懂。”独角鲸连连点头,“我都懂,你们继续。” 修:“……” 不,你什么都没懂。 为了防止温初再次语出惊鱼,修快速地转移话题:“我们今天就在这一块分头搜索,只要遇到还在运行的渔船就互相通知,要注意小心隐形渔网,遇到危险也要及时呼救。” 独角鲸应下。 “隐形渔网是什么?”温初疑惑地问。 独角鲸解释:“就是用光学隐形材料做的网,这种网对可见光的反射率极低,在海中几乎看不见,需要仔细辨别周围的水流,如果看见异常的漩涡,基本上在附近就有渔网,不过现在好辨别多了,如果你看见批量无法挣扎积压在一起的死鱼群,那里就是渔网了。” 她看了看温初透明柔软的身体,有些担心:“那些渔网的材料很特殊,就算看见了你也要小心,可能会把你割伤。” “好,我记住了。”温初应下,而后看向修,等待着对方出发的命令。 修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继续道:“我们兵分两路吧,温初跟着我走,他不认识路,别走丢了。” 温初为自己发声:“我能记住路,我很聪明的。” 修顿了顿:“但你没办法像独角鲸一样长鸣,找到渔船也没办法通知我们。” 有系统在,不可能找不到修,温初觉得不能一直被修当成累赘,试图展示自己的价值:“我可以的,我能找到你。” “而且我和你说好了的,要和你保持距——” 温初话说到一半,就被独角鲸的角轻轻一挑,挑得飞了起来。 啊? 独角鲸婆婆为什么要突然丢他? 水母茫然地在海洋中翻滚着,最后啪叽一下精准地撞进修的怀中。 修低头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温初一个激灵,快速触手并用地往外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走,你别生气。” 温初爬了半天,也没能爬出修的怀抱,反而是感觉到触手一空。 他又被修拎了起来。 “让你跟着就跟着,少说废话。”修淡声道。 温初:QAQ? 不是修自己说的要保持距离,怎么现在又不要保持了? 人鱼心,海底针。 修将软乎乎的水母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对着独角鲸点了点头,而后便带着温初转身离开了。 独角鲸看着远去的塞壬。 人鱼生来就属于海洋,塞壬金色长发下,是有力而流畅的腰腹,淡蓝色的鳞片渐变到鱼尾,硕大的鱼尾摆动,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 本该是梦幻到近乎神圣的一幕——如果塞壬的肩膀上没有趴着一只透明的小水母的话。 独角鲸忍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也前往了修的反方向。 在这末世之中,在这明日就可能死去的海洋废墟中,就少闹点别扭吧。 地球都要毁灭了,人鱼和水母谈个恋爱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 另一边,温初趴在修的肩膀上,还没弄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他小声问:“那我还要和你保持距离吗?” 修的游动速度很快,温初要牢牢扒着对方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水流冲走,但他早上才在梦里用触手蜇伤了修,这个时候不敢用力,只能抱住修金色的长发。 修感受到头发处的拉扯感,侧眸看见挂在自己头发上的水母,一时间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一早上的一肚子气也在这一声笑中烟消云散了。 修言简意赅道:“暂时不用,你注意观察四周有没有渔船。”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温初较劲,浅海也不是完全安全,温初受伤了麻烦的还是他。 找到鹦嘴鱼后再保持距离也没关系。 修这么想着,补充道:“今晚你自己睡。” “哦……好。”温初自知理亏,弱弱应下。 他抬头,认真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动向。 塞壬的金色长发随着洋流飘动,偶尔撒在他的身上,温初熟练地用触手收拢好这一小片长发,非常熟练且动作轻柔地给修编了一小撮麻花辫。 他的人类形态也是长发,以前无聊的时候就玩自己的头发,辫头发完全是得心应手,甚至不用分神看一眼就能辫好。 温初满意地看了一眼修被自己捋到耳后的那一小撮拇指粗细的麻花辫,而后对毫无所觉的修问道:“那明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修冷漠地拒绝:“不可以,你以后都不可以和我一起睡。”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温初的关系扭曲,他当然不会纵容这种关系进一步发展下去。 温初趴在修的肩膀上蔫了。 他不喜欢睡在珊瑚上,好硬,修胸口软绵绵的,又暖和,最适合水母睡觉。 如果他把触手打结起来,修会允许他在他身上睡觉吗? 正在温初陷入沉思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道暗银色的庞大物体。 温初凝神去看,在看清楚是什么后惊了一下,而后忍不住拉了拉修的头发。 “你看那里。” 修疑惑侧头,而后停下了游动。 只见在浅海滩不远处,一只膨胀到了水肿的翻车鱼正仰卧漂浮在水面上,它皮肤粗糙,眼睛睁的很大,已经混浊塌陷,腹部还有当初被独角鲸的角撞过的痕迹。 它已经死了。 虽然不知道翻车鱼出现在这里是系统的安排还是巧合,翻车鱼也确实有些吓人,但温初还是莫名的情绪有些低沉。 “这是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追着要吃我的鱼,然后独角鲸就出现救我了。” 要是早知道翻车鱼会死,就带着它一起来找修了。 “它腹部的伤不是致命伤。”修冷静地判断,“之前我遇到过它,它的愿望就是继续在海洋中度过余生,看它的样子,应该是死于寄生虫感染,你不必为此愧疚,这不是你的错。” 随着修的话音落下,温初看见翻车鱼已经塌陷的眼球处,一条白色的长虫晃晃悠悠地钻了出来。 而后,便是越来越多的长虫,或是从鳞片下、或是从腮部钻出,如同一条条宽面条在深海中扭动。 这么说起来,好久没吃面了,以前过生日的时候护士姐姐都会让他吃一口面的。 温初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修则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寄生虫?” 按照温初的说法,这条翻车鱼最多也只是死亡了一夜而已,浅海的环境再恶劣,也不应该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滋生这么多寄生虫。 温初举目看去,又拉了拉修的头发:“修,快看。” 修从翻车鱼上移开目光。 他于是看见了。 在翻车鱼后方,一艘巨大的、通体漆黑的捕鱼船正在缓缓驶来,船体呈流线型,顶部覆满太阳能板,即使人类已经离开,它也依然能够按照既定的捕捞轨道航行。 伴随着渔船一起到来的是近乎令人作呕的鱼腥味与腐臭味。 这来自渔船仓库中已经堆积爆仓、铺展到夹板上被晒成鱼干的死鱼,和在下方无形的渔网中,如同被挤压成压缩包的密密麻麻分不清品种的鱼们。 “沙丁鱼3号。”温初一字一顿地念出渔船侧面喷涂的字。 他转头想问修这是什么意思,却在触及到修眼底的神色后一下子住了嘴。 那汪透明蓝色的眼眸,如同北极冰川般冷冽的眸,翻涌起了温初难以辨别的复杂情绪。 ……是悲伤吗? 水母也会梦见格陵兰岛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不要乱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