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炮灰炉鼎，但强取豪夺了魔头》 第1章 第 1 章 红烛摇曳，一个侍女摆好合卺的酒杯，抬头偷瞄了下新娘，眼神略带同情。 旁边的侍女拿手臂撞了她下，几人收拾好东西，赶紧退了出去。 “那是紫阳仙府的女修，真可怜。” “听说她有心上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结果...” “嫁到千境峰来，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侍女们吁叹不已，言语中十分同情那位新娘的遭遇。 月色如水，清辉层层散开。婚房外，一道修长的身影掠过门窗，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双黑靴踏过门槛。 脚步声逐渐逼近，江芷水双手交握，手指微微发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来，轻轻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江芷水看着眼前的男子，知道自己再无退路。 帷幔落下，一人压着另一人，略带挣扎的低吼，混乱的争吵声，滚入床铺深处后，尔时，再无只言片语，只余疯狂的纠缠。 次日，床铺被江芷水横跨一大半，那人一清早就不见了。她醒来，坐在床上，整个人傻了一般，神情呆愣，身上只着一层薄衫，斑驳痕迹透红可见。 发生了什么？她....昨晚都做了什么？！ 江芷水脑子闪过几个刺激的场面，她“啊”的一声，脸埋入被子里，羞愧难当。 侍女们刚好进来，帷幔遮盖，她们听到新娘呜呜咽咽的啜泣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去唤她梳妆，只能静静站在一边等着。 听着新娘偶尔的低语，她们一个个蹙起眉头，不明所以。 “怎么见人，以后怎么见人...” “怎么可以这样....” “还是死了算了，现在就死！” 乍听寻死之言，几个侍女忙上前唤道：“夫...人，该起来梳洗了。” 江芷水被她们拉起来，一看到她身上的红痕，侍女也吓了一跳，脸色发红不敢看。 侍女们非常同情她的遭遇，但也无可奈何。 是她的运气太差，那么多的仙门子弟，偏偏她抽到了命签，成为青玉帝君的道侣。 嗜杀无度的妖龙，称霸三界，无人敢与其争锋。为求生，仙门各派只能卑躬屈膝，极尽手段去讨好。 青玉帝君极其神秘，无人知其来处，他突然出现，杀掉魔尊，灭了三大门派后，忽然停止杀戮，只提出一个要求。 他要一个道侣，只要抽中命签，他就会带走命签之人，回到千境峰。 没人见过青玉帝君的真面目，他行为怪诞，疯癫无常，三界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 有一个最广为流传的说法，说他原本是个无名小卒，修炼了至邪功法，化龙成神，但此功法有所缺憾，需要一个专属炉鼎来压制体内失控的灵力，命签就是他用来挑选特殊炉鼎工具的方法。 还有人说，紫阳仙府的玄气心法或许正符合青玉帝君修炼的要求，去了这一个女修，若能得圣心，有了青玉帝君做靠山，这紫阳仙府往后在修真界就可以横着走了。 江芷水自从嫁过来，就一直待在千境峰，从未出去过，江湖的那些传闻她也略有所闻。 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没想过未来会如何，只是过一天算一天，没事和侍女们荡荡秋千，偶尔调皮，跳入池塘，搅得一池金鱼不得安宁。 新婚之夜过后，青玉帝君就对她厌恶到了极点。避而不见，就算不小心碰到了，语气冷漠，说不了几句，就不耐烦走开了。 侍女们私底下都很替她打抱不平，江芷水只会憨笑，独守空房，毫无怨言。 可换了谁，谁又敢对青玉帝君有所怨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江芷水在某一天收到了一封信。她急急忙忙赶赴信上的约定地点，却误入雷霄阵，被万雷击身，粉身碎骨。 人不会只倒霉一次，就江芷水来说，她已经倒霉到让她忍不住发笑的程度了。 唯一的好运，就是她重生了。 回到十年前，那个青玉帝君还没有出现，一切还平静祥和的开端。 江芷水被蒙着双眼，双手紧抱着一人，扑鼻而来的清香有些熟悉，她还没想起是谁就被那人狠狠推开。 “大胆，竟敢对殿下无礼！” 江芷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手去扯开眼睛上的黑布，白茫茫的视线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 少年一身金贵华服，眼神鄙视，只扫了江芷水一眼，就别开脸，一副多看一眼就会脏了眼睛的神态。 这是晋国七皇子景千珩刚入紫阳仙府的那一年，江芷水与人玩闹，玩蒙眼抓人游戏时，误抱了他，当时还被掌门责罚，挥剑一天一夜不能停。 景千珩前世与江芷水十分不和，从那次得罪他之后，他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江芷水也不想惹他厌烦，有他的场合都尽量避开。 而后十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江芷水在一次契机下，辗转听到了他的消息。晋国发生叛乱，整个皇族惨遭屠戮，他被打断双腿流落民间，据说被某个变态贵族买了回去，故意在他的子民面前羞辱折磨他，过得非常凄惨。 江芷水本来那时是要前往太华门和师兄林烨会合，听到景千珩的消息，改变主意去了晋国，而当她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景千珩不堪欺辱，自刎身死。 再见到景千珩，江芷水心里百感交集。既可怜他，也可怜自己。 他们前世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分开后各自都过得不好，一个被送入虎口，一个国破家亡，都有一个悲惨死局。 重来一次，江芷水可不想再走老路。 可那青玉帝君是谁她没有任何头绪，命签是用什么原理选中的她，她也不清楚。离开紫阳仙府，有用吗？ 江芷水前世就是过得太逍遥，鲜少动脑，才以至于浑浑噩噩过到后面，被稀里糊涂提上粘板上了也没反应过来，到最后任人宰割，生死不能自主。 这一次，她着重开始思考如何逆转结局，规避风险，可经过几天闭关，她想得头疼，想得困极了，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去找景千珩缓和关系。 前世两人关系不好。江芷水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觉得靠自己一个，力量有限。就算后面能找出青玉帝君是谁，她也奈何不了他，得多找个几个帮手一起好好筹谋才行。 景千珩来紫阳仙府进修，只是为了修养身体。过不了几年，他就会离开，回到晋国继承大业。 可他不能回晋国，一回去，必死无疑。 江芷水前世没能及时帮到他，心里一直有愧。这次她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他走入死局。 所以第一步，就是得先和他处好关系，成为朋友才行。 “江芷水，你有完没完。” 景千珩第五次被江芷水骗出来，山野偏僻，走了许久也不见尽头，他一把甩开江芷水的手，转身就要回去。 “千珩，就在前面了。”江芷水回头追他，好声好气道：“我这次没骗你，再走几步就到了，柳师姐她...” 她追得急，一脚踩空，转瞬就要掉下山坡。景千珩被她扯住衣袖，回身下意识去拉她，她倒好，拽住他一起掉了下去。 这里很偏远，但有处山泉对疗伤有奇效。最近听闻景千珩伤病发作，郁郁寡欢，江芷水编了个谎，说柳楚熙约他练剑，才把他骗出来。 在紫阳仙府，景千珩只对一个人很上心。 那就是一门心思修无情道的大师姐柳楚熙。 不要说景千珩喜欢柳楚熙，这世上就没人会不喜欢柳师姐，人美心善，待人温柔，法术剑法无一不精，是掌门最为看重的弟子。 可她偏偏无心情爱，一心修道，还修的是半点情缘都沾不得的无情道。 江芷水也不想拿柳楚熙当借口，但骗了景千珩几次，她已经有些骗不动了，不把柳师姐搬出来，他连门都不给开。 幽暗的洞穴里，江芷水坐在左边，景千珩坐在右边，两人相隔甚远。 四处封闭，只有上方有一处他们掉下来之时砸开的破口。 景千珩掉下来之后，冲江芷水发了火。语气很凶，氛围有些尴尬。静坐片刻后，景千珩率先起身道：“江芷水，该走了。” 江芷水没有回应。景千珩以为她在生气，踌躇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听到景千珩走近的脚步声，江芷水艰难出声：“对不起，你先走，我...我..呃。” 江芷水盘腿打坐，拼命压制体内激荡的热气。 前世她就修习过紫阳仙府的禁术功法—玄隐诀，此功法一旦练成，可在短时间极速破境，修为造诣会在一瞬间达成极大飞跃。 可这功法会在一定程度上给身体造成巨大的能量负担，若不及时发散，身体承载不了这么快速增长的灵力，会造成经脉逆转，最后极其痛苦的死去。 这功夫是她前世出嫁前，紫阳仙府一位长老秘密传授给她的。 那位长老说，练成了，她就能趁机杀了青玉帝君，为修真界除去一大祸害。 江芷水当时就问：“若练不成，会怎么样？” 那位长老抚了把白色胡须，沉默片刻，很不负责道：“应该不会怎么样。” 反正不练也是死，练也是死。前世的江芷水选择练了，博一博生机。 这一世，江芷水还记得玄隐诀。也在前世临死前，悟出了功法失误的地方，只要稍稍修正其中的心法，再练一次就能成功。 想归想，江芷水还是不敢轻易尝试。 直到上次和师兄林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遇险，她和林烨失散，被魔物围困，情急之下，只能再次动念，修习玄隐诀。 那一次她逃出生天，连林烨都觉得不可思议。所幸，她没有发生不测。 刚开始，江芷水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每天按部就班的修炼，不敢有一丝松懈。 只是这会，江芷水突然又感受到了前世那般煎熬痛苦的滋味。 景千珩听到她声音不对劲，放轻脚步靠近，同时嘴上问道：“为什么要我先走？” 江芷水额头冒着虚汗，咬牙强忍着痛苦，“我..我累了，想休息下再走。” 景千珩看到她藏在阴影处，低声道：“你让我怎么走，我又飞不上去。” 忘了他身上有内伤，用不了灵力。 景千珩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江芷水一下子有些慌，强强压制住的那股气散开，体内猛地升起一股非同一般的燥热。 景千珩看到她脸色发红，气息急促。他蹲下身，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芷水手紧拽着景千珩的衣袖，低头忍耐，在景千珩伸手抬起她下巴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的时候，江芷水眼眸闪过一丝红光，下一刻，她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面具被掀开，少年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江芷水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衣裳被一件件扯开，那人一直在躲，他被堵在床铺最里面，在江芷水攀附在他身上，吻住他唇的那一刻，他突然就不动了。 “你眼睛好好看啊。” “别动了，好不好。” 红色帷幔飘荡，幽暗洞穴寂静，两处截然不同的空间，却在重演同一场景。江芷水仿佛回到了那个洞房花烛夜，连对身下之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痛，身不由己的痛，她咬住那人的肩，低声呜咽：“阿玉....” 少年缠绕在她腰身的手微颤，眼眸轻转，乌黑的瞳孔映射出恨意的阴冷，他再次紧搂住她的腰，声音无比冰冷：“你叫谁？” 江芷水体内灵力渐渐趋于平稳，她瘫软地倒在少年怀里，身上没有衣服，还畏冷瑟缩着往景千珩的怀里躲，之后很快就没了意识。 —— “夫人，你见过帝君的脸吗？” 午后闲暇时，几个侍女围着江芷水，她坐在秋千上，脸上还有笑意，一听到侍女的问话，笑容僵住，她手抓着秋千索，心慌得落脚着地。 侍女推不动秋千，看江芷水脸色不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神色懊恼的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江芷水一直不想去回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一想到那天晚上，她软硬皆施，逼得那人妥协的种种细节.....一细想这些，她就想死。 蛮横无耻，只要能得手，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厚脸皮到已经不做人的程度。 千境峰没人知道帝君长什么模样，侍女们私下都在猜他定是样貌极其丑陋的怪物，有人曾见过他负伤回来，脖子上浮现些许黑色的鳞纹。 由此可见，他脸上恐怕也沾染了污秽之物，样貌丑陋，不敢显露。 都说他的真身是一条黑龙，妖物修炼得道，得天助，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江芷水在那天晚上，的确扯下了他的面具，她明明看到了那张脸，但她就是想不起他的模样。 只记得那双眼睛，愤怒，哀伤，而后是无尽的**。 江芷水想他定是在面容上做了什么手脚，使得见之人，即使见过，也只会在脑中形成一个模糊的影子，怎么都看不清。 刚重生那会，她试着想描绘出那双眼睛的轮廓，但就是怎么都画不出印象中的那双眼睛，怎么画都不对。 这次，同样的失控，同样的妥协，那双眼睛骤然浮现在脑中，少年的面容与那次红色帷幔下，眼尾泛红的那人重叠。 “啊！” 江芷水被脑中那两人同样愤怒的面容吓出一身冷汗。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喃喃：“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梦，吓死我了。” 江芷水轻拍了几下心口，转头看着洞穴里的墙，她僵了好一会儿，声音发颤：“....不是梦啊....” 景千珩已经不见了，幽暗洞穴深处只有她一个人。 她捂着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景千珩就是将来的青玉帝君？ 怎么会是他？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现在怎么办？她又因为失误犯错..... 还想着和景千珩缓和关系，这下全毁了，别说做朋友了，他估计要恨死她了！ 回到紫阳仙府，江芷水听守山门的弟子说，景千珩生病了还乱跑，他的侍从急得团团转，还累得几位弟子出门去寻他，幸好在一处山洞内找到了他。 景千珩把她藏在洞穴，没让人发现，他自己先一步回去了。 江芷水自己也很慌，回屋闭门，想倒杯水喝，手都一直在抖。 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糟糕极了。同一个错误，她连续犯了两次，还是对同一个人。 怎么弥补？怎么挽救？ 除此之外，她对景千珩就是青玉帝君这件事也很难接受。 江芷水内心煎熬，实在坐不住了。 她半夜去敲景千珩的门。 侍从苏柚来开门，一脸奇怪道：“江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砰的一声，里面突然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声音，苏柚神情惊讶，忙跑回去看，再出来的时候，他脸色尴尬，吞吞吐吐道：“江姑娘...殿下让你滚...” “........”江芷水愣了下，脸上毫无恼怒，关心道：“听说他发烧，一直昏迷不醒，现在怎么样了？” 苏柚还是第一次见殿下生这么大气，小声道：“我一直守着，殿下昏睡了一整天，到刚刚才醒.....” 江芷水觉得他估计是听到她来了，病中怒起。她犹豫了下，道：“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他。” 景千珩头疼得厉害，耳鸣嗡嗡作响，江芷水的说话声夹在其中，模糊沙哑，他忍不住侧重去听，听到她要走了，缓缓睁开眼睛，呼吸微弱。 他脸颊泛着病态的红，头发被汗水浸湿，唇色发白，浑身发烫，一点力气都没有。 接连几天，景千珩的病一直都没什么好转，反反复复发烧，医修给的药吃了好几种，到第五天，热度才降了下去。 苏柚没日没夜的照顾他，去给景千珩煎药都累得靠在门边睡着了。 他煎完药回来，看到江芷水拉着很多人一起来探病，其中就有柳楚熙和林烨。 苏柚进去通报后，果然放一行人进去了。 景千珩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可以起来走动了，他披着外衣，与其他人坐在外间说话。 江芷水坐到最外边的位置，缩着身子，藏在一众弟子当中偷瞄着景千珩。 几个医修弟子对一些奇难杂症特别感兴趣，此次虽然是来探病，但实则他们是找机会想多了解了解景千珩的身体情况。 他的病自小就有，查不出病因。平时看不出什么，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但总是会随机发作，来势汹汹。 也因此，他在修炼上总是很难有所突破。他的灵根奇特，修炼就算比别人刻苦，施展法术的时候，总是灵气涣散，无法自如的控制灵力。 医修们围着景千珩问个没完，林烨转头看江芷水局促不安的躲在一边，他起身走到她那边。 “你吃了这副药感觉如何？” “以后可多来玉翠峰，景师弟这情况，多学习一些药理也有帮助。” 景千珩饮了口水，低眉垂眸，浅浅笑着回应众人的关切。放下茶杯，一抬眸，就看到江芷水仰着脖子，目光灼灼地对着一人。 她羞赧一笑，又轻点了点头。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林烨站在她身后，俯身低头，江芷水双手交握，无措的来回摩挲，似对林烨靠近很是紧张。 景千珩看得出神，连柳楚熙和他说话，都没听到。 “景师弟...景师弟！” 他一回神，手不经意间打落了桌上的茶杯。咔嚓一声，屋内的说话声骤停，江芷水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一瞬间就对上了那双愠怒的眼睛。 她一看到那双与前世一般无二的眼睛，脊背发寒，倏地站起身，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我...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江芷水咽了下口水，勉强镇定道：“他还病着，还需要多多休息才是。” 林烨看了看地上的碎茶杯，对众人道：“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就不打扰景师弟了。” 众人也察觉到景千珩脸色不好，纷纷点头，转身离开。 江芷水一个人来，怕吃闭门羹，只好撺掇一群人来，她本来想找机会能和景千珩谈一谈，但正经看到他了，自己心里又怕得很。 她夹在人群中，默默往外移。 景千珩被苏柚扶着站起身，盯着那抹急切想远离的身影，目光含着深沉的恨意。 他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苏柚忙扶着他上床去休息。 林烨走在前，几个人一一越过江芷水，她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脚步慢了下来，一步三回头的往后看。 林烨回头看她一眼，江芷水连忙紧跑两步跟上去。 她到底还是不放心，半夜又过来了。 苏柚打着哈欠出来，手里端着碗，这会又要去厨房熬药了。 江芷水躲在假山后头，看着苏柚走远，才蹑手蹑脚地偷偷潜入。 进屋后，她站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拨开床幔。 少年皮肤本来就白，一生病，血色全无，脸上一片惨白。他闭着眼，眉头微蹙，呼吸夹着呢喃，似在压抑着痛楚，声音很低迷。 那次之后，江芷水侥幸度过危机，修为也有所提升。 玄隐诀的心法太过邪性，她不敢再修炼。如果当时没有景千珩在，她怕是会控制不住体内疯长的灵力，自爆而亡。 江芷水小心翼翼坐在床边，犹豫片刻，手上掐诀，指尖泛出些许微光，正当她伸手探向景千珩额间之时，手腕被抓住。 景千珩睁开眼，怒声道：“你要干什么？” 江芷水被他吓了一跳，神色惊惶，指尖的那点灵气也熄灭了。他掌心炙热，紧攥着她的手，强撑着坐起身，“要杀我？你还要杀我？” “不不不不，不是。”江芷水慌张道：“我...我是....” 越急说话越哆嗦，“...我想度点灵力给你，但又怕你身体虚受不住，就...想帮你减轻点痛楚。” 景千珩猛地甩开她的手，愤恨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对不起...”江芷水抚了抚被抓疼的手腕，低头又说一声：“对不起...” “.......”景千珩冷笑，“你说得可真轻巧，不管做什么，只要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之前江芷水骗了他不止一次，每次被揭穿谎言，她总是非常诚恳的道歉，捧着各种美食，各种稀奇玩意，一个劲的来求原谅。 但没一次是真心悔改。 景千珩真不想看她那张脸，大喊道：“苏柚！苏柚！” 江芷水看他那般激动，忙站起身，站远点，小声提醒道：“他...他去给你煎药了。” 景千珩紧攥着拳头，气得脖颈青筋直冒。 第3章 第 3 章 江芷水踌躇不安的站着，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练了一种秘术，学艺不精，那天...那天是因为灵力失衡，我控制不住，所以才会失控。” 景千珩沉默不语。 江芷水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等你病好之后，想要怎么和我算账都行。” 这种事不能补救，也无法挽回。江芷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他，但她必须面对他。 再逃避也没用，只能想想最好的处理方式。 在山洞，灵力低微的景千珩本就敌不过江芷水的强.迫，江芷水不敢回想失控状态下的自己，为了压制住挣扎的景千珩，人有多无赖。 哼哼唧唧的喊疼，极尽娇柔的撒娇，一边蛊惑，一边威逼，简直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来回磋磨。 武力能压制他，却还要一边拉拢他陪自己堕落。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大聪明如江芷水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件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景千珩以为自己听错了，哑声道：“你..说什么？” 这件事只能被深深掩埋。 以江芷水对景千珩的了解，他自尊心极高，受此侮辱，心里那一关绝对过不去。 绝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一旦传开，他说不定会想拉着她一起死。 是青玉帝君的事也好，还是自己失控造成这等难堪的局面也罢，江芷水觉得无论如何得守在景千珩身边，再惹他厌烦也得对他负责到底。 江芷水看他脸色难看，怯声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景千珩一脸不可置信，他一个皇子，活了十几年，从没人敢这么对他，还敢事后来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竟敢玩弄他到如此地步。 他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景千珩气得浑身发颤，站起身，瞪圆了眼睛，刚走没几步，猛地吐了血，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无力的跪倒在地。 江芷水本来被他瞪得发慌，脚底往后直溜，看他吐血了，顾不得害怕，跑过去扶他，急道：“你别气，别那么生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对，你想怎么样都行，怎么做才能消气，我都依你行吗？” “别碰我！”景千珩甩开她的手，两手撑在地上，这一动气，又吐血了。 —— 江芷水站在一边，看着景千珩费劲力气站起身，慢慢往床的方向走，有几次身形不稳，她下意识就要上前扶，但一想起他方才震怒的脸色，又几步退了回去，双手也赶紧缩回，神色尴尬的看着他。 景千珩坐在床边，手撑在床沿，呼吸慢慢平稳。 屋内寂静，静得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还有旁边那人扣着指甲的杂音。 苏柚大半夜去熬药，盯着炉子上的热气，不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这边江芷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开口说话，她一说话，景千珩就气得吐血，她有点不敢说了。 沉默许久，景千珩手指动了下，微微蜷缩，他眸子轻转，唇瓣微启，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阿玉是谁？” 江芷水低着头，扣着手指甲，进退两难，在想自己是出去好，还是再等等，等苏柚回来再走比较妥当。 “嗯？”听到景千珩主动和她说话，她猛一抬头，接话极快：“谁？什么？” 她没听清。 这个亲昵的称呼，肯定是关系极其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叫。她情迷之际唤出的名字，是在那时把他当成了别人。 景千珩一想到她原来早有了心上人，就心如刀绞。而且他还被她当成了别人的替身耍弄，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他整个人痛得都快被撕成两半了。 愤怒、悲哀，各种激烈情绪搅得他头昏脑涨，浑身哪哪都痛。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病痛比以往的每一次来得更凶猛，像被丢入了火炉烤，烧得他骨头疼。 等苏柚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痛晕过去了。 接着他便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昏迷状态。来紫阳仙府之前，他已经很少发病这么严重过了，苏柚也很慌张，一直提议要回晋国。 可他不能回，要查的事情一点眉目都没有，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从嘴里说出那个令他心口刺痛的名字，已是十分煎熬。 好不容易吐出口，可她竟还要他再说一遍。 景千珩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江芷水倒吸一口凉气，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可她真没听清啊。 “你.....”江芷水觉得他咬字的时候，好像想把她嚼碎一般，“你喊过一个人的名字，你唤阿玉，那人是谁？” 江芷水听明白了，忙乱的手指惊颤了下，人直接僵住了。 山洞那一夜，思绪、理智全都乱成了一锅粥。她不记得自己有喊过谁的名字，光是想一次都想打自己一巴掌，羞耻得恨不得掐死自己，她绝不敢再细细回味。 她脸色发白，一动不敢动。 她越沉默，景千珩心里就跟着了魔一样，他紧攥着拳头，逼迫自己开口，执着追问：“是林烨？还是其他什么人？” 江芷水一抬眸，见他紧紧盯着自己，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否认道：“你听错了吧，我不记得有....喊过什么名字。” 景千珩快要气疯了，好不容易放下自尊开口问这个会令他感到耻辱的问题，对方竟一句不记得就轻易搪塞过去了。 江芷水不想和他继续讨论那些没必要的细节，转移话题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也万死难辞其咎，此事你我皆不愿，只是意外。我..我会尽力弥补，我们试着忘掉好不好？” 景千珩神情落寞的看着别处，并未回答。那时江芷水明显就不正常，他也挣扎过，只是一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就没法狠下心推开她。 ——你我皆不愿，说得可真好。 景千珩知道江芷水并不喜欢他，他偷听过她和宋安长老的谈话。宋安长老让她多多照应一下他这个外门弟子，江芷水当时很勉强的答应了。 她一开始就讨厌他，每次碰到都刻意躲得远远的，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厌烦。会屡次来找他，不过是应了长老的吩咐，勉强来应付他的。 说到底，都是他心存妄念，才会让她有机会三番两次耍着玩。 景千珩也不知道累了，还是心寒至极，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沉默许久，无力道：“随你。” 他突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让江芷水心里的愧疚加剧。她走上前，还想再说点什么，他抬眸，恶狠狠道：“出去！” 江芷水脚步一滞，默然片刻，一脸沮丧的走了。 这说忘，怎么忘得掉，分明是自欺欺人。 之后，江芷水一直抢活干，哪个弟子接了任务要外出除妖，她就非要跟着一起去。一来二去，出门在外一两个月，就没多少时间待在紫阳仙府。 林烨许久没见着她人，还到处询问。这天刚听守门弟子说江芷水回来了，就急匆匆的跑去见她，结果途中正好碰到有人在找景千珩的麻烦。 “景师弟，莫不是以为自己皇族身份尊贵，以为柳师姐会看上你不成？” 紫阳仙府的外门弟子地位比不过掌门和长老们的亲传弟子，有如天壤之别。柳楚熙是掌门亲传弟子，是紫阳仙府众弟子崇拜、倾慕的对象，因此，谁都想和她亲近一些。 柳师姐待人一视同仁，无论是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她都是一样的态度，并无差别。只是有人贪婪无度，无端生出嫉妒，见不得柳师姐对他人有一丝的不同。 近几日，景千珩与柳师姐走得近了些。个别弟子看不惯，便把人围住讥讽。 景千珩不想和他们纠缠，移开一步，冷声道：“让开！” 一个身材壮硕的弟子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昂首挺胸道：“就不让开，你想怎么样啊。” 景千珩被撞得狼狈退后了几步，围住他的人嬉笑起来。 “哈哈哈，瞧他那弱不禁风的样。” “就是会装可怜，也就柳师姐心眼好，愿意多看你两眼。” “纵使是皇子又如何，修为低微，寿命也不过百年。你以为你入了仙门就能攀上仙人的门槛了，修道全靠命，你我本无不同，贵族又如何，平民又如何，和那些长生不老，道行高深的仙人相比，你我皆是蝼蚁。” 紫阳仙府收弟子，无论贵族和普通平民，都以其天赋，筋骨、灵脉裁定。能当内门弟子的人都是可造之材，外门弟子若是勤加苦练，有朝一日也有机会入门当内传弟子，只是能承受艰苦修炼，突破自身局限的人并不多，往往只能徘徊于基层。 在这一波外门弟子当中，有世家子弟，也有皇室贵族，更不乏一些普通百姓，只要修道成仙，长生不老，就能一下子跨越阶级，摆脱世俗，这等机会可遇不可求，但依然是个希望，引得无数人前仆后继去追寻。 向上攀爬太累，但拉拽同行之人倒是很容易。就在身边，拖拽一个下去，就能让自己心安，至少自己不是最底下、最不堪的那一个。 景千珩在紫阳仙府总是独来独往，鲜少与人接触。他自视甚高，并不讨喜，偏偏体弱多病，修为自是最差劲的那一个。 而他仗着毛病多，经常惹人心疼，总是能得到特殊照顾。 在其他弟子看来，他便是最有心机，最孤傲，最讨人厌的目标。 一看到他得到柳师姐的青睐，大家累积许久的不满也彻底爆发，最近频繁找茬欺负他。 这几人见他总是爱答不理，话没说几句便动起手来。 景千珩身体刚恢复，被数人围攻很快就落了下风，单方面挨打，大家左一拳右一脚，都刻意打在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但有些人越打越上头，也不顾忌那么多了。 林烨看不过去，正要出手，忽然几条鱼飞来，尽数打在那几个弟子的脸上。 第4章 第 4 章 啪啪几声，那几个人被鱼尾甩得脸上一大片红痕，腥味扑鼻。 景千珩捂着胸口起身，脚边还有一条活鱼蹦跶了两下。 林烨看到长廊另一侧，江芷水怒气冲冲扬起手里的水桶，猛地往那群弟子投掷过去。 离景千珩较远的那几个人，惊慌闪开，还被桶里的水浇了半身。 一看到是江芷水，那几个外门弟子还凶神恶煞想上前找她算账，但有人眼尖看到长廊另外一边林烨也在，他赶紧提醒众人，拔腿就溜。 林烨是九灯长老的亲传子弟，在紫阳仙府，九灯长老的地位仅次于掌门徐云山。而江芷水的师尊白藏长老是众位长老中最默默无名的一个，他曾被魔族所伤，一直在静养，鲜少出洞府，对江芷水更是完全放养的状态。 那几个人不怕江芷水，但害怕得罪林烨。 “你怎么样？”江芷水来到景千珩面前，一脸担忧：“可有受伤？” 景千珩一眼不眨的盯着她，她脸上沾了点泥土，两边袖子卷起，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 旁边一地的鱼，他想她是不是去河里抓鱼弄的这一身。 江芷水看到他脸上分外明显的淤青，皱了皱眉，目光轻扫，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景千珩手缓缓抬起，眼睛盯着她脸上的那几块泥。 江芷水抬眸，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芷水。”林烨走了过来，看她一身湿，鞋子还掉了一只，“你这是....” 江芷水转身，缩了缩那只没穿鞋的脚，不好意思道：“不小心掉河里了。” “不是刚回来吗...”林烨看一眼旁边冷脸的景千珩，话问到一半，顿住，迟一步才对景千珩道：“景师弟，你没事吧？” 景千珩脸色难堪，没有回应。 江芷水知道他此时狼狈，自尊心受挫，肯定不会领情。 她刚想开口提议送他去云翠峰，景千珩看她一眼，眼神冷厉。江芷水闭嘴，无措低头。 景千珩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林烨不解道：“你最近怎么对他那么上心？” 江芷水望着景千珩离去的背影，回头笑道：“宋师叔让我没事照应他一下。” 宋安长老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挑弟子的眼光也与众不同。他对景千珩印象不错，似有想收他为徒的意思。 林烨道：“他或许并不想要你的照顾。” 江芷水抬手擦了下额头，不在意道：“我知道，只是偶尔帮点小忙。” 前世的景千珩也没领情过，甚至为此恼怒过。江芷水也被气过，不想再管他，但每次遇到，还是忍不住会出手相帮。 只是后来，她也知道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所以也尽量不出现，偷偷帮完就走。 江芷水把抓来的鱼重新捡起来装桶里，拿到厨房后才回屋换了一身衣裳。 “子卿来找过你。”林烨在凉亭等她，他给她倒了杯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找我做什么？”江芷水闻着茶香，一杯饮尽，“他不好好修炼，整天就只想着玩。” 钟子卿是太华门掌门之子，是林烨好友。三年前，紫阳仙府和太华门的弟子一起捉拿水妖，江芷水是在那个时候与他相识。 林烨笑道：“他说有个好玩的地方想带你去，托我和你说一声。” 钟子卿性情张扬，潇洒不羁，人缘非常好，身边有不少红颜知己。人倒是不坏，就是不太正经。 林烨性情沉稳，行事谨慎，却意外和他相处得不错。 江芷水记得这个时候钟子卿应该是去长水村解决藤妖事件，也是从这次之后，钟子卿性情大变，颓废至极，终日关在自己房中，不见任何人。 与他同去长水村的有五人，而活着回来的，只有钟子卿一人。 藤妖并不是什么棘手的妖怪，以他们五人的实力足够应付，只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钟子卿一蹶不振，他说要带江芷水去的那个地方，江芷水至今也不知道是何处。 后来，仙门遭逢大难，青玉帝君成为三界主宰，人人自危。在命签仪式之前，钟子卿找人散布消息，说她是他的未婚妻，早已有了婚约，他只身一人前来紫阳仙府要带走她。 那个时候，各门各派都被魔族围困，想逃没那么容易。 江芷水没想到他那么仗义，她不想他无端丧命，在山门前苦口婆心劝他。当时，许多人在场，魔族和仙门弟子也在，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个场合好多人都哭了。 江芷水想，许是那时大家都对自己朝不保夕的前途担忧，是生是死全凭他人做主的绝望心境，所以才会悲从中来。 林烨看她沉思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最近经常出去，可是在躲着谁？” 江芷水摩挲着杯沿，反问道：“没有啊，师兄怎么会这么想？” 林烨道：“你和景千珩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江芷水镇定抬头，“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景千珩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尤其讨厌她而已。江芷水故意往这方面去引，虽然也是事实就是了。 林烨对景千珩也没什么好感，他松了口气，道：“我以为景千珩欺负你，惹你伤心了，你才往外跑。宋师叔的话你不必太遵从，师叔说不定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不用自讨没趣，去贴他的冷脸...” 林烨见过几次江芷水去找景千珩，却吃了闭门羹，连门都不让进。那次探病，若不是看在柳楚熙的面子上，他估计都不会理会他们。 江芷水越听越心虚，心道师兄快别说了，是她欺负人，实在没有颜面见人才跑的。 “师兄。”江芷水打断他，忽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找钟子卿吧，带上柳师姐。” 长水村的藤妖事件应是有什么诡异之处，多叫上几个帮手，比较稳妥。 柳师姐战力不俗，林烨师兄修为也不低，这一趟若可以帮上忙，也能改变钟子卿的命运。 次日，林烨和江芷水在山下等候。 柳楚熙许久未与同门弟子一起出行，江芷水此次邀约，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林烨站在山阶下，抬手整理了下衣领，轻呼了一口气，平稳紧张的情绪。 江芷水揪了路边的一朵小黄花拿在手上把玩，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她和林烨一起回头。 轻纱白衣飘逸，玉貌仙姿的柳楚熙朝他们微微一笑，林烨耳尖微红，轻点了下头，江芷水抬手高兴喊道：“柳....” 她嘴角一僵，看到了从柳楚熙身后走出的景千珩。 他怎么来了？ 柳楚熙路上碰到了景千珩，得知他们要去长水村除妖，他便说也要一起去。 “景师弟身体不是还未康复吗？这个时候出去没问题吗？” 景千珩抱剑在胸，淡声道：“多谢师兄关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江芷水看着他脸上还有些浅色淤青的痕迹，微微蹙眉。 柳楚熙问过他脸上的伤，他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并未多说。这仙门之中弟子众多，柳楚熙知道他性情冷漠，怕是得罪了不少人，他不想说，她也不便插手。 这次他难得主动提出同行，柳楚熙便想着他多出去走走也好。 柳楚熙和林烨走在前，景千珩随后，再后面跟着慢慢吞吞走着的江芷水。 江芷水一两个月没见景千珩，本来就对他愧疚得要命，一回来又看到他受欺负，顿时懊恼、心疼等乱七八糟的情绪又齐齐复发，搅得她心里难受极了。 前世他本就命苦，在紫阳仙府也过得不太好，几乎没什么朋友。再努力修炼也没有成果，郁郁不得志，本以为回到晋国能继承皇位，结果国家内忧外患，皇族惨遭屠戮，他孤立无援，最终被逼上绝路。 江芷水不禁想，前世或许就是过得太惨，他才会堕魔成青玉帝君，一般人被磋磨到这种程度，不疯确实很难。 这一世，她本想与他交好，帮他逃脱命运的桎梏，可谁能想到，她好心办坏事，拉拢不成，反倒拉了这么大的仇恨。 不过，幸好，还为时未晚，现在的景千珩还不是青玉帝君，只要在那之前，守在他身边，阻止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可以改变结局。 前路虽然被她一失手堵了个大半，但还有机会，好好弥补就是。 四人走在竹林中，林烨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他在一众外门弟子中，修为并不出色，你为何也格外照顾他？” “也？”柳楚熙回头看一眼落在最后面的江芷水，笑道：“景师弟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弱，之前他与我对招时，剑气一次比一次强，我倒觉得再过个几年，实力可能会不输你我。” 林烨神情愕然，哑声道：“....他常与你一起练剑？” 柳楚熙平淡道：“是啊，有一次看到他一个人在练剑，我看他练得不错，就提点了几句，后来，一有空便会一起切磋。” 这倒也是她的一贯做派。 柳楚熙时常会关照低阶弟子，她沉迷修道，无论是比自己强的，还是比自己弱的，她都觉得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不足。道法精妙，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修炼之法，都可以借鉴学习。 林烨警觉道：“照你这么说，他是故意在众人面前隐藏实力？” 第5章 第 5 章 柳楚熙道：“跟他性情有关吧，不喜欢招摇？” 景千珩根基不稳，又身患奇症，一发病，灵力停滞，真气难以凝聚，修炼进程要比别人困难得多。 在紫阳仙府，外门弟子为了有朝一日成为内门弟子，内部竞争排挤很严重。景千珩若在其中太过显眼，必遭嫉恨，说不定会趁其生病，对他下手。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同门之间那种小打小闹的刁难，景千珩能忍便忍了。 这次他出门，特意从云翠峰司炎那里拿了一瓶丹药，若有意外，好歹能顶一阵。 景千珩原本在听到江芷水名字的时候，已经要转身走开了，但柳楚熙随后又补了一句：他们在山门等我。 他们？她和谁？ 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知道是林烨。脑子还没想清楚，嘴巴已经先动了。 景千珩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此行也只是因为柳楚熙也在，他才说要去的。 可在山下，四人一碰面，她一看到他，脸上立马蒙上了阴霾，连笑都不会笑了。 就这么讨厌看到他吗？ 说对不起的时候说得很快，逃跑也跑得极快。 她不是悔过，根本是厌恶至极，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景千珩满脑子都是她，越想越气。 —— 长水村的村民患上了一种怪病，身上忽然长出绿藤，和血肉相连。 不少村民忍受不了身体的怪异，用刀活活挖出自己身上的肉，结果不过一天，那绿藤又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再次生长。 在绿藤吞噬了人体心脏，人的心口长出一张人脸之后，村民们这才醒悟这不是病，这是邪祟在吃人。 他们当即派人去附近的仙门求助，而离长水村最近的门派便是太华门。 不到一日，江芷水等人抵达了长水村，整个村子外围都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四人进村之后，藤蔓如蛇影一般缓缓爬行。 此时天已经黑了，街道上没有任何人影，摊位零零散散的东西掉了满地。四人踟蹰而行，时刻留意四周的动静。 两侧房屋大门敞开，窗户破损严重。越往里走，刺鼻的血腥味就越浓烈。 林烨和钟子卿常有书信往来，钟子卿出发往长水村之前就写信给林烨，说完成任务很快便会来紫阳仙府相聚，让他告诉江芷水，要等他，不要再乱跑了。 看书信内容，钟子卿语气轻松，对长水村的妖怪并不放在心上。 林烨蹙眉，奇怪道：“子卿他们应该早我们两天就到了，这个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楚熙道：“妖气很重，到处都是。” 话音刚落，旁边一处房子的门轻轻摇晃了下，四人同时看了过去。 虚掩的门后黑乎乎一片，寂静片刻，一张挂在胸前的人脸猛地探出，江芷水站在最前面，被那种奇怪的样子吓到，林烨马上拉她到身后挡着。 一个大娘摇晃着脑袋，抬手拉开门，她脖子底下那张光溜溜的人皮，没有头发，像一朵花一样突兀的长在胸口。 “来..客...了，请...进...”那个大娘说话卡顿，浑身是血，一边脚上缠着绿藤，蔓延到胸口。说完，头左摇右摆，好不容易支棱起脑袋，四人一看到她的脸，神色皆是惊骇。 她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耳朵皆被绿藤穿刺而出，那声音根本不是从她嘴巴里发出的。 四人原地不动，那位大娘胸口的那张人脸忽然咧嘴一笑，猛地朝他们扑了过去。林烨拔剑刺中她，那人根本毫无所觉，径直往前，剑没入到底，林烨眼看她冲过来了，连忙抽出剑退开。 他一脚踢开那大娘，正当他想上前施术解决这个妖物的时候，柳楚熙忙拉住他往后撤，他们抬头往上看，屋檐上密密麻麻站着无数人影。 那些人正一个个往下掉，朝着他们逼近。 江芷水挥剑对击，手腕被藤蔓绑住。这些人身上的绿藤如蛇般敏捷，在靠近江芷水他们的时候就会迅速缠住他们，限制行动。 她快速反应，换手执剑，砍断身上的藤蔓。 林烨喊道：“人太多了，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柳楚熙转身寻找景千珩，乌泱泱一片人头，密集的挤在一起，根本找不到他，她急道：“景师弟！” 江芷水一边持剑费力砍杀近身的藤蔓，一边往外跑，慌张逃跑之时，她看到景千珩站在那群妖物当中一动不动，奇怪的是，那些妖物并没有攻击他。 景千珩呆愣地站在原地，一个个妖物直接越过他，追向柳楚熙和林烨的方向。 江芷水冲到景千珩面前，抓住他的手就跑。原本对景千珩无动于衷的妖物，迅速追了过去。 江芷水回头一看，一大半妖物冲她这边来了。 她抓着景千珩跑入林子里，二人穿梭在树林，跑了好一阵子，江芷水拽着景千珩从崖上跳入河里，这才甩掉身后那群怪物。 被河流冲了一段，江芷水和景千珩才从水里冒出头，费力的爬上岸。 —— 山洞内，火堆旁，江芷水冷得打了个哆嗦，对面景千珩的头发还嘀嗒嘀嗒往下滴水，脸色极其难堪。 江芷水偷瞄了他一眼，不禁想到前世景千珩有一次被人欺负，也掉到河里了，她教训了那几个弟子，伸手想拉他上来，他倒好，直接用力一拽，把她拽河里去了。 “我的事你少管。” 她当时气极了，追上前质问他：“景千珩，你能不能讲点理，柳师姐帮你，你就能接受，换成我怎么就不行了？” 他甩开她的手，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她说。 江芷水一直过得逍遥自在，懒散但快乐，修为不上不下，但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不妨碍她除妖。她没什么追求，平平淡淡，两三好友，便已知足。 她的生活也一直很简单，除妖，修炼，和同门一起玩，自得其乐。 从宋安师叔交代她看顾一个人的时候，她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和景千珩接触之后，她的生活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被景千珩讨厌的那段时间，江芷水很无辜，不过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爱跟他计较。她专注于自己的生活，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后来，景千珩离开紫阳仙府回晋国那天，柳师姐邀她一起去送送他，江芷水不想自讨没趣，没去见他最后一面。 只是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这次拉着景千珩逃跑，江芷水估摸着又要被他骂多管闲事了。她异常安静，不敢搭话，怕被他拿住机会说她。 江芷水拿干树枝搅动了下火堆，回忆前尘往事，想到把前世他拉她入水的仇报回来了，心里一阵窃喜，不由笑出了声。 景千珩抬眸看她，“你笑什么？” 江芷水嘴角一僵，抬头的动作很缓慢，她抿嘴摇头，嘴硬道：“我没笑。” 景千珩蹙眉，他心神不宁，正困惑先前那些妖物为何独独没有攻击他，还有....江芷水是不是也看到了，她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有问题吗？ 该怎么办，该拿她怎么办。 他紧张害怕，害怕被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脑子乱得不行，她却忽然笑了。 景千珩烦躁，盯着她，生气道：“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很好笑吗？江芷水，是不是任何事对你来说，都跟游戏一样？” 江芷水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说多了，都越发没什么价值了。 景千珩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想老是对她发脾气，但每次面对她就很难冷静。 他扶额，微叹一声，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对不起....你救了我，我不该冲你发火。” 江芷水猛地抬头，神色惊悚地看着他。 景千珩耳尖泛红，抬眸看她一脸呆相，他板着脸道：“但你下次可以不用管我，我能顾好自己。” 江芷水看着转瞬就变脸的少年，一时很无语。 青玉帝君的真实身份，原是紫阳仙府的一个外门弟子，这说出去有谁会信。 可一个身体病弱，修为低微的景千珩，到底是怎么变成三界畏惧的青玉帝君呢？ 他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吗？装病只是为了掩饰？ 进入紫阳仙府又有何目的..... 对于前世的景千珩，江芷水知道得太少，本以为这一世能好好相处，结果关系比前世还要恶劣。 不过，方才长水村那群妖物对景千珩只避不攻，会不会妖物也本能的感觉到他很危险，所以不敢对他下手？ 二人围着火堆烤火，山洞内寂静无声。 江芷水看一眼景千珩，他眉眼清冷，一看就是个不是好攻防的人。现在期盼着和他缓和关系已经不太可能了，那要接近他，待在他身边，更是难上加难。 她忽生一计，故意问道：“千珩，那些藤妖刚刚为何会独独避开你？” 景千珩脸色微变，镇定道：“我不知道。” 他回答的时候，两眼直视着江芷水。她听完，挑了下眉，笑道：“那找到林师兄和柳师姐，我问问他们。” 这一句看似很随意，其实是很明显的威胁。 景千珩猛地站起身，冷道：“江芷水。” 江芷水仰头看着他，淡声回应：“嗯，怎么了？” 火堆滋滋作响，火星一点点飘飞出来，在二人中间徐徐上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