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小叔夜夜撩,手撕渣男两不误》 第89章 襄王的秘密 她刚才吐出的两个字是“襄王”。 本来她还不能确定,只是想诈一诈,可如今看他的反应,几乎可以验证她的猜想。 之前几日她在公主帐中,看每日公主都喝牛乳,且几乎所有的姜国人都习惯喝牛乳。 可她去领牛乳的时候,看到赫连玦帐中的人,领的却是羊乳。 她和赫连玦帐中的侍女攀谈中探听到,赫连玦一喝牛乳,身上便会起疹,是以从来都是用羊乳替换。 她想起琼林宴上,丽妃特意嘱咐身边的大宫女给襄王端了羊乳来。 再联想到那日赫连玦称呼丽妃的那一声阿莲。 她大胆猜测,襄王是赫连玦和丽妃的骨肉。 丽妃当年不过一个刘起府中的舞女,凭着姿容绝丽获了盛宠,刚入宫便怀了身孕。且襄王七个月便早产。 母凭子贵,官家疼爱襄王这个老来子,立马册封丽妃,从此后圣眷不衰。 如今想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赫连玦一把拽住她的衣襟:“说,你都还知道什么?” 沈月昭却无辜地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她确实是说不出话来啊。 “你…”赫连玦气得牙痒痒,一把拽着她出了草料房。 赫连玦拽着沈月昭的手腕大步穿过驯马扬。 那匹死去的烈马正被剥皮拆骨,血淋淋的头颅对着湛蓝天空,马眼还瞪着。 而马扬中央,陆明渊正扶着赫连月下马。 赫连月见着沈月昭素白衣袖上沾满的血迹,立刻扑过来拉住她的手。 “绾绾,你怎么了?”小公主瞥一眼赫连玦,皱眉道,“二哥,你又想欺负我的人?” 赫连玦拍拍身上的草屑:“她如今是巫神殿的巫女,可不止是你的侍女。” “我嘱咐她些话罢了。” “倒是你,你是公主,怎能随意和人共骑?”他森冷的目光扫过陆明渊。 陆明渊在看见沈月昭的瞬间,浑身血液上涌。他目光扫过她凌乱地衣襟,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抱住她的冲动。 然而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二皇子,”陆明渊恭敬地对着赫连玦跪地行礼,“小人是您帐下的拓跋将军特意派来驯马营选马种的。” 赫连玦眯眼,看清他身上的红莲营徽,心知他是自己秘营的人,便也不再多言。 “咦,二哥。”小公主却忽然笑了,一把拉起陆明渊走到赫连玦身前,“他是你的人吗?” “他好厉害,刚才还教我驯马呢,那么烈的马他都能驯服。”赫连月侧头仔细看着陆明渊,双颊飞起红云,“他长得也好看。” 沈月昭站在赫连玦身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目光落在陆明渊和赫连月交握的手上。 她抬眸,正对上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瑞凤眼。 纵使相逢应不识。 沈月昭眼中泛起涟漪。 “二哥,不如你把他送我当侍卫吧?”小公主的声音脆生生,眼睛亮晶晶,一脸期待地看向赫连玦。 赫连玦不耐地挥手:“你既喜欢,便带回你帐中去吧。” “那绾绾呢?”赫连月忧心忡忡地看向满身血迹的沈月昭,确定那不是她身上的伤口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我还要送回巫神殿。”赫连玦的语气陡然森冷,“月儿,你忘了么?父汗的旨意,她酉时才能回你营帐。” 他既搬出汗王,赫连月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言,只对沈月昭柔声道:“绾绾,我在帐中等你回来。” 沈月昭对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立刻就被赫连玦拽走。 陆明渊脚步一动,按捺不住就想冲上去,却见沈月昭对着她摇头。 她神色从容而笃定,只是坚决地,对着他摇摇头。 陆明渊站在原地,心痛难当。 她原先是那么一个神采飞扬的美人,此刻却身姿单薄,眼眶瘦得都有些微凹下去。 可想而知这些时日她受了多少苦,而他却不在她身边。 陆明渊之前被抓到赫连琛秘营的驯马营,幸亏年幼时跟着在江府驯养过镖局的马匹,他借着几分驯马的本事得了赫连玦手下拓跋宏的青睐。又因他提及赫连玦秘营的马种需要改良,总算找到机会以挑选马种为名到了姜国大营。 今日撞见公主,看见她头上的玉兰簪,他猜测是沈月昭刻意留下的记号,便刻意接近公主,希望能得到沈月昭的消息。 看方才的情形,原来沈月昭竟做了公主的侍女么?巫神殿巫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跟我走吧。”思绪被赫连月清脆的声音打断,小公主笑嘻嘻地牵着他往外走。 陆明渊指尖冰凉,却只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赫连月明眸皓齿,笑得动人。 “子舒。”陆明渊吐出这两个字,眼前却浮现出沈月昭含笑的眉眼。 而此刻,沈月昭被带到赫连玦的帐中。 赫连玦捏着沈月昭的下巴,将一粒朱红药丸塞进她嘴里。她下意识要吐,却被他捂住嘴,硬生生咽了下去。 “别急,”他低笑,“马上就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他一把抱起她扔到榻上,沈月昭挣扎着,喉间溢出愤怒的嘶吼。 这二皇子还没完了是吧?真想把他送进大宁皇宫当公公! 沈月昭对着他怒目而视。 “乖点儿,”赫连玦看着她这副倔样突然轻笑一声,“再等会儿你就能用那把嗓子骂我了。” 他的手掌顺着她脊梁滑到腰窝,突然发力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格外阴冷:“现在告诉我,襄王怎么了?” 沈月昭喉咙发烫,试着发声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好一会儿,她顺过气来,终于开口发出声音:“襄王,襄王有难了…” “朝堂上,信王和李确把持朝政,刘起大人力不从心。” “前些日子,宫中还有刺客要暗杀襄王殿下。” 沈月昭抬眸,一双杏眼含泪,凄楚道:“娘娘也曾寻了刘起大人问可有破局之法,可是刘大人此刻自顾不暇,只好派奴婢当面向二皇子陈情。” 赫连玦神色骤变,嗓音却依然沉冷:“若真如你所言,刘起又为何不知会我?” “朝中主战之声日盛,刘大人如今自身难保,信王的人已经盯上了他在北境的走私线,官家也已起了疑心。”她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却字字诛心,“二皇子又在姜国汗位之争中落了下风。” “您以为,他还会冒险给您递消息么?” 赫连玦猛地掐住她脖颈:“你究竟是谁的人?” 第90章 挑动 她故意在“早产”二字上咬了重音。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赫连玦手中掐着她的力道却松了几分。 沈月昭趁机凑近他耳畔:“二皇子甘心么?当年为了大局,不得不将亲子送到仇敌身边当皇子...” 赫连玦手背青筋暴起,玄甲发出咔咔轻响。 “那你觉得,本王如今该如何?”赫连玦忽然再度掐住沈月昭的脖子,眼中已起了杀意。 沈月昭被他掐得面色发青,却忽然勾起一抹笑:“二皇子可还记得当年的青阳之战?” 她艰难地挤出声音:“您以三千轻骑绕道阴山,佯装溃逃,诱宁军主力入峡谷...最终一举歼灭宁军,夺下青阳。” 赫连玦手指微松,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沈月昭却咬紧了牙关,那一扬战役后,青阳失守,与青阳接壤的襄阳边境姜国乱军作祟,威远镖局才会满门覆灭,映雪才会被掳来姜国大营。 那是大宁的耻辱,她此刻却要为了讨好仇敌,笑着说出来。 沈月昭喘着气,声音却愈发清晰:“如今同样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突然抓住赫连玦的手腕:“越州皇宫守备空虚,信王与李确把持朝政,官家病重多时,只需派一支精锐扮作商队,借漕运潜入越州,又有娘娘在宫中里应外合......” “刘大人见有胜算,在朝中也会全力相助。” 赫连玦眼中杀意渐褪,取而代之的是灼热的野心。 “襄王殿下是官家最疼爱的幼子,又有丽妃娘娘在宫中周旋,必能顺利登基。”沈月昭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届时您手握姜国兵权,襄王坐拥大宁江山......” 她忽然压低声音:“待您解决了赫连琛,夺得姜国汗位,挥师南下时。” “那坐在龙椅上的,可是您的亲骨肉啊。” 赫连玦突然大笑,一把将她搂紧:“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他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颈间淤青,“若事成,本王封你个贵妃当当如何?” 沈月昭垂眸掩去眼底冷意,扑通一声跪地:“奴婢身受丽妃娘娘大恩,不求富贵尊荣,只求能常伴娘娘身侧。”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感动到了。 “只愿二皇子一统山河时,莫忘了娘娘对您的一腔深情。” 赫连玦轻嗤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一统山河之时,本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随手把玩着案上的金樽,酒液晃出刺目的光,“呵…一个丽妃算什么。” 沈月昭跪伏在地,想起丽妃毫无根基,怀着赫连玦骨肉入宫,深宫中多少明枪暗箭,她又是如何一步步刀尖舔血,成为帝王宠妃。 那天她听赫连玦喊“阿莲”,还以为他对她有几分真情。 却原来,丽妃在赫连玦眼里,也不过是个随时可弃的玩物。 多情女子负心汉,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此刻她只觉得齿冷。 “不过,”赫连玦忽然俯身捏起她下巴,“你这般忠心,倒也难得。”他指尖沾了酒液,恶意地抹在她唇上,“等事成之后,本王准你继续伺候那个蠢女人。” “谢二皇子恩典。”她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起来吧。” 赫连玦扶起她,手刚要碰到她的脸,沈月昭猛地偏头避开。 “奴婢该回巫神殿了。”她声音发紧,指尖死死掐着袖口,“若大妃派人来查,奴婢不在,不好交代。” 赫连玦眯起眼睛:“怎么,本王还碰不得你?” 沈月昭后背紧绷,却不敢再躲。她盯着地上那滩泼洒的酒液,里头映着赫连玦扭曲的脸。 “滚吧。” 他突然松开手,懒洋洋地靠回虎皮垫上,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记住,你今天从没开过口。” 沈月昭垂首退到帐门边,哑着嗓子道:“二皇子放心,奴婢还是个哑巴。” 沈月昭一路走回巫神殿。 她刚才挑动赫连玦的野心,是为了让他拉着刘起主动暴露在官家面前。 今日一番话,她说到了刘起自顾不暇和襄王的危困之局,赫连玦应该不会等刘起回复,而是直接发兵去往越州,陆明允立功心切,他的漕运船必会不问缘由地配合。 赫连玦自大又傲慢,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刘起和大宁,又不会坐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随信王登基而倾覆。 她赌他会发兵。 但她今天这样做实在是一步险棋,今天也是因为看见陆明渊,她才敢这么做。 若要成事,需得陆明渊用信鸽通知李确和信王,暗中靠徐子谦调动兵部,对赫连玦的那一队精兵来个瓮中捉鳖。 届时再在官家面前彻底撕破刘起陆明允一党通敌卖国。 唯一的变数,是赫连玦派去和丽妃确认消息的人是否会提前回来。 但若有信鸽,也能知会陈婉,将入宫觐见丽妃的可疑之人拦下。 一切都要快。 但愿今晚能在公主帐中见到子舒。 待回到巫神殿,那名叫青禾的老宫女却已不知去向。 她对着守门的士兵比划了半天,对方才听懂她是要找那个老宫女。 那士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巫神殿只能有一位巫女。” 沈月昭的手指僵在半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他漫不经心地用刀鞘敲了敲地面:“既已有了你,那一位就不必活着了。” 沈月昭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半声惊喘。她想起青禾看见她时惊喜的神色。 青禾跟着昭阳公主陪嫁到这蛮荒之地,远离故土,送走公主后,又被割了舌头,在那个黑洞洞的巫神殿里艰难求生了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遇到她这个大宁来的人…却原来只有一面之缘。 沈月昭眼中泛起泪意。 士兵突然凑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怎么?心疼了?”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她脖颈,“要不你去陪她?” 沈月昭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神案。供台上的青铜烛台晃了晃,投下的影子像极了青禾佝偻的背影。 她死死咬住嘴唇,想起赫连玦说的话,她此刻必须是个哑巴。 “滚回你的位置去。”士兵踹了一脚地上的蒲团,“明日大妃要来祈福,若出了差错...” 他意味深长地做了个脖子的手势。 夜风吹得幔帐翻飞。沈月昭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月光一寸寸爬过青禾曾经睡过的草席。 她的手捂上心口,青禾给她的那方无字的帕子被她揣在怀中。 “我当为你报仇。” 她在心底默默地说。 第91章 篝火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小公主明艳动人的脸。 沈月昭这一日实在是太过疲累,她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小公主见着她,立刻欢喜地过来拉她。 “绾绾,你可回来了。”赫连月的声音透着欢喜和一丝甜蜜,“子舒说要给我舞剑看呢!” 沈月昭回眸,正对上持剑长身玉立的陆明渊。幽幽火光为他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蜜色,他嘴角噙着那熟悉的三分风流意态,瑞凤眼中目光如水般温柔。 只是不知这目光是对着她沈月昭还是小公主。 沈月昭明知不该在此刻吃这无名飞醋,但心头还是一阵火起。 她一屁股坐到公主身侧,默不作声,只一双杏眼忿忿看着眼前的风流公子。 陆明渊看她一副跟自己有仇的样子,却满意地勾起唇角。 想是醋了。 陆明渊手腕一翻,长剑出鞘时带起清越龙吟。剑穗上那枚孔雀翎剑穗划出蓝光。 沈月昭神色微动,这段时日以来不知他在驯马营吃了多少苦,竟还将那枚她赠的剑穗随身小心翼翼地保管完好。 他旋身时衣袂翻飞,篝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毡帐上,沈月昭恍惚想起琼林宴上为她舞剑的探花郎。 “好看吗?”赫连月凑到沈月昭耳边问,眼睛里映着跃动的火光。 沈月昭盯着陆明渊故意朝她这边偏转的剑锋,心里暗骂:这厮在敌营还敢这般招摇,是嫌命太长么? 偏那剑穗晃得她眼睛发酸。 陆明渊突然挽了个剑花,剑身映着火光直刺到她眼前三寸处。沈月昭下意识后仰,却见他剑尖轻挑,将她鬓边将落未落的珠花稳稳接住。 “公主,在下献丑了。”他收剑时冲小公主行礼,眼尾却扫向沈月昭。 赫连月拍手笑道:“子舒好厉害!”转头却见沈月昭绷着脸,忙问:“绾绾不喜欢?” 沈月昭此刻还得假装哑巴,只敛了个温婉的笑,轻轻摇头。眼角余光却瞥向陆明渊含笑的眉眼,瑞凤眼尾弯着出个多情的弧度。 真作死,到了敌营还不忘跟个花孔雀似的撩人。 却听赫连月忽然轻叹一声:“可惜绾绾你喝了那哑药,要不今天我可以教你唱我们姜国的曲子。” 陆明渊闻言,惊痛的目光落在沈月昭身上。 她竟然被灌了哑药? 陆明渊的手按在剑柄上微微发颤。 沈月昭看着他这般模样,心知他心疼自己,忙拍拍赫连月的肩膀,笑着在自己的耳朵边撑开手掌,比了个听的手势。 赫连月甜甜一笑,紧接着悦耳清脆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赫连月的歌声像草原上的风,带着姜国特有的热烈与奔放。沈月昭虽听不懂词意,却听得出那调子里跳跃的欢欣,像是少女在诉说心事,又似在歌唱远方的山峦与河流。 “来呀!” 小公主忽然拉起她的手,又拽过陆明渊的衣袖。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飞溅到夜空中。赫连月赤着脚踩在草地上,裙摆旋开一片绚烂的红。沈月昭被她拽着转圈,恍惚间撞进陆明渊怀里。 他的手掌温热,指腹的薄茧摩挲过她腕间淤青时微微一滞。沈月昭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心疼。这一刻,草料房的血腥、巫神殿的阴冷、赫连玦的逼迫,都像被篝火燃尽的灰烬,随风散在夜色里。 赫连月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带着奶香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沈月昭从陆明渊怀中直起身子,回头看着公主火光下炙热天真的笑颜,不由勾起唇角,一双杏眼笑得弯弯。 “绾绾笑了!”小公主雀跃地指着她嘴角,“这样笑才好看嘛!” “你刚才都是故意笑给我看的,这会儿才是真笑了!”赫连月拍手。 沈月昭眼眶一热。这看似天真的公主其实是不是心里什么都知道? 赤子之心,不过如此。可为什么偏偏她是姜国的公主? 歌声又起,沈月昭任由赫连月和陆明渊拉着,在旋转中闭上眼睛。如果时光能停在此刻多好,没有家仇国恨,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掌心这点偷来的温度。 服侍公主就寝后,沈月昭来到帐外。篝火已然熄灭,唯有月华如水。 而那个身影就那样静静立在燃尽的篝火边。 多日来的思念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沈月昭提起裙摆向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飞奔而去。 她一头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烟火气,陆明渊的手掌托住她后脑,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肩头。沈月昭的眼泪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烫得他心口发疼。 多日来在敌营周旋的苦楚,此刻都化作她颤抖的脊背和无声的呜咽。 远处忽地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陆明渊抱着她隐入帐后阴影里。沈月昭突然抓住他前襟,沾着泪的唇狠狠印上他脖颈,像绝望的兽在确认气息。陆明渊闷哼一声,任由她咬出带血的牙印。 他吻着她发顶,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青丝,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良久,沈月昭抬头望她,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贝齿咬着下唇,眼中仍是故作凶狠的神情。 “绾绾,怪我没早些找到你?”他的指尖怜惜地抚过她哭红的眼尾。 沈月昭咬着唇摇头。 “那是怪我今日跟公主共乘一骑?” 沈月昭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摇头也不点头。 “沈娘子好大的醋性。”陆明渊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沈月昭瞬时涨红了脸,陆明渊再度将她揽入怀中。 “绾绾,我知你说不了话,听我说就好。”陆明渊语气变得郑重,“此番我已经探查到赫连玦秘营的位置,且得了一些赫连玦手下与刘起往来的书信证据。” “连年走私亏空的税银,偷运军粮造成的亏空,贩卖我大宁女子作姜国细作,都已有了实证。” “有了这些,官家定能明了刘起这通敌卖国的蠹虫,不得不除。” “对姜国主战之心,也能多几分。” 陆明渊语气逐渐冷厉,沈月昭指尖揪紧了他的衣襟。她还未告诉陆明渊她的谋划,只是若有子舒的这些证据,届时再在官家面前彻底撕破刘起陆明允一党通敌卖国,就更加有备无患。 只是…他们该怎么逃出姜国大营? 她抬眸蹙眉望他。陆明渊轻抚她脸颊,柔声道:“绾绾,眼下要紧的是逃出姜国大营,速回越州,将证据呈给官家。” 沈月昭歪头,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姜国大营守卫森严,他们又是在王帐,外头层层叠叠如铁桶一般,他们插翅也难飞。 “我已想好法子,”陆明渊深深看她一眼,“利用公主。” 第92章 报应 “,。”陆渊蹙眉,似奈策,“若借,二逃脱,甚探姜营布防…” “陆渊,。” 沈昭猛推,喉咙挤嘶哑。 夜突冷。 陆渊料突,置。 “,。” 刀尖滚,异清晰尖锐。 陆渊底泛森冷:"敌。兵厌诈,段?" “刀剑,义。”沈昭攥衣领抖,“若达,骗姑娘。” "绾绾",突哽。 “禽兽异?” 陆渊脸骤。抓沈昭按,“绾绾,今衣衫整赫连玦拽,简疯。” “巫殿。遇危险。” “错,苦。” “早脱离险境,”沈昭掌,疯狂跳脏,“。” 温软突落陆渊唇。 沈昭掌抚,刚戾翻涌,骤急跳突静。 踮脚,唇贴耳畔:“。” 沈昭耳,挑赫连玦、刘党锅端计划盘托。 隐襄王。 “绾绾,计划周,”陆渊流露赞,“蓄养鸽襄阳境,待脱襄阳,切按计划。” “言,切。”陆渊挑眉,“握?” 沈昭双杏尽狡黠:“舒,骗?” 瞧敌营故松模,陆渊忽箍紧:“忘毒吗?” 沈昭黯,淡淡:“毒紧,替映雪毒?即姜拿劳永逸药,待宁,慢慢毒迟。” “,圆。” “寒毒,蚀根基,”陆渊痛,语颤,“五算毒,......” “舒,紧。” 掰陆渊颤抖指:“舒,若刻延误,计划。姜铁骑踏破境,岂苟且偷?” 掌贴,共河。 “孰孰,钦探郎,清楚。” 夜拂,吹脸颊未干泪痕寒,沈昭怀取素帕拭泪。 片刻,素帕沾泪迹,竟显。 * 翌清晨,沈昭早早巫殿,整祭器。 姜祭礼连续半,祭始,今妃携皇祭拜。 汗王,该。 汗王况愈,怪赫连玦姜汗王蠢蠢欲。 “琛。”巫殿忽响妃熟悉阴寒,“干净?” 赫连琛:“妃,臣咽。婢救二,,烛。” 沈昭猛捂嘴。 烛。剥皮,浇蜡油,燃摆祭台。 救喜悦希冀。 谓仁慈,赫连琛演汗,昭示戏!赫连琛故温良,麻痹汗,隐藏狼野。 姜残忍,刻骨。赫连琛赫连玦,根。 沈昭惊惧交,强压栗。 犹豫,今,慈软。 赫连玦响:“妃,臣迟。” ,齐。 沈昭抖,紧握袖藏火折,稳磐石。 ,妃领众跪拜。 "轰——" 火油遇火,整宫巨兽,烈焰顺沈昭提布置油线疯狂蔓延。 沈昭躲暗,火势逐渐。 青禾素帕,遇显。巫殿宫图,暗、火油储存置标注清清楚楚。甚姜王帐周围布防。 青禾,准备,今火,沈昭。 按素帕示,拧松铜栓,浸油麻绳堵侧。 火,越越。 赫连琛刚妃,根烧断横梁突砸,压祭台旁,沈昭昨夜松榫卯。 "妃!"赫连玦拔刀冲,热浪逼退,火舌舔腕,留骇焦痕。 浓烟,沈昭踉跄扑赫连玦:"殿!"拽密退,余妃华服火舌卷。妇火惨,"烛"。 ,根燃烧横梁突屋顶砸,朝赫连玦顶坠。 沈昭准,纵扑,赫连玦狠狠推,燃烧横梁擦背砸落,火星溅。 滚烫木炭灼穿衣衫,背烙狰狞伤痕。 "唔..."闷哼,冷汗瞬浸透鬓。 赫连玦怔。火映照,沈昭苍脸沾烟灰,唇角渗丝血迹,仍拽衣袖:"殿......" 赫连玦仿佛狠狠撞。未,似柔弱宁,竟挡火。 "蠢货!"低吼,横抱,冲密火妃。妇团扭曲焦影,怀沈昭疼抖,强撑露虚弱。 赫连玦臂收紧。 密巫殿,沈昭赶救火姜兵鱼贯,火势渐弱,赫连琛奄奄息,姜兵抬。 妃具焦尸。 沈昭赫连玦怀咳嗽,唇浮丝冷。 彼,施彼。 循环,爽。 第93章 你们走吧 沈月昭跪在榻前,指尖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那片翻卷的皮肉上。她的动作极轻,眉头蹙起,眼中流露出几分疼惜之色。 "心疼了?"赫连玦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沈月昭睫毛一颤,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奴婢…只是怕您死了,无人护着襄王殿下和丽妃娘娘。"她故意让嗓音发颤,楚楚可怜,"他们是您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赫连玦眼底的阴鸷微微一顿。 他忽然松开钳制,反手扯开她后背的衣衫。那道替他挡下的烧伤横贯她单薄的脊背,皮肉焦黑翻卷,比他的伤要可怖十倍。 "转过去。"他冷声命令,蘸了药的指尖却悬在伤处上方,迟迟未落。 沈月昭背对着他绷紧身子,感受到他粗粝的指腹终于贴上伤口,竟带着不可思议的轻缓。药膏沁入血肉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赫连玦的手掌却突然按住她后颈,逼她仰头贴近自己胸膛。 "既然你救了本王,本王便许你一个愿望。"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倨傲,"除了放你回宁国。" "那…奴婢想求个恩典。"沈月昭转过身,仰起脸看他,眼神哀戚,"襄王殿下此次有难,还望您如上次奴婢所言,速派精锐回越州。" “为保计划无虞,还望您准奴婢随漕运船回越州,护着丽妃娘娘。” 沈月昭说得恳切,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赫连玦突然掐住她下巴,森然冷笑:"你倒是会算计,用本王的儿子,来让本王心软,好放你回去?" "可惜啊…"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像毒蛇信子钻进耳蜗,"本王最讨厌被人拿捏。" 沈月昭却笑了。 她忽然主动贴上去,唇瓣擦过他颈侧:"可您方才…心跳得快极了。" 赫连玦身子一僵,下一刻突然暴戾地将她按进锦被里。 沈月昭背部的伤处触到床板,疼得“嘶”了一声。 赫连玦的手撕开她的衣襟:"那便看看,你的心和本王的心,哪个跳得更快。” 沈月昭偏过头,避开他暴戾的吻。 心里却砰砰乱跳得紧。人怎么还不来?! “二皇子!” 士兵嘹亮的一声打断了赫连玦的动作。 “大汗命您去王帐问话。” 沈月昭感觉到赫连玦的身躯僵住。 她从锦被中冒出头来,故意让那士兵看见她的脸,看清她是巫神殿的巫女。 赫连玦整了整衣衫,阴沉着脸跟那士兵走了,走前倒是一句话没给沈月昭留。 沈月昭眯起眼睛,若她料得没错,这次失火,大妃惨死,赫连琛重伤,而赫连玦只是轻伤,大汗一定会怀疑是赫连玦策划弑兄夺权。 刚才她故意露出脸来,汗王亲兵必会将她和赫连玦的关系禀告,更加做实了他私通巫神殿巫女,策划本次失火。 只是这样她也将自己置于险境了。所以她要赌一次,赌她对赫连玦的救命之恩,能让他护着她放她回大宁。 当然她也留了后路,若赫连玦弃了她,子舒还有法子救她出去的。但她实在不愿子舒冒险。 一个时辰后,赫连玦面色铁青地回到帐中。 “二皇子,可是大汗为难您了?”沈月昭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侧。 “呵,他竟疑心今日失火是我密谋暗害于赫连琛。”赫连玦冷笑一声,“竟收了我的兵符。” 沈月昭了然,果然不出所料,汗王疑心他了。赫连玦被逼到墙角,必定会狗急跳墙。姜国内斗,大宁喜闻乐见。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今夜便随我秘营亲兵回襄阳,坐漕运船回越州。” “告诉刘起,姜国本王起事在即,汗位势在必得。” “他日,本王挥师南下时,大宁龙椅上的,必得是襄王。” “遵旨。”沈月昭盈盈下拜,她用了对帝王才用的用词。 赫连玦果然受用,俯身搀扶起她。 “绾绾。”他竟破天荒喊了她的名字,语气温和,“你可要解药?” 赫连玦一双狭长黑眸此刻竟让人错觉含情。 “奴婢不要解药。”沈月昭微笑,“只要能让二皇子安心,奴婢宁肯日日受噬心之苦。” 赫连玦满意地松开她:“好丫头,待你回越州皇宫,用我这样信物,换阿莲给你的解药。” 他自怀中抽出一柄簪子,簪头一朵红莲殷红如血。 沈月昭弯腰,伸手恭敬接过。 沈月昭于夜色中回到公主营帐。刚走到帐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猛地扑来,将她紧紧搂住。 "绾绾!"陆明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却在触到她后背时骤然僵住,"这是......" 沈月昭轻嘶一声,却还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不碍事,换了个全身而退的机会。"她压低声音,"赫连玦派我和他的精兵走水路回越州。子舒,你先回襄阳放飞信鸽,再速回越州皇宫与我会和。" 陆明渊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消瘦的脸颊,那双瑞凤眼里盛满心疼:"我怎能放心让你......" "子舒是你的郎君对不对?" 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帐门处传来。赫连月站在那里,发间别着那支玉兰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沈月昭浑身一僵。 "绾绾,原来你早就不哑了。"小公主一步步走近,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子舒就是你的郎君,对不对?" 沈月昭说不出话来。 赫连月抬眸望向陆明渊:“子舒,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做我的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是姜国语里"心上人、挚爱"的意思,是"雄狮般守护我的爱人",是姜国少女对心上人最炽烈的告白。 沈月昭望着小公主含泪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是草原上最干净的月光,和最滚烫的真心。 她下意识想上前,却被陆明渊一把扣住手腕。 "公主恕罪。"他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心口,这是姜国武士对贵族最庄重的礼节,"承蒙公主错爱。我的妻子,只有绾绾一人。" 赫连月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我就知道......"她摘下头上的玉兰簪,塞进沈月昭手中。 "你们走吧。"小公主转身,"趁我还没后悔。" 沈月昭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个围着篝火跳舞的夜晚。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对着赫连月的背影深深一拜。 陆明渊揽住她的肩:"我们该走了。" 沈月昭最后看了一眼公主的营帐,将玉兰簪紧紧攥在手心。簪尖刺入掌心的疼痛,远不及心头那股莫名的酸涩。 夜风吹散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94章 山雨欲来 她一路都在找脱身的机会,却始终未找到时机。 越州渡口,沈月昭对着拓跋宏软磨硬泡。 “将军,便让我先回越州皇宫,给丽妃娘娘报信儿。” “不行,二皇子嘱了我看住你。” “那你便看着我进越州皇宫?若误了二皇子和丽妃娘娘的大计,你我都担待不起。”沈月昭眨巴着一双杏眼看着那五大三粗扮做商人模样的姜国将领,江南女儿柔情似水,举手投足间情致动人,把那糙汉看得心里一阵酥麻的痒。 沈月昭看他一脸呆样,心知月容妹妹的脸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扬的。她踮起脚尖,在拓跋宏耳边娇声道:“大人,刘大人那边,还望您转达二皇子之意。” “告诉刘起,姜国本王起事在即,汗位势在必得。” “他日,本王挥师南下时,大宁龙椅上的,必得是襄王。” 这番惊人之语被这般娇娇柔柔地说出来,倒吓得拓跋宏身躯一震。 “你不亲自去和刘大人说?”拓跋宏狐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 “大丈夫谋事,岂是我等小女子能掺和的?”沈月昭掩唇轻笑,“若此次事成,二皇子那里,您记头功。” 拓跋宏朗声一笑:“算你这丫头有眼光。” “你且去寻丽妃娘娘。待宫宴之时,一切依计行事。” 拓跋宏大手一挥,沈月昭悠悠转身,手心里却已是冷汗涔涔。 还好,这男人也是自大又狂妄,拍马屁还是好使的。只要躲开刘起,她这两头骗的把戏就不会被识破。 刘起只会以为起事是赫连玦的意思,且精兵已到越州,他不得不配合。 再过几日便是官家寿宴了,但愿子舒已与李大人、信王谋划好一切。 沈月昭望一眼阴沉的天际,远处浓云密布,山雨欲来。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 越州皇宫。 沈月昭凭着那朵宫花再入了皇后宫中,下跪行礼时,余光瞥见陈婉正给皇后揉肩捶背。 皇后凤眸微眯,似是极为享受。 “沈娘子,别来无恙?” 沈月昭恭敬道:“官家生辰在即,奴婢奉命押送今年最后一批云锦入宫。这批料子需奴婢亲自盯着织染司赶制龙袍,恳请娘娘恩准奴婢暂留宫中。” “也好,”皇后微微一笑,手掌握住陈婉为她揉捏的手,“沈娘子伶俐,这两日也可帮着婉儿分担些寿宴筹备之事。” 沈月昭的心突地一跳,陈婉不过信王侧妃,怎么有资格筹办官家的寿宴? 除非,在她离去的这半个多月间,局势已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抬眸望向沈婉,她清丽的容颜上挂着一贯温婉的笑意。 沈月昭与陈婉信步在御花园中。入秋了,天气渐凉,御花园中并无花可赏。 沈月昭只感到空气中的一股冷肃之气。 “娘娘,信鸽可有给您带信?” 半晌,两人晃到了假山后,四下无人,沈月昭才敢开口。 “沈娘子放心,姜国那边来见丽妃的人都已被我扣下。”陈婉笑道。 沈月昭长舒一口气:“那么三日后官家寿宴,信王殿下是否都已安排妥当?” 却听陈婉叹了口气:“王爷那边一切都妥当了,只是有了个变数…” “什么变数?”沈月昭拉住她的袖子。 “官家病重。”陈婉直视她,“已经不省人事。” 沈月昭拉着她的手一抖。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官家竟然真的病重了? 原本指望着刘起、丽妃因这姜国的那一队精兵在官家面前自我暴露,信王当着官家的面瓮中捉鳖。 可若官家病重不省人事,谁来判孰是孰非? 信王擅自拥兵入宫,即使围剿了姜国叛军,没有官家来给这件事情定性,信王被打成乱臣贼子都有可能。 即使来日荣登大宝,也会被冠上逼宫、得位不正的帽子。那跟着信王的子舒,也会背上骂名… 沈月昭紧皱眉头:“娘娘,官家可有立诏?” 陈婉摇摇头,心知她问的是遗诏。 “不瞒你说,官家病重这些时日,都是丽妃随身伺候。” “说是随侍,实是软禁。”陈婉道,“宫里宫外,其实早已都是皇后和王爷的人。” 沈月昭心头疑云更甚,若丽妃一直被软禁,那是谁在和刘起保持联系,还不让他疑心? “若有遗诏,恐怕也在丽妃处。” “但她咬死了官家没有只言片语、没有只字片纸给她。” 陈婉忽然轻笑一声:“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沈月昭被她笑得心底发寒,抬眸却见陈婉一脸气定神闲。 “没有遗诏,娘娘不怕信王殿下即位,被满朝臣子口诛笔伐?”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来日那龙椅上坐的是我家王爷。那起子迂腐书生的唾沫星子,谁会在乎?” 陈婉勾唇巧笑,口里却说着大逆不道之言。 “现在只待三日后,刘起发难,王爷便可以清君侧之名入宫围剿。” “官家驾崩之日,便是王爷登基之时。” 第95章 宫变 沈月昭扮作宫女,低眉顺眼地站在殿侧。她余光扫过满座朝臣,刘起与陆明允端坐在席,面带微笑,仿佛胜券在握。 许久未见那渣男陆明允,看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沈月昭的拳头瞬间就硬了。 “咳咳…”端坐在上首的官家面色苍白,咳嗽不止,犹如风中之烛,一副随时撑不住的样子。 沈月昭心知官家已经时日无多,看官家双眼涣散的样子,似乎神志也不清明了。皇后端坐在官家身侧,凤仪端方。而今天丽妃没有来。 想必此刻丽妃已被软禁在深宫之中。 沈月昭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刘起眉间一闪而过的犹疑。但箭已在弦,那些潜伏的姜国精兵必是遵照他的密令潜入宫中。这般紧要关头,岂会因丽妃缺席而功亏一篑? 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再抬眸时,视线与李确、陆明渊相触。 陆明渊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惯常含情的瑞凤眼此刻只专注地望着她一人。即便身处这暗流汹涌的修罗扬,被他这般注视着,心头便莫名安定下来。 而李确多日未见,形容有些消瘦。他眸光依旧锐利如刀,只是落在她脸颊上时,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起。 沈月昭垂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看他今日面容清减,想是近日操劳过了。 成败便在此一举,沈月昭攥紧了袖口。 殿中鼓乐齐鸣,一队身着彩衣的"舞者"鱼贯而入。他们手持长戟,步伐整齐,面上覆着狰狞的鬼面具,乍一看像是民间傩戏。 但沈月昭一眼认出,那就是姜国精兵。 他们腰间配着弯刀,虽刻意收敛了杀气,可那久经沙扬的步伐骗不了人。 这么明显的破绽,一定是筹备寿宴的沈婉特意卖给他们的。让刘起安排的姜国士兵堂而皇之地入宫,美其名曰"贺寿献艺"。 鼓点渐急,"舞者"们忽然列阵,长戟交错,寒光凛冽。沈月昭手心沁出冷汗。这哪是舞蹈?分明是姜国的战阵演练! 就在此时,一道玄色身影突然跃上高台。 "微臣斗胆,愿为官家试剑助兴!" 陆明渊手持长剑,笑意风流,可眼底却是一片肃杀。不等官家应允,他已一剑挑向为首的"舞者"。 "锵——" 金铁交鸣声中,那"舞者"的面具被剑气震落,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的姜国人面孔。 满座哗然。 "陆大人这是何意?天子面前露出兵刃,可是杀头之罪。"刘起拍案而起,却见陆明渊剑锋一转,又挑落另一人的面具。 "刘大人好大的手笔。"陆明渊冷笑,"竟让姜国人为陛下''贺寿''?" 刘起脸色骤变,猛地掷杯在地。 "动手!" 刹那间,那些"舞者"撕开彩衣,露出内里的铠甲。寒光闪烁间,直扑龙椅而去。 殿内乱作一团,女眷尖叫着四散奔逃,陈婉拉着皇后急退,官家正被信王提前安排的内侍扶走。 陆明渊飞身护在官家身前,长剑如虹,连斩三人。鲜血溅上他玉白的脸,衬得那双瑞凤眼如修罗临世。 "刘起通敌卖国,意图弑君!"信王厉喝,"禁军何在?!" 殿外顿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信王早已埋伏的精兵,只等瓮中捉鳖。 刘起面如死灰,陆明允更是瘫软在地。 那些姜国士兵还在抵死顽抗。 殿内一片混乱之际,沈月昭正要缓缓退出,陆明允却突然暴起,一把拽过沈月昭,锋利的匕首抵在她颈间。 "都别动!"陆明允双目赤红,声音嘶哑,"陆明渊,让他们停下,否则我杀了她!" 陆明渊一个手势,殿内信王精兵瞬间停住,还残余的姜国士兵慌忙退到陆明允身后。 “子舒,你做什么!”信王厉喝,眉宇间尽是君主威仪。李确在他身侧,素日处变不惊的权臣,此刻双肩发颤,惊痛的目光落在沈月昭身上。 沈月昭心惊胆寒,不是因为被挟持,而是今日信王的精兵竟然都听命于陆明渊,而陆明渊竟然为了她的生死,不向信王请旨就擅自命他们停手。 他今日真是犯了君王大忌,来日若是信王清算这个不听话的臣子……沈月昭不寒而栗,蓦然颈间刺痛,竟是陆明允的刀刃已经划破她颈间肌肤,温热的血珠顺着锁骨滑落。 却见陆明渊并未答信王,只是缓缓向她走来。 "子舒,别过来!"她失声喊道,却被陆明允勒得更紧。 “堂兄,”陆明渊继续靠近他们,“挟持她有何用。” “我是信王近臣,你若要脱身,也该挟持我才是。” “陆明渊,你以为我会信你?”陆明允的匕首又深入了沈月昭颈侧一分。 “你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堂兄?”陆明渊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陆明允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好,陆明渊,我要你自断一指再换她!否则我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子舒不可。”沈月昭本能地喊出声,却见陆明渊已挥剑,寒光闪过,他左手小指应声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子舒!"沈月昭的哭喊撕心裂肺。 “子舒,你疯了!”信王的声音颤抖。 陆明渊脸色苍白如纸,却依然挺直脊背:"现在,放了她。我来换她。" 陆明允狞笑着:"把剑踢过来。" 陆明渊照做,长剑滑到陆明允脚边,剑上鲜血红得刺目。 沈月昭浑身颤抖,看着陆明渊血流如注的左手和地上那截断指,恨不能以身相替他这些苦楚。 看着陆明渊就要走到她身侧和她调换,下一刻她几乎就要将脖颈往剑上撞去。 陆明允却突然狂笑起来:"陆明渊,你可知沈月容根本不是沈家嫡女?她是扬州瘦马的女儿,是贱籍中的贱籍!你为这样一个下贱的女子断指拼命,值不值得?" 沈月昭的动作顿住。 却听陆明渊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他已走到她身侧,染血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泪湿的脸。 "她是王公贵族的女儿也好,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好。"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都是我心爱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陆明允一时失神,眼前蓦地浮起沈月明含泪的眼睛。 “陆郎,就因我是瘦马的女儿,便不配做你娘子么?” 沈月明哀戚的话语似在耳畔响起。陆明允站在原地,似失了魂魄。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陆明允持刀的右肩。他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陆明渊趁机将沈月昭护在身后,抬脚狠狠踹在陆明允心口。他像破布一样摔出去数丈远,被冲上来的禁军团团围住。 "留活口!"信王冷声喝道。 沈月昭颤抖着捧起陆明渊血流不止的左手,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他残缺的手指上:"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 陆明渊用右手擦去她的眼泪,轻笑道:"一根手指换你平安,值了。" 信王走过来,看着他们交握的染血双手,意味深长道:"陆卿今日之功,本王铭记于心。"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丽妃娘娘……娘娘她…" 第96章 红莲业火 “火势可有蔓延?”信王蹙眉。 “发现的及时,只娘娘自己烧伤了手。” 信王长舒一口气,转身示意李确。 李确会意,躬身退后,紧接着便是有条不紊地命信王亲兵把刘起、陆明允还有残余的姜国士兵带下去,安排着疏散殿内宫人和官眷。 陆明渊在沈月昭怀中已经昏死过去,断指处鲜血汩汩流出。沈月昭撕下衣袖裹住他的伤处,将他的手紧紧和自己交握在一起。 只是如今他再不能与她十指相缠。 她心里痛极,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他手上。 “丽妃娘娘她,还闹着要自尽。”那内侍又道。 信王蹙眉,丽妃手中或许还有官家的立储诏书,不能贸然处置她。 若她今日带着襄王自尽,来日便坐实了他得位不正,逼宫谋反,还逼死幼弟的恶名。 “殿下。” 却见沈月昭将陆明渊交给赶来的御医,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请准民妇拜见丽妃娘娘。” 她一步步走到信王面前,脚步虚浮,却方向笃定。 沈月昭在极近的距离里,对着信王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遗诏。” * 芙蓉殿内,丽妃披散着长发站在殿中央,雪白的腕间一道焦黑的烧伤格外刺目。 她美得惊心动魄,像个凄艳的游魂。 “娘娘,别来无恙。”沈月昭缓步上前。 丽妃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怎么是你?"她声音嘶哑,"你来干什么?" "娘娘,官家病重。"沈月昭直视她的眼睛,"民妇特来向您讨一样东西 “遗诏。” 丽妃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她已在这深宫中被软禁多日,方才又听到殿外兵戈之声,如今见到沈月昭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心中已然明了。 大势已去。 陆明允的这个下堂妻,丽妃先前其实并不在意。 虽然沈月昭知晓他们走私之事,她派人在百花楼扑了个空,灭口未成,但后来陆明允起复,沈如山顶了罪,她也就没再继续追杀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子。 却没想到,这个曾经被她视如蝼蚁的女子,如今却来向她讨要遗诏。 或许她一败涂地,就是跟这个女子有关。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丽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襄王和本宫大势已去,左右是活不成了。" 她缓步走向沈月昭。 "就算信王登基又如何?本宫偏要让他背上得位不正的千古骂名!" 沈月昭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支红莲簪:"娘娘还认得这簪子吗?" 丽妃的脚步顿住。 那簪头的红莲在烛光下妖冶如血,正是当年赫连玦送她的定情信物。 在她离开草原前,她把这根簪子留给了他。 "他...他还留着这个..."丽妃的声音哽咽,指尖在虚空中描摹着那簪子的轮廓。 "二皇子让我把这根簪子带给您。"沈月昭将那簪子递到她面前。 丽妃颤抖着接过簪子,泪水夺眶而出。 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赫连玦将簪子插在她发间,轻抚她尚未隆起的腹部。 “阿莲,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会给你们母子这世间最无尚的尊荣。” 她本是姜国权贵之女,也是千娇百宠长大,她曾经和赫连月一样,是草原上最鲜艳明媚的格桑花。 直到赫连玦在围猎时为她射下那只萨朗鹰,说要做她的阿日斯兰。 草原儿女敢爱敢恨,那一夜的篝火前,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甘愿落入他怀中。 而后她甘愿为他宏图大业,怀着他的孩子孤身入大宁,在刘起的安排下,从卑贱舞女到帝王宠妃,七月产子,刀尖舔血,一步步走到如今。 她折去一身傲骨,甘做一只献媚邀宠的笼中雀。 每日晨起梳妆,她望着铜镜中精心粉饰的画皮,总是无端想起与他纵马驰骋在草原上的时光。 她相信那样的日子不会太远。 她已经用五石散掏空了那老皇帝的身体,只要他们的孩儿登基。她和他马上就能相聚。 却没想到功亏一篑。 十日前,她再也联络不上刘起,被软禁在宫中,陈婉也并未设法来救她。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急,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被拂乱,满盘皆输。 而如今,在看到那根红莲簪的刹那,她不想再追究自己为什么会输。 “他为什么会把这根簪子给你?”丽妃摩挲着簪头那朵红莲。 “我是大宁细作,潜入姜国,骗取了赫连玦的信任。”沈月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在心底叹息一声,“他让我以这根红莲簪为信物,助娘娘,助襄王登基。” 沈月昭没有提拿簪子要解药的事,她知道此刻丽妃不可能给她解药。 还不如用这根簪子,安慰一下这个将死的女人。攻心为上,或许能从她口中套出遗诏的下落。 然而丽妃只是垂眸看着那根红莲簪,静默无声。 "现下,只要您交出遗诏,我以性命担保,必保襄王平安长大。" 沈月昭声音清凌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丽妃死死攥着红莲簪,簪尖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可还有什么话留给我?”良久,她抬头看向沈月昭。 沈月昭低头想了片刻,开口道:“赫连玦说,他永远是你的阿日斯兰。” 丽妃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绝美的容颜上绽出如花的笑颜。 那样明丽动人的笑,不掺一丝算计,不带半分媚态,纯粹得如同草原上初绽的格桑花。 "沈娘子。"丽妃忽然砰地一声跪在地上,红莲簪在她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请保住我的孩儿。" 她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求您...让他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就好。" 沈月昭心头一震,下意识伸手去扶:"娘娘..." "还有一事相求。"丽妃抬起头,眼中泪光盈盈,"让我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 沈月昭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 丽妃如释重负般笑了:"遗诏在御花园东南角的第三棵梅树下,三尺深的地方。" 沈月郑重一拜。转身时,她听见丽妃低声呢喃: "沈娘子,我知道赫连玦其实没有说那句话。" "但是,多谢你。"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那抹凄艳的身影永远留在了深宫之中。 夜半,芙蓉殿起了大火。 沈月昭搂着昏睡的陆明渊,看向被大火烧红的天际。 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想起佛语中说的,"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 传说红莲之火是地狱的业火,可以消解一切罪恶,也能烧尽所有带灵魂的事物。 而她只是觉得,红莲是绝望,是破裂,是不惜一切的爱。 就像此刻芙蓉殿中,那个用生命最后一点余温,为自己孩儿求得一线生机的母亲。 第97章 稚子无辜 沈月昭和陆明渊一直留在宫中。 得知官家驾崩的消息,沈月昭心情很平静,那日在寿宴上所见,官家本就时日无多。 遗诏的内容不出所料是信王登基。 丽妃的死被定为病逝。而年幼的襄王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在寝殿内夜夜啼哭。 信王那里筹备着登基大典,还没有任何对襄王的动作。 稚子无辜,沈月昭心知襄王处境危急,她答应了丽妃,必须要保住襄王。 “子舒。”这日沈月昭为陆明渊换药时,决心向他言明此事,“若信王殿下登基,会如何处置襄王殿下?” 陆明渊神色凝重:"信王登基后,襄王便是最大的隐患。"他抬眸看向沈月昭,"一个流着姜国皇室血脉的''先帝幼子'',活着就是对皇权的威胁。" 沈月昭手上动作一顿:“你都知道了?” 她并未向陆明渊言明过襄王血脉。 “不难猜,”陆明渊轻叹一声,“赫连玦能那样轻易被你挑动派精兵入宫,一定是有巨大的利益诱惑。” “而大宁皇位上的幼主,和他血脉相连,这样的诱惑,才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沈月昭垂眸,轻声道:"可襄王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正因如此才更危险。"陆明渊声音低沉,"待他长大,若姜国余孽打着襄王旗号起事..." "稚子何辜。"沈月昭猛地攥紧药布,陆明渊纱布下的伤口渗出点点猩红,"丽妃已死,难道非要赶尽杀绝?" 陆明渊吃痛皱眉,却仍冷静道:"这不是善恶对错的问题。新朝初立,任何隐患都必须根除。" 话未说完,沈月昭已红着眼眶按住他渗血的伤口。 "别动!"她声音发颤,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至极,"伤口又裂开了..." 陆明渊望着她低垂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忽然长叹一声,用未受伤的右手将她揽入怀中。 "罢了,我会向信王谏言,将襄王送去慈恩寺出家。" 沈月昭靠在他肩头:"真的能成吗?" "信王并非嗜杀之人。"陆明渊轻抚她的长发,"只要襄王永不入京,远离朝堂,或许..."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月昭明白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她擦去眼泪,继续为他包扎伤口。 “对了,说起襄王,我倒想起了朗儿。”沈月昭破涕为笑道,“该去陆府接他了。” 陆明渊轻抚她脸颊:“好,接回我们府中。” 沈月昭心知他说的是陆家二房,瞬时脸就红了。“什么我们府中…” 陆明渊突然握住她的手,将那只残缺的左手举到两人之间,故作可怜道:"沈娘子,我已是残废之人,往后研墨写字都不利索了..."他眨了眨眼,那双瑞凤眼里盛满狡黠,"还望娘子多多照顾。" 沈月昭心头一酸,轻轻捧住他的手,在那狰狞的伤口旁落下一吻:"好。"她抬眸望进他含笑的眼底,"照顾你一辈子。" 窗外秋雨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斜斜地照进室内。陆明渊用右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榻上:"那娘子现在就先照顾照顾为夫换药?" "谁是你娘子!"沈月昭红着脸推他,却怕碰到他伤口不敢用力,"登徒子!" 陆明渊突然闷哼一声,眉头紧皱。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沈月昭顿时慌了神。 却见他突然展颜一笑,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骗你的。" 沈月昭又羞又恼,正要发作,却见他神色忽然认真起来:"绾绾,等新帝登基后,我们便成婚。" 沈月昭轻轻点头:"好。" "不过,我还要去让那陆明允,签下我的休书。" 她眸中温柔陡然转冷,眼底浮起一丝锋利的寒意。 “我要他亲笔签下我给他下的休书,承认是他陆明允负我,而非我''沈月容''有半分过错。” 她要清清白白地嫁给子舒,不能枉担任何骂名。 陆明渊眸色微深,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 沈月昭摇头:"不必。他如今已是阶下囚,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写。" 她站起身,裙摆拂过榻边,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我要他亲笔写下。是他陆明允,前世今生,都配不上我沈月昭。" * 诏狱深处,潮湿阴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沈月昭提着灯笼缓步走下石阶。 "陆大人就在最里间的牢房。"狱卒低声道,"按您的吩咐,已经特别关照过了。" 牢房的角落里,有一个蜷缩的人影。曾经风光无限的两浙东路漕运司使,如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锁链加身。 "陆明允。"沈月昭的声音在牢房里格外清冷。 陆明允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沈月容?"他挣扎着爬过来,铁链哗啦作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月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她从袖中取出那封休夫的休书,“签吧。” 陆明允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我会签?沈月容,你永远都是我陆明允的下堂妇!" “你还妄想休我?” 沈月昭淡淡看着他癫狂的样子。 "沈月容,你以为赢了吗?"他嘶声道,"你永远都是扬州瘦马生的贱种!” “我早看出来你和陆明渊苟且,真是骨子里的下贱!” “陆明渊娶了你,迟早会后悔..." “哦?”沈月昭的声音蒙上一层寒意,指尖抚上陆明渊赠她的鸾凤红镯。 “你既然早知我与二叔情投意合,为何不揭穿?” 陆明允愣住。是啊,为什么不揭穿呢? 早在第一次他们两人落了水回来,在陆府门口遇见他们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他们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却始终没有深查,也没有揭穿。 他逼她喝药,是因为发现她在查漕运走私之事,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药耗空她的身体。 却在她怨愤着饮下那一碗药后,没有再让晚棠给她送药。 或许是因为她偶尔流露出的哀戚眼神,和那一双始终清净明澈的杏眼。 一双瞳人剪秋水。 总是让他无端想起沈月明。 他看向沈月昭低垂的眉目,语调忽然不自觉地放柔:“你喝合卺酒时垂眼的模样,与你姐姐十成十的像。” “哪个姐姐?”沈月昭冷笑一声,“陆明允,你故作深情的样子让我恶心。” “她们分明都是你害死的。” 陆明允看着她冰冷讥诮的神色,突然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手心握着的那枚玉佩硌得沈月昭生疼。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厉喝。 “我知你对沈月明始乱终弃,将她囚禁生子,生生将她逼死。” “我知你对沈月昭负心薄情,给她下毒,害她一尸两命。” 沈月昭甩开他的手,字字掷地有声。 她每吐出一个字,陆明允便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一步。 “不…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