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十九世纪贵妇生活》 第1章 初到伦敦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而有钱的寡妇姨妈总要教养一个侄子或者侄女,给平淡的生活添点趣味。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育有多个女儿且经济上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都是值得争取的好事。 内瑟菲尔德庄园租给了一个英格兰北部的有钱单身汉这件事,贝内特太太本该持续念叨至少整整一周,不允许任何别的话题抢占这件事的重要地位。 然而还没等她说服贝内特先生上门拜访那位新租客,海伦太太取回来的一封信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寄信人是贝内特太太住在伦敦的弟弟,加德纳先生。 “欧,不是几天前才寄来了一封信,希望你们舅舅没有遇到棘手的事,我可怜的神经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贝内特太太揉着太阳穴怒视着贝内特先生。贝内特先生始终不肯答应上门拜访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这让她感觉嫁女儿的大好机会正在白白流失。 简从海伦太太手上拿过加德纳先生的信,开始给大家念信。 “亲爱的姐姐,在上一封问候信寄出去的第二周,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突然来访,让我无比欢喜又百感交集。匆忙写下这封信加急送给你,激动之下难以组织语言,望理解。不过等你知道了来的人是谁,你一定也会感同身受的。” 仅仅一个开头就让贝内特家的五位小姐都围聚过来,连躲在角落里看书的玛丽都挪到了简旁边的沙发,好奇的等待简继续念。 “姐姐,海瑟尔回来了,我们的小妹妹海瑟尔回来了。自从12年前她嫁给法兰西的劳伦斯爵士离开英国后,我们就难以再见她一面,甚至连书信来往也少之又少。现在,可怜的海瑟尔没有孩子,还在法兰西的内部斗争中失去了她的丈夫,如今只能来投奔我们两个亲人了......” 贝内特太太已经放下了按在太阳穴的手,她的表情随着简的声音经历了一系列精彩纷呈的变化,在呆滞、惊喜、悲伤、纠结之下最终定格成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奇怪神态。 没有人打断,简顺利的念完了这封信。 加德纳先生在信中表示,未来妹妹会定居在伦敦,但是海瑟尔非常希望能够来拜访姐姐一家,并在朗伯恩借住一段时间,好好体验乡间趣味,以放松过去几年在法兰西紧张局势下承受高压的神经,并重新和十几年未见的姐姐一家建立联系。 “妈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你提过这位海瑟尔姨妈?她之前是在法兰西生活吗?那她一定知道现在法兰西最流行的时尚款式吧?”莉迪亚抢先问道。 简看了看贝内特太太的脸色,体贴的制止莉迪亚继续发问:“莉迪亚,让妈妈清净一下。海瑟尔姨妈刚失去了丈夫肯定不好受,体谅一下妈妈和姨妈的心情吧。” “不过我们小时候妈妈好像有收到过这个住在法国的姨妈的信,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断了,所以估计只有简和我记得了。”伊丽莎白小声补充道。 贝内特太太心情非常复杂,连她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没有理。 作为有一定年龄差距的亲姐妹,贝内特太太在未出嫁时和海瑟尔也是亲密的伙伴、最熟悉的家人,她们都有一样闪耀的外貌、开朗的性格,像英格兰大多数普通女孩一样爱凑热闹、爱打扮、憧憬嫁人。 即使在贝内特太太嫁去朗伯恩之后,她们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所以当得知妹妹在伦敦遇见了来游历的法国伯爵劳伦斯爵士并成功和他订婚后,贝内特太太真心为妹妹实现阶级跨越感到高兴和骄傲。以至于在接下来几年,朗伯恩所有体面的太太都听过海瑟尔的名字,因为她姐姐孜孜不倦的炫耀着妹妹的美貌、智慧、前途,并声称贝内特全家都会沾到伯爵夫人的光。 然而,短短几年后,这个名字就渐渐消失在朗伯恩太太们的茶话会里。 因为海瑟尔在成为伯爵夫人之后并没有给她住在英国乡下的亲姐姐寄来哪怕一顶帽子、一根丝带,连书信也寥寥无几。她在简和伊丽莎白出生后还曾写过信,但从玛丽之后就完全没得到过这位亲姨妈的祝福。 因此,贝内特太太在伤心和生气之后赌咒发誓再也不提海瑟尔这个人。在五个女儿接连出生之后,贝内特太太的心思也完全被养育女儿们和把她们嫁出去占满,完全没有心思再想这个异国他乡的妹妹了。 所以在十几年后乍一听闻妹妹的消息,还得知这个本以为当上贵妇忘记穷亲戚的妹妹经历了这样颠沛流离的逃亡,甚至还成了寡妇,贝内特太太一时被这个重大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不过显然,对一起长大的妹妹的怜惜和一点点优越感还是轻而易举的战胜了年代久远的愤恨,时间证明,当初被公认更聪明的妹妹并没有自己的好运。 在晚餐餐桌上,贝内特太太郑重的宣布,她要写信邀请海瑟尔来朗伯恩住一段时间,她要亲自安慰可怜的妹妹,并尝试为她物色新的结婚对象。 贝内特太太深思熟虑后表示:“海瑟尔比简还要大上十岁,她不会和你们抢内瑟菲尔德的年轻单身汉的,我只希望她晚年仍有个可以互相陪伴的人。” 贝内特先生也表示了同意,毕竟加德纳先生已经明确表示这个小姨妹未来会回到伦敦,不需要他来负担生活费。而且他对海瑟尔劳伦斯的印象显然并不差,即使只是在刚结婚几年内与她有过短暂的交际,贝内特先生始终认为她比她的姐姐更精明、更擅长经营人脉。 “不然她也不会成功抓住机会嫁给伯爵,而她的姐姐只嫁给了乡绅。”贝内特先生悄悄和二女儿说:“不过小莉齐值得任何好男人的追求,因为你比这些傻姑娘们都有智慧。” “哦,爸爸,谢谢你。”伊丽莎白对贝内特先生眨眨眼,跑去追上回房间的姐姐,她们今晚的聊天主题必将是这位神秘的海瑟尔姨妈,她们要点上蜡烛仔细探讨推测这位姨妈的经历和性情,并开始期待她的到来。 基蒂和莉迪亚也手拉着手缠着贝内特太太继续追问。而玛丽想了想,找了一本法国艺术相关的厚厚的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和远道而来的姨妈会对五姐妹的人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还未可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存在已经开始给平淡的乡村生活带来新的乐子。 深夜的钟声敲响,伦敦格雷斯丘奇街的加德纳家也终于恢复往日的宁静。 海瑟尔劳伦斯在侍女蕾娜的帮助下换下待客的繁复长裙,将低调又不失精致的首饰一股脑仍在梳妆台上。 海瑟尔迫不及待催促到:“蕾娜,今天忙了一天了,赶快去洗漱睡觉,这里明天再收拾。我困的快睡着了,晚安。” 蕾娜无奈的看了一眼迅速爬上床装睡的主人,又看了眼将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礼服、帽子、配饰以及各种精美玻璃瓶,暗下决心明天必须要全部整理一遍。从法国到英国这一路的颠沛似乎将曾经那精致到头发丝的精明贵妇变成了不拘小节的轻快少女,那张往日掩盖在浓厚妆容下的美丽脸庞也焕发出新的生机。 听见轻柔的关门声后,海瑟尔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光着脚摸索着站到窗户旁边,打开了厚重的丝绒窗帘。 窗外是十九世纪初的伦敦,零星几盏煤气路灯为夜幕下的格雷斯丘奇街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即使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周,这样的景象还是让海瑟尔感到新奇和喜悦。 没错,那是因为两个星期前,海瑟还是二十一世纪东方大国某个中流大学植物保护专业的毕业生。经济下行周期,植物学这种冷门学科如果不继续深造很难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 在凌晨三点海投完第200封简历的时候,海瑟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变成了十九世纪的伯爵遗孀,海瑟尔劳伦斯。 “灵活就业”的大学毕业生海瑟睁眼的时候,马车正好驶入英国伦敦地界,真正的海瑟尔在突如其来的惊惶和多日的奔波中不堪重负,在看到家乡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永远的陷入了沉睡。 海瑟尔加德纳在十八岁的时候凭借出众的美貌、绝佳的情商和善于钻研的头脑成功实现自己的梦想,和当时来伦敦游历的法兰西伯爵约翰劳伦斯喜结良缘。 劳伦斯伯爵并非什么身居要职的重要人物,也没有特殊的人格魅力,并且在婚后不久很快重新沉迷于自己的爱好,将伯爵夫人抛之脑后。 但好在劳伦斯伯爵非常有钱,而且并不热衷于管钱。 他热爱花钱,时常花费时间和金钱搜集各种奇珍异宝摆在书房里把玩,比如海外探险家带回来的植物种子、精美的古董摆件、价值连城的珠宝。他常年埋头在书房里,海瑟尔几乎从来没有搞清楚他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直到这个闲散伯爵某天心血来潮拜访老友,在时局动荡下某一场短暂的街头暴乱中横死,这间在劳伦斯家族历代继承人手上不断积累财富的书房才被彻底打开。 十二年前从英国嫁过来的商户女匆忙的打包好所有的藏品,在劳伦斯老宅和那些法国境内的土地被瓜分收回的截止日期前,带着最后的仆从还有不为人知的巨额财富心惊胆战的踏上了回家路。 第2章 初到伦敦2 蕾娜拉开厚重的窗帘布,清晨的阳光夹杂着新鲜的空气涌入房间。 十九世纪初,工业革命虽然已经如火如荼,但伦敦尚未变成本世纪中叶以后那种雾霭沉沉、不见天日的样子。 詹森太太正在为海瑟尔梳理头发。她把海瑟尔棕红色的波浪长发梳顺,浓密的头发在晨光的照耀下仿佛流动的金棕色河流,它们被麻利的盘在脑后变成花苞状,露出女郎精致的下颚线。 詹森太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法国妇女,她看起来严厉朴素,却精通所有时下流行的穿搭和妆造,对珠宝配饰也深有研究。 她是劳伦斯家的管家詹森先生的太太,他们没有孩子,把守护劳伦斯家族当作终生理想。因此即使事实上劳伦斯家已经不复存在,在法国的不动产和土地被上流社会的掌权人以及民间运动领袖瓜分殆尽,詹森夫妇还是忠心耿耿的护送海瑟尔一路奔波回国。 原主的记忆海瑟现在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部分,但是可以看出来面冷心热的詹森太太在过去的十二年中已经和原主建立了不错的感情。 所以刚穿来那周,在高烧的虚弱中,海瑟偶尔会觉得詹森太太那双深邃清醒的眼睛已经洞察了一切。 即使死过一次后海瑟的性格已经不再像大学时期那样孤独安静,在决心要轻松快乐的好好活下去后也逐渐有了年轻姑娘本该有的样子。 但是显然,初来乍到的普通年轻人很难伪装成那个当了十二年伯爵夫人,自信成熟、善于交际的贵妇。 海瑟在渡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就将被拆穿的担忧放在一边了,毕竟遭遇大变性格变化这个理由能糊弄住大多数人,而可能察觉到不同的詹森太太也对海瑟尔一如既往的忠诚用心,甚至在海瑟尔惊恐的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沉默的将她搂进怀里直至平静下来。 “夫人看起来脸色很不错,配上这对个头适中的玛瑙耳坠比整条街的太太小姐都耀眼。”詹森太太一丝不苟的表情总能让被她夸赞的人由衷的开心。 海瑟尔也不由微笑起来:“亲爱的珍妮,你总是这样偏心我。” 看着镜子里充满生机的美丽脸庞,海瑟尔心里仿佛有个八音盒小人在跳舞。也许是自己看自己越看越满意,海瑟尔觉得镜子里的这张脸放现代也能演个电影当个英伦玫瑰。 这时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跑步声,一个穿着花边长裙的七岁小姑娘冲进来。 “海瑟尔姨妈,你睡的好吗,快下来,有寄给你的信!” “早安,小莉莉。”海瑟尔把肉嘟嘟的小女孩抱进怀里,和她一起下楼吃早餐。莉莉是加德纳夫妇的小女儿,她天性有些害羞但是非常喜欢这个新姨妈,总能克服羞涩紧跟在海瑟尔后面。 海瑟尔把莉莉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加德纳太太正好拿着信回到餐桌,女仆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摆放早餐。 “早上好哥哥,早上好格瑞斯。” 海瑟尔无疑有个和睦的原生家庭。 哥哥亨利加德纳是个知书达理、颇有风度的绅士,他在伦敦做着生意,是个长袖善舞但又让人觉得不卑不亢、如沐春风的体面人。 嫂子格瑞斯加德纳则是个和蔼、聪慧、文雅的女人,她和原来的海瑟尔当初也没接触过几年,现在却立刻毫无保留的接纳了多年没有音信突然投奔过来的妹妹。 她感情丰富,对海瑟尔的遭遇非常共情,让人生地不熟的海瑟尔很快融入了这个幸福的家庭。 加德纳太太把没拆封的信递给海瑟尔:“你姐姐的信来了,一定是要接你去朗伯恩的。哦,亲爱的海瑟尔,你真应该在你哥哥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我真舍不得你,你侄子侄女们也会舍不得你的。” 莉莉立刻瘪着嘴扑到海瑟尔腿上,嘴里嚷着姨妈不要走。 加德纳太太假装抱怨道:“莉莉这丫头,才认识你姨妈两周就已经成了姨妈的小跟班了。”又转头对海瑟尔说:“不过我可舍不得你离开太久,这几个月朗伯恩确实比城里风景好,很适合散心,但再晚点可就冷了,圣诞节还是回伦敦过有趣。” 加德纳太太是真心喜欢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妹妹,比起丈夫那个经常让人噎得接不上话的姐姐,她更喜欢这个沉稳但不沉闷、有主见却会体谅人的妹妹。虽然只相处了几周时间,孩子们都亲近她、愿意乖乖巧巧的凑在姨妈旁边听故事。 加德纳太太打心底里觉得海瑟尔就是有让人亲近的天赋。 海瑟尔将莉莉抱到腿上,说:“圣诞节我是肯定要回来的,好多年没在伦敦过圣诞节了,况且我和姐夫到底没怎么相处过,也不好打扰姐姐家太久。” 加德纳太太俏皮的笑着说:“这到没什么,你姐夫不是刻薄的人,只是比较爱安静,他们家已经有六个女人了,若是再加一个,时间长了贝内特先生可要天天躲在书房里了。” 海瑟尔也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加德纳太太的形容让她想起原著里被太太折磨的贝内特先生。 作为高中课外阅读就读过傲慢与偏见的人,虽然不算忠实爱好者,但是海瑟尔在第一次听到加德纳、贝内特、朗伯恩、五个女儿这几个词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自己或许是穿到了傲慢与偏见的世界。 在和哥哥嫂子的聊天中旁敲侧击,海瑟尔发现自己居然成了原著中主角姐妹的姨妈,却和原著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海瑟尔对傲慢与偏见的情节其实只记得大概的主线了,也并不打算在主角们的故事中插一脚,只想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快活的过一世。 不过好不容易有机会穿到名著里,总不能白白浪费近距离围观的机会,再加上她确实需要离开伦敦在相对安静人少的地方思考一下未来,于是便主动提出想去住在乡下的姐姐家散散心。 海瑟尔忍俊不禁的反驳到:“格瑞斯姐姐,我可不是那种吵吵闹闹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明明也就比我小五岁,看起来和我大女儿似的。不过你的性子倒是比当初没出嫁的时候内敛不少,到底是经历了风霜。”加德纳太太看着海瑟尔那不见一丝皱纹的脸感叹。 “亲爱的,你看起来也和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差不多。”加德纳先生忍不住插嘴,又对海瑟尔说:“你姐姐家里有五个女儿要养,还要为她们的社交和出嫁准备衣服首饰,很是不容易。她这人嘴上不饶人,但心里总是想着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的。我给你五百磅零花钱,到时候也可以偷偷给你姐姐一点,她肯定会很高兴你的到来的。” 加德纳先生深知自己姐姐的性格,她虽然现在对海瑟尔的怜惜占上风,但若是海瑟尔在朗伯恩白住上几个月,她那斤斤计较的性子必然会引发矛盾和尴尬。 加德纳太太也说:“拿着吧,虽然你说临走前从劳伦斯伯爵的书房那带了些财物,但那种紧急时刻肯定顾不上太多,你哥哥给你零花钱也是应该的。” 海瑟尔知道哥哥嫂子误会了,其实她自己也才搞明白现在自己的真实财力,一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找不到工作的贫穷大学生变成没有人管的伦敦富婆,海瑟尔感觉自己这些天都开心的像在云端行走。 她心虚的希望真正的海瑟尔如果穿越到二十一世纪能稍微忍耐一下财富落差,自己虽然一穷二白但父母留下的房子明年就能拆迁了,希望对方能在二十一世纪也有快乐生活的资金。 想到这里,海瑟尔连忙叫侍女们带着几个侄子侄女先出去花园玩耍,对加德纳夫妇说:“刚来的那周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又忙着认识邻居、整理行李,这两天才真正清算完劳伦斯伯爵的遗产。” 海瑟尔学着记忆里伯爵夫人的样子,有些张扬的挑了挑眉。“要是法律认可,这次我可真要变成伦敦城里数得上数的有钱单身女人了。”说完她又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孩子气的笑出来。 加德纳太太好奇的问:“那位在法国的土地和财产不是说都被瓜分了吗,难道他给你买了很多首饰?” 海瑟尔觉得嫂子也太高估这段婚姻里的感情了:“他才没给我花那么多钱,不过格瑞斯你猜对了一部分,他确实收藏了很多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 “我那位死去的丈夫和别的贵族不同,他不爱囤地买庄园,就爱收集各种藏品。而且他不爱将它们展出,所有珍贵的物件都挤在他那间有两层的大书房里。除了出去物色新的藏品外,他就钻进那间屋子里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在他去世之前,连我这个当了十几年的伯爵夫人都搞不清楚那些物件的具体价值,外人更是知之甚少。” 原主曾经在过往的婚姻生活中对丈夫的冷漠孤僻咬牙切齿,没有丈夫的支持在很多社交场合哪怕是伯爵夫人也很难风光,毕竟这是世袭贵族满地跑的年代。后来,在那长达数年的针对贵族阶级的动乱中,更是过的提心吊胆。 不过这在伯爵去世之后都变成了好事。 除了当时和海瑟尔一起破开书房大门的詹森管家夫妇,没有人知道那是一间多么值钱的屋子,因此也没有人阻止可怜、天真的伯爵遗孀带着一大堆装着各式“礼服”的箱子离开法国,他们只是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瓜分了伯爵在法国的不动产。 第3章 初到伦敦3 一个单身女性,没有有势力的靠山庇护却拥有一大笔法律难以保障的财产,这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尤其是在继承法倾向于保护男性利益的英国,要合法的继承伯爵的全部财产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好在劳伦斯伯爵的财产种类分散,即使只能继承其中的一部分,也足以宽裕的度过后半生。海瑟尔对完整的继承那份巨额的财产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执着。 海瑟尔告诉加德纳夫妇:“你们也知道,当年我们结婚前伯爵就在英国生活过几年,他在伦敦和兰开夏郡的几家私人银行都存有现金,并且持有一些票据。走之前我就翻出了劳伦斯先生的账簿,这些加起来大概就有十万英镑左右。” 加德纳家虽是商户,但加德纳太太没有经手过太多现金。 听了海瑟尔的话,一贯镇静得体的她都难得浮现出惊讶的面色。这笔钱对于没有贵族身份的普通人家显然是一笔巨款。 加德纳先生是生意人,他善于钻研,对钱财和法律都有更深刻的了解。 他思索片刻后说:“存在银行的钱应该不是问题。英国的继承法虽然对女性过于残忍,以至于我们可怜的姐姐和几个侄女无法继承到她们丈夫和父亲的遗产,但那主要是针对土地和庄园之类的不动产。” 海瑟尔点点头:“管家詹森先生也去打听过,遗孀一般是能继承全部的家用物品和大部分动产的,如果有遗嘱办起来就很快了,可惜劳伦斯伯爵没有立任何遗嘱。好在还有不少可以变卖的藏品,大的家具和油画不好携带,带回来的都是珠宝、珍惜标本、藏书和一些看起来很精巧的机械物件,听说一块法国制表大师宝玑制作的怀表就值四位数。” 加德纳太太想起那些箱子现在的位置:“哦上帝,这么值钱的箱子你当时似乎让佣人搬到了仓库里,这些天也没人过问。” 海瑟尔安慰嫂子:“这不是什么问题,格瑞斯。放在仓库里的箱子装的都是些不容易坏的东西,那个标签上写着美洲大陆花卉种子的包裹我放在我房间里了!” 加德纳太太显然并没有获得多少安慰,一想到那些红宝石绿宝石被放在装小麦的袋子上她就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 加德纳先生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装粮食和货物的仓库专门加固了房顶,这个季节的伦敦也不潮湿,为了防虫蚁那里打扫的很干净,那些灰扑扑的箱子放在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他补充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律师。一来可以争取尽快拿到银行里的那笔钱,以免夜长梦多。另一方面有了法律上的证明也可以把最贵重的那些藏品存放在私人银行或者委托律师保管。这条街毕竟不是贵族街区,人来人往放久了总是不够稳妥。” “可是怎么找到一位靠谱又有本事的律师呢?”海瑟尔也是才知道十九世纪可没有什么对公众开放的律师事务所。 加德纳先生说:“我之前打过交道的律师基本都是商业阶层的律师,对于这种贵族遗产的问题恐怕没有经验。但是有一位姓威斯丁的先生可能能够帮到我们。这位先生目前在伦敦最高法院旁听学习,虽然还不是独立律师,但主攻的方向确实是贵族财产事务。我之前偶然帮过他家人一个小忙,这位先生应该会愿意帮助我们的。” 加德纳太太和海瑟尔都对初出茅庐的实习律师先生表示怀疑。 加德纳先生解释道:“即使他无法处理,至少他能给我们些建议和方向。听说他家境一般,却有一位非常有地位的亲戚,而且他很爱交际、朋友众多,这种人总会有一些有本事的朋友的。或许真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朋友,能帮海瑟尔拿到劳伦斯伯爵在兰开夏郡的庄园,那可就太好不过了。” 海瑟尔想到那些土地和庄园的地契,要是它们不会变成废纸确实是天降横财了,急忙说:“那就请哥哥帮忙联系威斯丁律师,我亲自上门拜访他。” 或许是哥哥确实帮到了那位律师先生大忙,又或许是他本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绅士,仅仅一天后,那位先生就寄来了口信,约定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接受海瑟尔的上门咨询。 接到消息的时候,海瑟尔正和加德纳太太为收拾去朗伯恩的行李忙得团团转。蕾娜和詹森先生都被派出去购置接下来几个月乡村生活的必要物品,加德纳家的女仆们也被安排了各自的任务。 作为一位摸爬滚打十二年、理当能够独当一面的伯爵夫人,海瑟尔婉拒了哥哥嫂子的陪伴,决定按捺着心中的胆怯代表劳伦斯家族独自带着随从去见律师。 海瑟尔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畏缩,要拿出潜在雇主的气势来,毕竟哥哥说那位律师是个没有架子、平易近人的先生,父母也并非什么有高贵头衔的贵族,海瑟尔猜他说不定是个勤奋刻苦的小镇做题家,那么自己支付的高额代理费或许能打动这位律师。 然而当海瑟尔站在威斯敏斯特区邦德街那幢黑漆漆的独立高大房子面前的时候,严重怀疑精明的哥哥是否完全搞错了对象。 那是一栋看起来非常阴沉的建筑,仿佛一个站在阴影里高高在上的俯视下方人群的老古板,又或者一座永远不会融化的深灰色冰山,即使在上午明媚阳光的照射下也毫无暖意。 这座房子似乎与这条街上的其他房子隔绝开来了,没有衣着鲜艳的贵族女性在门前上下马车,没有活跃热情的仆从忙碌的进进出出,连常春藤都畏惧此处的氛围,只有墙角稀疏的攀爬着几缕不太明显的绿色。 然而它绝不会因此被认为简陋,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连成一片的深色下处处可见繁复的雕饰,这是一位老牌贵族的房子。 海瑟尔忍不住从手提包里第三次翻出那张写着威斯丁律师地址的字条,以研究法典的态度认真核对眼前的门牌号。 “夫人,如果地址没有问题,那确实就是这里了。”詹森先生低声提醒到:“您已经在这里站了近十分钟了。” 海瑟尔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栋房子和二十岁出头、热情好客的年轻律师的形象不太符合,而且即使已经到约定时间了也没有门房出来迎客,或许他已经忘了昨天的约定。” 感受到对街已经有人好奇的看过来,海瑟尔只好示意詹森先生先去叫门。 显然詹森先生作为从业时间长达三十年的前贵族管家对这座房子远没有海瑟尔惊讶,他神态从容、礼节周全的和前来应门的门房交谈起来。 海瑟尔深觉自己还是见识太少,要论在上流社会的生活经验,或许身为伯爵夫人贴身女仆的蕾娜都比她厉害,毕竟两周之前她唯一比较了解的一百年前的英国贵族,大概只有唐顿庄园里那一家子了。 等到走进这间屋子,海瑟尔才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阴森可怕。 这栋房子从里面看并不沉闷,不临街的那面窗帘打开,光线明亮又不刺眼。所有的家具简洁规整的摆放着,经过的仆人也都训练有素的停下来安静示意。 美中不足的是太过安静,没有孩子的嬉闹声,没有女眷的交谈声,只有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的微不足道的脚步声。 男仆把海瑟尔引到二楼转角处最后一间房间的门口,并且拦住了跟在后面的蕾娜和詹森管家,态度恭敬的又不容置疑的表示自己的主人非常需要安静的环境进行思考。 海瑟尔觉得心里刚刚按压下去的疑惑又砰砰砰的跳出来了,她好像突然变成了准备应聘新工作的面试者,即将在一位资深的面试官面前假装从容的争取自己的权益。 一走进去,海瑟尔就发现那是一个铺满雪白毛绒地毯的书房。 居然是雪白的地毯,这得多难保持清洁啊,幸好今天穿了双全新的鞋子。 海瑟尔赶紧停止乱想,茫然的抬起头找今天的面试官,哦不,律师。 她花了大约五秒和那个一声不吭的先生对上眼神。 他站在临街那面窗子的角落,那个深色的半掩着的窗帘和他的黑色外套几乎融为一体,他就这样安静的、专注的直直看过来。 那无疑是个英俊高大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卷发,它们并没有被打理的服服帖帖,也可能是站在窗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的五官看起来非常有气势,但是眼睛确是清透的蓝色,像阳光照耀下的大海的颜色。 海瑟尔刚被这个不出声打招呼的古怪先生勾出来的一点怒火,马上就被这湛蓝色的海水浇灭了。 算了,算你长得好看。 海瑟尔迎着男人的目光主动打招呼:“威斯丁先生,我是海瑟尔劳伦斯,很高兴认识您,希望没有打扰您的周末。” 男人面无表情,但海瑟尔总觉得他眼睛里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你好,劳伦斯...夫人。”他弯腰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但语气仿佛有点迟疑。 海瑟尔努力微笑等着他继续介绍,不过他似乎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或者说正在犹豫着要说什么。 海瑟尔只好直接说:“威斯丁先生,我想您可能是忘记了和加德纳先生的约定,或者当时只是随口答应了我哥哥的请求。” “我真诚的向您道歉,”他离开窗台请海瑟尔坐下,并坐在她的对面:“并且我非常乐意为您解决疑惑。我听说您是为了遗产继承的事来的?” 海瑟尔觉得假以时日对面的这位先生一定能成为不愁客源的大律师,因为他的举止是那样优雅又恰到好处,眼神也给人一种非常真挚的感觉,让人很难不信任他。 于是说:“是的,我确实有些苦恼。我的丈夫劳伦斯爵士在两个月前意外离世,事发突然他没能立下遗嘱。我对英国的继承法一知半解,只想尽可能保留下来他的遗物和一点银行存款维持生计,当然如果能留下一部分土地就再好不过了。” 海瑟尔尝试着扮演一个失去真爱的贵妇,但总觉得律师先生那过于专注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这一切。 “如果能够得到我应有的财产,我将付给您丰厚的报酬。”她又心虚的补充道:“虽然您看起来可能不太需要。” “所以,您是要继承丈夫的财产,您的丈夫已经过世了是吗?” “......是的,先生。”海瑟尔觉得律师先生的关注点似乎有点偏离。 律师先生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答案,短暂思考后给出了回答:“那没问题了女士,存在银行的财产只需要提供婚姻证明和死亡证明等材料就可以转到您的名下。目前在您自己手上的财物也只需要一些手续就能确保它们的合法性。土地之类的不动产确实有点棘手,不过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找到一些漏洞。” 他看起来胸有成竹,海瑟尔只用了一秒钟就相信了她。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立刻说:“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早知道就早点咨询律师了,前几天我还偶尔愁的睡不着觉呢。” 对面的男人接着说:“当然,并不是所有律师都能处理您的问题的。要知道继承法的操作空间是很大的,一个没有人脉和能力的普通律师或许最多只能为您保住三分之一的动产。” “所以,也许整个伦敦城,能为您争取全部财产的律师,不足五位。” 第4章 初到伦敦4 简直是太奇怪了! 一个家境普通的实习律师住在这样用钱堆起来的豪宅里,光书房角落里那座帝国风格的青铜镀金座钟看起来就值一个普通律师三年的薪水。 一个看起来举手投足都接受过严格贵族训练的严肃绅士,不仅不介绍自己的姓名,居然还能说出这么自信嚣张的话。 海瑟尔艰难的维持着僵硬的微笑:“这样啊,那我能结识威斯丁先生您这样有本事的律师,真是太荣幸了。” 对面的男人看着她努力假装信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虽然他迅速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看起来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海瑟尔的表情快控制不住了。 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上帝! “恕我直言,幸好您出身优越,否则即使以您的容貌也很难当上科文特花园剧院的表演家,因为您完全不具备表演的天赋。” 他说完似乎又觉得语气恐怕会冒犯到对方,马上接着说:“抱歉,我只是觉得您不用假装出对威斯丁的信任,因为他确实并非一个值得您信任的专业律师,他只是一个靠着好运气进入最高法院学习的学生而已,也许他需要花整整一天查阅法律书籍才能给您一个不怎么实用的答案。” 海瑟尔忍不住说:“我可能误解了您的意思,不过您刚刚说的是“他”?” “是的,女士,我并非威斯丁。请允许我补上自我介绍,罗伯特兰开斯特。我今天恰好也有事要找威斯丁,比您早大约半个小时到这里。不过显然他同时忘记了两个约定,这里的管家告诉我他昨晚彻夜未归,我本来打算等着他回来。” 海瑟尔这下彻底对那位威斯丁律师死心了,能轻易的答应别人的邀约却同时忘记两个约定,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可靠的律师,更像一个玩心过重的花花公子。 她提出最后的困惑:“那么,兰开斯特先生,为什么您不在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表明自己的身份呢?” “因为我不希望您在知道我不是威斯丁后立即转身离去,我非常希望能够帮到您。” 兰开斯特说完之后又担心自己表达的不够有说服力,要知道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字斟句酌的争取对方的委托。 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他懒得、也不需要主动去维系关系,这是他第一次强烈的希望和某个人保持联系。 兰开斯特想了想,又说:“而且,我是专攻贵族财产规划方向的律师,但是现在伦敦律师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即使是头部律师也有缺业务的时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并不是非常足,但海瑟尔没有发现。 她恍然大悟,原来十九世纪英国法律行业的就业市场也很紧张呀,哪怕这样精英的律师也需要抓住每一次机会推销自己! 海瑟尔放松下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其实是面试官,而对面是履历完美、看着顺眼的求职者更快乐了。 “能找到您这样专业的律师实在太幸运了,我很乐意把财产继承的相关事宜全部委托给您。希望我们都能实现各自的愿望,合作愉快,兰开斯特先生。” 兰开斯特不知道是刚刚的哪一句话赢得了海瑟尔的欢心,但他确实被这莫名其妙的信任取悦了。 “能成为您的专属律师是我的荣幸。”兰开斯特轻轻握了握海瑟尔伸过来的手,仍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但海瑟尔总觉得他周身围绕着一种愉悦的舒适感。 海瑟尔在心里感叹,冰山都有融化的迹象了,看来他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呀。 财产保卫战的第一步相当顺利。 兰开斯特确实如他所言在这方面非常精通,短短两个小时他就迅速的理清了劳伦斯伯爵遗产的主要构成,交代了需要准备好向教会法院提交的各类证明和申请,并且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委托费用报价。 争取全部财产的流程并没有兰开斯特刚开始说的那样容易,事实上这需要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但从兰开斯特逻辑清晰的陈述来看,律师先生对此确有十足的把握。 由于海瑟尔对这些东西都一窍不通,对于具体事项的交谈主要由被同意进入的詹森管家发言,海瑟尔只负责旁听。 一上午时间很快就在听讲和偶尔走神放空中度过了,兰开斯特先生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赏心悦目,让枯燥的法律条文和案例分析都变得不那么无趣。 直到海瑟尔一行告辞的时候,那位威斯丁先生也没有回家。 兰开斯特先生熟门熟路的把海瑟尔送下楼。 他站在马车边上,正午的阳光让他的头发几乎变成金色,使得他整个人柔和不少。 海瑟尔从马车上探出头来,找到合适的律师这个顺利的开局让这个午后时刻变成两周以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刻。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奔向美好的新生活了,完全忘记了扮演刚刚失去丈夫的悲伤贵妇。 “谢谢您,兰开斯特先生,希望能够早日听到您的好消息。” 兰开斯特深深的看了海瑟尔一眼:“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目送海瑟尔的马车离开后,兰开斯特很快也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离开了邦德街。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两条街外的上议院议事厅门口,兰开斯特从马车上下来,等在门口的助理埃文立马快速迎上来。 “阁下,日安。下午内阁紧急会议议题是战时经济政策,另外还是卡洛琳王后离婚案件,会议由管辖部门长官主持,您只需要参与讨论。” 埃文一边看手上的笔记本一边汇报,一抬头发现上司走得飞快,只能看见黑色大衣翻动的衣角了。 他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在上司踏入会议厅的那一刻才成功的递上手中的材料。 会议厅的大门啪的在他眼前关上,埃文气喘吁吁的靠在墙上,他中午只来得及匆匆啃一个三明治,现在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 不过很快,走廊上就有男仆看到了他。 上议院的男仆恭敬的走上前,在询问之后立即把他带到走廊另一侧一间布置华丽的休息室,并训练有素的布置好精美的点心和热气腾腾的锡兰红茶。 给兰开斯特阁下当助理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显然是一件走到哪里都非常体面的差事。 因为,兰开斯特并不是他口中的清闲的等待着几个大客户召唤的财产律师,而是大英帝国衡平法院最年轻的最高法官。 兰开斯特说自己是伦敦排名前五的财产律师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骗人。 **官负责审理普通法无法解决的案件。案件挤压的时候,一周就有几十甚至上百宗遗嘱执行、抵押纠纷等方面的案件需要加班审理。 因此,再老牌的财产律师也无法说出自己比兰开斯特法官更有经验这样的话。 时下的衡平法规则被戏称为“**官的脚”,足见**官的地位。 除了开庭和审阅卷宗,**官同时还是内阁成员,时不时需要参加内阁会议,每日都奔波在权利的最中心。 所以,身为**官的助理,即使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也不会轻易得罪埃文,毕竟谁家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碰上一件要上法院的案子。 不过埃文可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呼风唤雨,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是个作风强硬、严肃冷酷的工作狂。 开庭的时间虽然取决于**官的个人行程安排,但兰开斯特当法官之后一周的开庭时间甚至经常能达到六天。 而不开庭的时间里,他要么在皇家法院顶层的那间办公室里办公,要么就在内阁开会。 这也导致跟随在他身边的助理根本没时间出去和权贵们交杯换盏,更不要说接受关系疏通。 如果没有下午的紧急会议,今天本来应该是埃文难得的假期。 因为兰开斯特先生决定趁休庭期去突击考察一下那个被他放养的侄子,或者说他未来的继承人——乔治威斯丁。 埃文曾经也是攻读法律专业的学生,虽然上司兰开斯特先生在工作中要求极高、心思也很难猜,但他那极强的工作能力和深不见底的法律知识储备还是会让周围人发自内心的崇敬。 在埃文心中,兰开斯特先生的每一个决定几乎都是英明的。 除了一个,那就是这个忙到快四十岁还未婚的冷酷工作狂选了一个热衷于社交且四处留情的草包做准继承人。 埃文认为,那位威斯丁先生除了一张比较拿得出手的皮相和他的社交手段外,完全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特别是在法律专业方面。 更重要的是,他和兰开斯特先生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上都完全没有共同之处。 埃文甚至觉得,兰开斯特先生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完全是因为威斯丁是他唯一近亲的最大的一个儿子,而由于他的工作过于忙碌,对于家族财产的传承也没有什么执念,所以他在草率的选定继承人后也没有对其进行后续的考核和培养。 除了偶尔带侄子参加一些推脱不了的上流社会社交活动,兰开斯特极少单独召见他的继承人。 兰开斯特对侄子的唯一要求就是定期旁听开庭,并告诉他缺席或者迟到一次下月零用钱就减少一百磅。 这个要求并不苛刻也无法真正约束到威斯丁,除了那几个小时的开庭时间,他一天中绝大多数时间都不见人影,至少不会出现在法学院、书房或者任何一个和专业有关的地方。 威斯丁的“好人缘”其实稍微打听一下的人都能知道,不过埃文不确定自己的上司是否了解侄子的生活作风,因为他除了扣钱从来不多浪费口舌。 他从车夫那里打听到兰开斯特先生今天上午利用空闲时间去了一趟借给继承人住的那栋房子,正撞上侄子彻夜未归,那里的管家还表示经常被要求派车去一些娱乐场所接人。 埃文以为这次兰开斯特先生就算不暴跳如雷、将其扫地出门,至少心情也不会太好。 然而恰恰相反,就在从门口走进会议厅的那短短一分钟里,埃文就发现上司阁下今天的心情居然意外的好。 虽然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雷厉风行的样子,但跟随了他四年的贴身助理先生非常确定,兰开斯特阁下的脚步都是轻松愉悦的。 抓到继承人出去鬼混,又在休息日被拉去开会,兰开斯特先生居然心情很不错! 难道上司是因为下定决心要换一个继承人而感到轻松?埃文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5章 初到伦敦5 埃文的直觉没错,兰开斯特今天确实心情愉悦。 但却不是因为那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继承人,而是因为他上午碰到的那位女士——海瑟尔劳伦斯。 那是一个光站着就非常显眼的女士。 他站在窗边等待威斯丁的时候,正好目睹她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深紫罗蓝色丝绸礼服,带着同色的帽子,帽子上别着一朵白色山茶花,表明她家中近期办过丧事。 兰开斯特端起手边的红茶,无所事事的随意分析起她的身份。 她显然来自贵族家庭,不会是威斯丁那个每月等着零花钱的穷小子的相好。 她的裙子是伦敦常见的样式,裙摆却层层叠叠的装饰着法国蕾丝,裙裾边缘绣着繁复的家徽纹样,彰显着她的贵族身份。 兰开斯特见过英国绝大多数贵族的家徽,却对她身上的图案十分眼生,这说明她的家族或许来自国外,也许是法国,也许是希腊。 应该是法国。楼下的贵妇摘下了帽子,抬起头向上张望,她的发髻是并未完全遵循英国贵妇的严谨,几缕金棕色的卷发刻意垂落在颈侧。她长得成熟美艳,深邃的五官和精致的妆容让人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她的风情。 兰开斯特往后退了一点,确保她在打量这栋房子的时候不会瞥见窗户后面的人。 他以为她很快就会让随从去叫门,然而她没有。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几次从手提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小纸条又提着裙子上前亲自去核对门牌号,似乎对这栋房子非常意外。 兰开斯特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做了十分钟心理建设,然后深吸一口气让她的管家去敲门。 五分钟之后,男仆进来传话,她果然是一位从法国回来的伯爵夫人,可惜非常不走运的找了威斯丁这个半桶水实习律师来解决财产问题。 兰开斯特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没有教育好继承人导致他去外面招摇撞骗的心虚,于是他让仆人把她请进来,又吩咐不要告诉她威斯丁不在这里的事。 她叫海瑟尔。 短短十几分钟,兰开斯特就察觉到海瑟尔身上那种矛盾而糅杂的气质。 她像许多人一样维持着弧度完美的社交微笑和优雅的姿态,然而她装出的那副端庄高贵又有一定亲和力的面具下面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的迷茫和不谙世事。 她敏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和别人介绍的威斯丁的不相符,但又轻易的被兰开斯特随口说出的身份骗住,并且毫不怀疑的信任起他来,迅速的把一切都委托给了他。 她还在不需要讲话的时候偷偷欣赏他的脸,回神后又悄悄的脸红不自在。 兰开斯特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他在最会戴面具的一群人中长大,能轻而易举的识破任何人面具下的伪装。他也一样轻而易举的看到了海瑟尔的伪装,但是却无法理解她面具下的真人和她身份的矛盾。 一个嫁到国外十几年的贵妇,一个外表艳丽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面具下面居然是那样看起来单纯好懂、容易满足。他能看出海瑟尔对最难拿到也最值钱的土地和房产并不太在意,只要能成功继承其中一部分动产她就心满意足的放松下来了。 她满意之后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伪装,看起来就像一个对新生活充满期待的明媚少女。 好消息是去世的家人是她丈夫,而她不甚熟练的悲伤表明她并不在意亡夫。 兰开斯特决定抓住和她继续接触的机会。他愉快的将晚上的就寝时间再往后延了一个小时,用来扮演好她的精英律师,帮助她顺利继承那笔财产。 他想慢慢看看海瑟尔劳伦斯在拿到遗产彻底变成无人约束的单身富婆后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与之相反,海瑟尔根本没有时间去揣摩兰开斯特是什么样的人。 在找到一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律师后,她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毕竟劳伦斯伯爵在英国没有任何其他亲属,无论如何,拿到银行里的那笔钱都不成问题。至于其他的,海瑟尔觉得拿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海瑟尔只在见面后的当晚对哥哥和嫂子描述了一下委托律师的情况,表示他看起来能力很强而且相貌也十分英俊,然后就再也没想起兰开斯特这个人了。 姐姐派来接海瑟尔的仆人已经到达了格雷斯丘奇街,不出意外她会在三天之内收拾好必要的行李,准备好带给贝内特一家的礼物,前往离伦敦路程大约半天时间的朗博恩。 这几天整个加德纳家都忙得人仰马翻。 从法国带回来得箱子实在太多,海瑟尔将其中的大部分仍然存放在加德纳家请哥哥帮忙管理。 加德纳先生做生意,家中也有用来囤积贵重物品的仓库和房间,放在这里比出去另租房子再找人看守要方便很多。 詹森太太带着蕾娜在家里收拾行李,加德纳太太就带着海瑟尔和两个女儿一起上街去买给贝内特一家的礼物。 海瑟尔本来只准备从自己的箱子里找一些首饰或者帽子送给侄女们,不过又怕显得敷衍,就拉着加德纳太太去买些伦敦特有的点心和朗伯恩买不到的时尚杂志,又买了优质中国茶叶准备送给贝内特先生。 时间紧迫,海瑟尔没空再单独给哥哥一家挑礼物,只在逛街的时候抢着结了所有的帐,说好圣诞节回来后再给哥哥家的侄子侄女准备礼物。 海瑟尔也没要哥哥给的钱,哥哥家条件虽然相对富裕,孩子也少,但当初海瑟尔出嫁的时候除了父亲给两个女儿一人四千磅的嫁妆,哥哥嫂子还另贴了一千磅,生怕她在法国有急用钱的地方。 现在银行的钱还取不出来,从法国带回来的又大多是不方便兑换的法郎,去除路上的花费,海瑟尔手上还有不到两千五百英镑。 不过这笔钱倒也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贝内特先生一年的收入也就两千英镑,原著中提到他们家基本没有攒下什么积蓄,可见一家六口一年的开销也就不到两千磅,而贝内特五姐妹的嫁妆也只有每人一千英镑。 海瑟尔决定先给姐姐八百磅作为生活费,这个金额既不算太高又可以堵住姐姐的嘴,以免她在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就开始心疼钱。 既然给了姐姐,那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也给哥哥家八百磅,海瑟尔决定在走之前塞在枕头底下的信封里,以免哥哥不要。 一切准备就绪,就已经到了离开伦敦的前一天。加德纳夫妇要在家里举办一个小型午餐会,邀请一些邻居朋友一起给海瑟尔送别。 在丘奇街住的这段时间,海瑟尔认识了不少邻居家的太太小姐。这条街上大多都是生意人家,不少还和加德纳先生是生意伙伴,因此即使加德纳夫妇更喜欢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呆着,也无法避免一些必要的交际。 不过海瑟尔很喜欢和这些太太小姐讲话,她在现代的时候经常是班里的透明人,穿到十九世纪后不用愁生计也不用考试,心态上轻松活泼了不少,再加上这里的一切都是这样新奇有趣,海瑟尔很乐意听任何人讲话。 午餐会的食物一如既往的乏善可陈,英式的冷肉拼盘和各式馅饼很难整出什么花样,好在午餐会的重点本来就不在吃饭,而在餐后的聊天活动。 用餐过后,男士们留在餐厅喝葡萄酒、抽雪茄,女士和孩子们则转移到客厅。 太太和孩子们都很喜欢围在海瑟尔旁边。她在时下引领时尚潮流的法国生活了十几年,自然受到太太小姐的欢迎,关于巴黎风光的只言片语也受到孩子们的欢迎,毕竟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出英国领土。 虽然海瑟尔大多数时候都在安静的听大家说,但她的经历在商人阶级中太过传奇,所以即使只是偶尔发言也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兰开斯特来到加德纳家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海瑟尔劳伦斯穿着比初见那天更简单随意的浅绿色丝质长裙端正的坐在会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旁边围着一群太太小姐们。她又保持这那副亲切又疏离的贵族式微笑,理所当然的当着人群中的焦点。 这几天兰开斯特挤出空余时间加班加点的拟写了向教会法院的初步申请,这对他来说其实信手拈来,但他还是反复改了好几版,力求言辞恳切、态度坚决。 刚刚写好他就迫不及待的打算亲自上门向大客户汇报新进展,等马车停在加德纳家前,兰开斯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就像急着上门求婚的毛头小子,连拜帖都没送就不请自来了。 兰开斯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过去四十年他都对任何女性,或者男性,都产生不了一点兴趣。 可以说,他在成人后就没有可以称之为兴趣爱好的东西了,他习惯于用密密麻麻的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除此之外或许只有观察并揭露人们的真面目能让他产生一点波动了。 而现在,他只见了海瑟尔劳伦斯一面,就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兴趣。 还没等兰开斯特转身离去,加德纳家的门房就过于热情的叫来了主人。 加德纳先生一看见兰开斯特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听说他是海瑟尔请的律师,就立刻邀请他进了家门。 经过客厅的时候,兰开斯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海瑟尔。 他发现,她又带上了那副伯爵夫人的面具,而且这次看起来熟练多了。 第6章 初到伦敦6 “兰开斯特先生,您怎么来了?” 被女仆叫出来的海瑟尔疑惑的看着走神的律师。 “抱歉,劳伦斯夫人,我正好经过这里,就想着把拟好的申请书给您看看,不过似乎打扰到您了。” 海瑟尔把兰开斯特带到另一间没有人的休息室里,说:“我们只是在聊天,这有什么打扰的。” 她接过申请书,又看了眼兰开斯特:“您是不是熬夜加班了,这么快就写好了吗?” 兰开斯特问道:“只是一份不太复杂的申请书而已,您怎么知道需要熬夜写呢?” 海瑟尔小声嘀咕:“因为你已经有黑眼圈了。” 兰开斯特看着对面那个心虚的低头看文件的女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艰难的开口转移话题:“劳伦斯夫人在法国也这样交友广泛吗?您看起来走到哪里都非常受欢迎,或许将来等您继承了遗产之后很快就能融入伦敦上流社会圈层。” 海瑟尔有些诧异的抬头,问他:“我刚刚看起来很会社交吗?” 兰开斯特颔首:“毋庸置疑。” “那就太好了,看来我是掌握这种场合下社交的诀窍了。” 兰开斯特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海瑟尔解释道:“我发现其实这种场合最好应付了。对这些不太熟悉又有些尊崇伯爵夫人这个身份的太太们,我只需要戴着珠宝端坐在那里倾听,就很符合她们的想象了。偶尔发问或者回答一下她们的问题,她们就会很好心的把过去几年周围发生的八卦全部告诉我。那真的十分有趣。” 她看起来像个还在学校读书的小姐,因为找到了应付考试的妙招而沾沾自喜,虽然看起来文文静静却是有着用不完的好奇心和生命力。 兰开斯特沉默的看着海瑟尔,她低头去看文书的时候又变得愁眉苦脸,似乎阅读那些文字让她觉得很艰难。 她怎么可以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 兰开斯特:“恕我冒昧,您在我面前似乎并没有运用这样的社交技巧,我的意思是......看起来和刚刚在会客厅很不一样。” 海瑟尔诧异的抬起头:“那当然不一样,她们的丈夫大多都不算我哥哥的朋友,我和她们本人更是不熟。但您和我可是未来要相处很长时间的合作伙伴,为了顺利继承遗产,您大概需要了解我的所有情况,坦诚是必须的!” 兰开斯特:“合作伙伴吗......?” 海瑟尔再次试图检查起这份申请文书,不过她很快放弃了,这篇文章填满了各种法律术语和生僻词汇,争取向接收它的人表达最崇高的敬意、阐述最充分的理由,完全超出了海瑟尔现在的英文水平。 海瑟尔:“呃,我想这份申请书已经足够完美了,兰开斯特先生。如果提交后有什么好消息,您还是可以送到这里,我哥哥会转告给我。” 兰开斯特:“转告?我认为和雇主当面汇报会比较高效。” 海瑟尔:“确实如此,不过如您所见,今天是给我送别的午餐会,我明天就要启程前往我姐姐家了,大概需要几个月后再回伦敦。” 海瑟尔居然从她的律师先生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茫然和委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兰开斯特:“您是否忘记提前告诉我您要离开伦敦这件事了。” 海瑟尔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体谅了这位密切关注工作效率的律师。 海瑟尔:“抱歉,不过我觉得以目前法律体系的运行效率,信息稍微传递的慢一点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而且我要去的地方离伦敦也就二十五英里左右,我哥哥会尽快传达的,必要时我也可以派管家来伦敦见您。” 兰开斯特拒绝了这个提议:“从专业律师的角度,我还是觉得和客户保持直接的联络比较合理。二十五英里,是格洛斯特郡或德比郡吗?” 海瑟尔怀疑他脑子里有一本英国地图:“您猜的没错,是德比郡一个叫朗伯恩的村庄。如果您坚持,我可以把地址写给您。” 兰开斯特:“当然,我会定期给您寄信的。如果有什么重大进展,我也希望能够前往德比郡当面和您交谈。” 他又补充道:“这是每个私人律师都会为大客户提供的特殊服务,您的佣金里已经包括了这部分费用。” 海瑟尔为十九世纪私人律师的敬业程度感到敬佩。 多么先进的服务理念,多么卷王的工作态度。 难怪这个年代律师的客户粘性都那么强,不少律师都会为雇主服务一生。 海瑟尔决定不再打击他的工作热情:“既然如此,非常欢迎您有机会来朗伯恩做客。” 离开的那天,整个伦敦笼罩在梅雨季节尾声的大雨里。 海瑟尔抱了抱不停抹眼泪的小侄女莉莉,同哥哥嫂子挥手道别,再三约定圣诞节之前一定回到伦敦。 马车启动后,海瑟尔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是她在这个时代最亲近的家人,是她初来乍到惊慌失措的时候无条件接纳她的人,是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的最初印象。 二十一世纪的她亲缘关系淡漠,大学四年没回过几天家也无所谓。 十九世纪的她却拥有了最温暖的家人,所以即使是短短二十天的相处和未来三个月的分离也让人不舍。 直到马车驶入德比郡的地界内,天气才变得晴朗起来。 那是大雨后独有的碧空如洗,让海瑟尔的心情也变得明亮了不少。 未来和哥哥一家相处的时间还很长,现在有机会沉浸式围观世界名著的主战场,那绝对是可以值回票价的! 不知道现在朗伯恩那里到了哪个时间点,海瑟尔希望自己来的不算太晚。 由于德比郡前几天也刚经历一场暴雨,土地还有些潮湿泥泞,海瑟尔到达朗伯恩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一点,刚好在午饭结束后。 打理花园的园丁先看见驶过来的马车,迅速通知了一直在等待客人上门的男仆,等海瑟尔下车的时候,贝内特一家的所有女人都已经整整齐齐的聚在门口了。 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提着裙子快步走到马车边,一把将海瑟尔拉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她又拽着海瑟尔的肩膀仔细的看她,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哦上帝啊,真的是海瑟尔!海瑟尔加德纳,我那嫁到有钱人家去就十几年不搭理她亲姐姐的妹妹。哦,可怜的海瑟尔,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和什么伯爵结婚的,我该给你找个梅里顿附近的好人家的。” 海瑟尔只来得及叫一句姐姐,就马上被她打断。 她大声的呼唤着女儿们上前:“哦,简,莉齐,快过来见你们的姨妈,这就是你们嫁到法国去的姨妈,也就简小时候见过,其他人可见都没见过。” 海瑟尔经过长途行进本来就有些晕车,又被贝内特太太的声音吵的晕头转向,迷糊中看到五个年轻女孩走上前打招呼。 她们一个个都像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清新美丽,年龄上看起来差异也不明显,又穿着相似的裙子,让人一时分不清。 贝内特太太急着要像妹妹介绍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时一个温柔端庄的年轻小姐劝说到:“妈妈,姨妈坐了一上午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们还是进屋子里去再说话吧。” 贝内特太太同意了女儿的建议,海瑟尔知道这一定是贝内特家的大小姐简,只有她这样善解人意又得她妈妈信任。 等一群人走进了起居室,又和等候在那里的贝内特先生问了好,贝内特太太才拉着海瑟尔坐下,又给她介绍自己的女儿们。 贝内特太太说:“这是我的大女儿简,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整个朗伯恩最漂亮的未婚小姐,和年轻时候的我和你一样漂亮。她性格温柔大方,深受周围男青年的追捧。她昨天刚刚从附近的内瑟菲尔德庄园拜访回来,那里的男主人是个有钱的单身汉,或许他就快向简求婚了呢!” 海瑟尔喝了口红茶,才缓过来仔细看原著的女主角一家。 简确实是一位标准的英式美人,她身上有一种英国人特有的内敛含蓄的气质,和年轻时海瑟尔那明艳外放的气质不同,她看起来温柔的像水一样。 简听到妈妈的吹嘘有些难为情:“妈妈快别说了,我和宾利先生还只是朋友,而且我可没有姨妈那样漂亮。” 贝内特太太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海瑟尔,说:“好吧,你姨妈确实漂亮,这么些年了还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年轻,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不过有我给你把关,你肯定能嫁得比你姨妈更好的人,最好是离家近又有钱的人家,才不至于像我可怜的妹妹这样中年就变成寡妇。” 海瑟尔被亲姐姐这听起来阴阳怪气的话噎了一下,看了看她一无所知的表情,又看了下大一点的几个女孩儿为母亲的言论羞愧的低下头,叹了口气提醒到: “好了姐姐,给我介绍一下其他几个侄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