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奸:背叛人类但善良》 第1章 第 1 章 一百年前,妖族不满于屈居一隅的憋屈生活,于是发动了和人界的大战。 妖族的入侵太过突然,人界疏于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战争开始时落入劣势。 但由于人和妖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是很大,战争陷入了僵局。双方就两界接壤处的某无所吊谓的不毛之地展开了拉锯战。 在这种局势下,人类之中出现了叛徒。廉薇就是这样的叛徒,也可以叫人奸。 很难定义“人奸”这个群体,一般的人和妖都不太能理解他们的动机,因为大家都明白,人类要是输了,那么妖一定会把这个种族全部消灭,包括人奸。要是妖输了,以人类记仇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也会挨个清算,不绕过任何一个人奸。总之当人奸就是死路一条。 其实廉薇自己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去当人奸,这甚至跟她是不是根正苗红或者是不是投机主义者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单纯地不能理解自己一个懒得连后背痒痒都企图靠硬抗挨过去的人,怎么会去做那么麻烦又烧脑的事情的。 拜托,奸细诶,要是搁在平行世界,这一行都得格外勤奋好学的十项全能人精才能做得好,她平行世界的母亲天天骂她 “懒得掉蛆”,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做那么考验人的工作! “廉薇,要不我们弃暗投明吧?这活太难办了?” 跟廉薇说话的,是她在平行世界认识的精神小妹朋友,其实她两不熟,廉薇太懒,精神小妹精力太旺盛,两人只是因为在学校里是同桌所以才有的交集。 “弃暗投明?”廉薇看了她一眼。 精神小妹双眼亮晶晶的。她还沉浸在自己穿书了的喜悦里,不管廉薇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女主角。 “哪有那么容易,别人怎么会相信我们?”廉薇说。 “咱俩应该有主角光环的啊。”精神小妹说。 “我勒个去……”廉薇无语。 “其实也不需要弃暗投明,因为反派也可以当主角。”精神小妹继续道,“但是我看书太少了,不知道一般的套路是什么,我的系统也还没有苏醒,没人指引我们。” “唉……” “别叹气啊,我们穿书了,高兴点。” “唉……” “如果我们是反派路线,是不是就是根据线索,顺应剧情来就行了。” “唉……”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去蒙岭山,找到一个叫张乐乐的人,给他全家灭了。我们去吧。这地方在哪儿啊。” “唉……” “在哪儿啊,你别光是叹气啊。” “此地向南,直线距离一千五百公里,比京沪高铁短点儿,咱俩要去要靠步行。” “京沪高铁有多长?” “……” “咱不会御剑吗?” “不会。” “找个车呢?” “咱是反派,没有人脉,人人喊打的。” “其他的交通工具呢?这地方这么发达,应该有办法的吧?” 这地方,发达?就差拉屎要用玉米瓤子擦腚了,发达在哪儿? “咱还是御剑吧。我们可以先学。”精神小妹琢磨了好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廉薇起身就走,精神小妹文苏鸢紧忙跟在了她屁股后面。 “你想到办法了?”文苏鸢问。 “没有,喝口水。”廉薇说。 “这地方有什么饮料喝吗?琼浆玉露是不是都有。”文苏鸢问。 “买不起。也不好喝。远不如雪王。”廉薇说。 “那咱们能不能开个奶茶店?说不定能赚上一笔,旁边再开个卖炸鸡排的。”文苏鸢说。 “很多人都辟谷了,不用吃饭。”廉薇说。 “那肯定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用吃饭喝水的,再说了,谁是因为渴了饿了才喝奶茶吃鸡排,那不都是因为馋吗?我们开个店吧。说不定我们的副线任务就是赚钱。”文苏鸢说。 “没有本钱。”廉薇掀开灶台旁边盖着水缸,用葫芦瓢舀出半瓢水喝了一口。 文苏鸢在她往下吞咽的时候拿过她手里的水瓢也猛喝了几口。 “咱这个反派大本营实在是有点简陋了。比我农村老家还简陋一点,拿去四大名著当布景才差不多。”文苏鸢说。 廉薇冷笑了一下,心想:你可算是对这地方的科技发展水平有了认知。 “有点想玩手机了,要是手机在这里能用就好了,我可以拍vlog,还可以直播。你说我的系统会不会是一个直播系统?给现实世界直播我们的穿书生活。”文苏鸢问。 “不会。”廉薇回。 “不一定吧,”文苏鸢说。“说不定我们现在就是在现场直播,你说我要不要打扮一下?你觉得直播范围大概是多大?会暴露**吗?” “不会,没有直播。”廉薇说。 “你确定吗?你的系统已经苏醒了?”文苏鸢问。 “确定,系统没有苏醒,因为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系统。”廉薇回。 “真的没有系统吗?会不会只是暂时迟到了呢?如果没有系统的话,那我们穿书该有多无聊啊。而且也没人帮我们了。”文苏鸢依旧对那个系统念念不忘。 “别指望系统了,指望指望自己吧。哪有天降系统助手这种好事。”廉薇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文苏鸢的幻想。 文苏鸢愣了一下,随后一拍大腿:“你说得对,不是所有穿书文都有系统的,有些文的主角连小说内容都不知道。我应该就是后者。” “唉。” “那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感化反派?攻略帅哥?没有系统谁给我们发任务呢?” “活着。”廉薇回。 “好现实,但是有道理。”文苏鸢神情严肃。 廉薇想过找个靠谱的好心人收养文苏鸢这个二傻子,但是以眼下各个普通人家的经济条件,根本没人养得起这么个大姑娘。 而且,她住的这地方简直就是个恶人谷,她真怕自己刚找到一个“好人家”,那个“好人家”就转手把文苏鸢给卖了或者害了。 想了半天,还是自己带着最放心。但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懒人几乎不会有钱,除非祖上够努力。而廉薇刚好就是祖上不努力的懒人,她自己养这么个大姑娘也挺够呛的。 “买一把剑要多少钱呢?我们是不是买一把就行了,等之后有钱了再买第二把。”文苏鸢还在想御剑的事。 御剑,她是真不会啊,她一个底层人奸,哪里会那些修仙门派才会的东西。 “实在不行,咱找一匹马或者牛吧,退一步讲,驴也行。京沪高铁的距离,不就是从北京到上海吗?以前没有高铁的时候,大家都是靠驴车或者马车。”文苏鸢说。 廉薇从一开始就想说,距离只是整件事中最不值一提的事情,且不说从她们这个穷乡僻壤一步步挺入内地需要穿越多少条人界防线,就说那张家的实力,那也不是她们两个小虾米能撼动得了的。 她们两这任务完全就是送死,所以她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去自寻死路当人奸。 过去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许许多多的细节和重要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廉薇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记忆完全恢复,自己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再采取行动。 但是时间不允许。 她和文苏鸢都被妖族下了诅咒,不听话的话,随时可能爆体而亡。文苏鸢这个傻子,还以为自己心口的红色蝙蝠抓痕是什么天之骄子的印迹呢。 最终,在文苏鸢的期待和廉薇的叹息中,两人还是上路了。没有御剑,也没有坐驴车。她们装成卖山货的小贩,混进了一个商队里。靠着廉薇卖惨,那些人愿意把她们两带到蒙岭,但是也没少收钱。 “不愧是商人。真是贪心。”文苏鸢凑到廉薇耳边,跟她抱怨。 廉薇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些事情了,离目的地越近,她就越紧张,紧张得都有点胃痛了。 廉薇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也是有朋友的,是好人朋友,但是现在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人究竟叫什么,家又住在哪里。 她得快点想起来那个人的身份,因为她不能真的带着文苏鸢去杀人全家。 文苏鸢就是个愚蠢的高中生,稀里糊涂地被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来,第一反应不是怪自己,而是感谢自己带她逃离了考试和作业。这种天真的蠢人,害死她是要造报应的。 商人的车队很长,驾车的是一种脖子和四肢都长满鳞片,外形很像鸵鸟,但是比鸵鸟健壮好多倍的动物,廉薇对这东西很眼熟,却不记得它们的名字了。似乎是叫啾啾?又或者是叫唧唧?总之是个差不多的名字。 这东西跑得很快,而且脾气温顺,如果能养一只也是很不错的,但这东西是妖族的,价格很高不说,以她现在的妖族狗腿子身份,要是真的养来当坐骑,那八成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能不能也养一只这个恐龙?”文苏鸢问廉薇。 “养不起。”廉薇说。 “那租呢?”文苏鸢问。 “也租不起。”廉薇说。 “咱俩这启动资金未免太少了点。”文苏鸢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关于她两的灭门对象,廉薇还是有点印象的。 这个张乐乐,其实不叫张嘞嘞,而应该叫张月乐。他家在修仙界的地位并不是很牛,大战前更是寂寂无名。祖上是四处奔波给人弹琴奏乐的乐师,后来办了乐器工坊,又办学教人弹琴,最终靠着拉皮条富甲一方。 总而言之就是死了不亏的那种垃圾人家。 大战以前,这家是为天下人所不齿的奸商恶商,后来打仗消耗太大,这家给前线捐了不少物资,所以地位慢慢上来了。 这个张家因为亏心事做得多,所以全家上下,尤其是年纪大的那一辈,都特别怕死。 廉薇穿到平行世界之前,那时候是仗打得最惨烈的时候,这家人还在忙着给自己家配保镖,出高价把实力最前的人从前线挖到后方保护他们家的家业和各人的人身安全。 可以说,灭了他们家不仅可以完成妖族的任务,还能造福人类。 前线吃紧,杀了他们家,他们家的所有钱都能拿去填补前线,何必还要捧着这些烂人,祈求从他们指缝间漏下来的三瓜两枣呢。 商队走到一处山坳前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领队回头对大家道:“停下来扎帐篷休整两天,这里有水源,适合休息。” 车慢慢都停了下来,廉薇和文苏鸢也和大家一起下了车。 为表客气,廉薇和文苏鸢也去给那些人帮忙了,她们帮着商队用油布把车上的货都给盖了起来。油布很重,两人盖得很吃力。 商队里的其他人都有活干,赶车的在卸车,他们把车从坐骑背上卸下,然后把它们牵去河边喝水。其他人也在扎帐篷垒灶台,准备休息做饭。 商队里有和她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那女孩从小到大跟着父母四处奔波做生意,性格活泼外向,一下车就跟着大家一起忙碌,又是扎帐篷,又是捡柴火,做饭的时候还唱起了歌。 商队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大家的视线都在跟着她动。 “这地方还听开放的,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电视剧里演的古代女人都不能这样抛头露面呢。”文苏鸢对廉薇说。 廉薇是知道的,文苏鸢最爱看的某部电视剧是一部“现实向反封建”大作,当初热播的时候“揭露封建社会吃人真相”的宣传标语在线上线下都传得很凶。 然而实际上电视剧的真实内容不过是一些人的臆想,是一些人自创糟粕,然后折腾着女演员演出来,以满足自己的猎奇幻想的。 “少看点糟粕电视剧,都是假的。”廉薇说。 “想看也看不了了。”文苏鸢说,“没网络没手机。” 也是。 唱歌的姑娘这时笑着朝两人走了过来,“你们辛苦了,该吃饭了。” 两人刚把所有装货的车用油布盖好,手上脸上都是灰尘,于是吃饭之前两人结伴去营地旁边的小河里洗了手。 “你说这些人跑着一趟能赚多少钱啊?”文苏鸢问廉薇。 “不知道。” “感觉应该能赚很多,不然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顶着炮火也要跑商。”文苏鸢说。 “你可千万不要去问那些人不该问的。”廉薇说。 “什么不该问?” “别问人家能赚多少钱,做的是什么生意,去哪儿做生意,去哪儿进货这种话。”廉薇说。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些?” “我猜的。” “哼。” 在平行世界,人皮底下藏着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畜生,在这边,人皮底下的内容物可就种类丰富了。 “别哼,这里的人真的会吃人。”廉薇说。 “那你还搭车?”文苏鸢大惊失色。 “那我走着去?”廉薇反问。 文苏鸢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得像个办法赚点钱。” 文苏鸢一直以来都喜欢把赚钱挂在嘴上,只是从来不付诸行动,以前倒是也攒过塑料瓶和废纸,结果一个月下来攒了一兜子垃圾,把课桌地下堆得满满的,被班主任骂了一顿之后,她就拜托值日的学生帮她把那些资产全扔了。 是的,文苏鸢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勤快人。 两人到篝火边坐好,其他人已经吃上饭了,他们给廉薇和文苏鸢留了点。这里的饭食做法粗糙,文苏鸢拿到手之后脸上很快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硬着头皮吃了一口,发现味道倒并不是难以忍受,于是便忍耐着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的这些小表情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他们盯着文苏鸢,眼中逐渐露出贪婪的神色。廉薇默不作声地看那些人打量文苏鸢,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晚上,廉薇和文苏鸢被安排和那个小姑娘住一个帐篷。 那小姑娘十分健谈,收拾完躺下之后就开始和廉薇和文苏鸢说话,说到她的如意郎君时,文苏鸢下意识蹦出来一句:“我年纪还小呢,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小姑娘一听就笑出了声:“噗,你多大了?” 文苏鸢回:“十六。” “十六还小啊?”小姑娘笑得更厉害了,“我才不到十五呢。” “我出去解个手。”廉薇说。 “我跟你一起去。”文苏鸢翻身起来,跟上了廉薇。 “她们结婚好早。”文苏鸢低声和廉薇说。 “少管人家,等会儿躲到车上,别下来。”廉薇低声对文苏鸢说。 “啊?怎么了?”文苏鸢大惊。 “这些人不对劲。”廉薇说。 “他们商人的身份是假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文苏鸢问。 “反正不是好人。”廉薇回。 就算他们真的是商人,也不妨碍跑商路上顺手杀个人打个劫。 “那我们快跑吧,顺便偷一只他们的恐龙走。”文苏鸢说。 “我们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他们把营地选在这里,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们跑出去。”廉薇说。 这周围地形复杂,四处都是荒山,进去必然迷路。 “廉薇,我有点害怕。”文苏鸢紧紧抓着廉薇的手不放。 “没事,你躲到车上,我们盖车的时候,看到了一辆车空着一半,你还记得吗?”廉薇问。 “嗯。” “躲进去,躲到油布下面。我很快就来接你。”廉薇说。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很快就回来。” 文苏鸢完全没了先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攥着廉薇的手都在发抖。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躲着不要动,记住了吗?”廉薇说。 “可是……” “你就当我的系统觉醒了。”廉薇继续说,“别怕。” 文苏鸢被这话说服了,她终于放开了廉薇的手,小跑着钻到了那辆车的油布底下。 廉薇回到帐篷里的时候,商队里的小姑娘还醒着。 “另外一个人呢?”小姑娘问。 “她等会儿回来。”廉薇说。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家里其他人放心你们独自出来吗?”小姑娘又问。 “我们没有父母家人。”廉薇说。 “怎么可能,我看你们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家底应该很殷实才对。”小姑娘说。 “要是真的怎么还要搭你们的车。”廉薇说。 “呵,我不信。”小姑娘笑道。 “睡觉吧。”廉薇不再继续和她搭话,挥手就把灯给灭了。 躲在车上的文苏鸢不知道帐篷里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帐篷里的灯光突然熄了,然后帐篷里就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叫声。 廉薇和那小姑娘差不多年纪,声线也差不多,说话时还能分辨,叫起来真是区别不大。 文苏鸢心里纠结,不确定自己自己到底应该跑,还是应该回去帮廉薇。她往外爬了几寸,脑子里又想到了廉薇和她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于是就又摁着心脏缩回了车子的角落里。 油布边缘被她挑开了一条缝,她只能透过那条缝看外面发生的事情。 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文苏鸢隐约看到一群人钻进了她们住的帐篷,然后帐篷里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文苏鸢提着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给廉薇加油,过了不知道多久,帐篷着起了火,文苏鸢一颗心立马吊了起来。 火光蔓延得非常迅速,很快照亮了营地的一切,那些长得像恐龙一样的坐骑原本栖息在河边,现在全被被火光惊醒,“咴咴”鸣叫声响成一片,吵得人心里躁得慌。 “廉薇你别死了吧。”文苏鸢合着双手对天祈祷,“别死啊。” 在文苏鸢焦灼的等待中,一个魁梧的身影从着了火的帐篷中走了出来,文苏鸢看到出来的人不是廉薇,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跌碎了一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文苏鸢瘫在车斗里动弹不得。 那魁梧壮汉缓步往前走着,一步步,离文苏鸢所在的车斗越来越近。 但是,在他走到离车斗还有十来米距离的时候,他竟又停了下来。 然后,文苏鸢就眼睁睁看着这个魁梧壮汉拦腰断成了两截,上半截像一扇猪肉,啪嗒掉到地上,落地时身上的肥肉还抖了抖。下半截站了一会儿之后也倒了下去。 壮汉的身后站着一个比壮汉要瘦小很多的身影,是廉薇。 廉薇雪白的脸在夜色和火光的衬托下变得鬼气森森,文苏鸢觉得这一秒的廉薇变了,变得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杀了人的廉薇没有来车上找文苏鸢,她转身往别的方向走了,过了一会儿,文苏鸢听到了水声,听起来像是廉薇在洗手。 文苏鸢想下车看看,但脑子里还记着廉薇的话,没有廉薇叫她,她就不出去。她慢慢放松了身体,在车斗里躺下。 过了一会儿,耳边穿来那恐龙的咴咴叫声。文苏鸢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这辆车别人抬了起来,她知道,应该是廉薇在套车。 车很快动了起来,车斗里晃晃悠悠,摇得文苏鸢昏昏欲睡。 “廉薇,是你吗?”文苏鸢问。 车轮咕噜咕噜地往前走,文苏鸢不确定严薇能不能听到自己的话。 “廉薇,你认识路吗?”文苏鸢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嗯。”驾车的人说。 是廉薇的声音。 文苏鸢彻底放下心来。“那太好了。”她说。 第3章 第 3 章 廉薇想起了一些前世的记忆。 她隐约记起来,自己在很小的年纪里就做了孤儿,有一个好心的鳏夫收养了她,那个鳏夫有个儿子,她从小和老鳏夫的儿子一起长大,两人自幼关系亲密。 后来她向妖族投降,连累了养父和兄弟,养父和兄弟都没能逃脱制裁。 脑海中的这段记忆并不完整,她记得自己被围攻时的一幕,养父满脸是血,从人群中挤出来,质问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养父的脸上手上全是拷问留下的伤疤和血痕,泛黄的眼白上也有淤血块。 这段记忆对于廉薇来说已经无比久远,但是当时的心惊与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却依然鲜明。 记忆里没有太多和那个哥哥有关的事情,只有一个声音还算清晰:跑,小廉快跑。 为什么要让自己跑?是什么时候让自己的跑的?是年幼玩耍的时候,还是后来她沦为千夫所指的罪人的时候? 廉薇越是往下想,脑子就越是胀痛。 她倒也不觉得惊讶,毕竟那些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再想起来肯定还需要时间。 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背叛人类,去给妖族当奸细呢?廉薇依旧想不通。 她驾着车,在夜间的山路上慢慢前行,不远处的山林间时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鸣叫和呼号声,她并不觉得害怕,心中非常自信,自信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所有突袭的野兽。 听文苏鸢和那个小姑娘闲聊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以前会的一切,思维也变得敏锐了起来。 商队里那些人的各种可疑活动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最终让她确信这就是一帮无恶不作的狂徒。 杀掉那些人的时候,四处飞溅的鲜血和肉沫并没有让廉薇感到不安,内心深处的平静让廉薇感到恍惚,她自己都对自己感到陌生,以前的自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狂魔吗? 文苏鸢的声音让她恍惚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她清醒了过来,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要给文苏鸢找个去处,她清楚,自己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并不是这个十几岁的小孩能承受的。 可是,她能去找谁呢?养父和哥哥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了,就算在,也不一定还能再接纳自己。 记忆中的那个朋友她又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一时间,廉薇陷入了迷茫。 不知走了多久,漆黑的夜幕被朝阳从东面撬开一条缝,整片天都从黑色变成了蓝色。廉薇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有鸟儿在她头顶徘徊,安安静静的,竟然没有叫。 这个世界有些安静得过分了。廉薇想起了还藏在车上的文苏鸢。她停下了车,小心地掀开盖在车上的油布。 文苏鸢还在睡觉,油布被掀开的声音吵醒了她。 “我们到哪儿了?”文苏鸢打着哈欠,咕咕哝哝地问。 文苏鸢的反应让廉薇更加坚定了要送她走的决心,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什么都不懂笨蛋学生,是一个往函数里代数字都经常算错的糊涂人,她没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 “还没到,你还要睡吗?”廉薇问。 “可以起。”文苏鸢显然并没有睡饱,她拼命地揉着眼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依旧睁不开眼睛。 “那就继续睡吧。”廉薇说。 “我们现在要干嘛?会不会有人来抓我们?”文苏鸢迷迷糊糊地问。 “不会,他们选的地方太偏僻了,接下来就是冬天,很快就会大雪封山,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人去那里。等有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估计就烂得只剩骨头了。”廉薇说。 “和我们住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也死了吗?”文苏鸢已经睁开了眼,半合着的眼皮看着天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那个女生是廉薇杀的第一个人,廉薇吹灭油灯的一瞬间,那个女生就从被子里摸出了一把刀刺向了廉薇的脖子,廉薇反手一握,又一推,匕首就刺进了那姑娘的脖子,然后就有一群人冲进了帐篷里。廉薇并不清楚那些人最后都是怎么死的了,总之应该是没有活口了。 “嗯。”廉薇说。 “唉,要是我们没有搭车就好了,或者是我们提前跑了就好了。”文苏鸢说。 廉薇也觉得奇怪,她们明明有机会悄悄跑掉,但她还是选择了折回去,是因为原本的自己是一个弑杀的人吗?她想不明白。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永除后患了。”文苏鸢又说,“你一个人去和那么多人打架,我都要吓死了。” “你不害怕我杀人吗?”廉薇问。 “但是我们现在在这个世界也没办法啊。”文苏鸢说,“你不去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我们了。我们还要去杀人全家呢。系统有告诉你,我们要杀的那家人是什么来头吗?你能不能打得过他们?” “不算好人。”廉薇回。 “那我们算替天行道了。”文苏鸢说,“你要是打不过他们,我们就去找一些帮手吧,我们偷出来的这车货能卖多少钱?够不够买凶杀人?” 天真的人说起恶毒的话来就是无比平静,廉薇都要佩服文苏鸢的从容了。 “卖不了几个钱,估计就只够我们吃几顿饭,然后搞几件换洗衣服吧。”廉薇说。 “赚钱真难。我怎么到哪儿都穷啊?”文苏鸢悲叹一声,“本来以为当反派可以挥金如土,当一个酷炫的装货的。” “以前在朋友圈还没装够吗?”廉薇问。 文苏鸢一听这话,立马红了脸,“我,我哪有装啊?” 文苏鸢的朋友圈写满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配图都是各种心灰意冷的侧面自拍,班里的同学很少会回复或者点赞她,但是她认识的网络或者校外朋友经常会用和她类似的语气在她的评论区和她互动。 廉薇以前没想过文苏鸢是那种会一边装,一边又觉得羞耻的人,她还以为文苏鸢说那些话是发自内心的认同那些话。 “反正我会变有钱的。”文苏鸢说,“唉,要是我还能用手机,还能网购就好了,我一定要变成最大的代购商人。要是我好好学数理化了也行,我也能像小说主角一样制糖制盐烧玻璃做肥皂做抗生素……” “别烦了,以后总能找到商机的。”廉薇说。 “能吗?”文苏鸢的语气里没有半点乐观。 “谁知道呢。”廉薇说,“我们休息一下吧。你饿不饿?” “不知道这个车上有没有吃的,昨晚跑的时候应该尽量多搜刮点有用的东西的。”文苏鸢说。 两人把车上的东西都查了一遍,全都是药材,没有什么能吃的。 “这些药材值钱吗?”文苏鸢问。 “值钱。”廉薇老实回答,“如果能卖出去,能买一只你说的那个恐龙。” “这玩意儿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文苏鸢指着正在低头找草吃的坐骑问。 “啾啾。”廉薇说。 “这……这名字也太可爱了点儿?所有人都管它叫啾啾吗?”文苏鸢问。 “嗯。其实大家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因为幼崽的叫声是啾啾,就这么叫了。”廉薇说。 “后来为什么不再起一个好听一点的呢?”文苏鸢问。 “养得人少,也没必要再起一个。”廉薇说。 文苏鸢从车上爬下来,“那这么稀少,会不会很值钱?” “值钱是值钱,但是买家少,很难卖出去。”廉薇说。 “如果卖得出去,加上车上哪些材料,咱们做生意的资金就有了。”文苏鸢说。 廉薇看出来了,文苏鸢是真的打算把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过成经商小说的。 “卖出去再说吧。”廉薇说,也许,她应该给文苏鸢找一个真的靠谱的,做生意的路子。 昨夜,廉薇是沿着河水的流向,一路往下游走的,现在地势已经变得愈发平坦起来,河流也变宽了不少。 她决定先去河里看看有没有鱼,如果有鱼的话,她们的口粮就有着落了。 河滩上有不少石子,廉薇捡了几块趁手的,用来抓鱼。 她脱了鞋子下了水,文苏鸢蹲在河边等她,河水不深,很凉,冻得廉薇脚心有点发疼。 “真的能有鱼吗?”文苏鸢问。 河水流速不快,也许有鱼吧,廉薇并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专心找。 “廉薇,廉薇,你后面。”岸上的文苏鸢突然惊喜地大叫。 廉薇回头看过去,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一片波纹,是一群浮上水面呼吸的鱼! 廉薇把手上的石子打向鱼群,鱼群惊慌失措地散去,廉薇趟水走过去,弯腰从小腿深的冰冷河水里捞起了两条鱼。 “没有调料能好吃吗?”文苏鸢在廉薇生火的时候问。 “只能凑合了。”廉薇说。 火很快升了起来,廉薇在火坑边烤着自己**的裤脚,文苏鸢坐在火坑边发呆。 “你说,我们为什么会穿书呢?”文苏鸢问。 “不知道。”廉薇回。 廉薇只知道自己回到了自己该回的地方,却不明白为什么文苏鸢也会被带回来。 “可能咱俩就是天选之子吧。”文苏鸢说。 “天选之子是格外倒霉的意思吗?”廉薇问。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嘛。”文苏鸢回。 “你是不是想家了?”廉薇问文苏鸢。 “我?”文苏鸢回答得漫不经心,“也没有。” “没有?”廉薇不太相信。 “我是孤儿,从小到大就靠我奶奶的低保活着,我奶奶去年生病了,被我姑姑接去照顾了,我姑姑一家不想要我,所以我都是一个人。”文苏鸢说,“我不爱学习,也没有什么目标,更没有什么钱,继续在那边的世界生活也只会被人嫌弃而已。” “对不起。”廉薇觉得自己勾起了文苏鸢不好的记忆,心中有些愧疚。 “没事。”文苏鸢回,“你想家了?” “我也没有。”廉薇如实说。 “你没有?”文苏鸢不信,“你妈妈不是对你挺好的吗?她有时候还给你送饭呢,衣服鞋子手机,甚至是文具都给你买的好的。” 廉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文苏鸢的问题,她在平行世界确实有一个爱她的母亲和一个还算温馨的家庭,但是,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不过短短十五年,十五年跟这边的几百年比实在是太轻了,轻得像一个意外插曲。 “反正已经到这个世界来了。”廉薇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也是,来都来了。”文苏鸢往火坑里又扔了一些干树枝干树叶。 “说实话,以前没想过咱俩能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文苏鸢说。 “啊?”廉薇没懂她想说什么。 “咱俩以前关系不是一般吗?虽然坐同桌,但是从来没有聊过天,只是有两个共同的朋友而已。”文苏鸢说。 “结果你却和我一起穿越了。”廉薇回。 “我不是嫌弃你,”文苏鸢说,“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以前还觉得你很难相处呢。” “很难相处?”廉薇觉得自己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不友善。 “你不觉得你平时很狂吗?”文苏鸢说。 “狂?”廉薇觉得自己愿望。 “是啊,你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话的,别人和你说话,你也回得很少。”文苏鸢说。 廉薇没有否认文苏鸢说的话,尽管文苏鸢所理解的并非是她的本意。 “但是呢,你还挺靠谱的,所以跟你一起穿越我也没有觉得不满。”文苏鸢说,“甚至有点庆幸,要是跟我那两个朋友一起穿越,估计咱几个早就噶了。” 廉薇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不定你那天要是跟她们一起去玩了,你就不用穿越了。” “那不就错过穿越的机会了?太不走运了。”文苏鸢说。 “你真的想穿越到这个地方?”廉薇问。 “是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文苏鸢说。 “我总觉得你会后悔。”廉薇回。 “少来,我才不会。”文苏鸢说。 第4章 第 4 章 廉薇和文苏鸢从深山里出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赃物卖掉。 廉薇还把那头啾啾也给卖了,那玩意儿拉货好用,当坐骑就有点太笨重太慢了。 两人用卖啾啾的钱买了一匹小黑马,付了钱之后发现居然还有盈余。 “还得是赃款好赚啊。”文苏鸢感慨道。 “这种话别在大白天说。”廉薇道。 文苏鸢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呜地说:“会有人来抢吗?” “应该不会,暂时还没人听到。”廉薇说。 文苏鸢放下手,松了口气,“我们现在干嘛?直接走,还是找个地方先吃一顿?” “吃一顿吧。”廉薇说出了文苏鸢期待的答案。 文苏鸢喜笑颜开:“这两天吃得我恶心死了,那些人给我吃的饭里有虫子翅膀,有一块肉还是带毛的。嘿嘿,今天可以吃得像样一点儿了。” 其实说是吃得像样了,但实际上也只是在凑合,廉薇领着文苏鸢走在大街上,本想找个馆子,结果一回头发现文苏鸢已经在街边卖馄饨的小摊前坐了下来。 “廉薇,这儿。”她招手,让廉薇过去。 廉薇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指着廉薇对老板说:“老板,再给我们倒一碗茶。” 馄饨还在煮着,烧饼先送了上来,肉馅儿的烧饼烤得焦黄脆口,咬在口中肉香肆意,文苏鸢吃得眯起了眼睛。 “唉,可算吃上一顿像样的了。”文苏鸢又说了一遍,“走的时候,咱们带上点儿吧。” “行。”廉薇也捡起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老板,你家烧饼做得真好吃,给我们包上个十块,我们要带走。”文苏鸢回头对正在忙碌的摊主说。 “诶,好嘞,您等着。”老板应了一声,没抬头。 “这里生意居然不错,还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特别荒凉的地方呢。”文苏鸢说。 廉薇喝了一口热茶,道:“荒凉的地方怎么卖货?” “嗯,”文苏鸢点了点头,“但是咱不是刚从山里出来吗?” “就是因为离山近,所以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摊主端着馄饨过来,把两碗飘着葱花香油的馄饨放在桌上。 文苏鸢停顿下来,想了想,“也是,打了猎了总要趁早卖出去。” “姑娘不是本地人?”摊主闲了下来,开始和两人攀谈。 “不是。”文苏鸢摇了摇头。 “那难怪了。”摊主说。 “老板你怎么看出来的?”文苏鸢问。 “我怎么看出来的?”摊主哼笑一声,“咱这周围就没有靠打猎吃饭的人。” 文苏鸢看了廉薇一眼,有些局促不安。 摊主说话的语气有点冲,像是不怀好意。但是廉薇却表现得很平静,她吹着碗面上的油花,平静道:“我们姊妹两刚来这里,所以不太懂。” “来这儿讨生计?”摊主说话时加重了“这儿”两个字,似是意有所指。 “怎么了?”廉薇不解。 “呵,您啊,别处找活路去吧,我要不是有家有室的,我早走了。”摊主说。 “咋了?这儿出什么事了?”文苏鸢睁大了眼睛,八卦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唉,别提了。妖族爪牙早就把这地方控制住了,咱们人呐,没几天好活了。”摊主说。 廉薇听到这话,本能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文苏鸢看了看廉薇,又看向了摊主:“妖族……虽然控制了这个地方,但我看着好像并没有想要伤害你们的意思。” 摊主冷喝一声,怒了:“糊涂!真是糊涂!” 文苏鸢被他一吆喝,直接傻了。 摊主却没有自己语气过重的自觉,仍旧在发泄自己的怒意:“没有伤害我们?笑话!他们只是留我们一口气,好让我们能一直给他们当牛做马罢了。” 廉薇把话抢过来,问道:“怎么回事?这里可是快要到内地了,也有妖族?” 摊主不再和文苏鸢计较,转头和廉薇倒起了苦水:“这座城早就沦陷了,从年初起,每隔几日都会有人上门征收忠诚税,若是交不上这些税,那就会被打为暴民直接充军。” “充军?”廉薇不知道妖族现在居然开始抓人类扩充自己的军队了。 “让我们去打自己人。”摊主悲泣,“让我们去打自己人呐!” “没有人试着跑出去吗?”廉薇问。 “有!怎么没有?但是能跑得掉吗?掏空家底的人尚且能以‘不忠’的名义充军,逃跑的岂不是明着说自己就是恶民吗?”摊主说。 被训斥过了的文苏鸢不敢再开口,但是看着廉薇的眼神却又明显是有话想说。廉薇用眼神示意她先不要问,她便塌了肩膀,神色恹恹地不再开口。 “那外地来的人为什么来去自如呢?”廉薇继续和摊主说话。 “外地人,唉,外地人。”摊主叹气,“不让外地人来,我们去哪儿赚钱上供呢?” “这样啊。”廉薇若有所思。 摊主很快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文苏鸢还是一副憋着话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廉薇问她。 “这地方既然已经被妖族控制了,那我们刚刚卖那个啾啾,是不是不合适啊。”文苏鸢问。 “是。”廉薇老实回答。 “啊?那怎么办?”文苏鸢不安道。 “他们有人敢买,那就说明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廉薇说,“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去找人打听打听这里的事。” “好。”文苏鸢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吃了饭,拿了老板给包好的干粮之后就去找之前和她们做生意的那个生意人去了。 那生意人正在清点收来的东西,见廉薇领着文苏鸢空着手折回去,他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了?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问您点事。”廉薇说。 生意人一听这话,就把捏着账簿的手背到了身后,摆出了一副“说来听听”的架势。 “我就当您同意我问了,”廉薇说,“我初来乍到,不太懂这地方的情况,但我刚刚听说这地方已经……” “被妖族爪牙控制了?”生意人就是脑子活,很快就猜出了廉薇想说的话。 廉薇点头承认了,又问道:“您刚收了我们的啾啾,为什么呢?” “为什么?”生意人这次居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虽然那只是兽类,可那毕竟也是妖族的,以我对妖族的了解……” “哦!”生意人恍然大悟,“你是觉得买卖妖族,会得罪妖族?” “是。”廉薇承认。 “哈哈,”油滑的生意人笑了起来,“你猜猜看,平日我收这些妖兽,从谁手上收来的最多?” 廉薇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也不需要再去问了,生意人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它们还会买卖同族?”廉薇问。 “哪个种族不会买卖同族呢?”生意人反问。 廉薇被问住了,这世上就是有很多这样的事,人潜意识里不会相信,更不会接受,但是理智思考一下又会觉得那便是事实真理。 “是。”廉薇点了点头,买卖同族的种族确实多。 “不过姑娘的顾虑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生意人又说,“虽然妖族自己就时常买卖同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此惩戒人类。姑娘若是没有个靠山,还是别再动买卖妖兽的念头了,做点别的生意吧。” “那你呢?你怎么做这种生意了?”文苏鸢问。 “我?”生意人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有靠山呗。” “妖族靠山?”文苏鸢十分惊讶。 生意人摆摆手,“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赶紧离开这里吧,等会儿天黑了,我可不保证这里会发生什么哦。” 文苏鸢觉得这人说话奇怪,皱着眉头,扭脸看向廉薇。 “多谢提醒。”廉薇说这就示意文苏鸢跟自己走,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说,“也多谢解惑。” “做生意就是要与人为善,以后有货要卖,还来找我哈。”生意人道。 文苏鸢觉得那人油滑得让人不舒服,但廉薇却好像并不是很排斥那个人。 “你觉得那个人是好人吗?”文苏鸢问。 “是不是都无所谓。”廉薇说,“反正,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他第二次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在这儿找地方住一晚,还是赶紧离开?”文苏鸢问。 “离开。”廉薇回。 “好,好。”文苏鸢连连点头,显然,她已经开始害怕这个地方了。 两人现在不过都是少年人,又是女孩,身量小,即便是同骑一匹马,马儿也没有什么负担,跑起来脚步轻快,很快便将两人带到了城门口。 这时,守城的人已经准备关城门了,廉薇看了看天,心道:这时候关城门未免太早了一些。 她加快速度奔过去,然后下了马,请求那人能通融一下。 守城门的人见廉薇和文苏鸢都是小姑娘,态度一下变得倨傲起来。 “快回去吧,晚上外面危险,别乱跑。”那人抬手拦在廉薇面前道。 廉薇抿了抿唇,居然一下就挤出了眼泪:“我有难处,家父重病,眼看就不行了,我和舍妹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您……” 说着,廉薇从手心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偷偷塞到那人手里。那人看了看手上的银子,又看了看双眼垂泪的廉薇,一咬牙,竟放两人出去了。 一直绷着神经的文苏鸢直到走出两里路才彻底松了口气,“如果刚刚那个男的不放我们走,你打算怎么办?” 廉薇回:“那就只能回去,要是也回不去,那就杀了他们。” “我只怕杀人越多,追杀我们的人也越多。”文苏鸢皱着眉头说。 廉薇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文苏鸢,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成熟得不像她。 “没事,那些人的命不重要。”廉薇说。 “唉,这地方,有重要的命吗?”文苏鸢问。 “有啊,我们要去杀的那些人,全都是。”廉薇说。 第5章 第 5 章 “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文苏鸢说。 “什么不明白?”廉薇问。 “不明白你。”文苏鸢回。 廉薇现在记忆还没完全恢复,她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但文苏鸢也这么说,她是真的好奇了。 文苏鸢继续道:“妖族那么可恶,你和它们一点儿也不像。你怎么会和它们是一伙的呢?” 原来想说的是这个。 廉薇自己也不太懂,她想起来自己是谁的第一刻起,她心里就被这样的疑问给填满了。 图什么呢?给妖族当狗腿子,她到底图什么呢? “不清楚,很多事我不知情。想不起来。”廉薇说。 “哦~”文苏鸢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懂了,坏的是你的壳子,是你穿过来用的这个身份,不是你自己。嘿嘿,我同桌怎么会这么坏。” 不知何时,文苏鸢的好同桌廉薇,已经成了让文苏鸢自豪的大好人。 “我差点都要忘了咱这是在穿书,咱都是在用别人的身份了。这几天太刺激了。”文苏鸢说。 刺激吗?其实廉薇觉得还好,甚至觉得很平和。可能这就是坏人和白纸在心境上的区别吧。 “我们现在可是要去杀人哦,你确定我做这种事还是好人?”廉薇问。 “是啊,我觉得你说的那个人完全是死有余辜啊。杀了他不是替天行道吗?”文苏鸢说。 “可是,也许他们家里还有一些无辜的人,灭口是连那种人也要灭掉的。”廉薇又说。 “斩草除根嘛,”文苏鸢不假思索地说,说完却又犹豫了,“先吧有罪的杀了嘛,小孩子什么的,可以先留一命,好好审问一下,要是都无可救药的话,那就也杀了。” 廉薇不由得笑了起来,文苏鸢以为她在嘲笑自己。 “你笑什么?”文苏鸢惊讶又恼怒,“我说得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我说得已经非常客观公正,非常非常正义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廉薇道。 文苏鸢显然不信,“你这表情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快说,是不是在嘲笑我?” 廉薇不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她希望能在夜深前找到个像样的落脚地。 出城之后,两人又往南行了二十几里路。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马也有些倦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文苏鸢老实了下来,紧紧攥着廉薇的衣服,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周围是平坦广袤的农田,此时是深秋,田里都是秃的,于是气氛格外萧瑟肃杀。 文苏鸢大概是觉得冷,廉薇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隐隐出现了光亮,廉薇眯着眼睛看了看,竟不是什么村子,而是一座城池。 她加快了速度,朝着城池疾驰而去。 城池越来越近,挂着红灯笼的亭台楼阁在严薇眼中愈发清晰起来。 “很快就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廉薇对坐在后面的文苏鸢说。 文苏鸢嗯了一声,没说话。 廉薇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她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没动。 周围依旧是那片秃秃的农田,前方的城池依旧那么模糊。但是那城池又明显要比刚开始发现它的时候要清晰许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地踏步的呢?廉薇脑中毫无印象。 “我们先下马吧。”廉薇对身后说。身后没人应答,廉薇回头一看,身后已然没了文苏鸢的身影。 什么时候? 廉薇扯着缰绳,原地转了两圈,周围似乎一切正常,静悄悄的田野,萧瑟的风,一丝异样气息也没有。马也很安分,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头顶突然传来声响,廉薇抬头,淡淡月色下,掠过一只老鸹。老鸹也是从北面过来的,它飞过廉薇头顶,然后落在了廉薇前面。 这只鸟有点反常,它停的地方离马蹄只有半步远,很容易被马踩死。 廉薇扯了一下缰绳,马在原地提了一下前蹄子,又狠狠跺在了原地。本以为这能把那只乌鸦吓走,结果乌鸦只是张着翅膀原地蹦了一下。 奇了怪了。廉薇不信邪,又扯了一下缰绳,这一下,马蹄子都不动了。马好像失了魂,变成了雕像,静静立着,一动不动的。 忽然间,身后吹来一阵风,风很柔,却很阴冷。廉薇回头一看,这一看,让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两团巨大的火球跟在她身后,离马屁股几乎就一扎长的距离。 然而就算被不明生物靠得这么近,马也毫无察觉,四条马腿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怎么驱赶都不动。 廉薇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火球离她后背只有三寸长的距离,这一次,她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貌——那是一双眼睛! 情急之下,廉薇翻身下了马。她往前跑了几步,双腿越跑越重,最后全身都变得如同湿了水的棉花,压得她整个人都想往地上趴。 明明刚刚后面还什么都没有,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廉薇扶着马的前腿艰难站立,她这时才发现,马腿也是紧绷着的,它也在害怕。 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廉薇最终还是趴倒在了马蹄子旁边,和那只乌鸦一模一样。 有一种不可见的、密不透风的东西,从上方盖了下来,像缓缓压过来的巨浪,压得廉薇觉得窒息。 月光褪去了,廉薇眼前只剩墨一般的黑,耳边的声音也全都退去了,寂静得叫人心慌。 “呼——” 一阵混沌的“风声”从廉薇耳边滑过去,激得廉薇半边身体都发麻发烫,过度的紧张让廉薇双眼发花,眼前不停有黑点在飘,她越是强迫自己冷静,心就越是跳得强烈。 “呼——” 又是先前的那种声响,这一次,声响是从头顶传来的。然后,声响又移到了身体的另一侧。仿佛是有什么猛兽在绕着廉薇的脑袋转悠,不停发出带着杀气的呼吸声。 不论如何,得先站起来,不论眼前发生的是什么,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搞鬼的人就在附近。虽然动不了,但是…… 廉薇提起一口气,靠着听力寻找那个呼吸声的来源,然后在那个声音出现在她右手边的时候,右手猛地炸开一团赤红色的光。红光点爆了密不透风的黑暗,弥散在天地间的墨色瞬间收拢凝聚,聚成一团,嚎叫着滚到了路旁的田地里翻腾挣扎,显然是受了伤。 廉薇的肢体恢复了自由,一旁的马匹和乌鸦也终于挣脱了束缚,受到惊吓的马儿嘶叫着冲撞出去,险些踩爆廉薇的脑袋。 廉薇拖着沉重的四肢翻身坐起,脑袋不仅沉,还一胀一张地疼。刚刚偷袭她们的东西此时还在田地里翻腾,看起来伤得很重,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力气。廉薇也顾不上那东西会不会逃跑了,她还要找消失了的文苏鸢。 廉薇脑子里没有任何和那个东西有关的记忆,不清楚那东西袭击人的原理和目的,但她很肯定,文苏鸢应该没事,刚才那东西在她旁边来来回回走了那么久,她也只是觉得疲惫了一点,文苏鸢不久前还在和她说话,应该没有伤得很重。 廉薇爬了起来,往回走去找文苏鸢。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田间土路上躺着一个人,叫了一声文苏鸢,那个人有反应。 廉薇加快速度,跌跌撞撞走到那人旁边,果然,就是文苏鸢! “醒醒!”廉薇拍了拍她,只换来“嘶”的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受伤了吗?”廉薇问。 “从马上掉下来了,嘶,”文苏鸢低声说,“我本来还想叫你,但是不知道摔到哪里了,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事,你先放松下来,先把气喘匀了。”廉薇给文苏鸢检查了一下,摸到她的腿的时候,她就大叫了起来。 “能坐起来吗?”廉薇问。 文苏鸢撑着地面,慢慢坐了起来,廉薇又检查了一下她的头和后背,万幸这些要害的地方没有受伤。 “腿摔着了,但看着伤得不重,我们去找个大夫看看。”廉薇在她面前蹲下,“来,我背着你。” “刚刚,有个东西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从马背上掀了下去,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文苏鸢一面往廉薇背上爬,一面委委屈屈地说。 “没事儿了。但是马跑了。我们得靠步行了。”廉薇说。 “嗯。”文苏鸢点头。 “你还要跟我一起去灭人全家吗?”廉薇问。 “去啊。”文苏鸢说。 “可能会死哦,杀人全家可比今天这点小风浪凶险得多。”廉薇说。 “没事,到时候我肯定也跟你一样,觉醒了系统的能力了。”文苏鸢说。 “还没放弃吗?”廉薇有些无语。 “这怎么能放弃,我还要在这个世界大干一场,发家致富呢。”文苏鸢说。 “呵呵。”廉薇已经不想再逗她了,只觉得她的话很好笑。 “廉薇,你说,会不会还有别的受害者啊?”文苏鸢问。 “什么?”廉薇不解。 “天还没黑的时候,这路上和我们一个方向走的人不少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文苏鸢说。 廉薇有些头疼,难道她还要去当一把救世主,解救那些糟了难的普通人? 第6章 第 6 章 “天太晚了,先把你送城。”廉薇说。 文苏鸢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廉薇赶在宵禁前把文苏鸢送进了城,找了家医馆让她安顿了下来之后又趁着夜色潜出城外,去找那只被打伤的奇怪生物。 其实也不必非要从那只生物下手,按找到文苏鸢的经验,廉薇现在想要救人,大可以沿着来时走的路往回找。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去找到那只怪物。 廉薇觉得自己的脑子并不是十分清醒,混混沌沌的,这种感觉并不是从刚刚被怪物袭击是才开始的,而是更早的时候,早到差点被商队灭口劫财,或者是早到刚来这里的时候。 也许只是太累了,廉薇想,她已经很久没有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了,现在全身的神经都刺刺地发着痒。 最后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被绊住脚,干完这件事,她就一路向南直取张家全家狗命。廉薇暗暗下定了决心。 廉薇跳下城墙时,在城墙下看到了一匹正在甩着尾巴吃草的黑马。她直接落到了小黑马的背上,大力地摸了摸小黑马头顶的鬃毛。 “咱可真有缘分啊,又遇到了。”马懒洋洋的,仍旧在嚼着草。 “走!”廉薇起缰绳,把马嘴从灌木上移了开来,“咱先去见义勇为一下。” 马似乎也是个热心肠,居然真的扭头往回走了。 月光依旧,将那条被来往行人踩踏得平坦坚实的土路照得发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教训,小马走得越来越慢,最后在离被袭击的地方还剩百来步的地方彻底停下了脚步,一寸都不肯往前挪了。 “行吧,那你在这儿等我。”廉薇拍了一把马脑袋,旋即从马背上一跃,跳到了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上。 这路两旁和田野里一样,都是光秃秃的,隔好久才有那么一棵两颗长相磕碜的树,照理说,田野上要是有什么东西,站路上也是能一眼看清的。 但是,廉薇并不想让自己的双脚接触到地面,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她还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 虽说,她是“回”到了这个世界,可她却并没有什么回归的感觉。心里没有亲切,只有压抑。空气中的每一缕风都让她觉得沉重,这种感觉会在她离开地面的时候才能纾解一些。 为什么呢?廉薇想不明白。 她站在树梢上,细软的树枝起不到什么支撑的作用,全靠廉薇自己提着的那口气托举着自己。 运用着这些写进肌肉和骨骼的技法,廉薇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御剑,她应该是会的吧,她想。可是,她暂时还想不起来要怎么御剑,想起来了也没办法,因为她还没有剑,她连一把匕首都没有。 想到剑的事,她又忍不住想到那个被她灭了的商队。 于是,她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她是用自己的双手,活生生撕碎了那些人的。正常人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吗?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恍惚间,眼前的双手仿佛又变成了沾满血的样子。 文苏鸢说她和妖族不一样,不一样吗?如果不一样,那又为什么能那样平静地杀人呢?廉薇想不明白。 她杀掉那些披着商人皮的强盗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平静的,并没有真的像一个变态那样,沉浸于杀戮的喜悦;也没有像一个人类那样,被同类的鲜血和死亡所吓住。 她的心里只有平静,像猫杀了老鼠,鹰抓了蛇一样的平静。 廉薇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妖族同化了,但答案同样是否定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妖族同化,因为她依旧不理解自己背弃人类这件事,连这种事都理解不了,那她应该就是没有被同化。 廉薇越想,心里越是烦,她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叹完气之后,她终于想起来正事,哦,她是来救人的。 廉薇抬起头,四下眺望着,得找到之前被她打伤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应该是妖族的,但具体是什么,她记不起来。 她脑中的记忆全都是碎片,碎片与碎片之间甚至并不关联。这些毫无逻辑、毫无关联的碎片搅得她头脑发昏,让她很是烦躁。 “找到那东西之后先揍一顿。”廉薇烦躁的心里只剩这么一个念头。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红光就从廉薇的余光中划了过去。 廉薇迅速回头,一道薄纱一样的黑色影子从田野的北面迅速窜到了南面,就是刚刚那个东西! 廉薇足尖一点,乘风而起,直接落到了那东西的头上。 足尖触碰那东西的瞬间,一团红光从足尖燃起,点炸了那东西的头顶。廉薇这次啊发现,那东西其实并不是雾气,它是有实体的。因为廉薇从它缺了一角的头上看到了白花花的头骨。 廉薇退到一边,那东西又挣扎了起来,在它翻滚时,它身上那如纱如雾似的东西慢慢涌向了被炸出豁口的头顶。 它在给自己治疗,廉薇看出来了它的目的,但廉薇并没有打断它,她想更深地了解一下这个生物。 这东西虽然长了头骨,但看起来不太像长了脑子,或者说长了脑子但是没什么智力,只是凭借生存本能地觅食、躲避危险、保护自己。 看出这一点之后,廉薇就松懈了下来。 她像一个恶劣的顽童一样,折磨着面前这只低等生物,看着对方在她的折磨下不断受伤,然后再不断自我修复。 在廉薇一次次的削减折磨之下,妖物膨胀的身缩得只有一只狗那么大了,它周身的所有雾气都散去了,剩余的部分是实心的,是一个黑漆漆、滑腻腻、软绵绵的,如同蚂蟥一样的东西。 廉薇觉得恶心,皱着眉头一脚踩爆了它的头,它炸开在廉薇脚底,炸出一朵非常大的黑色血花,廉薇虽然撤得够快,但还是被站脏了鞋底。 还是没想起来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廉薇心里有些失望。 得回去找人了,得快点找到人,然后再快点回去,她真的有点累了,眼皮都要开始打架了。 廉薇回头看了一眼那匹黑马,它正悠闲地踏着小碎步,要走不走的,像是不耐烦了。 廉薇冲它吹了一声口哨,它很不通人性地没有搭理。 “诶?”廉薇无可奈何,只好自己走过去。 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突然回过头去,刚刚的一瞬间,背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看她。 廉薇定在原地,如同雕像一般地定在原地。 危险解除了,但周围却变得诡异了起来,天地间的一切声响变得格外清晰了起来,月光似乎也更亮了一些,廉薇甚至能看到田里刚刚冒出芽尖的冬麦。 她不知道自己是困过头了,所以精神了起来,还是又恢复了什么能力,五感随之变得敏锐了起来。 她的心脏很沉,很沉,不是沉重的那种沉,而是平静的那种沉,之前的烦躁已经一扫而空,她的心仿佛变成了一片怪异的湖,所有的情绪进入其中都会静静沉底,不会在掀起波澜。 我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廉薇的脑中再次想起这个问题。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记忆片段,也是低头看手的画面,只不过,记忆中的那双手并不是人类的手,而是长着坚硬的黑色角质,有着黑色利爪的,像兽爪一样的手。 那双手上沾满了温热的、鲜红的血,廉薇仿佛能感受到那些血的温度。记忆中那双诡异的手和那天她手撕强盗时的记忆逐渐重合,不同的是,她手撕强盗的时候用的就是温软的、人类的手。 “那双手难道是我的?”这个想法出现在廉薇脑子里的时候,她并没有惊讶。 “我难道不是人类吗?”廉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是人类的手,柔软、雪白、温热、血气汇聚处透着暖暖的红,这跟那片段里的那只“手”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别人的吧,廉薇想,她记得自己上一辈子是被杀死的,也许那只手是杀她的那只手。 廉薇锤了锤自己的脑门,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一看就知道不靠谱的事情。 “你们都是兽类,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来的吗?”廉薇重新骑上小黑马的时候,低头拍了拍黑马高傲的脖颈子。 马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很鄙夷廉薇问的问题。 “唉。蠢马。”廉薇叹息。 马听到了廉薇说的话,但是没跟廉薇计较,载着她继续在那条土路上往北跑。 廉薇一路上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最后,在靠近那座被妖族占领的城池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跳下马,把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发现这人居然就是白天买了自己货的那个商人。 “喂,醒醒!”廉薇拍了拍那人的脸,他的脸已经变得很凉,也不像活人那样柔软了。 廉薇眉头一簇,又伸手试了试那人的脖子,也几乎试不到脉搏。 见状,廉薇不敢再耽搁,背起这个已经一只脚跨过鬼门关的人,骑上马一路狂奔,直奔南面那座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