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决定》 第1章 泛红 过完年,申城天气仍旧湿冷黏腻。 市中心CBD核心区商业大楼耸立,金融中心三期最顶端七十层至九十六层的招租不久前在丽思卡尔顿结束竞标,一个月后易思信申城分部正式入驻,界定分部主要业务为债券承销与并购咨询,负责人暂交给总部高管林鸣谦。 原本统一的电梯口增添了“易思信申城分部”的导向牌,访客电梯按钮也挂上“分部验资专用”。 一周后总部Boss要来视察,各部门加班加点,凌晨十二点还能看到孤零零几层楼的灯光常亮,持续对接法务、财务和物业等最后细节。 与此同时,楼下外卖员骤增,点餐大厅排队长龙,气氛如火如荼,财务部这几天都忙到吃盒饭。 而处于一层南区已装修好的甜品店偏安一隅,玻璃门紧闭,还没正式开张。 店内隔绝掉主干道人流如注的声响,寂静无声。 任舒独自站在后厨热加工区,戴着硕大隔热手套站在机械烤箱前,上色的黄油饼干中间没熟,关掉上火温度,继续用下火加热风烘烤。 空气中散发着香甜诱人的气息。 咖啡师骆盂走进来,靠着门看着她的背影。 任舒穿着件厨师服跟工装裤,头发被完全束缚在防油帽中,纤瘦的身躯被硕大的衣服包裹着,戴着手套,整个人看上去纤细高挑。 从早上刚来店里,任舒便心不在焉的频繁失误,骆盂想到什么,安抚说:“要不要去尝尝我新调试的气泡酒?你也不用太紧张。” 任舒脑子里在想别的,没注意到他说话。 随后把卫帽扔在垃圾桶中,脱掉手套换掉厨师服,说:“我一会要出去一下,店里你帮我看会儿。人招得怎么样?如果有经验工资也可以上调。” 上个月招的西点师临时决定不来了,只好着急忙慌招新人来,借周末时间培训。 “招到了,明天能上班,人刚从意大利留学回来,有一年多工作经验。” 还是个海龟,说明家里不缺钱。 任舒看向他,有些意外:“那还能看上我这刚开的小店?” 骆盂笑了下:“不要那么妄自菲薄嘛,我们起码就地取胜,还是有竞争力的。” 附近不仅仅是上下班的白领精英,地铁一号线不到半个小时的距离直达申大,甚至不少游客爬上金融中心三期露台打卡拍照地标建筑,上下班流经路人如同重灾区。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任舒已经连续好几天失眠,黑眼圈重的压不下。 “放心。” 骆盂站在旁边抱着肩膀说:“大不了……我有认识的朋友在酒店当主管,他们长期招料理长,月资不低。” 任舒在申大毕业之后去了益原的创新基地工作一年多,骆盂则在意大利留学后继续深造,年初刚归国创业就遇到了老同学任舒,两人一致认为市场正处于上升期,有同样想法,合作也很顺利。 任舒被安慰到。 “谢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骆盂问。 任舒回了条消息,听到他问才抬起头,摇了摇头解释:“不是,不是店里的事情,私事,我得先走了,记得帮我把饼干拿出来,尝一下味道,我减了糖量。” “行,有事打电话。” …… “怎么了?刚在忙。” 任舒接到乔亦然电话时,推开甜品店的门站在路边打车,处于下班高峰期,等了许久司机都卡在闹区。 “你真要过去?你要不等晚上再去?都这个点了,还刚好会跟他们几个撞上。” 司机取消了订单,任舒幸运地在路边拦了一辆,手机还放在耳畔没放下,一边跟司机说:“师傅,去仁和医院。” 又继续跟手机里的人说:“没事,我今天不忙,你要来吗?” 隔着手机,对面声音滋滋的不太清晰。 “不去了吧,我还在郊区,赶不过去,等什么时候回去再说吧。” “网怎么这么卡?”任舒都听不清她的声音。 “我在陪客户爬山呢,你给文教授买东西了吗?我听说群里那几个人还要凑钱买个起搏器,连文教授生什么病都不知道。”乔亦然啧了一声,冷笑:“都毕业了,怎么楚盈还想着捞一笔呢。” “关心则乱吧。” “你跟文教授没联系过?她生病你还要通过我的嘴知道,她可是你导师。” 联系过,但不频繁。 任舒解释说:“我没加群。” 乔亦然一瞬间就没说话了。 大学班级群由辅导员创建,除此之外刚开学班长楚盈就创建了一个小群,班里所有学生都在,毕业那会毕业聚餐乔亦然才知道楚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任舒给踢了。 “她连论文群都踢你??不是她凭什么?文教授没说话??” “估计以为是我自己退的,文教授不怎么喜欢上网,都不知道有这个群的存在,没关系,还好你告诉我了。” 毕业那会若不是企鹅里还有想要联系的人,任舒都准备注销掉。 “你是没关系,你是不知道毕业之后他们还在造你谣呢,说得多脏——算了,你去了之后就甭跟他们多说一句,估计结束后楚盈肯定会拉着说要去聚餐,你就说忙千万别去。” “知道了。” 任舒挂断电话,手机导航显示还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她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流线,像是一切高楼大厦都在倒退。 在医院附近的花店买了百合花,是文教授最喜欢的花。 进了住院部,跟前台询问之后直梯上了四楼,走廊静悄悄的,鼻尖满是消毒水的气味,带着些绿植的清香。 独立病房的门口被挤出来几个人,她抱着花缓慢走过去,预感不妙。 应该听乔亦然的,找个别的时间来。 她早上才知道大学时的选修课老师兼论文导师文锦容生病住院的事情,乔亦然发过来的聊天消息,说是卵巢囊肿,刚做了开腹手术,还需在医院观察一周。 花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男生的胳膊,男生侧头看了一眼她,还有些意外,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随后点了下头,又继续把视线放回病房内。 任舒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文锦容,手背还插着管,盖着厚厚的棉被,头发白了许多,脸色也一瞬间苍老。 任舒此时才有些恍然,距离她毕业已经三年,人的岁月居然能流失得这么快。 “文教授您就好好养病,放心,我们几个可都是被您一手教出来的,都是你的孩子,有什么事儿一个电话我们不就来了,你就安心养身体就行了。” 楚盈坐在床边,摘掉了土气的黑眼眶,丝质衬衫搭小香风外套,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显得整个人跟大学比大变样,说话仍旧带着那股巧劲儿。 “我听医生说了,这都不是大病,只要好好养着做完手术,保准活蹦乱跳。” 文锦容嘴角带着笑,刚剪短了头发卷了小卷,染得金色也盖不住发根的泛白,她爱操劳,因生病整个神态不似往常的古板教条,眉心那颗痣恍然带着对所有人的包容跟柔和。 “就你能说,现在在哪工作?当时我教的学生就你愚笨些。” 楚盈就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文教授你就别说我了,我……其实转行了,在一家投行公司工作。” 旁边同学都有些意外:“你这跨得挺多啊,还在申城吗?在哪家公司?” “是在申城。”楚盈回过头看那位说话的人时,余光扫见了站在门外挤不进来的任舒,下巴微抬,说了公司名后,语气认真说:“你们应该没听过,他们公司刚搬到申城,最近在招人我凑巧赶上了。我也就是行政部小职员,每天做做后勤什么的。” 话语含蓄低调,嘴角却藏不住莫名的窃喜。 “那不是厍凌的公司吗?”即便前一天晚上群里都在猜测厍凌会不会来,此时还是佯装惊讶地看着楚盈。 厍凌跟他们同一届在申大毕业,毕业后定居纽约并接手父亲的生意,不到两年,他掌管的易思信证券公司在他手下上了一个梯度。 前年申大还特意给厍凌发过邀请函,邀请他来申大参加一百周年,人也没来,倒是给学校捐了钱。 “是有听说他要把工作重心放到国内。”楚盈说话时语气上带着点佯装不清的软笑。 一瞬间,几乎所有视线就投在她身上。 楚盈在大学追过厍凌这件事,全校几乎没人不知道。 那会她发暧昧信息给厍凌,被删除拉黑后又发邮箱,在他经常去的酒吧堵人,被厍凌惹烦了直接曝光在了学校BBS上。 没两天被举报掉了,但不缺乏好心人现在还有当年的图。 旁边人对视一眼,眼底八卦涌动。 楚盈把视线放在门口的任舒身上。 “哎我倒是听说年前舒舒辞职了,现在在哪上班呢?” 顺着她的视线,门口几个人才回头看到她,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任舒才得以挤进来。 文教授看到她,神色褪去平日里的锐利,带着颤音叹了口气,语气祥和: “刚就看到你了,还以为不敢进来。” 任舒才抱着花站在床边,满含愧疚地低下头喊了一声:“文老师。” “放那吧。” 文锦容看着那花,又看女孩简简单单的一身,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看着安静,却是想法最多的一个,白教你了。” 旁边楚盈仍旧坐在病房内唯一的凳子上,仰着头笑盈盈看她:“就是啊任舒,当初文教授让你申请她的研究生,你临时决定不考了,浪费了多少时间跟精力。我听说你又辞职了?” 楚盈有点小脾气地看着文锦容说:“文教授,当时我也说我也很想去那家创新基地实习,您就只推荐了她,您就是偏向。” 文教授不吃她这一套,抬了抬眼:“你这不也转行了?” 楚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那也是。” 任舒并不想透露自己的现况,但碰上文锦容的视线,开口说:“我……跟高中同学开了一家甜品店,等您好了,可以过来看看,跟申大挺近。” “我以为,您生我气了。” 她离职那会给文教授发了条消息,未得到回复。 任舒至今都觉得愧对她的期望。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不想干就算了,反正什么工作都一样,我是没法操心你们了。” 生病的人自带着脆弱感,更何况文锦容鬓角微霜,说话极慢,又是一副惆怅的语气,朝她摆了摆手不予计较。 旁边有同学大概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忽然笑着转移话题说:“我还记得当时文教授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还说我们看着就不省心。” “记得这么清楚,当时经常翘课的就是你吧?学期都要结束了又说让我拉一把。” “文教授你也记得太清楚了!” 病房瞬间变得其乐融融。 任舒站在旁边倒是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聊天,她在学校那会就是边缘人物,也不过因为成绩好才会被捕捉到,否则大概学期毕业都没人知道她这个人。 没多久护士来查房,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病房里人太多会不通气,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 话到如此,文锦容摆了摆手,眼睛也有些疲乏地微微阖上:“你们都回去吧,以后工作上有什么困惑,可以随时联系我,明年我就退休了,估计要孤家寡人一个咯。” “那我们肯定叨扰您。” 旁边同学也挥手:“文教授您好好休息,文教授再见!” 任舒等病房空了,站在门口的位置想说些什么。 护士调试着护理床,文锦容已经躺下了。 人都离开之后,面容变得疲惫又无力,摆了摆手,让她也走。 任舒抿唇,不再坚持,在寂静的病房里落下一句。 “文老师,我改天再来看望您。” …… 文教授大概想瞒着不让远在西雅图读书的儿子担心,住院一周身边也没有陪伴的人。 任舒没办法因为私事延迟店面的开张,准备每天下班后来医院陪她说说话,直到出院。 手机响了一声,任舒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被拉进了一个新的企鹅群里,群主是他们班的团支书,里面倒是没有楚盈。 【任舒!你甜品店在哪里呢,我去捧个场啊!】 【就是就是,发一下地址,之前你都没个消息,我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 任舒也没拘着,在群里发了甜品店的地址,又发了一声谢谢大家捧场。 【那个楚盈在装什么?她那表情不知道的以为要嫁入豪门了,也不看厍凌看不看得上她。】 【她真的蛮好笑的,知道她怎么进易思信的吗?算了,我可不想做她那种人。】 【不过话说回来,厍凌居然没来吗?我听到小道消息说,文教授是他姑姑来着。】 【听她吹,厍凌毕业之后就定居国外没回来过,最多来出个差。】 【还真回来了,上个月我朋友在申城酒吧就看到他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出差,这男的还他妈跟以前一样帅……谁在申城努力去睡一下,别让楚盈得逞就行,天天装逼烦死了。】 【就他那种眼高于顶的看得上谁?要我说还是朱璐聪明,一早勾搭上吴玉成,他虽然花心暴发户,但盖不住家里底子厚,北城七套房,嫁过去之后生完孩子整天在朋友圈晒富太太日常。】 …… 任舒倒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开始一致对楚盈有那么多芥蒂。 她刚合上手机,抬眼,猝不及防看到远处vip泊车区的厍凌。 男人穿着一件石墨灰商务羊毛大衣,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高领针织衫,宽肩长腿,气势凌人,在阴沉昏暗的天色中,浑身蔓延着冷感气质。 手上提着一篮文教授最喜欢吃的苹果,下车后停在车旁接通了一则电话。 任舒下意识别过头错开眼,面色无常揣着口袋从医院南门离开。 这还是第一次。 任舒在除了床之外的地方看到他。 离开医院后,手机“滴”了一声,一条新消息。 任舒在去地铁口的路途中放慢脚步,站在路边,打开手机扫了一眼,临时决定换个方向,找个地方解决晚餐。 她上次忘记吃饭,差点做晕过去。 实在不想再尝试一次。 开个文,背景虚设,随取随用。 1v1双c,HE 开了段评!请多多评论~![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泛红 第2章 泛红 厍凌挂掉电话迈着长腿进了病房。 vip病房内只有仪器有节奏鸣响的声音,窗户开了些缝隙,有风吹进来淡化消毒水的气味。 厍凌放下果篮,目光落在文锦容的白发跟眼角岁月留下的纹路上,窗外夕阳的余光落在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处,每一寸粗糙的纹路都黏连着洗不掉的粉笔气息。 他站在床边,给李牧杨弹了条消息过去,通知他回来。 对方连续回复了十几条,厍凌没看,关掉手机。 削完那个苹果,皮没断,也没等到文锦容醒来,vip贵宾病房有助理请来专门的医疗陪护人员会二十四小时照顾她的日常。 厍凌离开前,陪护穿着一身白大褂进来照看。 “如果她醒了麻烦给我助理发条消息。”厍凌说。 陪护被他忽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又迅速点头说:“好的厍先生。” 厍凌走到车库,打开车门时下意识抬眼往门诊部门口的檐下扫了一眼,傍晚六点医院的智能感应灯光系统已全部启动,几个人拥堵在门口撑雨伞,中性白光映照在水洼中波光盈盈。 收回视线,打开门坐在副驾驶,看了一眼秘书发过来的各部门汇报跟市场数据,以及内部OA系统自动汇总的文件审核,还有密密麻麻的下周日程安排,他打了根烟,林鸣谦发来消息,问他来不来酒吧。 “你之前不是想挖人吗?下午在网球场碰上了,我特意给人当陪练才套得近乎。” 厍凌在这条消息中卸下紧绷的神经,声音不冷不热的却明显放松许多:“正常发挥实力别赖我身上。” “……行,是我想挖,我们厍总从不请人。”林鸣谦有气无力,“我自己根本忙不过来,再不找招人我明天的猝死消息都能上报纸了,你真不来?” 厍凌没什么兴致:“不去。” “这儿酒吧有两瓶你喜欢的酒,我让老板给我送别墅了,下周阿远组了局你记得来。” “不跟你老婆一起?” 但凡有假期,林鸣谦都可以飞去北京跟他老婆呆一块,很少出来玩。 “这不是,婚前最后的放肆吗。” 厍凌看了眼时间,想到什么又说:“我有事,给你松口气,项目出差推到下周。” 林鸣谦疑问:“你什么事儿啊?” “少打听老板的私生活。”厍凌语气轻松。 “欸——” 厍凌挂断电话,那根烟也抽完了。 驱车离开,地点罗湖别墅区。 - 任舒的目的地是市中心区的一家日料店。 不知道是不是胃口不好才会对吃要求极高,任舒特意绕回这家经常吃的店解决晚餐。 顶着愈渐细密的蒙蒙细雨下车她才想起,正值周末,西露食界熙熙攘攘座无虚席。 服务员给她取了号,等了半个小时才跟人拼了个桌吃上。 【新来的西点师到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就当开业庆祝了。】 任舒一边捏着筷子进食,一边给人回着消息。 【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走不开,你跟她一起吃吧,我报销,等过了这几天我请你们吃饭。】 骆盂倒很有分寸没有过问私事:【成,那你忙,这不着急。】 还收到室友乔亦然的消息,询问她去医院情况怎么样。 乔亦然:【文教授没事吧?有没有看到厍凌?】 【没有。】任舒又实话实说,【离开医院的时候打车在停车区看到了,应该是故意错开人来的。】 【那最好,想到她得意的样子我就生气,不过量他们也不敢在文教授面前编排你。】 大学那会任舒跟乔亦然关系很一般,年前合租关系才逐渐交好。 任舒没太明白:【你这么讨厌她干什么?】 【你不知道?当时她赚差价干那事儿就是我跟老师举报的,她后来还想找人打我,我就找了监控报警了,让她写了忏悔书才罢,敢惹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任舒在学校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这件事,当时她还在疑惑为什么教导主任都知道了,现在才恍然大悟。 【你现在回去没?】 任舒看着面前刚吃两口的章鱼烧,眼也不眨地撒谎:【没有,我还没吃上,店里客人多要排号,估计还要很久。】 又问:【你回去了吗?】 乔亦然:【排得久就别等了,你别饿晕过去了。我今晚回不去,这个山在郊区,下山之后又跟他们去吃饭,订了酒店,这老板人还不错,我搜了一下这酒店套房一晚上要七八千呢,前台送的这瓶红酒都要一千多,赚回来了。】 任舒松了口气的同时,叮嘱:【注意安全。】 【放宽心,我聪明着呢。】 任舒关掉手机,看了眼时间,快速吃完饭从店里离开。 附近就是CBD商务区,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跟大厦灯光彻夜常亮,远处立交桥车流不息。 她顶着雨,站在路边打车,出租车最终停在私人独栋别墅门口。 雨夜朦胧,刷卡进门时头顶的电子监控灯亮了一下红光。 在玄关换了鞋,任舒迅速去洗了个热水澡驱寒。 吹干头发,围着白色浴巾出来时,厍凌已经在客厅了。 任舒抓着毛巾的手指放缓了行动。 他膝盖上还抱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少有戴了个金属质感的银边镜框,显得愈发冷冽疏离,难以靠近。 他的工作极其忙碌,经常加班加点日夜颠倒,仿佛呼吸就是为了项目。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了一个月之久,任舒还有些不太习惯,腿都收紧了些。 在任舒视线投射过来的那一瞬间,厍凌就放下了手里的电脑,电脑“啪嗒”的轻声被合上,视线看向她。 白皙的肩颈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玉润,长发有些凌乱,脸颊被热水熏染得泛红。 厍凌移开眼,抬步往卧室房间走。 “怎么了?” 任舒双手很放松地缩在身侧,努力定神,不明所以:“嗯?没。” 什么怎么? 厍凌也没再看她,抽着腰间皮带进了浴室。 皮质声音反弹,站在门口任舒都听到了“哒”的一声短促力。 像是敲击在耳鼓上,令人心颤。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任舒下意识扫了一眼时间,10点27分。 等听到浴室的水声渐歇,时间变为10点57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浴室门被拉开,被水润湿后的声音跟平日的冷淡不同。 “吃饭了吗?” 厍凌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在校最后一个冬季,申城罕见下起雪,他提着礼物拜访文教授时,看到有个女孩双手握着包低着头从文教授家出来,当时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进去还听文教授头一回毫不掩饰地欣赏,夸大其词夸她这个学生是不可多得之才。 那是申城唯一一次下雪,厍凌印象比较深。 大概就是任舒。 “嗯?” 任舒此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看到她了。 “吃了。”随后继续说:“我刚才在医院看到你了。” “嗯。” 滚烫的呼吸贴在后颈,带着些潮湿水汽,那声堪称气音的回应落下后,结束话题。 密密麻麻的吻在耳廓,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她浑身经络紧绷着,肩膀缩起来,又往他怀里靠。 “没套了。”他声音含糊不清。 “我……我带了,你先别亲。” 也没顾及即将掉落的浴巾,任舒凌乱着呼吸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安全套出来,熟练地撕开给他戴。 灯光下,眼前的一切仍旧让她有第一次坦诚相待时的颤抖跟惊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距离上次过去了两个月之久,任舒一瞬间还有些陌生。 问出之后又有些后悔,询问的答案并非她想索寻的。 他们做也从来没有任何交流,向来秉承着直击重点,解决生理的原则。 厍凌看出她在困窘地没话找话,漆黑的视线落到她眉眼上,光影落下去,女人的眼睫拓下一圈暗影。 随口应着:“前天。” 回来申城也忙于工作没有片刻休息,此刻才感觉绷紧的神经有了片刻放松。 任舒干巴巴“哦”了一声。 大概是看她每次都能用那么认认真真的模样给他戴,有些好笑。 厍凌也没催她,坐在旁边等,又坐享其成等着给自己解开衬衫衣扣。 灯光下每一个动作都被放缓拉长,任舒有些艳羡地摸了一下他的腹部肌肉,爱不释手覆盖着好几秒,才抬眸看着他这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 厍凌觉得有些痒,却没制止。 手掌拍了下她,盯着人的泛红的耳朵,忽然一改之前的传统方式。 “跪着。” 大概相隔时间太久,她还有些陌生不适应,一直到任舒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指下他臂膀虬结的青筋都在鼓动,还能听到他沉下口气,呼吸落在发丝上。 任舒控制不住手指才会往后抓,却又被他用力束缚在宽厚薄茧的手掌,任舒明显感觉到他用指腹碾了一下她胳膊肘的红肿伤口。 “痛。”任舒眼角眉梢都是汗珠,又毫不生怯用目光讨伐他的过分。 他冷淡的眉眼在此时稍有艳色,也没吭声,手指摁压着她的肩膀,强势让她不能动分毫。 时间比以往久,她有些泪失禁,眼泪并不是真的想哭,而是一种生理现象,那张脸就会显得愈发令人怜惜。 可惜厍凌向来不会心疼人。 “你干什么…能不能,快点。” 任舒有些崩溃,不明白他忽然一改之前,是否因为工作压力太大。 厍凌的声音落在耳畔。 “急什么。” 还是第一次听到任舒这样的话。 任舒气息不稳,又被他那冷淡又略带轻佻的语调说得面红耳热,“我是……说快点结束,我想……想早点回去。” 他总是能把简单的话说得带情调。 “那就留这儿睡。” 厍凌用手掌托起她的下巴,一张脸在他掌心流泪。 任舒眼睛很红,眼睫挂着眼泪,瞳孔散焦失神。 厍凌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哭。 看上去有些可怜。 厍凌沉了口气松开她进了浴室,有些失控地利用留有触感解决完全没够的需求。 从浴室出来时任舒还在床上缩着,睡得不安分,他也没有全身而退,背骨留有余痕。 即便是闭着眼陷入半梦半醒,任舒也很不喜欢完全展在空气中,可怜兮兮地褥住被单的一角盖在自己胸口,肩胛骨都细微缩着。 厍凌站在床边,叫了她一声。 “任舒。” 任舒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嗯”了一下。 她都快睡着了。 又迷瞪着迈着打颤的腿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精神也清醒了大半。 “哗啦”一声拉开浴室的门。 厍凌正坐在床边抽事后烟,他大概有些烟瘾,偶尔几次不带过来,都会去买。 室内只亮了一半的落地灯,拉开窗帘,浑身懒散地俯瞰市中心地标建筑。 “胳膊怎么弄的?”他忽然把眼神丢过来,只是闲得无聊问了句。 任舒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声音还是低闷微哑的:“不小心绊了下。” 任舒套上衣服,房间里气味已经被开着的窗给冲淡了许多。 走出卧室门时任舒才想起来说一句:“我走了。” 厍凌脑子里在想什么,没抬眼从鼻腔应了声。 从沙发上拿起包包,任舒打了车离开。 坐在车上任舒又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只做了一次,即便改变姿态,却比以往回去要晚上许多。 多出来的时间用在哪了? 任舒思绪放慢,脑海又倏然回想到厍凌第二次进浴室洗澡,远比之前久。 久到她快睡过去。 他没s。 任舒还有些愣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泛红 第3章 泛红 刚到家,手机里弹出好几条大学同学的微信验证消息,好几个动漫男卡通头像的人没有备注,她都不知道是谁。 任舒没做理会,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迅速钻进卧室。 洗过澡身上也是又潮又黏,衣服贴着浑身的吻痕,腿跟发麻,浑身都不太舒服。 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忽然感觉有些异常。 脑海里闪过什么,迅速摸了一下脖颈。 空落落的。 她的项链没了。 说是项链也不为过,是一条红绳编制的小玉牌。 或许应该落在了床上。 拿起手机,看到微信又一条添加消息,验证消息:老板好!我是祝愿。 耳畔老式洗衣机发出注水的声响,随后开始翻卷发出嗡声,持续长鸣。 任舒站在一旁,捋起了些睡衣衣袖,手指沾染些许清香的洗衣液气味,捏着手机屏幕都滑了下,添加了对方联系方式后,对发来了一条“你好”的表情包。 任舒看了眼时间,即将凌晨,也就随意回了一条:【你好,早点睡,明天见。】 祝愿:【好的老板!】 任舒也同意了大学同学的微信。 对方瞬间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进班级群。 听到洗衣机“滴”了一声之后,过去把衣服给挂了起来。 去浴室洗漱护肤完,任舒盯着梳妆镜前的自己,脸颊的潮红还留有迹象,不知道是洗澡给晕红的还是别的。 好在她离开别墅是戴着口罩回来的,盖住了脸上明显被滋润过分的异样颜色,她盯着自己的脸,一瞬间那股隐下去的酥麻感都逐渐升腾,她下意识绷紧肩。 拿起手机,冷淡了对方的热情之后才回复:【不了吧。】 任舒大学住的是混寝,三个室友都是别的系的,跟班里同学私交很少,她又不善交际不爱说话,便愈发透明。此时唯一还有联系的就是在做保险销售的乔亦然。 【好吧好吧,群里就说过几天准备组个聚餐的,我猜你也不想去,还是不去的好,省得又被楚盈找麻烦。】 作为团支书录入信息时自然知道一些任舒的家庭信息,父亲以前做食品类工厂订单,因车祸去世,母亲接手家里生意之后遇上经济不好,最终决定把厂子转让。 所以也并不觉得任舒会有那么多流动资金,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同时也格外意外,高中大学她跟任舒都在一个学校,任舒独来独往,沉默寡言,说是循规蹈矩也不为过,做生意这种需要外向且精明的事实在不像她的作风跟魄力。 任舒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忽然对她这样了。】 【哪有忽然,谁喜欢她啊,当时别人都说她是学校领导的关系户大家才不敢吭声,谁乐意多交钱,而且一个人还多交了两三百,不过后来想想也是,如果真是关系户也不至于赚买实验原材料的差价了。】 【那个对不起啊……当时我也害怕事情闹大,所以没帮你说话……】 任舒此时才后知后觉当时全班级都开始排挤她的原因。 但她还是不太明白,她只是维护自己的权益,这种事情也完全不损害旁人的任何利益,甚至于那时候因为她提出的质疑,那些多交的钱也尽数回到了每个人的手中。 【我前段时间出差好像看到官宏了,开着一辆敞篷在世贸,副驾驶坐着一个小网红,你们分手了啊?】 目的性太强,任舒不想要继续聊下去了,随意应付过去。 敷着面膜,灌了半杯咖啡,明日开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任舒坐在电脑前处理开业所需准备工作。 电脑上消息通知没关,企鹅群里艾特了全成员,消息太往上,点进去只能看到他们此时还在八卦当初在学校就经常成为拉近关系的谈论对象,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在眼前。 任舒屏蔽之后,临睡前又忽然想起她的项链,项链在此之前已经掉过好几回,红绳衔接的锁链质量不是很好,她早就不该继续戴着。 合上电脑,强撑着困意,任舒趴抱着枕头,下巴抵在枕面上,给准备厍凌发了条微信询问项链时,又被别的侵占大脑。 【刚才,你是不是没那个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给他发微信。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约发的短信,之后便一直习惯了用短信交流,这样算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花够一块钱。 微信更私人,直观的交流仿佛摆放在了明面。 但开了那个头,好像也无所谓用什么交流。 打着瞌睡等了十几分钟,任舒才等到回复。 【什么。】 任舒十分确信他此时一定抱着电脑在处理工作,于是腾出手看了一眼消息之后随手打了两个字,脑子里或许还是那些合约细节。 他应酬多,工作忙到回申城找她都要抽出时间。 【我听到你在浴室的声音了。】 厍凌在纽约出差一个月,刚下飞机到广州司机便开车去往海峡国际会展参加行业峰会,在广州睡了一晚,第二天飞来申城出差,IPO项目正处于上市挂牌阶段,从公寓离开就抱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参加跨国会议。 申城还在下雨,潮湿的天气让厍凌不太适应,大概有些水土不服,心情也跟着不佳。 捞起手机又看了两眼,重新审视她这两句话,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嗯,怎么。】 知道任舒的习惯,于是厍凌几乎没放下手机,一项在空闲时间习惯守着别人消息及时回复的任舒便发来了一条—— 【下次可以……继续的。】 厍凌失笑。 这笑意出于任舒会说出这样把左爱当成上工的话。 随后又觉得能说出这样的话,很符合她的性格。 【你什么时候离开申城?】 财务部发了一份季度报表,厍凌眼睛没移开电脑屏幕,他一边心不在焉摁着语音回复:“下周吧。抱歉,有些忙。” 听完语音,任舒手指下意识摁动了一下,不小心点到了收藏。 明明带了抱歉这样的字眼,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似乎一些表面上的话是这些商业人士惯用俗成的搪塞词汇。 她没多在意,回复:【哦,好的。】 大概是真的很忙。 下周。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做一次。 项链还没来得及问。 累得昏睡过去,少有的半夜没醒,甚至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吃早餐时查看群里的消息,手指一顿,划进了跟厍凌的微信聊天框。 除却昨晚的对话,往上查看一共就只有两条消息。 第二条是厍凌昨晚发来的。 201x年2月17日19:46 S:【有时间吗。】 再往上翻,第一条微信消息,是她发给他的。 时间在他去纽约出差前,时隔一个月,也只有寥寥几个字。 西西弗斯:【你今晚过来吗?】 当时她的手机落在了正在装修的甜品店里,用电脑给他发的消息。 发完才想起她是可以用imessage发消息的。 很多时间任舒都不知道他哪天会过来。 这条却是她唯一一次主动给他发了消息询问。 当时他并没有回复。 不管她跟厍凌约了多少次,除了学校的那些传闻,都不妨碍她对厍凌的了解并不多。 不是同行业,没有共同好友,身边也不会有他的传言。 甚至不论这种关系建立之前,还是之后,两人都可以称之为仅是陌生的关系。 但她毕业后两年在申城实习加工作时,还是能从学校BBS跟校园墙扫见一些他的近况。 厍凌在申大毕业后便去了纽约工作,前年又回来管理易思信中国区,工作重点在北京,国内出差地点遍布沿海几个城市。 其中便包括申城这座经常被旅游局提名,借用地理优势进出口贸易发达的沿海城市。 发了信息后的那晚,任舒还是犹犹豫豫去了独栋小别墅,输入指纹打开门站在玄关看到厍凌正坐在沙发上开会。 他戴着透明眼镜,身上还穿着微微发褶的定制西装,仍旧一副刻薄傲慢的商业精英样,却很少有这么不体面的时候,很显生活气息。 嘴里说的粤语,跟对面开玩笑:“賣笑都搞掂到個Project,唔如我日日企喺公司門口接客囉。” 随后偏头看了一下她,又跟对面男人说了最后一句,挂断电话,招手让她过来。 他不在申城居住,工作也都在北京跟纽约来回辗转。 那次之后,接近一个半月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见面,任舒以为,那次算提前消费? 任舒一边吃早餐一边切出微信,点开手机下方短信框,往上翻。 聊天内容里再怎么看都是那两句话,约时间,问见面。 一个月一次,这是第五次,任舒还有些恍然已经快要半年了。 手机里弹出骆盂发来的消息问她有没有看到WDT针。 任舒回复:昨晚用完放回工具盘里了,你再找找,我马上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泛红 第4章 泛红 早上六点半,窗外天色雾蒙蒙的,原本天气预报上的艳阳天说了谎。 任舒穿着一身简装从地铁口快步进了店前,打开玻璃门,室内的安静被瞬间打碎。 骆盂跟祝愿都已经在店里忙碌,菜单展示屏亮着光,展示甜品单价跟例图。 甚至骆盂还做了横幅,等待开张剪彩。 “老板早。”祝愿看见人,放下手里的菜单走过去。 任舒看向祝愿。 “早上好,中午一起吃饭吧,昨天骆盂跟你说了吗?我们要分批吃饭。” 祝愿点点头:“我看到群里的消息了。” 任舒本以为自己是那个比较不擅长说话的人,但遇上有些拘谨的祝愿,反而试图缓解氛围的紧张:“不用太紧张。” 祝愿胳膊放松,又点点头。 任舒作为老板,把店里的材料检查了一遍,之后站在前台重重沉了口气。 倒是骆盂,今天也不怎么开口说话,脸上满是郁结。 任舒侧眼看他:“你怎么了?你们昨晚去吃饭了吗?我给报销,不用给我省钱。” 随后又补充问:“粉针找到了吗?” 骆盂才回过来神:“找到了。” 看着祝愿忙前忙后的,靠近些压低声音说:“没吃,还是一起比较好,我单独跟人家吃饭算什么事儿。” “也是。”任舒点头,“我定了位置晚上一起吃韩料。” “你昨晚……跟男朋友一起?”骆盂犹犹豫豫问。 任舒定了一下,又侧抬起头看他:“什么?” 她给了模糊的回应。 “我不是八卦啊,你脖子。”骆盂微抬了下头,指了指提醒。 任舒才忽然看向自己的衬衫。 她穿了一件中古风长T,一向不太喜欢扣紧扣子的窒息感,于是露出了些许白皙脖颈,任舒穿平底鞋有一米六八,但从骆盂的角度看过来,眼睛随意一瞟就能看到锁骨的位置。 遍布红痕过分明显,任舒皮肤白又是容易留疤的体质,稍微握一下手腕都会充红许久,更别说在那样激烈到不可控制的状况下,吻痕密密麻麻的有些骇人。 任舒面不改色低下头,扣紧,耳根一瞬间有些烧热。 骆盂往旁边站了站,嘴角带着笑,又举起手:“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我这就瞟了一眼。” 任舒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又听到骆盂带着笑眼问:“他今天要过来吗?” 她是辞职之后跟高中同学骆盂偶然联系上的,而后两人都有开店的打算,签了合同,前期一起做市场调研、规划店铺产品开发,互相信任且达成合作的朋友关系。 “不来,他在外地出差,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但任舒并不想谈论自己的私事,索性承认,反正也没人知道。 随后又想,快要夏天,她下次要提醒厍凌不能吻。 接吻只是可有可无的兴奋剂。 早点七点半,砰的一声。 骆盂拿着相机拍照,任舒抱着骆盂送的花,在电子炮竹声中笑着剪彩。 一大早,单子并不算很多,一些甜品适合堂食,暂时没开通外卖平台,但人流量比预计的多一些,附近上班族会来买咖啡。 “任舒姐,我听说附近金融三期那栋楼顶层入驻了家挺厉害的投行公司,你看到刚才那几个人脖子上挂的ID卡没?我没看清,但都是蓝色的。”楚盈八卦心蠢蠢欲动。 稍微闲了些,任舒捏着水杯侧头看向她。 倏然想起这家公司大概便是厍凌工作的地方。 “看来我去寺庙拜得挺有用。”任舒心不在焉地回。 楚盈就笑:“任舒姐你怎么还强加,那家投行公司年末就参与投标了,好像上一年就已经决定在这做分部。” 任舒有些意外,擦干净手指上的水渍,抬起眼皮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楚盈嘿嘿笑了两声,说得神秘兮兮:“我朋友在里面上班,他们总部在纽约,她跟着从总部调回来的,还听说他们老板,巨帅,就是人不怎么样。” 任舒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发现身边爱八卦的人属实是多,她只做那个倾听对象。 “怎么?私生活不怎么样?” 但她倒不觉得厍凌有那个精力,他人生的另一半应该是工作。 甚至于任舒一直觉得他会有性/需求也源自工作压力太大。 “工作狂,惨无人道,白搭一张帅脸,公司有健身室,每天早上都能偶遇他,哎你说是不是行业顶头公司的老板都这样?” 任舒想到了之前自己在创新基地工作日常,每天都在实验室跟产品线上奔忙。 “应该是,我之前的老板是女强人,非常自律,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食品行业女性研发人员往往可以做到非常高的位置,这也是当时任舒愿意服从老师安排去实习的原因之一。 “你们两个行啊,在这儿偷懒不带上我。”骆盂手里拿着一盒全脂牛奶走到后厨,又扬眉问,“要不要喝咖啡,我今天做的这个咖啡口感是我实验无数次成分之后做的口感最好的一款。” 任舒笑了下:“这会儿不忙,一会我跟祝愿先去吃饭。” 祝愿支棱起腰板:“好!辛苦骆师兄啦。” 避开时间跟祝愿一同去了附近吃饭。 出了甜品店的门走在人行道,祝愿抱着她的胳膊,兴致不错提议说:“要不去金融三期地下二层吃?我还是第一次见写字楼下还有餐厅的,听我朋友说有好几家西餐厅,任舒姐你喜欢西餐吗?” 任舒有些犹豫:“清淡点的我都可以。” 走到十字路口,任舒盯着对面那栋大楼。 忽然抓住她的胳膊,改变主意指向左手边一家餐厅,说:“要不就在这家吃吧,我吃过一次,很好吃,尝尝?” 任舒实在不想去。 会有跟厍凌偶遇的风险,她不太想白天跟他遇到。 祝愿也就点了点头没多在意。 最后匆匆吃了份38块的预制港式叉烧饭。 回店里的路上,任舒又想起那条无足轻重的项链,晚上下班后问厍凌有没有遇见,他上班不回消息,还可能被压在下面。 临近下班又有市场监督管理局的来检查,来了之后把整个甜品店从内到外仔仔细细翻了个遍,延迟了一个多小时才下班。 任舒请客跟祝愿和骆盂一起吃晚餐。 商区一家新开的韩料,点了份招牌芝士辣炒鸡跟炭烤牛肋排。 祝愿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内向,或许只是慢热了些,吃饭过程中跟骆盂聊海外留学生活聊得投机。 任舒趁他们闲聊,给厍凌发了条消息。 【我有条项链昨晚落床上了,你昨晚有看到吗?】 等了大概五分钟,他回复: 【很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但任舒选择撒谎。 【是别人送给我的。】 她只是觉得如果说不重要,厍凌就不帮她找了。 任舒有几次过来晚时会碰上他正在跟下属开会,从语气跟话语中听出他这个人为人处世的风格果决冷漠,一项会把不重要的事情直接舍弃掉,毫不留情,连搁置都不会有。 厍凌发了一个APP过来,以及安装商提供的账户信息。 大概是从助理那边复制的,连对方谄媚的微笑表情符都懒得省略。 实在难以跟他本人对应上。 隔着网线他说话向来言简意赅,意思是让她自己查监控。 - 夜幕降临,临近下班的最后一场会议结束,厍凌在办公室刚坐下,助理敲门。 “进。”厍凌看着电脑上发来的视频会议笔录,纽约team汇报的并购进度。 助理很有眼色地站在办公桌前等待,两分钟后等厍凌抬眼看过来,才往前走了一步迅速说:“李牧杨明天一早落地申城,医生那边说文教授的手术很成功,静养几天就能出院。 助理迟疑了一秒,注意到厍凌投过来冷淡的眼神,立刻说:“今早医生那边的档案显示文教授在仁和医院购买过安眠药跟丙茂酸钠抗躁药,医疗记录里显示她的抑郁症状有些严重,文教授也很抗拒看医。” “李牧杨跟李先生应该还不知情。” 厍凌一会没说话,手指捏着钢笔笔身来回转,才想起来问:“她住哪?” “之前一直住在申大分配的教职工宿舍,李牧杨回来应该要回家住的,在申大附近的小区公寓。” “让私人医生每季度上门给她做一次简单的检查,给她找个保姆过去,要不要随便她。”厍凌声音平和。 “好的。” 助理又问,“您明天要过去吗?” “去。”旁边手机震动,厍凌扫了一眼。 助理从办公室离开,轻声关上门。 接通之后电话对面的声音袭过来。 “你给她找的医生?我说你怎么这几天一直在申城,你跟她还挺亲啊。”黎母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毫不掩盖。 厍凌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医院有我助理的号码,你应该问问我爸那些兄弟姐妹的儿子女儿,怎么把我的电话号码记得那么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外面给人当爹当妈。” 他还没回国,就要空出时间调医疗团队给文教授做全身检查安排手术。 “李牧杨也是你叫回去的吧,她活该她儿子都不管她,你爸当初做生意失败她可没少落井下石,是她自己要跟厍家脱离关系,你外公都差点被她给气死。” “这下好了,就我一个人记得是吧,你爸还真是疼爱这个妹妹,这么着急让你过去看,反倒我成了恶人了。” “我爸跟姑姑毕竟是亲兄妹。”厍凌捏着手机,视线盯着落地窗外写字楼亮着的一格格灯光,从九十五层看下去,街道两旁南区商业铺渺小成一个点。 “反正你以后少插手他们家的事,我嫁到厍家那会她就哪哪看我不顺眼,后来更是——” 黎母话瞬间停了,又继续:“想让我跟她和谐相处门都没有。” 说完,又迅速接着别的,生怕厍凌提到就挂电话:“哪天回纽约?介绍个姑娘给你认识?” 黎母不等他回应,又继续说:“人姑娘今年刚毕业,才22,漂亮得很,聪慧大方家境也不错,是你喜欢的那款。” “我就这么肤浅?” 黎母毫不犹豫:“啊,不然呢?我看你已经快要立地成佛了,我还想抱孙子孙女呢。” “你们新公司应该招了不少新人吧?就没有什么漂亮的你喜欢的?” 她这儿子眼光是不是有点太高了?黎母不免担心。 “你这话说出去,我公司别想开了。”厍凌不咸不淡说。 黎母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有些感叹:“你看看你堂哥,女儿都已经上一年级了,前两天来家里,他自己出差丢给我带了几天,临到要回国都不舍得走了。” 厍凌面不改色,贴心建议:“要不你收养林鸣谦当儿子,他快结婚了,估计不久你就有的抱。” 黎母知道完全没戏,气骂:“少给我插科打诨,就你这样就等着百年之后孤独终老吧,记得多投资点养老院什么的省的流落街头,挂了。” 随后发来信息。 【你既然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申城,等到时多多生日,你作为舅舅记得表示一下别失了礼数。】 厍凌回:【嗯,知道了。】 又想起任舒那条项链,进电梯下楼时,吩咐助理明早去附近奢品店调一条。 助理站在他身边一瞬间拘谨起来,还是头一回给boss干这样的事,不太有经验。 顶着头皮小心仔细询问:“厍总,要什么价位?” 厍凌没抬眼说:“不要太贵,简单平常的就行。” “最好能很快出掉。” 助理点头说:“好的。” 面不改色跟厍凌从电梯出来,站在原地看他把车钥匙丢给司机。 黑色宾利从主干道经过,司机开启扫雨刷,缓缓在路边停靠。 厍凌还没下车,收到林鸣谦问来不来的消息,侧目往外看,任舒跟一男一女一同从面前商区大厦出来。 骆盂比任舒刚好高半个头,格外相洽的身高差,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凑到任舒旁边,任舒笑意盈盈歪着头回应,风把衬衫吹出一个角,被她微屈身按住,长发往肩后拢出一个弧度。另一女孩站在两人身后玩手机,有些格格不入。 跟他们挥手后,任舒上了路边那辆出租车。 司机给他开门,厍凌弯腰下车,低着头回微信,跟人群擦肩而过。 倒是轻而易举捕捉到刚才那一瞬,任舒看到这辆车时视线的停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泛红